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河桥下的奈何
窗外秋风阵阵,逐渐到了入秋的天气。不知是平日里的未注意还是近来的对于“死”字方面的敏锐,楼下里又吹起了唢呐。听得出,不是拜堂而是白事的。
今年以来已是第七次听到?还是第八次听到了?我已经记不得了,毕竟没谁会去认真的记得这个。可我觉得这反而也是种奇特的缘分。
当我在回家常路过的街道上行走时,有一片树叶落在我的头上。这何不是一种缘分?
这片枯黄的叶子自长出来就一直呆在树上,我今年回家之时它也定看过许多次。说不定它早已认熟了我,只是它夹在那一群同僚之间使得我不注意它,或是大部分时间都没有注意它们吧。
可这时正巧的,就是在那一日那一秒那一时刻,我因事而出了门或回了家它正巧落在我的头上。它的同僚们没有,只有它落在我的头上。这是诸葛军师都无法准确算到的吧。
秋雨一阵一阵,今年的河南是湿润的。往常都是没有这样的雨。
雨着在空调外机的外壳与窗上雨挡的弧度上。午后的我昏昏沉沉,喉咙和怀里搂着海水般的哀,大脑左右倾斜,终于和身体一起倒在了床榻上。
恍恍惚惚的,只是用手去摸床板的时候摸不到书,再往枕头边去摸时也摸不到手机了。因此吃了一惊。
一睁开眼就发现双手上被铐着手铐,坐着的车里更是奇怪的独特。因为那车似乎是在空中飘着的,周围的景色阴气森森的,我也认不出来。身上一阵一阵的冷。
前面的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的靠背上多出了两个帽子,一个黑的一个白的。透过那驾驶室上挂着的小镜子里我看到那帽子上写着“来抓你了”、另一个则是“你也来了”。
不明觉厉的,我大概怎么都没有想到正年少的时候会遇到这般的事。副驾驶座上的人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醒了啊?”
看着他那面孔,我觉得这该不是场整蛊。
“白无常……不是长舌鬼吗?”
那扭过来的面孔笑了起来,“怎么那么多问这个的,那两个无常是我们的顶头上司。阳间每天走那么多人他们两个抓不过来,可不就叫了我们吗?”
“你倒是冷静,也不多问问别的吗?”
驾驶座上的那个人问道,在此期间我观察到了。他们一个穿着黑色的西服,一个穿着白色的西服,跟印象中的形象完全对照不能。
“我印象中你们不是应该凶一点?这手铐……”
“都什么年代了,还用旧社会那一套?”
“与时俱进,这里也早已改变了。一切都更人性化、更容易让人接受、更文明些。”
被谁对着说出这样的话我都不感到奇怪,只是这被两位说出来这样的话来,实在不能不感到奇怪。
我装作困乏了的样子,侧着脑袋靠着车座的椅子闭上了眼睛。他们二人也没有多问,只是无聊的打着闲话。
“额……这丫头又睡着了?抓她的时候没睡够?”
“你怎么就知道她是个姑娘呢?前年刚颁布的规定,不准以人在阳世,以及第一世或是多世重复的称呼与性别来阴间使用。毕竟他们本质都是魂魄,是没有性别与名称的。”
“都那么多年了谁改的过来?风气部长不是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样吧……”
“前天听车神抱怨说现在还没有人给它建庙供奉,感觉有点可怜。”
“新来的神仙都没人供奉,所以他们的工资才高啊。”
“那倒是。”
听着他们的谈话,我逐渐的对神仙的世界观有了一定的了解。同时也更是被这种决裂感给弄得印象崩塌了。
“近些年明明生活质量都提高了,怎么这个年纪的孩子却来的越来越多。我实在很好奇是为什么。”
“与其去想这种事我还不超多喝两杯酒。”
“注意身体。”
“都是鬼了,你就不要再这么教训我了。”
那辆车在阴气森森又略微寒冷的地方行驶了很久,车内几乎只有夜晚月亮般的蓝光渗透进来将车座和我们都裹上一层滤镜。一层清幽的滤镜,直到副驾驶上的白无常将灯光和空调打开。
“你怎么那么喜欢阴冷地方?是鬼吗?”
