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长捉弄的高木同学同人文*(20)*改变

‘噼、啪...噼里啪啦...’
当第一串鞭炮响起时,东方还是滩鼓鼓的鱼肚白。睡不醒的云团子迷迷糊糊,就像是翻个身后接着赖床的西片一样。
“...啊啊啊...干什么啊...”
口中不清不楚的话也不知是不是嘟哝在梦里。他猛地拉上被子捂住耳朵、蒙起乱蓬蓬的头发。在起床气的怂恿之下,他觉得全世界都在和自己作对。
“...一大清早就不消停...不能让人再睡会儿吗...”
别傻了,当然不能啦!年三十儿的早晨是没有懒觉的,十几次了,怎么总是不长记性呢?
‘噼啪啪啪...哗———’
听吧,这次不知是哪儿开了个好头,四处的鞭炮追逐声起,走街串巷合成一整片密响的浓云,撺掇得礼炮再憋不住,咻地窜去,唤来太阳凑着喜庆盛大登场,泼洒冬末春初明耀得不能再明耀的光照。车开始鸣笛,人开始喧闹,还会有谁不知道,今天是个多么好的日子?
“救命啊...饶了我吧...”
玻璃拦不住热闹,窗帘挡不住阳光。西片破罐破摔,索性就探出头来正大光明地睡。毕竟刚刚的梦才作了一半呢————梦里面,他正要反击高木的捉弄。就差一点点,这次...
【一定要捉弄到你,高木同学!】
愿望与执着挤跑了听觉。他一把夹起被子,胳膊箍得用力,大有种不达目的绝不醒来的架势。
【哈哈,没错,就这样...我赢定了!】
【...诶,等等...高木同学,靠得太近了...别别...】
【...takagisan咩!】
唉,又失败了吧...哪怕闭着眼睛,西片的神情都还是那么有趣,让人只看着他的睡相,就能把梦中的剧情猜个八九不离十:刚刚的他还那么得意,满脑袋‘神机妙算’都反照在咧嘴笑时明晃晃的后槽牙上。可这会子却眉头一变,皱起许多懊恼和不甘心,捎带着骤然发红发热的耳根...看来他在梦里也被捉弄得不轻。
【...为、为什么...难道就不能让我赢一次...】
‘咔、咔、咔...’
小鸡闹钟没有定时,分针秒针迈着正步,踏出一丝不苟的机械韵脚,又像是不动感情的对他絮叨‘no、no、no...’
【...这次,我一定...】
而西片,又不知投入到第几次的捉弄与白给中去了。满世界的鞭炮声未息,只不过‘复仇心切’的他居然已有些习惯了这股一年一度的吵闹。
‘噼里啪啦...哗————’
‘咔、咔、咔...’
......
睡梦中没有时间的概念,有时5分钟与两小时都很难分辨。
那...怎样叫起他来更有趣呢?嗯...哼哼,有了...
一下、两下,再轻轻的点一点~
【唔...鼻子好痒...】
“阿嚏!”
鼻尖的异痒不停,这惊天动地的喷嚏来得好蹊跷。
【...干嘛啊...】
西片半睡半醒间撬开沉重的眼皮...诶?原来...是高木正趴在床边,饶有兴致地用栗色发丝逗引着他。离得那么近,睫毛忽闪来的小风都已与他的呼吸混淆。
“不要捉弄我啦,高木同学...我再睡会儿...”
她在捉弄我,我在被她捉弄。这种事情已经在两年中发生了无数次,没什么好稀奇的。所以,再睡会儿吧————这一刻,西片的糊涂神经还没开始绕弯儿呢。
“起、床、啦,西片~”
缕缕温柔的语气飘进他的耳朵,高木不依不饶,又用指尖轻轻捏住他的鼻子,左扭右扭,偏偏要给他的好梦捣乱。
“等一下啦...这次肯定能捉弄到...”
...
嗯?
嗯?!
嗯!!!
“高、高木同学!!!”
‘咻~啪!’
窗外的这声礼炮像是爆开在西片的脑袋里,让他彻底清醒的同时也慌张得差点蹬飞无辜的被子。急忙起身像鲤鱼打了个挺,他连眨不知多少下眼睛后,才算勉强把眼前的事实认定
“哼哼,西片梦里也和我在一起呢?”
好近啊,她的脸庞。那么真切,可爱得馋不进半点假,仿佛是期盼已久却被偷偷送达的年终礼物...
“才、才没梦见高木同学!而且,为为为什么高木同学会在我的房间里!”
“嗯?明明是西片邀请我一起过年的啊?”
不等他憋出下句话,高木就起身忽地将窗帘打开,阳光毫不见外,刷啦一下挤满房间的同时,也帮西片照亮起这个总令他害羞的女孩子————窗棂旁,她大红色毛衣上的小线圈们各自缀起一点阳光,让她像是朵闪耀着露水的小花。灵秀活泼,散发一晨一年的清香。他为她呆住了,刚要出口的反驳就这么忘得干干净净...
【...高木同学,今天...】
“再不起床,太阳公公可就生气啦。”
“啊?啊...知、知道了...”
幸好昨晚睡觉晚懒得换衣服,不然要是被她看到自己穿着睡衣的话...想想都觉得羞耻啊!西片在心里嘀咕着,手忙脚乱地叠好被子,瞥一眼闹钟,现在也只是8点钟整。
【也不用这么早就过来吧...】
心里面不免泛起些牢骚,但他又怎么知道,高木是有多么想见到他呢?其实,她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可她舍不得叫他,只是守在他的身边,闻着他的味道,用指尖碰碰他的脸庞、头发,以及...听他说梦话时不住地喊她的名字。虽然知道是为了比赛或别的什么
可...真的好辛苦啊,他每喊她一次,她都要忍住吻他脸颊的小小冲动...要是被发现了该有多不好意思啊?
“那么,西片早上好~”
某个时间,自己一定会吻他的脸。而且一定要在他醒着的时候。这样想着,高木倾倾脸庞,皓白的牙齿随微笑一闪,便为西片带来了今年的最后一个早安。
“嗯...早上好,高木同学...”
