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ASLA分析与规划类荣誉奖:Landscape in Evolution | Needle项目分享vol.08

Landscape in Evolution
Creating a Resilient Nomadic Landscape from Bottom up in Hulunbuir

写在前面
其实Landscape in Evolution: Creating a Resilient Nomadic Landscape from Bottom up in Hulunbuir这个项目不是一次竞赛的结果,这个是多个成员多次修改的结果。这个项目源于2015年参加IFLA学生竞赛时我们项目leader刘京一学长的“智慧的复杂系统”想法,遗憾的是当时并没有获奖。之后我们继续完善和延续这个课题,前前后后也是不断完善,每张图看起来可能做的比较用力,打磨的比较细致,不是仓促出来的结果。项目中的很多想法也不能说是一个非常线性的简单逻辑,很多都是相互联系,网状的逻辑,表达上也尝试了很多新的方式。直到我们终于幸运地获得了2017年美国风景园林师联合会(ASLA)学生奖。很荣幸有机会能和大家分享这个项目,同时也希望通过对这个项目的重新梳理,和大家一起探讨基于传统系统的大尺度规划和设计。
有别于之前常见的有明确空间形态边界的设计为导向的项目模式,尝试更偏向探索研究的大尺度项目,注重复杂系统的动态运作过程和多方综合安排模式。正因如此,我们选址选题的时候排除了当时很热门的河流等水环境,进而选择了这样一个神秘而鲜有人探索的草原,并且聚焦了研究性较强的动态游牧传统的话题,在面对游牧复合其他用地形式的这个主题时,单纯的“设计”不再能成立,取而代之的是一系列不同尺度上统筹安排的进化过程,景观在这里不是一个结果,是一个综合方法,即以广泛的视角触及景观与相关学科交叉的许多我们未曾发现的“冰山之下”的部分。
研究区域位于内蒙古呼伦贝尔市,一个景观形式和土地利用方式都极为多样的区域。基于区域发展进程中动态、复杂因素的分析,我们将景观理解和塑造为一个自下而上构成的基于自主体的自组织系统(agent-based self-organizing system),这样一种系统富有弹性和环境适应性,并随着时间不断改变。设计关注的重点并非景观模式或格局,而是来自底层的活动和流动,例如放牧、林业、耕种、采矿、制造业、发电和城镇建设。
我们提出了一种轮作的单元(rotational units)作为主要策略,将不同土地利用方式重新安排,使它们以一定顺序轮流占据特定的斑块,由相互冲突变为相互依赖和促进。设计同时探索了草原恢复、林草间作、尾矿修复、水源保护、地下水补充和风能利用等活动的具体措施,并设想了未来的场景。

背景研究
起初选址时,呼伦贝尔草原就以其触目惊心的矿坑和支离破碎的场地,给我们留下了更深刻的印象。内蒙古自治区呼伦贝尔市地处内蒙古、俄罗斯、东北交界处,位于蒙古高原东部的草原-森林交错带,毗邻农业区域,是草原游牧文明和平原农耕文明的交界处。在高原的南部,游牧和耕作之间曾大致有一条分界线,随着气候和政治因素的变化,这条分界线来回移动。而且正是由于独特的自然环境和游牧文化,传统的草原游牧对蒙古高原的自然条件具有高度的生态适应性,高度动态的生产生活方式和随之带来的变化的土地利用模式一直是这个地区固有的和鲜明的特点。

草原游牧曾盛极一时,由大规模的、中心化、封闭的集体游牧形式“古列延”,随着牧业发展和个体家庭单独活动能力提高,演变为去中心化的、分散而开放的个体游牧形式“阿寅勒”,其残余只作为军事组织形式保留。但历史上游牧牧民族与农业人口对土地的争夺从未停止。少数民族在有限的史料记载中常常处于边缘视角,清朝以后汉族重视农业,常常侵占游牧民族的草原变成耕地,这里失去了大片草原。然而今天,随着快速现代化、工业化和城镇化的进程,传统的游牧生活方式已经趋近消亡。政府敌视牧民,强迫他们在村庄、县城和城镇定居,忽略了他们动态传统游牧生产生活方式。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大规模的资源开采活动疯狂地攫取当地丰富的资源,更是加剧了传统游牧方式的解体。

目前,景观中存在多样而混乱的土地利用形式,它们以一种不可持续的方式发展,采矿业对当地不同程度的破坏(如地下水位下降地表塌陷生态污染等),它们之间有着很强烈的联系和冲突,比如农业和畜牧业争地和资源矛盾、林业和当地生产建设兵团进行城镇开发的冲突、城镇和其它用地的潜在矛盾等,它们争夺空间土地、水源和其他资源,相互限制,同时导致了景观破碎化和很多其他问题。进入本世纪以来,这些日益严重的问题引起了人们的关注,政府制定了一系列政策,包括退耕还林还草、生态恢复、低冲击采矿等。然而,由于缺乏协调各方利益的机制,这些政策的效果有限。

试图以静态和防御性的眼光维持一个风景如画的呼伦贝尔是不可行的,在考虑当地自然和文化景观同时,策略关注了运行中的、不断变化的城镇化进程。对场地mapping发现各种动态层次影响着景观与城市化的复杂系统,包括:不稳定的气候;水体的萎缩;随着耕地的扩大,林业和畜牧业的萎缩;高速公路的增加和一度繁忙但近来萎缩的铁路;繁荣但不可持续的煤炭产业;风光一时但日渐衰落的草原旅游目的地;不断增长的人口、经济、建筑和消费等——由此提出了以下初步策略:1.保护和恢复水体、洪泛平原、天然林和现有自然保护区;2.平衡退耕还林和传统游牧方式的土地利用新模式,使它们相互联系,相互贡献;3.逐步减少对煤炭能源的依赖,向清洁能源转变;4.充分利用交通基础设施促进产业集聚,引导有效可持续的城镇化进程。

