《柏拉图对话集 高尔吉亚篇》 作者 柏拉图 (三)
1
苏格拉底:但你愿意回答问题吗?
波卢斯:当然,我愿意;因为我很好奇,想听听你会说些什么。
苏格拉底:我们假设从头开始,波卢斯,告诉我,依你之见,行不公正或遭受不公正哪种更坏?回答之后,你就会知道的。
波卢斯:我会说遭受不公正更坏。
苏格拉底:那哪种更可耻呢?请回答。
波卢斯:行不公正。
苏格拉底:更可耻也就更罪恶?
波卢斯:当然不是。
(劝说和说服,都是令对方接受某一个观念。那么,在对方抗拒这一观念的时候,应该怎么做呢?苏格拉底的做法是,让对方说出他在当下认可的感受。波卢斯说,“遭受不公正更坏”,而“行不公正更可耻”。并且,“更可耻,并不是更罪恶”。)
2
苏格拉底:如果我没搞错,我明白你要说的,即可敬的不等同于善良的,可耻的不等同于邪恶的?
波卢斯:当然不同。
苏格拉底:我问你一个问题:当你提起美丽的事物,诸如身体、颜色、图形、声音、制度,你说它们美丽时是否参照某一标准:例如,身体比例美丽是因为他们有用,或看见它们给予观者快乐;你能给出个人美的其他原因吗?
波卢斯:我不能。
苏格拉底:你会笼统地说图形和颜色是美的,或因为它们给予快乐,或因为它们有用,或两者兼有?
波卢斯:是,我会的。
苏格拉底:你会因为同样的原因说声音和音乐美丽吗?
波卢斯:我会。
苏格拉底:法律和制度本身也没有美丽可言,若不是因为有用或宜人或兼而有之?
波卢斯: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同样也可以这么说知识之美?
波卢斯:当然,苏格拉底;我十分赞同你以愉悦和用途的标准来衡量美。
苏格拉底:而丑陋和可耻也可以同样以相反的标准,即痛苦和罪恶来衡量了?
波卢斯:当然。
苏格拉底:那么两种美丽的事物一种胜出,胜出的衡量依据也是这两种标准之一或兼有之;即愉悦或用途或兼而有之,对吗?
波卢斯:非常正确。
苏格拉底:而两种丑陋的东西,在丑陋或可耻上胜出,也是在痛苦或罪恶上胜出—难道不是这样吗?
波卢斯:是。
(既然评判标准是“个人的感受”,那么“美丽”就是“愉悦,或用途,或兼而有之”,而“丑陋”就是“丑陋,或可耻,或痛苦,或罪恶”。由此,“感受”就变得可以“交流”,也可以“比较”。)
3
苏格拉底:话说回来,你刚才所说的关于行不公正和遭受不公正的论点是什么来着?你是说遭受不公正更加痛苦,而行不公正更加可耻吗?
波卢斯:我是这么说的。
苏格拉底:那么,如果行不公正比遭受不公正更加可耻,更加可耻的一定更加痛苦,而且在痛苦或罪恶或两方面上胜出,能得出这个结论吧?
波卢斯:当然。
苏格拉底:那么首先,让我们考虑行不公正是否在之后的痛苦上超过了遭受不公正:伤害者比受害者受苦更多吗?
波卢斯:不,苏格拉底;当然不是。
苏格拉底:那么他们并非在痛苦上胜出了?
波卢斯:不。
苏格拉底:但如果不是在痛苦方面胜出,在兼有两个方面也没有?
波卢斯:当然没有。
苏格拉底:那么他们只能在另一个方面胜出了?
波卢斯:是的。
苏格拉底:也就是说,在罪恶方面?
波卢斯:正确。
苏格拉底:那么行不公正有更大的罪恶,因而比遭受罪恶更为罪恶吗?
波卢斯:当然。
苏格拉底:但你和世上其他人不是都已经同意行不公正比遭受不公正更加可耻吗?
波卢斯:同意。
苏格拉底:现在又发觉行不公正更加罪恶?
波卢斯:对。
苏格拉底:你是不是倾向于更为罪恶或更加可耻的,而不是程度稍轻的?回答我,波卢斯,不要害怕;因为如果你顺从我的论证,正如毫不畏缩地顺从医生那样,这对你并无坏处,回答我 “是” 或 “不是” 。
波卢斯:我要说 “不是” 。
苏格拉底:其他任何人会倾向于更为罪恶或更加可耻的,而非较轻的?