“额……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开了灯后不久也到了地方,我从车上走了下来。看着地上石砖铺成的地面以及长在上面的青苔,我大致明白了。这里该是一个古文化保护区吧,这砖上不知道踏过多少前人了,或是说我也是前人也踏过许多次了。
黑无常不知去了哪里,听着白无常说他是领工资去了,今天是月底。我问他说不怕自己的工资被私吞吗?这样的问题似乎在他看来很是可笑,“朋友嘛,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点了点头后我就只得跟在这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身后,因为四周的风景属实算不上的有那么一点。就是一群人朝着前方……飞着!他们都没有腿!就像是只有上半身一样。
其实一下车就看见的那个石门我忘了先说了,那是一个中式的古建筑。只不过是灰不溜秋的用石头打造出的,上面挂着牌匾——“鬼门关”
就在我觉得说鬼门关除了有些阴暗之外似乎没什么特别之处的时候,一个戴着齐天大圣面具拿着金箍棒的人……的鬼跑来我的身边搂着我的肩膀拿着自拍模式的手机咔嚓咔嚓几张照片。我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其实是吓得我不轻。
之后,他伸出了手似乎是想向我索取什么。白无常只是拉着我手铐中间的铁链将我拷走了,那鬼也就没有追过来。
“这……这什么情况?”
“旅游业发展问题,这个你就当啥都没看见吧。”
到了过门的时候,他陪着我在那里排队。其实我看了看身前身后的鬼魂,它们的身边都是无人的。这么相比之下倒让我有些……优越感和那么一丝的侥幸感?我应该不会被打入地狱中去吧,唯一能让我觉得我可能被打入地狱的因素……
“呦,白哥儿,你这……”
“你小子通融些,看这孩儿,她可比你还小。”
“是有些可怜啊,我就收她两亿冥币吧。”
“你是没听清我说什么?”
“行了行了,过吧过吧。”
“哎,这就对了。哥回来请你吃酒。”
就这样子,我们才顺着鬼门关下过去。其实在排队的时候我也注意到,很多人都是残缺不齐的。有的衰老,有的人年轻;有的人少了胳膊,有的人皮肤出了烫伤;有的人有腿,有的人无腿。
无常告诉我说是因为人的魂魄是其死亡时的形象,说着他瞄了我一眼。我能知道他先看了看我的脖子,又盯了盯我的手腕,最后又绕着我一圈将我打量了一遍。
“真有你的,你小子是个体面人。如果要当鬼差的话我给你走个后门过一下,赚钱容易,怎样?”
我只是笑了笑,别的也没法说出些什么。
无常又告诉我说,几年前的地府还是通货膨胀严重。有上亿的钞票,有美金、有烧过来的楼房、有跑车、甚至还有高科技东西和UFO铁壳!好在后来政府垄断了从阳间过来的钞票并对此进行一定的兑换,换为统一的货币再交到鬼魂住民的手里。
“你如果当鬼差后进了那个管理货币兑换的部门,富贵莫相忘啊。”
他打着趣,我这回是彻底懒得应付。就闭着眼睛,尝试盘着腿看能不能浮起来发现确实是能浮起来的。就这么漂浮着闭着眼睛被他牵着往前走了。
其实这时才进来城门不久,因为刚刚我们都是在鬼门关附近的一家饭店里吃饭时交谈的。那家饭店叫往事愁,听外面的店小二吆喝说来鬼门关不来往事愁等于白来!就这么句话给我笑了半天,因而无常真带我来这里吃了顿饭。当然,是我欠他的饭钱。
那家店的狮子头的确称得上不吃就是白来。
“只是不知道如此的美味是如何做出的啊。”
嘴里莫名跑出了这句,惹得无常笑了一下。
“半天不说话,原来也是个嘴馋的。我带你去看看这狮子头是怎么做出来的。”
“这样好吗?我是犯人你是鬼差。”
“什么犯人鬼差的,你要真是犯人我才不请你吃饭。你又不是什么恶鬼。而且按照地府的新风来说,你是客人我是服务者,顾客就是上帝。额……记得给我哥儿俩打个五星好评,我们有绩效提成的。”
他刚说完那句话,我就看见有穿着黑西服的无常拿着警棍催着一个戴了重枷的犯人往前走的情形。
“那是恶人,或在阳间欺行霸市、或剥削劳动者血汗、或杀人放火、或心术极为不正者才会如此。”
“如此?怎样如此?”