窗外的小风数着九,屋里的西片害了羞。虽然他说不出口,但他在心里想,她笑起来可真像好天气。
......
一时有些沉默。不知为什么,他今天格外地紧张。大概是她的可爱犯了规,或者是想到要和她迎来新的一年,又或者...
“那个...高木同学,咱们下搂吧...叔叔阿姨他们也来了吧...”
又或者是高木的爸爸妈妈此刻正在楼下,不知在跟自己的爸爸妈妈聊些什么。
“嗯。不过...我还是想和西片再多呆一会儿~”
左瞧瞧右看看,高木好像还保持着初次来时的新奇。她一会儿溜达溜达到那边,翻翻他收藏的一大堆漫画,一会儿又溜达溜达到这边,拉开衣柜看看他平时穿的衣服...有关西片的一切,她都想要去了解。
“别、别乱翻啊...”
【...又跟个小孩子似的,高木同学...】
看来今天的他依旧拿她没办法呀。他只好也跟着她到处转悠,像个追随船长鞍前马后的水手。虽然整个房间的海域其实很小很小,可因为钟情,她总能在航线上淘到层出不穷的乐趣。
“呐,西片西片,这个箱子...”
角落里,一方纸箱成为了她的新大陆。与一旁的桌椅好望角和堆成岛屿似的游戏卡带相比,它的存在实在平平无奇,但静滞的表面又几乎不染纤尘,一看就是有西片常常打理。这样可疑的箱子,不被高木敏锐的信标勾住实在说不过去。
“啊啊...这个...”
【糟了!忘记藏起来了...】
抽搐的嘴角与冒汗的额头提醒西片,自己后悔得实在太晚了点。脑筋飞转,想出的一段段托词连自己都觉得不着边。无计可施的他只好尝试和她打马虎眼——
“这...就是个普通的箱子...”
“那我可以打开看看嘛?”
“...没什么好看的...”
“欸?西片小气,明明说好不对我说谎的”
“不、不是啦,只是因为...有些东西...”
“...这样啊...”
高木直愣愣地望着纸箱,继而又把目光缓缓平移向西片,脸上不缀多余的表情,只是微皱着眉头轻吐口气。而在西片眼里,那就像是花朵凋谢,而她在叹息一样。
“西片也有不想让我知道的秘密啊...”
“我...也...不是...”
看着她兴致勃勃的神采骤然黯淡、宽宽的额头也向下倾垂了四十五度,西片的心神立即就兵荒马乱起来,连呼吸都受到牵连而短了半截。迟钝的他还没意识到,她哪怕只是稍稍失落,都会让自己心里很不好过...
“...别、别不高兴啊...真的...”
“哦?难道说,里面装的是...”
可只是一瞬间,她古灵精怪的眉眼又忽地弯起,绘成一幅看色狼的表情,连小小鼻尖都点聚满对他的嘲弄,眸子里的打趣与调侃几乎把他围裹得严严实实。
“啊!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嗯?我想的,哪样?”
“我...”
【啊啊啊!连环计!果然又是在捉弄我!】
欲擒故纵、环环相扣,老谋深算的船长可让人如何招架?此刻的西片真不知自己该松一口气还是什么,但...
“嘿!”
“哈哈哈哈哈,高、高木同学,不要戳我啦...侧腹好痒哈哈哈...”
“西片让我看看就不戳~”
“好、好啦,你看就是了...哈哈哈...”
“西片同意啦!那我就不客气了哦~”
明智的攻势见好就收。船长大人这下总算心满意足,掌舵扬帆咻地就蹦到箱子跟前了。可西片呢?唉,他在垂头丧气地想,有没有哪位神仙伯伯能教教自己该怎样应付这个可恶又狡猾的女孩子?
‘心动~心动~’
“啊,有好好留着呢”
心动钥匙扣按下便响起心里话,僵尸面具擦拭得像新的一样。还有保存她发丝的香囊、载着她相思的泛黄信笺。她俩的红线至今相缠,甚至一起逛博物馆时的门票他都留着...四方的纸箱是收纳着故事的时空囊,启封便一发不可收拾,让整整两年的光景都涌现在眼前心里明晃晃。
“只是...为了让自己记住从前的失败而已...”
【万一传出去也太羞耻了...八成又要被捉弄...】
脸该红还是要红,嘴该硬还是要硬。他才不好意思承认,他收藏起来的那些小秘密,通通都是与她有关的回忆...
“还真有点怀念呢。”
一件信物就是一段见证,三三两两地拼凑,让他们的身上都留有彼此的轨迹。就比如,他找回的手帕,她也从来都是带在身上。好让那些说不出口的情缘陪自己经历每一刻有他的时光
“嗯?这个是...”
“啊...那、那是...我的...相册...”
【完了!那是最怕被发现的!】
厚厚的相册埋藏在箱底,封面的鲜明色彩早已被时光浸泡得斑驳褪淡。可当高木将它取出,白净的手带领阳光拂过时,封面满画着的花朵终于次第盛开,好像重新感受到了春天。看看西片的这幅紧张模样...想必他从小到大的照片都在里面没跑了。
“哼哼,要看到西片小时候的样子了~”
找到传说中的宝藏了!她没几步就抱着它坐到床边,迫不及待地跳过了封面。而西片万念俱灰,只得灰溜溜地夹着尾巴继续跟着她
“...那个...高木同学...这上面的照片...”
“好啦好啦,我不会笑话西片的啦~”
“你这是已经准备好要笑话我了啊!”
“才没有呢~”
不理会他的大呼小叫,高木把相册聚焦在太阳下,好让自己看得再真切一些。目光跳跃,打头的一张是西片的满月留念。他额头撇着几撮绒毛,小嘴一嘟,在婴儿车里呼呼睡得正香。
“噗...哈哈哈,小西片好可爱,好想抱一抱啊”
“说好不笑话我的!”
“我没有笑话西片啊,我是真的想抱一抱西片嘛~”
“别说得这么令人误会啊!”
“哈哈哈哈,抱歉啦抱歉啦~”
接着看吧,一页、两页...几十张照片:
有他骑在树上向镜头挥手,稚嫩的脸蛋蹭抹上好多泥土;
有他学自行车时摔倒,爸妈却都在憋笑,因为明明没有受伤的小男子汉就这么吓哭了鼻子...