波卢斯:不会,按照这种假定的方式是不会的,苏格 拉底。
苏格拉底:那么我这么说是对的,波卢斯,与遭受不公正相比,你、我或其他任何人都不会去行不公正;因为两者中行不公正更罪恶。
波卢斯:结论是这样的。
(现在,波卢斯可以把“行不公正”和“遭受不公正”相互比较了。苏格拉底总结说,“与遭受不公正相比,你、我或其他任何人都不会去行不公正;因为两者中行不公正更罪恶。”)
4
苏格拉底:你看,波卢斯,当你比较这两种辩论方式,它们是多么地不同。除了我之外,所有的人都跟你想的一样;但你自己的认同和证明对我来说就足够了,我不需要其他人,我管你的投票,不管其他人的。对此已经说得够多了,现在让我们接着讨论下一个问题;那就是,是如你认为的那样,有罪之人最大的罪恶是遭受惩罚,还是如我所认为的,逃避惩罚是更大的罪恶。考虑一下:你会说遭受惩罚就是做了坏事之后的正当改正?
波卢斯:我会。
苏格拉底:难道你不承认,所有公正的事情,既然公正,都是荣耀的。请考虑,然后告诉我你的观点。
波卢斯:是的,苏格拉底,我认为是。
苏格拉底:再考虑:只要有施事者,就一定有受事者吗?
波卢斯:我这么认为。
苏格拉底:难道受事者不承受施事者的所为、承受不具备行为的性质吗?我的意思是,比如有人打击,不是一定有被打的事物吗?
波卢斯:是的。
苏格拉底:如果打击者打得猛烈或迅速,被打的不也被打得猛烈或迅速吗?
波卢斯:对。
苏格拉底:承受至于被打者和行动至于打击者不是有同样的性质吗?
波卢斯:是的。
苏格拉底:如果有人烧,肯定有被烧之物?
波卢斯:当然。
苏格拉底:而如果他烧得厉害,或为了引起疼痛而烧,被烧之物也这样被烧对吗?
波卢斯:对。
苏格拉底:如果他切割,按照同样的推理—有东西被切?
波卢斯:是。
苏格拉底:如果切得厉害,或很深或引起疼痛,被切的也以同样的方式被切?
波卢斯:明显如此。
苏格拉底:那你大体上同意我刚才主张的普遍观点:受事者的承受回应施事者的行为?
波卢斯:我同意。
苏格拉底:既然承认了这一点,那么我问你遭受惩罚是承受还是行为?
波卢斯:承受,苏格拉底;这点毫无疑问。
苏格拉底:承受就必然有一个施事者?
波卢斯:当然,苏格拉底;那就是惩罚者。
苏格拉底:那正当实施惩罚的人,也是公正实施惩罚的人吧?
波卢斯:是。
苏格拉底:那么他行为正当了?
波卢斯:正当。
苏格拉底:那被惩罚者受到报应,他理应承受?
波卢斯:这很显然。
苏格拉底:这是刚才证明可敬的?
波卢斯:正是。
(之前比较的是“行不公正”和“遭受不公正”,这是把这两种状况隔离开来了。在这里,苏格拉底则回归到这事件本身,于是可见,“行不公正”必然导致“遭受不公正”,同样的,“遭受不公正”必然源自于“行不公正”。两者是一个事件中不可缺少也无法分离的两个对立面。“行不公正”是罪恶的,那么“正当实施惩罚”就是公正的,可敬的,被惩罚者理应承受。)
5
苏格拉底:那么惩罚者做了可敬的事,而被惩罚者承受了可敬之事?
波卢斯:正确。
苏格拉底:可敬之事必是好的,因为可敬之事是愉悦的或有用的对吗?
波卢斯:当然。
苏格拉底:那么受惩罚者承受的是好事了?
波卢斯:正是如此。
苏格拉底:那么他受益了?
波卢斯:对。
苏格拉底:我不知你理解的 “受益” 是否和我理解的一致?我意思是说,如果他受到公正的惩罚,他的灵魂便得到改进。
波卢斯:当然。
苏格拉底:那么受到惩罚的人,他的灵魂被从罪恶处救回了?
波卢斯:是的。
苏格拉底:那他难道不是从极恶中被救出来了吗?这样来看这个问题:就一个人的财产来说,你认为有比贫穷更加大的罪恶吗?
波卢斯:没有更大的罪恶了。
苏格拉底:再者,关于人的体形,你会说罪恶在于虚弱、疾病和畸形吗?
波卢斯:我会。
苏格拉底:难道你不认为灵魂也有她自己类似于此的罪恶吗?
波卢斯:当然有。
苏格拉底:你会称之为不公、无知和懦弱,诸如此类吗?
波卢斯:当然。
苏格拉底:那么,关于思想、身体和财产三类,你已经指出了相应的三类罪恶—不公、疾病、贫穷对吗?
波卢斯:对。
苏格拉底:哪种罪恶最为可耻呢?难道不公,即灵魂的罪恶不是最可耻的吗?
波卢斯:目前看来是最可耻的。
苏格拉底:若是最可耻的,不也是最坏的吗?