自下而上的适应性景观策略
自下而上创造的自组织景观系统具有环境适应性和弹性,并能够不断自我演化。这一过程中,设计关注的重点不是景观模式或格局,而是区域中底层的活动、协作和各种流动。

各层级流动叠加生成了这一动态的、表达不同尺度和层级关系的平面。“设计”在这里并非关于空间布局或形态生成,而是针对不同尺度上各种要素、活动的行为和互动方式。

三个尺度,N种模式
最小的村庄尺度层级上,将每个村庄视为一个单位。我们提出“轮作单元”的模式,不同的土地利用形式或活动以周期性的序列轮流占据一个单位,主要借鉴当地游牧传统作为灵感来源,因为资源有限前提下,用 “时间”“空间”变化解决农、林、牧、矿、城混乱的土地利用:A.退耕还林,农田消失,畜牧业林业相互促进,耕地——草地——种树——草地;B. 纳入采矿业:防护林修复矿坑——采伐防护林——风力发电厂——水库补充地下水——利于旁边放牧斑块,与其说是设计,不如说是某种综合动态的安排,将相互冲突的活动变得相互促进。

在村庄这一微观尺度层级的基础上,城镇被定义为中观尺度层级,以森工企业为散点进行扩张,而呼伦贝尔是典型收缩城市,依据这种情况,我们设想一些城镇沿着现有基础设施(主要是道路等)扩张,另一些距离基础设施较远的陈镇就收缩直至消失,城镇一步一步集中,它们之间的关系自发变得紧密。最后,区域中的大城市网络将作为宏观尺度层级涌现。

一个可持续运行的景观系统将由区域中个体之间的合作形成的“流”所创造。各层级是怎么联系的呢?来自村庄层级的产品和能源在城镇层级聚集、加工和运输,形成了关系自发紧密区域大城市网络,印证了盖迪斯那句话:“一座城市不仅仅是空间上的一个地方,它是时间上的一场戏剧”。

可实施性的探讨
在一些预想的未来情景中,我们进一步考虑退耕还林是怎么从细节上实施的,通过林草间作方式实施退耕还林,林草间作(Intercropping)是一种农林复合系统(Agroforestry),其中树木和农作物共存、资源集约利用且具有良好的协同效益,其好处包括但不仅局限于固氮,减少地表径流,减少土壤腐蚀,覆盖物分解增加土壤营养等方面,这一系统如何运转体现在高效紧密的时间线和林草间作涉及到的要素之间的关系上,这种“安排”正式我们设计的重要部分。随后进一步探索尾矿恢复、地下水补给和风能利用的具体方法,就不一一赘述了。




一些不成熟的小想法
- 竞赛是研究积累的过程,一定时间内广泛搜集信息,注重探讨,集中查阅和整理专门资料,很多想法是在这个过程中受到启发而诞生的,而不能预先设定。
- 竞赛的图纸很“看脸”,风格定位要琢磨出自己的特征,或大胆拼贴渲染,凸显氛围,或细腻低调,透露深邃。一定程度的包装和升华固然重要,但又不能仅仅“看脸”,更重要的是如何诉说我们的叙事故事线,整体结构和关系上重点突出,简明恰当,具体细节清晰深入,让图纸服务于丰富的想法和深刻的内容,如何尽量原汁原味地输出想法才是画图的最大关注点。
- 平常心,有时候获奖的概率跟抽卡抽到ssr一样,而且还不能十连抽……最好能够战略上轻视,战术上重视,把每一次竞赛当成一次深入的探索体验或者相互启发的过程去用心享受当下!
- 后竞赛时期可以继续横向或者纵向深入研究,我们由定性转为定量,比如我们后面就由粗略的定性的估计转为后来深入的定量模拟,需要一定的代码辅助实现,相关成果也在高水平的学术期刊上发表。
写在最后
这个项目让我印象很深刻的一点是组委会的评语——“经济学通常是胜过文化的。而这个项目针对这一点提出一种尝试,它在提出未来发展和规划的同时,尊重了生活在这块景观上人民的游牧传统。”经济往往能够战胜文化也是一个既定事实,然而我们在兼顾发展的同时,考虑了当地人们游牧传统的保留和延续,让经济,文化,生态相互促进,进而去考虑所有的问题,这也是景观的一个基本价值观。让我们去切身感受我们所选的场地和其他场地的差别,也因为其独特的魅力而对我们的项目有特殊的理解——传统地域景观是当地人长期使用和管理的结果,是本土知识和地域文化的重要空间载体,发挥了生产和生态系统服务等多重功能,这些可能在当今被遗忘的地域景观以及影响其形成的传统人类活动式沉淀着独特的历史文化魅力。
因此设计不仅局限于具体的景观空间,也要尽力去保留社区所特有的文化习惯与活动,这些已被证实行之有效的、建立在多功能土地利用基础之上的传统农林复合系统能够为可持续景观管理提供极具潜力的方法,从而或可成为风景园林设计师绝佳的素材库,或让我们的设计与之和融合共生,并构建与环境共生的、可持续的高产、韧性景观。这在城市发展无可避免地抹去其本土性和文化特征的当代语境下似乎具有更为重要的意义。对于场地不断增进的理解是我们项目完成的基础,这一项目也见证了我们的在设计思维和价值观方面的成长——让我们更深入地思考了如何在景观项目中推动传统的动态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