“欸?这些事情西片都没有和我说过呢。”
“...说了才奇怪的吧...那么丢人...”
“嗯...”
不知道的事,还有多少呢?邻家的小猫、旅行的河山...再后来呢?幼儿园、小学...他身边的玩伴多了,个子也在悄悄长高...
高木的目光渐渐宁静,跳动的脉搏仿佛与一张张照片搭起引力,拉着她倒流时光,滞缓笑容,叫那些场景似走马灯重演在她眼前。可他身旁的许多陌生面孔,让她的心绪变得好复杂,一圈两圈,像要打成剪不断理还乱的绳结————
她想,原来他是这样,一点点变成了自己喜欢的模样,脸庞、声音,还有温柔的手掌...
...可是...
那些过去,他开心或难过的时候,自己都没有在场。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早点遇到他,和他一起长大。
【...高木同学...】
真的好像。
从今天看到阳光下的高木第一眼时,西片就在想,穿着红色毛衣的她,真的好像着一身嫁衣的新娘。花轿、愿望与漂流瓶...回忆早已同她捆绑,西片想得害羞又少些坦荡,只是看得出神。而高木认真的侧脸,他从来不会去打扰。
【...算了...看就看吧...只要别看最后的...太羞耻了...】
即使那都是些令他难堪到想要钻进地缝的画面,但如果是她看...也没什么关系吧?其实,他更怕的是被她看到最后一页。西片把脸扭到一旁,听着身旁翻页声响,他脸红的程度愈燃像女孩的那席衣衫。
“...我错过了好多呢。”
蓦然有言语飘荡,细软沉沉。不知高木是说给西片还是自己。
“...不要说得这么奇怪啦...毕竟我们初中才认识嘛...”
【早认识的话,肯定又要被捉弄更多次了...】
虽然,她的那些捉弄...自己好像不是很讨厌。他晃着脑袋,觉得耳廓比刚刚还要烫。偷偷扭回脸来,西片目光中,她幽深的眼睛在眉突下阴影里一闪一闪,又恰逢满世界的鞭炮歇息————大概整个星系、几个世纪,都难得有如此纯净。
西片又赶紧把脸别向一边了。
“啊,到了初中呢。”
时间快得就像是翻相册,初中升学照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朝她扑来。那个时候,他们还是彼此的过路人,距离遥远得望不见对方的河岸。可再往后翻,林间学校的留念中,他居然已来到她身边了,鬼脸一逗,全班只有他笑得那么开心...
{...他有在向我靠近吗?跨过银河...}
当然了。那些牵手、那些夜空月亮、那些他的陪伴...他当然在靠近她。她知道的。只是当女孩子有了心事,难免会这样问自己。
“...西片...在改变呢。”
篇目还没过半,故事却已待续,再往后翻全是空白的未来。而他的未来里,会不会总有她存在呢?‘嘭’地一声合上相册,眼前飞舞的纤尘像在欢送那些过往。高木抬起头,自己为他写的‘维持现状’四字正迎上不安定的心房。两年的风吹日照后,墨迹白纸依旧鲜明,只是他已不同。
“诶?什、什么意思?是说我长高了吗?”
“不对哦~”
嘴角故弄玄虚地一扬,那个调皮的高木又穿越回来啦。
“那是...我从小到大的样子变了?”
西片挠着头发,仍是一点也搞不懂她的想法。一和她较劲,他连脸都暂时忘了要红。
“...难、难道高木同学是说我变笨了...?”
“哈哈哈哈,你在想什么啦西片”
他呆头呆脑地胡猜乱想,一点也不搭边的前言后语总能引出高木的欢声笑语。
“那是什么啊...别光顾着笑啊高木同学,话说一半很让人在意的...”
“那,来比赛吧,西片。”
撇去眼角笑出的泪珠,高木纤细的食指一定如笔锋停驻,崭新的战帖就这样凭空编拟完毕:
“明年之前,西片猜到我说的‘西片的改变’是指什么就算赢。不过...我觉得西片是猜不出来的”
“别小看我啊,高木同学!我接受!这次我一定会赢的!”
“不信~”
“你...”
不给他逞强的机会,高木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便自顾自地向房门走去
“开心也开心过了,下去找爸爸妈妈们吧”
“啊?哦哦对...”
被打断了狠话的西片这才后知后觉。比赛刻在心上,脚步追她的背影,西片甩甩脑袋,行动像往常一样慢她半拍。
【改变、改变...是指什么呢?】
这次的比赛更加棘手啊。他暗自思索着踏出房门,一抬眼,却正看到高木隔着几步楼梯的距离,亭亭地立在光与暗的交界间微笑着等他。
“猜不出来的话,可以认输哦,西片~嘻嘻”
温柔、可爱,好像藏着什么言语,只要一点点弧度...那微笑他再熟悉不过,每次都能为他身边的平凡事物增添些特别的意义。也每次都能让他的心头泛起股又酸又甜的滋味,说不清道不明。
“...唔...”
【...不管怎么说,幸好...】
脚步心不在焉地胶住,他忍不住回头看向放在床边的相册,抹一把汗水,脸红下是一副松了口气的庆幸。
【...没翻到最后...】
“西片?”
“哦,来、来了...”
'砰'
房门关合,卷起阵风拂动微微泛皱的床单,窗外的鞭炮也不知何时重新开始嚷嚷,‘噼里啪啦’得像在拌嘴。好在那本相册依旧安静无恙。只可惜这次,高木也差了一步。
她要很久之后才会知道,在相册的尾页,有张西片舍不得删的照片。他把它洗出来了,藏在相册的最深处,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因为...她比着剪刀手时微笑的样子...真的让他永远也不想忘记吧。
这才是他压在箱底的秘密。
“我们来啦~”
明明是高木在打招呼,但...西片能感觉到,有四双眼睛齐刷刷地扎堆在他的身上。
“呃...那、那个...叔叔阿姨...”
‘总算起来了啊西片?还好有小高木去叫你,不然你得睡到吃年夜饭吧?嗯?’
