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耀文] 庚子疫 · 来年
月亮是你勇敢的勋章,而我亲吻过月亮

夜里昏昏沉沉被大白拉上防疫专用出租车,贺鲸和外头静谧的世界,仿佛被前后座厚实的防水塑料布隔开万里
生长在重峦叠嶂的雾都,人却如名字里的“鲸”一样向往海边,大学考去了沿海的城市,收拾行囊,乘着山间的雾去了远方,留下旧的记忆杳无音信
“还有多久啊师傅”
“先睡吧,到重庆还要一会”
公司派她出差,半路密接直接被遣送重庆隔离,客户没见到,倒是回了趟生她养她的山城
在山城一起长大的男孩,名字叫做刘耀文,逃了他的告白,说是风风火火,事实慌慌张张地逃离,一去竟然再无联系,重逢会是怎样荒唐哑然的场面,她不敢想
“你是哪儿的人?”
“重庆”
司机猛然刹车,贺鲸被惯性甩出去却又被安全带拉回来,拉扯之间像是难以逃离囚牢的困兽
“为什么要走呢?”,她听司机喃喃自语
“师傅,我们不急着赶路,你...你冷静一下”
“贺鲸,我是刘耀文”
空气陷入难捱的沉默,刘耀文听贺鲸长长的叹气,手指在屏幕上敲啊敲
“对不起,好久不见”

记忆开始翻腾着回溯
记得有一次刘耀文站在她窗外,在他十六岁的第一天,骑着小电瓶要带贺鲸出去兜风,中午直逼四十摄氏度的高温,她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没过多久刘耀文就出现在她房间里,手里转着小电瓶的车钥匙,把她从书桌前生拉硬拽出去摁在座位上,笑嘻嘻地坐在前面扣上一顶安全头盔
沿着嘉陵江和车流并肩前行,林叶间滑落的风顺过发丝的末梢,惬意地打起柔柔的旋
刘耀文好像说了什么,耳蜗里灌满了呼呼的风声,她没听见,刚想把头探过去听,刘耀文就抽出手将她手腕紧扣在腰间
小电瓶不合时宜地抖动了一下,吓得她赶紧抱住男孩,津贴的身体过渡来他笑时的律动,像乐谱里四三拍的起伏,鲸的歌声伴着潮涨汐洛
从他颈旁往前看,晴空万里,只悠着几朵飘飘的云,像一朵棉花糖可以用两三口咬出来的形状
她忘了颠簸的柏油马路和减速带,手扬起来指着正前方那朵小小的云
“耀文,我们能不能追上那朵山间的云”
男孩只是往前开,等与余晖在柏油马路上烫出一江通红的嘉陵,才带贺鲸回家
“只要这朵云游历四方后回到生长的故土,只要我们还在这里,就能够追上这朵山间的云”
贺鲸看着那朵云坠落在步道尽头,又一朵云新生在步道的初始,无论她往初始或尽头怎么移动,也只能拥有其中的一朵云

车慢慢停了,小心得像是在枝头遇见第一只百灵
贺鲸去拉门把手,发现拉不开,于是隔着厚厚一层看刘耀文的虚影
“电话号码给我”
“不要闹,我要隔离”
“贺鲸,我真的等了你很久,要躲到什么时候”
碍不过刘耀文的说理,留下了电话号码也听到开锁的咔哒声
本以为一个家的电话号码可以真的断绝一个新的开始,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刘耀文是志愿者,二十分钟后又出现在门口
两只眼睛有点发红,不知道是哭过还是气恼了,突然迈步走进来,贺鲸想往外跑又被拦住
“诶诶!你干嘛!我是密接有风险的,你不要命啊!”
落入一个宽厚而又温暖的怀抱,头顶上传来闷闷不乐的赌气
“密接就密接,大不了我陪你一起确诊”
呼吸交杂在一起,爱意的表达欲求不满而又小心翼翼,如悄无声息的壁炉烧得热烈而旺盛
贺鲸一股脑把刘耀文推出去,听到低沉嗓音尾字上扬的晚安,恰如亲吻过后俯在耳畔的“我爱你”

一来二去,多年不辞而别的怨念好像烟消云散,刘耀文日日给她发的早午晚三安换来贺鲸日日叮嘱他保护好自己
不知不觉,几周的隔离也近尾声,送餐的志愿者却有天突然换了样貌,贺鲸每每好起自己的盒饭为何会被打开,以为是刘耀文的恶作剧,也就没细想
不适的感觉潜滋暗长,始料未及,肺部像是有凝胶梗塞,迷迷糊糊想睡觉,给刘耀文打了条信息,问他感觉喘不上气,现在很想睡,是怎么回事
像极了自动回复,刘耀文只发了两个字“等我”
手机滑落到被单里,褶皱隆起像地理老师讲的地质构造,耀文学得很好
意识彻底崩盘前等到了刘耀文,真幸运
“贺鲸,别睡”
她撑不住眼皮,脑袋也跟着往下耷拉
“不要睡!”
救护车把贺鲸带走,刘耀文想跟上又被拉回去,他不是贺鲸一人的志愿者
穿着一身防护服,他站在步道的尽头看救护车载着贺鲸驶向余晖
下一次再见是什么时候,或者说,我们还有下一次吗
我们能不能等到那朵云,那朵云还是原来的云吗

医生说贺鲸确诊了,情况有些严重,刘耀文日日就这一颗心等贺鲸回来,工作空下来就给她发消息,就算她看不见
你记得以前跟我说你想追的那朵云吗,我后来在嘉陵江旁年等了很多次都没等到,我回家想了很久,可能是因为你不在我身边
我总是想你为什么离开重庆,难道真的是因为你叫贺鲸吗,走的人一拨接一拨,留下来的我们寥寥无几,好孤单
我不怪你走,或许沿海有你想要的生活,但能不能不要忘了重庆也有一朵你要追的云,我也还在等你
你怎么还不回来,你这么坚强一定会回来的
也许你已经知道我当年想说的话,但我还是想再对你说,等你回来,我就亲口跟你说
贺鲸,我喜欢你
快回来吧,我好想你
在嘉陵江边有一个男孩永远停在那年夏秋,靠着电瓶车等一个女孩和一朵云回到扎根生长的故土,大概他真的等到了,会对它们说“欢迎回家”,让女孩裹满他好多年的爱意,驱车在余晖尽头追赶那朵云
也许男孩真的等到了吧,山城的故事有时候就是缺胳膊少腿的

我们去追那朵山间的云吧
在余晖的风声
在步道的尽头

本文对疫情防控政策及新冠疫情病理征状有虚构,请勿上升实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