顺着正对鬼门关的街道微微向内再一走,我就感到了扑面而来的热。那是一个站在鬼门关石门处就该能望见的一个坑洞。
我朝着下看,岩浆滚滚、火光四溅。里面有东西在蠕动,我的第一反应是……人!这是人!
出于本能的,我捂着嘴巴坐在了坑洞旁边的地面上,不住地干呕。
“你吃的狮子头,就是在这岩浆池里泡出来的。”
听了他的话,我更是直接吐了出来。
“哎哎哎,行了行了。那么贵呢你这……啊,你是不是误会了?这下面是已经杀好的牛、猪。狮子头就是这些做的,而犯人有别的惩罚所在。”
“你绝对是故意的!”
我说着想朝着他打上一下,可一想到他是无常就又收敛了些。
“地府的畜生是从哪里来这是并不知道的,在阴间杀过的畜生会自己回到阳间,而在阳间死去的会回到阴间。其实……”他左右看了看,凑到了我的耳朵边上,“根据灵魂学家的最新研究,牲畜极有可能和植物一样是没有灵魂的,只是最原始的躯壳而已,只是会动有感情的水一样。”
听了他的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我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之后就是些正常的他们口中所谓的流程了,去这个部门得一张表格、填填表、过安检、善恶司复查发现我根本就没到有能力作大恶的年纪和条件、没有经历过战争、填表、盖章、去下一个部门盖章、交报告领表格……嗯……
“好麻烦!咱们都办了几天了?”我终于忍不住的问道。
“手续繁杂,还请多耐心些。”
黑无常这样安慰到。出于职务,这近几日来都是跟着他二人行动的。阴间似乎不用睡觉、也没有日夜,因此在手续的等待过程中我们常一起去外面参观。
“这是三生石,你去摸它一下就能知道前三世的事情。你不介意我俩看一下吧?”
“当然。”
触碰过后发现一个有趣的,我前三世都是女孩,而且有趣在前三世也都……
“好家伙,六十年之内投胎三次真有你的。前两次还都是黑无常这家伙去的,还有一次是我们一起接的。这缘分干脆结拜吧?”
“这家伙说话没个大小,还请担待些。”
不知为何只是脸红同时眼皮直跳。那天在路上走时还有一事,是遇到了望乡台的地方。阳间传闻说是包公到阴间当了阎王后看到鬼魂因思念家乡而哭泣,因此修了此台,在这里可以看阳间家乡家人最后一眼。也因此事他还被贬了官。
只是我一时没有想起来,也没有向无常打听。
到了台上看了一眼,唯一的发现是自己的尸体还没有被人发现,就和平时一样像是睡着了。这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后的一丝难过吧,也就那么一丝。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此定律在地上与阴间也适用,你来此不过三日,也就是说阳间大致仅过了十分钟吧。要看看家人朋友吗?”