反正也没有外人。不等句末的‘好’字从他紧张的齿缝挤出,妈妈就先声夺人,打趣起居然连年三十儿都睡懒觉的西片。
“...我...就稍微...”
【啊啊啊!妈妈又这样!专让我下不来台!】
‘还是小高木厉害啊,平时我们两个都拖不起他来啊’
爸爸清咳一嗓,边抿了口茶水,边偷笑着随妈妈一起‘出卖’了自己这宝贝儿子。
“...爸爸,你怎么也...”
昔日战友阵前倒戈,这真是西片万万没想到的。
‘这说明西片君拿我们当家人了嘛,心情轻松才能睡得好呢,对吧,爸爸?’
‘哈哈哈,没错没错,一起过年就是一家人嘛’
到头来,还得靠高木的爸爸妈妈帮他慷慨解围。他们两人满脸笑意,看起来就让人很想亲近,然而...西片见了他们总有股不知所起的慌张。不过照现在这个氛围,自己顺着话头说就对了。
“啊对对对...是吧...高木同学?”
西片的脑袋小鸡啄米似的颠簸飞快,可还嫌不够,又向身旁的高木递去求助的目光
【快说句话啊高木同学...】
“哦?原来西片想跟我成为一家人啊~”
可谁知她的眼睛闪过一丝狡黠,嘴角坏笑浮现,顺势就将他推进更大的坑。
“这、这时候就别捉弄我了啊高木同学!”
“哈哈哈哈哈西片又脸红啦~”
‘哈哈哈哈...西片这样真的很有趣啊,怪不得小高木喜欢捉弄他’
得,不只高木,就连爸爸妈妈们都享受到了捉弄他的乐趣。西片的脸涨红成超大号番茄,引起大家的笑声盖过了窗外的鞭炮。这时候,玻璃迎着天光晴朗、橘子学着太阳辉煌,家中的每个角落,都好像比往日亮堂不少。
‘好啦好啦,你俩别光站着啦’
“好~”
高木还是落落大方。爸爸妈妈们的笑声还未落净,她脚边空气一转便落坐到沙发上。
“来呀,西片~”
“哦、哦...”
嘴巴应和着,可他该坐哪儿啊?仅剩的位置,就是高木的身旁了...总感觉还会被捉弄...
‘......’
鞭炮扬、车鸣响,但那都通通来自遥远的家门外。随着西片落座,整个客厅的氛围好像又变了,变成了股...用鼻子都能闻出的烤焦的沉默。
【怎、怎么都不说话了...】
他局促得像个失修的台灯,腰板笔直、脑袋却耷拉着。悄悄观望四周,爸爸妈妈们的脸上都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这是...什么情况...】
作为‘弱势群体’的唯一成员,西片惴惴不安的手心又冒汗了。
‘西片和小高木的感情很好呢’
“哈?”
他猛然寻向声音的来源,发现这次是高木妈妈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是陈述,是反问,还是其他什么句式?对他来说,这可实在是个值得拼命钻研的大课题...
“这个...我们...就是同学...”
要不是这么多人在,西片的腿早就踩起‘缝纫机了’。口中的回应语无伦次,他小心翼翼地望向高木,却发现她的脸颊上了层好看的绯红,圆溜溜的大眼睛正对他的目光,每一下眨动,都好像是在追问他“嗯?真的是这样吗?”
【为、为什么光看着我不说话...】
她是怎么想的呢,他们之间的关系?当然不止于同学...但他怎么可能说出口啊!随着焦灼气氛蒸发光理智,某些真心话就要慢慢慢浮出水面了————
“不过...因为是同桌...”
“说是最好的朋友...”
“总之...总之...”
语言磕磕绊绊,试图摆明道理的双手比比划划。他和她之间那层特别的羁绊,到底如何解释才能说服他们还有西片自己?他明明已经很努力了,然而颤抖的瞳孔中,爸爸妈妈们似乎还是没什么反应。尤其是高木爸爸,一脸波澜不兴,只是在淡淡地吹着热茶
“总之.每次她在一起每次都挺开心...”
“高、高木同学对对对我真的很重要...我们...她...捉弄...”
脸庞燃烧,心跳超速,西片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回答胡冲乱撞,可到底哪一句才能获得满分,顺利通达他们的关隘?
“...我、我是说...”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不用这么紧张啦西片,我们早就约好了要这么捉弄你的’
“啊,啊?
分不清谁先没憋住,爸爸妈妈们顷刻又是一阵哄堂的笑。尤其是高木爸爸,乐得眼镜都歪了半边
‘因为西片真的很有意思啊’
‘放心啦,西片君,我们就像你爸爸妈妈喜欢小高木一样喜欢你啦’
不然呢?这两个孩子之间的事,似乎只有当事人西片自己还蒙着层窗户纸了。等多少年后再回头想想今天的事情...他尴尬与抓狂的样子肯定会更有意思。
‘好啦好啦,不捉弄你了,要开始准备食材了。’
‘我们也来帮忙。’
也不知哪来的心有灵犀,这‘犯罪团伙’一呼百应,不由分说间呼啦啦地全溜走了,好像一下子就都找到了各自要做的事。
【怎么...全都来捉弄我...】
可西片呢?他还在大张着嘴巴呆坐,慢慢刷新再缓存自己的脑瓜。回眼瞧瞧身旁的女孩...果不其然,她笑得十分灿烂。
“哈哈哈哈哈,西片也不至于这样吧...哈哈哈...”
“别笑了啊,高木同学!”
不用问,她肯定也是‘帮凶’之一了。在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哈哈笑声中,西片的紧张刹时散尽,骨头一软便轰然瘫倒在沙发靠背上。
“那,西片还没有说完呢,我有多重要啊?”
“...饶了我吧......高木同学...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给我听听呀~”
这样的好机会,高木当然不肯轻易放过。只是这次,脸庞滚烫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把头发撩起在耳边,脸庞稍转,她不想让他看见,她的脸颊...也悄悄红得像他一样。
{哼哼...我是...很重要的呀?}
“再快走几步啊,西片~”
“别急啊...你又不用拿东西...”
“那分我一些?”
“...算了吧,我拿着就行...”