波卢斯:你什么意思,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我想说,我们已经承认最为可耻的就是最痛苦、最有害的或兼而有之?
波卢斯:当然。
苏格拉底:现在我们已经承认不公正及灵魂的罪恶是最可耻的了?
波卢斯:已经承认。
苏格拉底:最可耻的是因为他们是最痛苦的,引起剧烈的痛苦,或最有害的,或兼而有之?
波卢斯:当然。
苏格拉底:因此不公正、放纵、懦弱和无知比贫穷和疾病更加痛苦吗?
波卢斯:不,苏格拉底,痛苦对我来说并不符合你的 假定。
苏格拉底:那么,照你要说的,如果不更加痛苦,灵魂的罪恶是所有罪恶中最可耻的;而极度可耻必然由罪恶的程度极大或害处极大所导致的。
波卢斯:当然。
苏格拉底:害处最大的即是最大的罪恶吗?
波卢斯:是。
苏格拉底:那么不公正、放纵以及灵魂的堕落都是最大的罪恶了?
波卢斯:显然如此。
(关于罪恶,“思想”对应的是“不公”,身体对应的是“疾病”,“财产”对应的是“贫穷”。前面已经说过,罪恶是可以比较的。而波卢斯的答案是,在这三种罪恶中,“不公正、放纵以及灵魂的堕落都是最大的罪恶”。)
6
苏格拉底:那么,什么技艺使我们摆脱贫穷?难道不是赚钱的技艺吗?
波卢斯:是的。
苏格拉底:什么技艺使我们摆脱疾病?不是医术吗?
波卢斯:非常正确。
苏格拉底:又是什么技艺使我们摆脱罪恶和不公呢?如果你不能立即回答,问问你自己,当你病了,你去何处,去求助何人。
波卢斯:去见医生,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而要摆脱不公正和不节制我们要找谁呢?
波卢斯:你是说找法官。
苏格拉底:那些惩罚它们的人?
波卢斯:正是。
苏格拉底:难道不是这些公正地惩罚他人、按照一定的审判规则惩罚他人的人?
波卢斯:当然是。
苏格拉底:赚钱的技艺使人摆脱贫穷;医术使人摆脱疾病;而审判使人摆脱不节制和不公正吗?
波卢斯:这显而易见。
苏格拉底:三者中最好的是什么?
波卢斯:你能列举一下吗?
苏格拉底:赚钱、医术、审判。
波卢斯:审判,苏格拉底,远远胜过其余两者。
苏格拉底:如果是最好的,审判给予最大的快乐或好处或二者兼之吗?
波卢斯:是的。
苏格拉底:但被治疗是件好事,且那些被治疗的人是快乐的吗?
波卢斯:我想不是。
苏格拉底:那么是有用的?
波卢斯:是。
苏格拉底:是的,因为受事者从大恶中摆脱出来;这是受苦的好处—你可明白了?
波卢斯:当然。
苏格拉底:在身体状况方面,是一个被治好的人,还是一个从未生病的人更加幸福呢?
波卢斯:当然是那个从未生病的。
苏格拉底:是的;因为幸福绝非存在于摆脱邪恶,而在于从未有过邪恶。
波卢斯:正确。
苏格拉底:假定有两人身体内含有邪恶,其中一人被治愈并摆脱邪恶,而另一人未被治愈,仍保留着邪恶—哪个人更痛苦呢?
波卢斯:当然是未被治愈的那个。
苏格拉底:我们所说的惩罚难道不是用来摆脱最大的恶,即罪行,的吗?
波卢斯:正确。
苏格拉底:审判惩罚我们,使我们更加公正,并且是治疗我们罪行的良药,对吗?
波卢斯:正确。
苏格拉底:那么,灵魂内从未有过罪恶的人在幸福的尺度上是占据第一位的;因为灵魂上的罪恶是最大的罪恶。
波卢斯:显然如此。
苏格拉底:而罪恶被治愈的人是占据第二位的。
波卢斯:正确。
苏格拉底:也就是说,那接受劝告、谴责和惩罚的人?
波卢斯:是的。
苏格拉底:那么最糟糕的,是已经不公正却从未摆脱不公的人?
波卢斯:当然是。
苏格拉底:也就是说,那活得最惨的人是犯了大罪,成了最不公正,且逃避了谴责、改正或惩罚的人;如你所言,这不正是阿基劳斯和其他僭主、修辞学家和当权者所做的吗?
波卢斯:正是如此。
(“不公正是最大的罪恶”,由此得出,灵魂内从未有过罪恶的人在幸福的尺度上是占据第一位的。而罪恶被治愈的人在幸福的尺度上是占据第二位的。同样的理由,“最糟糕的,是已经不公正却从未摆脱不公的人。”)
7
苏格拉底:我的朋友,他们的行径难道不可以比作一个身染恶疾,又不愿为妨碍着身体健康的罪恶向医生支付罚金之人的行为吗;他的病不会治愈,因为他像孩子般害怕灼烧和手术的疼痛—这难道不是很相似的事情吗?
