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讲

那是极普通的一个早晨。Z的心却怦怦直跳。走到公司上班的路上都是人和车，尽管谁也不认识谁，Z看见人们匆忙的样子，以及照片似的面孔。他认为那才是一副上班该有的样子，他甚至埋怨自己怎么也没有上班的样子。 一只猫正从右边向左边走去，它是一只狸花猫，过马路的动作极其熟练，脚一沾到马路上便机警起来，讯速地带着轻快的脚步走到了马路中央，顺势一低头就钻过了中间的护栏。Z快步走过挡住视线的公交站，再看见它时，狸花猫已经安然地漫步在对面的行道上了。它一定不是去上班的，Z出神地望着它独自远去的身影，他为在路上看见一只猫而短暂地高兴了一会儿。又继续向前走。 Z在每天路过的小学对面的一家早餐店坐了下来。沿着马路边的一张小圆桌。店主很快地就把一个饭团递给了Z，那是一个手掌大小的饭团，冒着热气。Z一口下去才发现味道和店主刚才自信的语气毫无关系。Z啃一口饭看看正对面的小学，那里正在开晨会。他用力地咬一口，想尽快地咽进肚子里，可以想象得到，大概旧时的“观音土”就是这么被吃下去的。是人们用一些东西把胃填充以后，换来暂时的失去“饿”的感觉，那不应该被称为“饱”，饱是幸福的。 校园内轻微的躁动停止了，那所小学安静下来。Z的心跟着平复，他正听到广播里传出的一个声音，声音被扩音器放大了很多，跑出了校园，跑到了四周。Z吃饭团的动作慢下来，他现在倒希望自己的耳朵多“吃”点，甚至对即将到来的讲话有所期待，毕竟距离他走出小学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同学们，我今天演讲的题目是‘劳动’……” 是一个女教师。声音温柔，一字一句地从扩音器里被放大，直到跑出校园，跑进Z的耳朵里。 很快地，Z像是被谁敲了一下脑袋，那种疼痛感竟从遥远的十几年前跑了过来。是谁敲的呢？哦！是她。Z站在操场上的最后一个位置，晨会的声音回荡在校园上空，初升的太阳发射出耀眼的光芒，使许多人都下意识地低着头，Z的脖子终于在晨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彻底放松下来，失去重心的脑袋一下砸到前面女生的肩膀上，因此才不至于摔倒地上去。被砸的女生惊恐地转过头，马尾辫在空中画了半个圆，一双眼睛瞪着Z。 “你干嘛？”她声音小极了，却很有力度。 “对不起，我……我困……”Z站得直挺，努力用自己的五官表达歉意，阳光晒到脸上，就像一张鬼脸。 “就你困！”女生的马尾又画了半个圆恢复到了正常的位置。 操场上继续回荡着被放大的声音，Z从来没有这么清醒地听话。 “如果一个孩子在成长过程中得不到自己动手的机会，这个孩子大脑运动皮层相应区域就得不到应有的刺激……” Z又开始大口地去咬饭团。 散会的后一秒，那个女生用扣起的食指狠狠在Z头上敲了一下，算是报仇。 “科学研究表明，劳动可以促进大脑发育，使孩子变得更聪明……” 饭团吃完了，Z起身离开，身后传出一阵演讲结束后松松垮垮的掌声。 好像是这样，从小到大都没有断绝过，他只有趁自己的脑袋还没有再砸到谁的肩膀上时赶紧离开……想到这，Z的心又开始怦怦跳起来。（無情/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