是谁打翻了陈酿的屠苏酒?酒香和在风中,横横斜斜尽兴地飘,再添一点暖意就要把新柳熏醉。系上情侣围巾,带足晴朗心情,当风绕了西片几圈又转去拥抱高木时,他们正走在立过春的街头。
“西片,那边也好热闹,我们去看看吧?”
“诶?好...”
说好是出来跑腿,可当她听到叫卖鼎沸、望到人流熙攘,就立马忍不住钻进了最热闹的路口。
“这里有好多年画啊,啊,西片西片,这里还有烟花”
货摊小棚鳞次栉比,一眼都好像望不到尽头。正巧高木的两手空空,可以拽住西片的衣角,带着他到处闲逛。
“慢点啦,高木同学...”
手上的东西不重,但架不住她轻巧的步伐匆匆。年画、烟花、手写的春联,什么都有趣,什么都想看一看。西片原本的一点小埋怨,都在她扬起的发丝与好奇张望的目光中消散,大概和她一起过年就应该是这样?
“这边这边,西片”
“哦哦,来了...”
就跟着她吧,像往常一样。只是一切都因她与新年而变得不同,让西片的心里有种...很难形容的感觉。
所以当她和一群孩子挤在卖糖人的小车前,看琥珀色的糖浆变着花样勾勒出各种轮廓,最后把一个猫咪糖人递到西片嘴边,坏笑着非要喂给他吃时、
当她站在首饰摊选了一段红绫,又用它将栗色发丝盘成丸子头,对着小镜子照了又照才问身旁的西片好不好看时,
西片就会想,之前说她对自己很重要...似乎确实没错。
“西片最喜欢猫咪啦,虽然猫咪都不怎么喜欢西片~”
“哼哼,西片是在说,我梳什么发型都好看吗?”
她捉弄,在风风火火的高声叫卖里;
“...我自己会吃的啦!下次我一定抱只猫来给高木同学看看!”
“才不是这个意思啊高木同学!我、我只是说...”
他羞涩,在来来往往的摊贩行人中。
“真开心啊~”
“...嗯...”
天也欢喜,地也欢喜,人也欢喜。就好像今天是一整年欢喜的顶点。笑声与热闹围绕她俩、围绕小城,一直绵延得老远老远,直到海与山的对面。
再向前吧。
唐装上绣着一圈圈花与喜字
平安结在风中招摇一整年的福气
糖葫芦像是串晶莹的小灯笼,冰糖衣脆响,让人不知从何吃起。
而人潮中的高木呢?她像是尾融入红色海洋的锦鲤,所以西片一直格外留意,生怕自己最最重要的的女孩不见了踪迹...
“高木同学,不要跑的太快啊...会走散的...”
人们还在汇集,带着一年的历史来到街上畅快地走。摩挲过各自的肩膀、记住再遗忘身边陌生的脸庞。可在满世界的欢喜与热闹中,唯有西片的声音传来,让高木忽地停住了脚步。
“是呢,人越来越多了啊。”
带着些小任性的语气从话的后半段开始加重,单照她的说法,就好像整个地球的人都拥在她俩周围。这可真是不得了的事情!
“所以,该怎么办呢,西片?”
“...唔...”
目光对在一起,她坏笑着明知故问,他脸红着欲言又止,这是专属于她俩的默契。西片瞅瞅她的目光、那些明示或暗示。又望望前方的人群,叹了口气后,还是将自己的右手伸到他的身旁。
“...省的又走散了...”
“哼哼,这样啊...”
怪不得,她总要往人多的地方走。原来从出门时,她就一直想和他牵手,就在这年三十儿的午后,就在这最喧腾的街口。
“那,西片要牵紧我哦,我可不想把西片弄丢了~”
“...知道啦...明明都是你在乱跑...”
他是打心底里害怕找不到她。所以当她柔软的手搭在他的掌心,他便不再犹豫,紧紧握住了她。虽然眼神紧张得晃荡不安,红透的脸也绝不好意思转向她这边。
“稍微熟练一点了呢,牵手。”
“...说得这么奇怪...而且,我也只牵过高木同学的手吧...”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什么叫理所当然啊...”
“理所当然就是理所当然啊~”
河边、夏祭、初雪的夜晚,每次牵手,他都勇敢,也都带来能让她开心好久的改变。虽然那些不坦诚的言语、红着脸的狡辩,都好像还嘀咕在她耳畔...
{就说...你变了吧?}
想到这些,高木就的心里就泛起了痒。被牵着的手也不老实,偷偷地用小指轻划着他的掌心。
“干嘛啦,高木同学,很痒啦...”
她就是要让他也感受到这种痒啊。
‘噼、啪...哗——————’
街角有小孩玩烟花,三五成声。路边有店铺下了卷帘门歇业,照例把一长串火红的鞭炮点燃。好像忽然之间,处处在响、处处在和,全世界的声音都尽数被新年的吉利与庆贺淹没。毫无准备的人们有的在笑,有的捂住耳朵快快躲开。可躲又能躲到哪去呢?
【好吵啊...】
鞭炮的响响彻耳廓,手心的痒痒进心底。西片甩甩脑袋,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瞧瞧身旁的高木,却发现她正鼓弄着嘴巴对他说话,可鞭炮轰鸣中他什么也听不见,只好努力去解读她的唇语————
“快跑啊,西片,等下鞭炮更多啦...”
没错,这阵鞭炮不过是次简单的预热。等更多人结束一年里最后的工作,庆祝的声音还会掀起更高的涌浪。愣了几秒后,他冲她点点头,愈加用心牵紧她的手。有种莫名又小题大做的责任感油然而生,他会带她突出这场重围,不顾脸红、不顾捉弄。
“那...可要跟紧我,高木同学...”
回给她一段唇语,等她眉梢舒展、可爱的笑容晕开,也还他一个点头,他才稍稍安心下来。趁着鞭炮未盛,耳朵还没被震得生疼,就迈起脚步,在人山人海间寻一丝罅隙,
跑过多少新桃旧符
躲过多少鞭炮爆竹
空气里的火药味儿,闻多了也不嫌烦。路对面搭起戏台子,这时候也无心看。
只像个‘骑士’一样,带着自己的女孩‘落荒而逃’。彼此手心里出了汗,也不管。就好像要从旧岁跑完整个新年。跟他/她在一起,自己可以一路开心到底,都不换气。
当然了,开心归开心,如果————
“哟,这是俩小灯笼回来了?怎么脸都这么红啊?”