波卢斯:是的,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他仿佛不知健康和身体活力的本质;如果在此前的辩论中你是正确的,波卢斯,在类似的情况下他们力求逃避审判,他们认为那是痛苦的,但对随之而来的好处视而不见,不知道拥有一个病态的灵魂比有病的身体要痛苦得多;我说的是一个堕落的、邪恶的、肮脏的灵魂。因而他们竭尽所能逃避惩罚,也是在逃避从极大的罪恶中解脱出来;他们为自己聚集财物和朋友,并将自己劝说的能力训练到极致。但如果我们是正确的,波卢斯,你会知道接下来会如何,或者我们还要得出形式上的结果来吗?
波卢斯:如果你愿意。
苏格拉底:难道不公正本身和行不公正之事不是罪大恶极吗?
波卢斯:这显然如此。
苏格拉底:进一步说,遭受惩罚不是摆脱这种罪恶的途径吗?
波卢斯:是的。
苏格拉底:而不受惩罚会使罪恶继续下去吧?
波卢斯:是。
苏格拉底:那么,做坏事在罪恶的尺度上仅是第二位的;做了坏事未受惩罚才是首要的、最大的罪恶吧?
波卢斯:这很正确。
苏格拉底:那么,我的朋友,这不正是我们存有争议的一点吗?你认为阿基劳斯是幸福的,因为他罪大恶极却未受到惩罚。我呢,与此相反,认为他和像他一样做了坏事未受惩罚的人是,也理应是,最痛苦的人;行不公正的人比遭受不公正的人更痛苦;而那逃避了惩罚比受到惩罚的人更痛苦。这不正是我说过的吗?
波卢斯:是的。
苏格拉底:这不已经被证明是正确的了?
波卢斯:当然。
苏格拉底:那么,波卢斯,如果这是正确的,修辞学的巨大用处在哪里?如果我们承认刚才所说的,每个人都应以各种方式防止自己做坏事,因为否则他将遭受大恶对吗?
波卢斯:对。
苏格拉底:如果他或任何他关心的人做了坏事,他应该主动地去能够立即接受惩罚的地方;正如去看医生那样,他该去找法官,因此不公正之疾病不会成为长期的、成为灵魂不可医治的癌症。如果我们此前的看法站得住脚,波卢斯,我们绝不应该允许这一结果。还有与这些看法一致的其他推论吗?
波卢斯:对此,苏格拉底,只有一个答案。
苏格拉底:那么,要想帮助一个人为自己,或其父母、朋友、子女或国家的不公正进行开脱,波卢斯,修辞学对我们是没用的;但有人主张应谴责,首先是谴责自己,其次是谴责他可能做坏事的家人或任何朋友,而非为之辩解,对任何这么主张的人来说,修辞学是有用的。他应该将罪行公开而非隐藏,因此做坏事的人会受到惩罚、得以治愈;他甚至应该强迫自己和他人不要畏缩,而是像勇敢的人那样闭上眼,让医生用刀或烙铁动手术,不计疼痛,希望获得好的和可敬的事物;让那做了应当受鞭打的错事之人,允许自己受到惩罚,如果该捆绑,就要绑起来,如果该罚款,就要罚款,如果该流放,就要流放,如果该处死,就处死,他自己成为谴责自己和亲友的第一人,并把修辞学用于这一目的,以便他和亲友的不公正行为能展现出来,进而摆脱不公正这一最大的恶。那么,波卢斯,修辞学便确实有用。对此你说 “是” 还是 “不是” ?
波卢斯:虽然我可能同意你的论述,苏格拉底,但对我来说,你说的话显得十分奇怪。
苏格拉底:如果对这些论述没有异议的话,这不就是结论吗?
波卢斯:是的,当然是。
苏格拉底:从相反的角度来看,如果伤害他人,不论是敌人还是朋友,确实是我们的义务的话—我排除了自卫的情形,那时我不得不自我防卫—但如果我的敌人伤害了第三个人,那么以各种方式,无论语言还是行为,我会试图阻止他受到惩罚或法官的审判;如果他来到法官面前,我会力图使他逃避惩罚而非受到惩罚;如果他偷了一笔钱,就让他留着为他自己和他的亲人花,不管宗教和公正;如果他做了应当处死的事,不让他死,而是长活在罪恶中;又或,如果这不可能,无论如何也让他活得尽可能地久。为了这些目的,波卢斯,修辞学可能是有用的,但对于那没有意图行不公正之事的人,如果有用也是很小的;至少,在我们此前的讨论中没有发现这样的用途。
(“做坏事”当然是罪恶的,但前面已经说过,“罪恶被治愈的人在幸福的尺度上是占据第二位的”。因此,“做坏事”却不受惩罚,相比于“做坏事”本身,就是更大的罪恶了。)
8
卡利克勒:告诉我,凯勒丰,苏格拉底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凯勒丰:卡利克勒,我会说他是再认真不过了,但你可以问问他。
卡利克勒:奉诸神之名,我会问的。告诉我,苏格拉底,你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因为如果你是认真的,而且你所说的是正确的,那么整个人类生活不是被颠倒了吗?而且,我们所做的任何事看上去不都与我们应该做的事背道而驰了?