“不用了。”
“少些牵挂也好,你会庆幸自己没有牵挂的。”
初听这句话时我也没有细想下去,就只是接着去逛其它的地方了。我感觉自己就像是游历地狱的但丁,但是又有很多不一样。
“恶魔?那些家伙都在西方,我们跟它们大概相当于阳间的邻国关系吧。各管辖各的地方。”
我们去看了前几层的地狱,嗯……怎么说呢。地狱也果然……
“再下面的地狱环境太恶劣了,所以只能废弃。像是这些大恶人,它们都会在这里服刑。不过形式大不如之前了。以前以折磨为主,现在以教化为主,即使它们最后都会忘得一干二净但目前这是最好方法。它们每日在这炎热地方诵经打坐参禅,阴间的设施修缮与维护也都靠这些犯人来完成。它们的服刑期一般以百年来计,去年又加了人性化的上限,刑罚不上两千年。”
“这……不会相比起来太仁慈了吗?”
“不是在可怜恶人,是因为行刑者也想在疲倦时好好休息。要知道挖心剖腹的行刑者也很累很可怜啊。”
“嗯……”
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我一如既往不知该说什么。
到了投胎的程序全部都走下来的时候,都已经过了两周了。与黑白无常离别之时白无常似乎有些舍不得?
“这都是送走的第几个了?你还是这样?”
“你可以无情,但是你不能怪我有义啊。”
说着,他朝我的小臂上用指甲飞快地划了一个简笔的蓝色花卉,朝我挥了挥手。
“投胎后这会是一个很漂亮的胎记,就算你会把我俩朋友忘掉。还有就是你如果不想投胎去做鬼差的话我觉得也不错,那样你就可以先将文书收着,在阴间生活。这都是你的自由了,要么下次见面是我二人回来,要么就是隔个百年再见吧!可别又过个十几年就回来了!”
尽管他说的话很多,但开着车的黑无常早就将车开远了。所谓阴间没有回头路,他们不是从鬼门关离开的,我只是看着他们的车在荒芜中逐渐被雾遮盖住。之后才开始想想自己的意愿。
该是去做些什么呢,在阳间的时候我常想如果能选择出生的话那么我一定会放弃出生。那么如今……去做一个鬼差怎么样?就穿着那种帅帅的西服找一个合得来的拍档一起到阳间去抓灵魂,一定会发生很多有趣的故事。我要把那些故事编辑成册在地府大卖!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关于我莫名其妙的做了无常这件事》,应该是好的。而且还能再见那两个人……是做白无常好还是黑无常好呢……听说两人职责也有不同可是中国太大了,各地的说法也不相同……鬼差也没必要非得是无常吧……
话是这么说着,我这自称的小说家还是一步步的走到了奈何桥边。黑白无常告诉过我,喝了桥头孟婆递来的汤再走过桥就可以投胎转世了。会有新的轮回在等着。
到了桥头见着排着队的灵魂,我也加入了队伍里。队伍的挪动并不缓慢,及至到了跟前发现是一个三四十岁左右的人在拿碗递汤,看上去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苍老。
其实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我反而起了种历史与魔幻的交错感。因为我知道说孟婆,其实就是哭塌长城的孟姜女,是有这个说法的。
“呀,孩子。喝这汤前我问一句,你是肯定了要还阳的?”
我犹豫住了,可还是下意识点了点头。孟婆看着我摇了摇头,“回去吧,等你毫不犹豫的时候我再给你。”
排了那么久的队就这样白排了,因为……我察觉到这是一种“自活”行为,这可真是要好好思索并拿出勇气踏下的一步啊。所谓人死如烟散,这再一喝下,我的愁苦、我的记忆、我的一切都该被消磨了吗?
我站在桥的旁边,奈河的两岸开满了红色的彼岸花,河声阵阵。就这时,我看见河里有……河里有人!?
“婆婆!婆婆!”
想来也没人比孟婆更熟悉这奈河桥了,我急着绕过队伍朝她跑去。
“怎了?怎了?”
“河里有人!”