如果回到家后,没被爸爸妈妈们这样打趣就更好了。
.
.....
面团像暄软的大白胖子,摔在案板上时会‘咚’地闷叫一声,肥坨坨的身子掀起尘浪,震得整个案板都跟着抖。好在旁边有一大盆馅料镇守,量级相形见绌,面团只好老老实实得任凭发落。不过那馅料也不算安分,顺力搅它几圈,它的菜啊肉的恃宠而骄,油光得馋人、香得肆无忌惮。可谁也别得意。面粉挥撒、擀面杖一磕,高高的身影们站在一起,马上要包饺子啦。
‘开工了开工了!’
爸爸收拾面团、揪出剂子,擀起皮来一甩手就是张荷叶似的饺子皮。先别夸什么神乎其技,再往后才是重头戏:妈妈动作麻利,手心托起饺子皮、再取一大勺馅料填齐,明明这几步还平平无奇,可到底她们使了什么巧劲,两手捏合便有滚圆肚子的水饺挺立?嘴上谈着天,手里做着事,他们四个熟练得什么也没耽误。
“我们也来帮忙啦~”
挽袖口、扎马尾,高木把自己打扮得利利索索,举手投足满是精气神。没几步来到案板旁时,还顺手拽着刚想开溜的西片。
“干嘛非要拽着我啊...”
他满脸的不情不愿,左看看右盼盼,实在没找到什么自己能干的事情。
“我又什么也做不了...”
“那也不许走~”
可高木才不会让他偷懒呢。她拦住他导航退路的目光,两只滴溜圆的栗色眼珠紧盯向他,坏笑一扬,俨然是种可爱的威胁。
“...不、不走就不走...”
这下西片又没招了,只好像个木桩子似的定在当场。嘟嘟哝哝里甚至还多了那么点委屈。
‘西片可真听小高木的话啊’
‘可不是嘛,哈哈哈哈哈哈哈...’
“才、才没有!我...”
得,祸不单行。不光走不了,还被爸爸妈妈们打趣了。他恨恨地瞥高木一眼,而她这时却又故意避开了他的视线,只用小小的嘴巴撅起许多得意。
【takagisan咩...算了,我也跟着学学吧...】
既然拿她没什么办法,就只好既来之则安之吧。何况这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多人一起包饺子。四下张望一番,有什么好干的呢?
擀饺子皮这活儿简直就像是变魔术,算了算了。那...包饺子?
他拾起一个面皮,有样学样地填上馅料,再小心翼翼地对折,最后试图捏紧...诶?怎么这头刚捏好,另一头的馅儿就都跑出来了?他赶紧换了一头捏,可刚刚捏好的那头又趁机破了...怎么回事?怎么到他手里就这么捉襟见肘?
“噗哈哈哈,西片露馅儿啦~”
身旁的笑声漾开,让他手中顾头不顾尾的饺子更滑稽了。
“别笑话我了高木同学!它、它还有救吗?”
莫非西墙东墙总得倒一边才对?脸颊因洋相而涨个满红,西片实在束手无策,只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这惨不忍睹的饺子‘转院’给高木,看她还能不能妙手回春抢救抢救。
“西片放的馅儿太多啦,要弄出去一点...”
边说着,她把多余的馅料撇出,再对折,果然就再没那么多岔子。西片望着她娴熟的模样,总觉得她指尖都泛出好看的颜色。可还不止于此呢,高木封饺子边时捏起一道道花边,等到大功告成,立在她手心的饺子已脱胎换骨,精致得就像半轮花月。
“好厉害!高木同学!”
‘小高木已经可以包的这么好了吗?’
‘啊哈哈,我的那些技巧都被她给学去了,差不多可以毕业了呢。’
发自肺腑的称赞不止来自西片,也同样来自爸爸妈妈们。
【可恶,再来!】
可不能输给她!倔强化气堵在胸口,鼓动西片信心满满地再托起一张面皮。馅儿、折、捏,这一次,他每一步都如履薄冰、都全神贯注。虽然脑子里想的动作到手上都得笨三个档次,不识趣的面皮也隐约有耍赖的趋势,但最终是...完成了!还挺...好歹没露馅儿。
...但是...
激动来得快去得也快,仔细端详,自己手里的饺子歪歪扭扭,跟高木包的相比,不能说惨不忍睹,只能说判若两饺。
“...算了...”
看来这确实不是自己该涉足的领域。看着其他人游刃有余干得起劲儿,西片难免泄气,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局外人,连站在这里都有些尴尬多余...
“呐,西片,”
一个小猫形状的‘饺子’递到他面前。几根胡须是浅浅的刻痕,眼睛眯着一看就很粘人。
“可爱吧?我跟妈妈学了很久哦。西片要不要?”
是趁着他刚刚聚精会神的时候吗?捏好形状,揪去多余的面团,再用牙签勾勒细节...高木当然知道他不擅长料理,这次难得参与这么多,就悄悄做点小礼物奖励一下吧,省得他以后总想着开溜。
“诶?猫吗?谢、谢谢...”
难堪的脸红退下,腼腆的脸红潮起,西片感觉自己很奇怪,为什么心情突然又变好了呢?因为这只蜷缩在手心里‘小猫’很可爱吗?还是因为...他的眼中,那女孩儿又是在微笑着的?真是搞不懂...
“呐,有个一下就能变出饺子的方法,西片要不要学?”
“一下,就能变出?真的?”
笑容间吐露绝技,西片照常将信将疑。可高木的表情暂且没有使坏的痕迹,似乎不像是在糊弄他的样子。
“所以,要不要学呀?”
“好厉害!我要学!”
斗志重燃,他的目光都炯炯有神起来。爸妈们的动作也慢了半拍,都在悄悄看他俩又在搞什么名堂。
“那要照我说的做哦。首先,抓一把面粉...”