苏格拉底:啊!卡利克勒,如果人类没有某些共同的感情,不论其在不同的人身上表现得多么不同—我意思是说,如果每个人的感情都是自己特有的,不为他同类中的其他人所共享—我不知道我们是如何与他人交流我们的观点。我之所以说这一点,是因为我发觉你我有一种共同的感情。我们都喜爱别人,各自都有两个所爱:我的所爱是克莱尼阿斯之子阿尔西比亚德,还有哲学;而你的所爱是雅典的德穆斯以及皮里兰佩斯之子德穆斯。现在我发觉,你这么聪明的人,不敢反驳你最喜爱之人的任何字词或观点上的不一致;而是他变的时候你也随着变,完全地亦步亦趋。当雅典的德穆斯否定了你在集会上说的任何话,你就转向他的观点;跟皮里兰佩斯英俊的幼子德穆斯,你也这么做。因为你没有勇气拒绝你喜爱之人的言语和观点;如果有人对你受他们影响不时说出来的奇怪的话表示诧异;如果你诚实的话,你可能会回答他说,你禁不住说了你所喜爱之人的话,除非你所喜爱之人受到阻止;而只有他们沉默时,你才能保持沉默。现在你一定知道,我的话也是一种回声,因而你不必对我感到惊讶;但如果你要使我沉默,就要使哲学沉默,哲学是我的所爱,因为她经常告诉我我现在告诉你的,我的朋友;她也不像我的另一个所爱一样变化无常,因为克莱尼阿斯之子今天说了件事情,明天又说另一件事情,但哲学是永远不变的。她是个老师,你现在正对她的话感到惊讶,你亲自听她说的。你一定要反驳她,要么你表明,如我所言,行不公正并逃避惩罚不是最大的恶;要么你不反驳她的话,那么以埃及神的神犬起誓,我要说,啊!卡利克勒,卡利克勒将永远不会与自己一致,他的一生都是不和谐的。然而,我的朋友,我宁愿我的我的里拉琴演奏不协调,我提供的合唱不成音乐;是的,或者整个世界都不同意我、反对我,也不愿我自己与自己意见不一、相矛盾。
卡利克勒:啊!苏格拉底,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演说家,似乎在辩论中发动了一场暴动。现在你以这种方式抨击波卢斯,因为他本人也犯了他指责高尔吉亚所犯的那个错误—波卢斯说当你问高尔吉亚,如果有人来找他希望向他学习修辞学而又不知何为公正,他是否会教他公正,高尔吉亚虔诚地回答说他会,因为他认为如果回答 “不” ,众人都会不高兴;正是由于他承认这一点,高尔吉亚被迫陷入自相矛盾,而这正是你所引以为乐的那种事情。因此在我看来,波卢斯取笑你是理所应当的;但这会儿他也陷入了同一个陷阱。当他向你让步承认行不公正比遭受不公正更加可耻时,我不敢太恭维他的机智,因为他承认了这一点,你致使他陷入陷阱;因为他太谦虚,不愿说出自己的想法,所以只好闭嘴。事实是,苏格拉底,你假装致力于追求真理,现在却迎合流行的和庸俗的正义观,这些观念不是出于本性的,而仅是约定俗成的。习俗和本性通常彼此相矛盾;因此,如果一个人太谦虚了,不能说出自己的想法,他便不得不自相矛盾;你凭借你的机智,发现了由此可获得的优势,狡猾地向一个以习俗的方式辩论的人提问,而答案取决于本性的规则;而如果他谈论本性的规则,你则溜到习俗上;例如,你在这次关于行不公正和遭受不公正的讨论上就这么做的。当波卢斯谈论按照习俗来说可耻的事物,你从本性的规则这个角度抨击他;因为按照本性的规则,遭受不公正是更大的耻辱因为它是更大的恶;但从习俗来看,做恶事更为可耻。因为遭受不公正不是人的一部分,而是奴隶的一部分,他的确是生不如死;当他被虐待和蹂践,他帮不了自己,也帮不了任何他所关心的人。在我看来,原因在于法律的制定者是处于弱势的大多数;他们为了自己和自己的利益来制定法律和实施赏罚;他们威吓更强的那类人,和那些能胜过他们的人,以便他们不会胜过自己;他们说不诚实是可耻的和不公正的;不公正这一词意思是说,一个人想比他的邻人拥有更多这一欲望;因为了解他们自己的低下,我猜他们对公平十分乐意。因此,试图拥有更多,习俗上说是可耻的和不公的,被称为不公正,然而自然本身告诉我们,更优秀者比低劣者拥有更多,强大者比弱者拥有更多,这是公正的;而且在人和动物中,也在所有城市和种族间,她以多种方式显示了公正在于上等对低等的统治和比低等拥有更多。