“啊,我知道。”
就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使我愣在了那里,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河里的不是什么恶人,目前不是。你可以去问问他,应该也没有几个人了吧。”
听了这话,我再次踱步回了河岸边上。可能是因为知说那并非恶鬼,同时也并没有无辜的人有被淹死的危险。
说来关于奈河桥,我在阳间时也在书上有看到过的。按理说桥下的河中应该有恶兽,而过奈河桥时的恶人会脚底打滑落入河中,永世不得超生。
今日所见的水流确实湍急,可奈河中也仅此一人而已。
及走到近处,我才看清楚这个人的长相。
面目有棱有角、浓眉大眼、鼻梁高耸、杀气凌然,如此一个精神而又令人有些害怕的相貌。还有一点令人在意的,他的肩膀和胸口上有着箭矢的伤痕。联想起他的相貌,想必是很久之前就战死的军士吧。
我装作漫不经心的抚摸着河岸旁的彼岸花,我在想,如果他不来搭话的话我再开口吧。怕生的毛病又显了出来。
“小姐可能帮小将一个忙吗?”
他果然来搭话了,可这第一句就让人感到奇怪。拜托第一次见到的陌生人来帮忙?如果是我的话我是不会这么做的,我本人是这么觉得。
而且他的话里有着很重的口音,听起来……大概是说中文的日本人说出来的声调与他似乎有些相似。
“您为什么在河里?”
“此之问题事后解之,还请小姐垂怜助之。”
实话说,当在阴间奈河畔的彼岸花丛中听着一个浑身箭伤位于河中的陌生亡魂与你这么说话,我想这其中哪一条条件都足以的不正常。
“有什么事?先说好,违法的事我不干。”
“就是,能帮忙拦一个人吗?他的相貌打扮我都不记得了,唯记得他眉心之间有红色圆痣,形如明日。把长有这个痣的人带来就好。他也快投胎了,现在不在这里你到处可以去找找。”
“这……你不会害人吧?”
“我希望小姐能信过我,不和那些人一样。”
“那些人?”
“桥边路过万人,其中数百人得见我,数百人中又仅三四人可信我助我啊……”
兴许是缘分吧,想来孟婆的话也说过他并非恶鬼。我点了点头,示意说我应下了他的请求。他欣喜微微弯腰行了个礼,兴许是在河中跪不下,也行不出多好的礼吧。只是这让我感到了更多的……奇怪感。
回身走时他却又叫住了我。
“小姐!小姐!”
“还有事情吗?”
“除此之外,还有……丞相真的逝于五丈原了吗?汉室亡了?”
我又点了点头。他不再说话,笨拙的朝着我挥了挥手示意为再见的意思。实际上……真的是很笨拙。
而且我也终于意识到了,我被一个那么多年前的祖宗又是称小姐又是请求行礼的,似乎是要折寿和不符常识的啊。
我离了奈河桥,满城找处不见红痣如日者。回顾左右而急急奔波于人海,倾颓上下而忙忙如热风。
他也不知说这眉间有红痣者在何处,但他既然如此恳求我去找寻,那大概也就在这片地界了。
只是一天下来到了这个时候,我连自己是否要投胎的想法都忘了的去寻找,去花费我这阴寿中的第一天。难免的疲惫可惜,也只能回到奈河边上。
正走回原处时,我发现河边已经站了一个高大的男人,目测上去快有一米九以上了。这让我心里吃了一惊,他听到声响后回头看我时我又吃了一惊。
眉间有红痣者……
思来想去,他又如此之高大雄壮。可却又那么英年早逝的年轻,谁知道说是哪个朝代的?可他和河中之人相识。
相识却要河中人托人寻找来他,看来他是有意躲避。加上河中人的箭伤……
“河中人!复仇心切也要等阎王来断绝此事,你要是把他拖下奈河我就脱不了干系了!”
“你误会了。还有,在下名叫奈何。”
“奈何?”