“一把面粉...”
“接着把面粉堆在手上,再平举手掌。”
“...堆在手上...手掌...”
他一步一步地遵从高木大师的教诲,像幼儿园里跟老师做游戏的小孩,认认真真的态度里中总带着点一本正经的笨拙。再然后呢?马上要大功告成了吧!?
“就剩最后一步了哦,西片。准备好了吗?”
“那当然!高木同学只管...”
“呼———”
“哇啊啊啊!”
谁知她猛地朝他吹了一大口气,面粉‘嘭’地腾起,纷纷扬扬落了西片满脑袋都是。满世界白色蒙得西片找不着北,滑稽得差不多可以保送马戏团。
“噗哈哈哈哈哈,西片变成小面人儿啦,哈哈哈”
“高木同学!”
‘哈哈哈哈哈...’
一齐的笑声窜上房梁,绕着每一个房间都兜了好几转儿。零星的尾音掉队,落进满留温存的水杯,让水面也浮涌出好几圈开心的环纹。如果西片这时留意,会看到他那不像样的饺子已和那只‘猫咪’依偎在一起。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反正高木笑得最欢。
......
包完饺子,就得开始做年夜饭。过年就是得忙碌一点,不然怎么叫过年呢?厨房里购置的食材林林总总,有的被搁在案板上静候发落,有的还在活蹦乱跳在锅碗瓢盆里。
‘滋————’
“嘿!”
蛤蜊负隅顽抗,朝盆外射出一道道水线,在旁边观察他们多时的西片眼疾手快,刷得举起锅盖格挡
“哼哼,想击中我可没那么容易!”
眼睛眯起得意、脑海中剧场闪亮,登台舞刀弄盾的西片俨然觉得自己是员神勇无双的封疆大将,军前立马哇呀呀呀地叫阵,哪个蛤蜊胆敢...
“哼哼,西片看招————”
还没等他捂热乎那点儿得意,高木就不知从哪冒出来,刚洗过的小手抖抖,水滴就呼啦啦溅他一脸。
“哇!很凉啊高木同学!”
“咦?我还以为想击中西片没那么容易呢~”
“我...”
【又被捉弄了!】
名义上来说,他们现在应该是在帮爸爸妈妈们的忙,可哪有那么多忙帮上呢?人手充沛,日子愉快,她俩要做的,不过是变着花样玩罢了。
所以,来一决胜负吧!
于是乎眨眼功夫,棋盘横陈、马卒相闻,一河分阵、两帅谋深,你来我往、如入无人...当然这还是西片想象中的场景。实际上一会儿不到,他已经输给高木好几个脑瓜崩了。他这臭棋篓子怎么敢跟她比下棋呢?大概是真信了高木说自己只是‘会一点点’这种鬼话吧...
下棋不行,其他的呢?
猜谜语!
输了。很惨。
互相盯着不许笑!
输了。还脸红了。脸红了还被捉弄了...
就不信了,今天就赢不了一次?
确实。
“啊,赢啦”
当高木取得一分钟拨出53个瓜子仁的骄人成绩时,一旁的西片还在对着手中的第36个瓜子较劲。虽然实在没什么好比,可哪成想这种无聊的比赛自己也不是她的对手呢?
“...我认输了...”
他暂时算是了服气了,一下又摊倒在沙发上。剥出的瓜子仁赔个精光,全都押宝输给了那个可爱又可恶的对方。
“啊哈哈,真的好开心啊~”
而她心满意足地笑开,嘴巴里的瓜子仁格外醇香,让她想要嚼了再嚼。
“赢了我就这么高兴吗,高木同学...”
“当然啦~不过,也不只是因为这个哦。”
脸庞从沙发靠背探出,高木的目光又飞去了哪里?那双闪亮的眼睛迎着灯光、佐和着挂着笑容红扑扑的脸庞,就像是此刻窗外月亮与黄昏同在的天空。西片莫名地不自在,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坐有点不像样子,只好默默得把身子坐正。
“你快看他们~”
追着她指尖的方向,越过桌椅布列的走廊,西片看见厨房中的工作正如火如荼:妈妈正在爆炒着什么,热气弥散,让家里每块玻璃都泛起白雾。爸爸在旁打着下手,顺便监督锅里的虾子蟹子换好红袍。嘴仍不住下,一直在和剥着葱蒜的高木爸爸聊着些什么,好像是关于饺子。饺子?马上就熟了。高木妈妈揭开锅盖,边期待着饺子肚上浮,边这样跟他们搭着话。
‘呼——————’
窗外起风了,屋里真热乎。暖气、蒸气、烟火气,再加上高木和西片的孩子气,家的幸福氛围,就像锅里炖肉的汤底一样浓郁。
“...嗯,就像是一家人一样呢...”
幸福的温度升腾,让西片有些恍惚。把目光悄悄滑回到高木的脸庞,他发现那里的每一处细节都很熟悉,熟悉得就好像他们真是一家人。这样想,每一个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是不是都和过年一样?毕竟这一年不经意间度过的每一段日常,都无非是与她发生的无数小故事...
【...我在想什么呢...】
不由自主得挠挠头发,这是他在给自己解围。也还好没被她发现脸红,不然肯定又要被捉弄了。
“西片、高木,饺子煮好了,来端饺子啦”
“来啦~”
这当口,饺子已经出锅啦。个个肚子滚圆,光滑的面皮在灯的照耀下透出馅料的好看颜色。高木轻巧地站起身子,嘴角转向西片时又浮现着不妙的坏心眼。
“所以,一起去端饺子吧,一家人?”
“别、别提这个了啊!”
“是西片自己说的啊~”
好吧,看来没被发现脸红也一样会被捉弄。
......
那么,干杯!
杯沿碰在一起时清脆的声音很好听。但还是没有一家人在年夜餐桌上异口同声的那句‘干杯’好听。毕竟就算是再贪心的人,终其一生也不过能听个寥寥几十次。所以,我们每一年都要大声的喊、都要往心里去听。
‘新的一年,大家都要健康顺利——尤其是你们两个’
“知道啦!”