薛西斯,或他锡西厄人的父亲按照什么公正的原则入侵海拉斯?(更不用提无数的其他例子了。)确切地说,他们正是按照自然行动的人;是的,按照天意,且按照自然法则,但或许不是按照人为的法律,那是我们创造出、强加在我们同伴身上的;从他们幼年开始我们从中选取最优秀的和最强大的,像幼师一样驯服他们—以声音迷惑他们,并告诉他们,他们必须满足于平等,平等是可敬的、公正的。但如果一个人有足够的力量,他会动摇、突破和摆脱这一切;他会把我们的公例、迷惑和哄骗,以及所有我们有违自然的法律都踩到脚下;奴隶会起来反抗,成为我们的主人,自然公正之光会闪耀。这点我借用了品达的观点,他在诗中说: “法则是万物之王,不论凡人还是神仙” ;他这么说: “使强权成为正当,手握最大的权力,行暴力之事;我从赫拉克勒斯的所为推测出的,因为他没付钱。” 我记不住准确的字词,但意思是,没有买下,也没有人送给他,他就按照自然权力的法则牵走了吉里昂的群牛,弱者及低等人的牛群和其他财产都属于强者和高等人。如果你扔掉哲学,追求更高的东西,你会明白这是正确的;至于哲学,苏格拉底,如果在适当的年龄适度追求,是很高雅的成就,但过度的哲学会毁掉人的生活。即使一个人有好的地方,如果他仍旧把哲学带到他晚年的生活,那么他对一个绅士、一个可敬之人所应当知道的必然一无所知。对城邦的法律、对跟人不论是私交还是社交应该用的语言都毫无经验,对人类和人性的愉悦和欲望,他完全不了解。这种人,当他们致力于政治或商业,当他们在哲学的竞技场出现,他们会像我想象的政客一样荒谬可笑。正如欧里庇得斯所说: “每个人都将大部分时间用来做他最擅长的事情,他的追求在那里,也在那里发出光芒。” 但对任何他不擅长的事情,他会避及和贬低,并出于他自己的偏见称赞与之相对的事情,因为他认为这样可以称赞自己。正确的原则是将它们结合。作为教育的一部分,哲学是极好的事物,一个人年轻时追求这一研究没有什么丢脸的;但随着他年龄的增大,哲学变得荒谬起来,我就像看待那些模仿孩童咬舌说话的人一样看待哲学家。因为我喜欢看到这样的小孩子,他还不到流利说话的年龄,玩耍时咬着舌头吐字;他的发音有一种优雅和自由的感觉,这在他孩提时是很自然的。但当我听到有些小家伙仔细地、清晰地发音吐字,我感到不舒服;那声音令人不快,对我的耳朵来说就是奴隶发出的声音。这样,当我听见一个成人咬舌说话,或看见他像孩子一样玩耍,他的行为对我来说荒谬、丢人,他该受鞭打。对学习哲学的人我也抱有同样的感情;当我看到年轻人学习哲学,我认为那种学习在我看来与其年龄十分相称,那是一个接受通才教育的人。那些不学哲学的人我视为低等人,他们永远不会做出什么伟大或高贵之事。但如果我看到他晚年继续学习哲学,仍未放弃,我直接想揍他,苏格拉底;因为如我所说,这样的人即使天性有些好的地方,也变得颓废。他远离了商业中心和市场,在这些地方,如诗人所言,人们才变得高贵起来;他蜷缩在一个角落度过余生,他只低声地同三四个崇拜他的年轻人谈话,但永远不会像一个自由民那样令人满意地大声说话。苏格拉底,现在我非常赞赏你,我对你的感情正如我刚才想你提到的欧里庇得斯的戏剧里西苏斯对安菲翁的感情;我愿意对你说西苏斯对他兄弟所说的话,苏格拉底,你对你该关心的事情不关心,而且你 “拥有那么高贵的灵魂,孩子气的表现却如此显著;” 在法庭上你不能陈述案例,不能给出任何推理或证据,也不能勇敢地为他人提供辩护。 你一定不要生气,我亲爱的苏格拉底,因为如果我问你是否因无言以对而感到羞愧,我是出于好意;我肯定这不仅是你自己的状况,所有过度学习哲学的人都是如此。假如有人把你或任何像你这样的人带到监狱,声称你做了坏事而其实你没有,你必须承认你不知该如何做—你张着嘴,晕晕乎乎站在那里,一个字都说不出;当你来到法庭,即便控告人只是个一无是处的可怜虫,如果他想要执行死刑,你也会死去。那么,苏格拉底,这种技艺的价值是什么?这种技艺使一个有理性的人变成傻子,当他身处最大的危险并被敌人剥夺所有的财产时,这人完全无助,没有拯救自己或他人的能力,不得不丧失了公民的权利而活着是吗?我可以这么表述,人人可以打这个人的耳光而免于惩罚。那么,我的好朋友,接受我的建议,不要再反驳了: 学习经商之道,赢得智慧美名。 把这些吹毛求疵的研究留给别人,不论这可以被称作愚蠢之事还是荒谬之事。 因为他们只能 “给你带来贫穷,与你同驻。” 那么,停止效仿这些毫无价值的琐碎文字,而应去仿效那些富有的和可敬的人。