那岸上的高大男子似乎也被吓了一跳,之后左右看视,嘴里跑出一句,“两个神经病。”
我还没来得及弄清情况,他就走了。我想要赶前去挽留一下他,但他就是直直的走到奈何桥边喝下了汤,踩在桥上一步一步的离开了。
“这算什么情况?”
“他还是这个脾气……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爱着他啊……”
我重新向着大脑确认了一遍,我并没有听错。
“他?你爱着他?”
“你不要误会,他的名字我已经忘了,但我记得那个红痣。他也曾是一个大家的小姐,临出征前我们约定说待此次回来就了结亲事,结果就这样了。”
出奇的,可能是习惯了。我很快就接受了他的话。
“他……是投胎了吗?”
“他已经走过这座桥十余次了,我看着他走的。这也是他第二次见我,现在啊……”
我看向湍急水流中的奈何,他只是抬着头长叹一句,“终究是错付了吗?”他突然开始变得透明,并逐渐析出一种我见过但想不起,同时又特殊的红色。
他变成了一朵花,一朵彼岸花从空中随风飘散落在了泥土里。我上前去抚摸了那朵和周边花朵相比平平无奇的花朵,我能听见听不见的声音。
“不,我没有错付。”
在恍惚如同梦境的时候,我听见了敲钟的声音。
“申时已过!还未排到的各位还请明日再来吧。”
有人从背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听着声音我大概也知道是谁了。
“是很可怜。他们二人在阳间的经历我想你大致知道了。其实,那个小姑娘在阴间等了他好久呢,所谓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她等来了他那未成婚的夫君,二人原准备在阴间一同生活,可当时的阴间不同于今日,没有地方给他们逗留。最终,他们还是被抓来我这里了。”
“不同于今日?”
“这里也在变化,谁让是彼岸花海呢。现在都八小时工作制了,我也可歇息一会儿。刚刚说到哪里来着?”
“他们被抓来了。”
“对对,他们被抓到我这里了。这对人哦,就是不愿忘了彼此,不愿喝下我这碗汤。两个小鬼帮我把汤灌了下去,之后……那姑娘忘了他,他也忘了许多东西可却还记得那个红痣。”
“所以才被放在奈河里?”
“嗯,他带着记忆不能过桥,可喝了汤也回不去阴间了。这河水中原先有着各种恶兽,他就与恶兽终日盘旋不死。后来我们将恶兽驱散,这里就只是普通河水,可是也要终日浸泡。”
“………”
我陷入了一阵沉默,其实觉得也没什么。就是一个比较痴情的男人和一个老套到不行的故事而已。
“想好了吗?是投胎还是留下。”
“已经过了六点了。”
“我想加班就加班。”
大脑昏昏沉沉的,可口中已经念叨出了想法。
“我想留下。”
“不错啊,希望有时间了可以过来帮把手发发汤。”
“啊……”
不明所以之中,从奈河对岸漆黑的天上飞过来了漫天的一朵朵的彼岸花。它们将天染了种独特的红,纷纷落根在了奈河的两岸。
我之后通过孟婆告知也才明白,孟婆汤其实是一种特制的慢性毒药。喝下去后走过奈河桥去能与桥对岸更大面积的彼岸花田里飘散着的香气元素结合引发毒性。
被毒死的人都会忘掉记忆,但也有例外。奈何他……他的阴寿尽了,但阴寿一般都长的吓人。
死去之人的躯体变为彼岸花飞于此岸,灵魂至阳世轮回。阴寿所尽之人则记忆仍驻……
时至今日,我也记得那日漫天的彼岸花所给我带来的震撼。之所以轻描淡写,是因为那种景色写的怎么繁杂、心情写的怎么细致,都无法表达出来。笼统模糊些反而是好的了。
我坐在彼岸花海中用笔记本写下了这篇,待来日回家后更改或干脆懒于应付原稿发出。
我在漆黑的天与流动的水旁,一上一前。
那里的对岸又飞来了一朵红色的花,正巧着落在了我的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