(苏格拉底让波卢斯说出他的感受,再从波卢斯的感受引导出最后的结论,“行不公正”比“遭受不公正”更可耻。卡利克勒反对苏格拉底的这个方法。卡利克勒把“个人感受”看做是“本性”,把“公正与不公正”看做是“习俗”,两者各有规则,不能混同。卡利克勒认为,“按照本性的规则,遭受不公正是更大的耻辱,因为它是更大的恶;但从习俗来看,做恶事更为可耻。”那么,习俗为什么不同于本性呢?卡利克勒说,“原因在于法律的制定者是处于弱势的大多数;他们为了自己和自己的利益来制定法律和实施赏罚”。并且,卡利克勒举例说,如果一个优秀的人被冤枉做了坏事,而他不懂得怎么为自己辩护,就会被法庭宣判死刑。这不就是不公正的制度吗?)
9
苏格拉底:卡利克勒,如果我的灵魂是金子做的,我会很高兴发现一块试金石,并找到最有可能的那块把我的灵魂凑上去;如果我和试金石的检验结果在此达成一致,那么我知道我状态良好,不需要其他的检验了。
卡利克勒:苏格拉底,你的意思是什么?
苏格拉底:我会告诉你的;我想我已经在你身上发现了想要的试金石。
卡利克勒:为什么?
苏格拉底:因为我确信对于我的灵魂所孕育的任何一个观点,如果你和我的看法一致,那么我最终真的找到了真理。因为我认为一个人如果想彻底考验灵魂的善恶,他应该具备三种品质—知识、善意和坦率,这三种品质你都具备。我见过的许多人都没有考验我的能力,因为他们不像你这样睿智,剩下的一些虽然睿智,但不愿意以实相告,因为他们不具有你对我的那种兴趣。这两个陌生人,高尔吉亚和波卢斯,无疑是智者,也是我非常要好的朋友,但他们不够坦率,太谦虚。为什么呢?他们谦虚到如此地步以至于当面对一大群同伴的时候,论及最为紧要关头的大事时,他们不得不反驳自己,先是高尔吉亚,然后是波卢斯。但是,经过了良好的教育,其他的那些人所缺少的品质你都具备了,这一点许多雅典人可以证明。而且你是我的朋友。要我告诉你为什么我这样想吗?我知道你、卡利克勒、阿斐德尼的蒂桑德尔、安德罗提翁之子安德隆、科拉吉斯镇的瑙昔居德过去在一起学习:你们是四个人,我曾经听到你们互相切磋,哲学的追求应该进行到什么程度。而且,据我所知,你得出结论说学习不应该过多地追求细节。你们当时在互相告诫不要聪明过分,你们害怕过多的智慧会在不知不觉中毁了自己。现在当我听到你把曾经给你最亲密的朋友的忠告说给我时,我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对我的善意。你天性坦率,不故作谦恭,这点我很确定,而且你最后的演讲再次确认了这点,使我深信不疑。那么好,从目前情况来推断,很显然,如果你在辩论中同意我的任何一个观点,那个观点将是经过我们充分验证的,不需要经过任何进一步的验证。因为你不可能已经同意了我的观点,或是由于知识不足,或是由于谦虚过度,但不是出于想欺骗我的一种欲望,因为正如你自己告诉我的,你是我的朋友。因此,当你我达成一致意见时,结果会实现绝对真理。现在,卡利克勒,没有比你指责我时提问的问题更好的了—一个人无论年少时还是成年后,性格应该如何,追求应该如何,应该走多远?因为请相信,如果我自己的行为有错,并非故意为之,而是无知使然。既然你已经开始,那么请不要中断对我的指导,直到我已经清楚地了解了自己将要从事的技艺为何,以及怎样才能学会。如果你发现我同意你的教导,而后却没有照此行事,你就叫我 “笨蛋” 吧,认为我不配接受进一步的指导吧。那么,再来一次吧,告诉我你和品达所说的自然公正是什么意思。你们难道不是想说高贵者应该用暴力占有低下者的财产;优秀者应该统治低劣者、高尚者应该比卑鄙者拥有得更多吗?我回忆得不对吗?
卡利克勒:对;我当时说的就是这些,而且我还是坚持这种观点。
苏格拉底:你所说的优秀者和高贵者所指相同吗?因为我不明白你当时在说什么—是不是你说的高贵者指相对强大者,正如当你说到大城邦进攻小城邦顺乎天赋权利时似乎在暗示的那样,弱小者必须顺从强大者,因为他们高贵且更强大,仿佛高贵者、强大者、优秀者没有区别;或者说,是否优秀者也可能是低下者、可能是弱小的,高贵者也可能是低劣的;或者说,是否要以同样的方式定义优秀者和高贵者—这是我想弄清的关键点。高贵者、优秀者还有强大者,相同还是不同?
卡利克勒:我毫不含糊地说他们是相同的。
苏格拉底:那么群体生来就比个体强,正如你说过的,群体制定了统治个体的法律?
卡利克勒:没错。
苏格拉底:那么多数人的法律是高贵者的法律?
卡利克勒:非常正确。
苏格拉底:那么就是优秀者的法律,因为高贵者阶层要优秀得多,如你之前所说?
卡利克勒:对。
苏格拉底:既然他们是高贵者,由他们制定的法律先天就是好的了?
卡利克勒:对。
苏格拉底:如你刚才所述,公正就是平等,做事不公正比遭受不公正的对待更不光彩,这难道不是多数人的看法吗?—对还是不对?请回答,卡利克勒,不要让我看到谦虚在碍手碍脚。多数人这样想,还是不这样想?—我一定要恳求你回答,目的是一旦你同意我的说法,我就可以用这样一位实力雄厚的权威的赞同来鼓励自己。
卡利克勒:是这样想;多数人的看法就是你说的那样。
苏格拉底:那么,不仅习俗,而且天性都坚持认为,做事不公正比遭受不公正更不光彩,公正就是平等;如此说来,你之前的主张有错—你指责我时说到天性和习俗是对立的,你说我已经知道这一点,却在关于天性的辩论中诉诸习俗,在关于习俗的辩论中诉诸天性,说我是狡猾地在二者之间玩花样?
卡利克勒:这个人永远停止不了说废话。苏格拉底,你这样的年纪了还咬文嚼字,还会因为一些言辞上的疏漏暗自发笑,难道不觉得难为情吗?难道你不知道—难道我没告诉过你—我说的高贵是指优秀。你是不是猜想我要这么说—有一群由奴隶和不入流的人们组成的乌合之众,他们除了体力以外毫无用处的,一旦集合到一起,他们的话就成了法律?
苏格拉底:啊!我的哲学家啊,那是你的思路吗?
卡利克勒:没错。
苏格拉底:我之前在想,卡利克勒,你脑海里一定已经有类似的想法,这就是我重复这个问题的原因—何为高贵者?我想了解清楚你是什么意思;因为你肯定不会认为两个人比一个人优秀,或是你的奴隶比你强壮所以就比你要优秀,不是吗?那么请重新开始,告诉我,如果相对强壮的人并非更优秀的人,谁才是呢。尊贵的大人,我想恳请您教诲别人时稍稍温和一些,不然我将不得不从你面前逃开。
卡利克勒:你爱挖苦人。
苏格拉底:非也。凭借英雄西苏斯,卡利克勒,凭借着西苏斯的帮助,你刚才说了很多挖苦我的话,我并不爱挖苦人—那么,告诉我,你所说的优秀者指的是谁?
卡利克勒:我指的是更杰出的人。
苏格拉底:你难道没发觉自己在用的词没意义,并且你什么都没解释出来吗?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所说的优秀者和高贵者是不是智者,如果不是,那又是谁呢?
卡利克勒:十分肯定,我指的确实是智者。
苏格拉底:所以,根据你的说法,一个智者往往可能比一万个蠢人要高贵,而且他应当统治他们,他们应当对他俯首称臣,并且他应该比他们拥有的更多。我认为这就是你的意思(你千万不要以为我是咬文嚼字),如果你同意那一个人比那一万人要高贵的话?
卡利克勒:同意;那就是我的意思,而且那就是我所认为的所谓自然公正—优秀睿智的人应该统治低下的人并比他们拥有更多。
(苏格拉底总结卡利克勒的观点,“优秀者应该统治低劣者、高尚者应该比卑鄙者拥有得更多”。在法律的制定中,同样的,“一个人比那一万人要高贵的话”。卡利克勒再次强调,“所谓自然公正就是,优秀睿智的人应该统治低下的人并比他们拥有更多”。这就是“习俗”与“本性”的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