动筷子吧。屋里的碗筷随屋外的鞭炮齐响,时不时笑声满桌,能把胆小的年兽吓跑。
西片瞅准机会,终于小心翼翼地夹起了小猫水饺,可直到他把它填进嘴巴,才发现它的馅料居然是一枚糖果。那也是高木的小心思。水煮过后,它会变得酸甜而美好。他能想到吗?那正是他在她心里的味道。
这时候,高木在桌下碰了碰他的腿,就好像是在给他打暗号。他偏偏目光,正看到自己包的饺子也被她送入口中。虽然它已在翻滚时露了馅,但这不就像西片总在慌张时被她捉弄吗?
她知道他在看自己,索性闭上眼睛,用心去享受饺子与他羞怯的注视。真开心啊,她真的好想笑啊。脸上的幸福遮不住,就尽数收在他的眼底。
多幸运,能看见她幸福的样子。西片感受到自己的心跳,那么猛烈。因为他也幸福着她的幸福。
可他总是差一点才知道,他就是她的幸福。
瓜子堆起小山
水果如日子饱满
汽水五颜六色高兴得冒起泡泡
满桌菜肴的热蒸气像舞狮搅浑在一起好热闹。
啤酒花儿溢出的香气让喝与没喝的人脸上都晕出红色轻飘飘。
每双眼睛里都有自己珍爱的人,每一个珍爱的人都还爱你爱得那么认真。
所以大概再好的诗人也写不出一场团圆、一顿年夜饭
它太寻常、又太难遇见
比如年糕太俗登不上诗行,可西片高木玩着闹着把年糕拉得老长老长
它偏偏也能有趣、也能尝出点青涩爱恋
猪肉、海鲜、蔬菜,母亲的琐碎片段
趁醉碎碎念念,父亲给予多少依靠、多少岁岁年年
一弯月在这里是一枚橘子瓣,
北斗七星可以上桌舀起丸子汤
所以诗人笑着犯难,
纸上留下的是韵都不押的
“真好”。
真好啊,他和她,他们的新年。
桌子还没收拾,杯盘狼藉,因为爸爸们又耍起了酒令。间或歇停片刻,高谈阔论些国家大事。毕竟喝醉后,无际的远方、无尽的人们,就好像都和他们有关。妈妈们坐得远一点,不知道在掩嘴交换些什么悄悄话,可说得兴起也会大笑,不自觉地扬起刚刚还刻意减少的音量。
那西片和高木呢?
‘...下一个节目...’
零食摆了一圈,可乐在杯子里像鞭炮一样噼里啪啦地碎泡泡。他俩一块儿挤在电视前,看一个个节目你方唱罢我登场,又是哪儿的魔术师挥起了魔术棒。
“时间过得好快啊”
屏幕右下角的倒计时似乎一秒快过一秒,看来新年是大踏着正步来的。高木蓬松的头发没有梳,就那么随意地披散在肩上。她这种带着些懒散的模样,第一次见到还是和她互发消息的晚上。西片记得,她粉色的睡衣也很可爱...
“嗯、嗯...”
他不敢继续想下去了,因为他已经能感受到熟悉的脸红征兆...和她待在一起,总是会这样。
“不过,真的好开心啊,如果以后每个新年,都能和西片一起过就好啦。”
“是、是吗...我也蛮开心的...”
选择性忽略了后半句,因为他不知该怎么去回答。
【每一年,都一起过吗...】
他嘀咕,虽然会被捉弄,但如果每次都能看到高木、还有爸爸妈妈们这么开心的话,好像也不错。可每一年,是...
【不不,我在想什么啊...只是在捉弄我吧...】
连忙摆起头来,这是他在给发烫的耳根降温。不知为什么,他一直觉得这样有用。
“所以,西片猜到了吗?‘西片的改变’,指的是什么?”
她忽然又向他靠近了一点,几缕发丝散到他的肩上,拂来淡淡的洗发水香气。
“啊...这个...”
【坏了,到现在还完全没有头绪...】
忽然拉近的距离和遗忘的比试都让他吃了一惊。他躲开脸庞,挠挠后脑勺,显然已经把‘没猜出来’表现在动作上了。
“...能给一些提示吗...高木同学?”
“嗯?不给。西片赖皮~”
“...就这一次啦,真的很难猜啊...”
“嗯...这样的话...”
该怎么给他提示呢?高木咬咬下唇,细数他的那些改变、那些她俩一点点靠近的距离,每一次、每一寸,都会她开心好久好久。他是否也会这样呢?那么————
“西片这一年里,哪一天过得最开心呀?”
一回忆她俩的故事,高木眼睛里就好像注满湖水,清澈汪汪。那抹栗色也好像在倒映他目光时变得更鲜明了一点。
“诶?提示是...最开心的一天吗?”
这下该轮到西片犯难了。他努力将照片似的回忆一张张翻拾,却发现开心的日子有好多:收到巧克力的情人节,心动钥匙扣第一次响起,还有幸好调座位没被分开、手帕也成功送还...
【...唔...】
那些开心日子,好像...从来都没有缺少高木的影子。电影、座位、山坡上看漫天星星...回忆起难忘桥段,少年的心悸还未曾变得平淡。
他的脸红又延烧到耳边。
“高、高木同学呢?哪一天最开心呢?”
怎么好意思说的出口啊,全是些和她有关的事情...还是先问问她吧,她会怎么回答呢?是不是也很为难呢?
“我每个上学的日子很开心哦,因为能见到西片。”
可谁知她毫不犹豫,答案就像早有准备似的脱口而出。
“...说、说什么呢...”
【...又想捉弄我...】
电视叽叽喳喳,又不知在演着什么节目。可西片一点也听不进去。她的这句话,明明从前也对自己说过,可现在不知怎的,西片脉搏跳动,就像电视里观众们的热烈掌声...
“不过,如果一定要选的话,夏祭那天,我真的最最开心...”
微微仰起脸庞,她嘴角的微笑涟漪般晕开。一想到那个夏季、那个夏祭,他鼓起勇气把她的手牵起,最开心的一天就好像没了其他选择。
“...夏祭吗...”
“嗯嗯。”
她忽地扭头,目光对上他的目光,带着些调皮就像突然从森林树后探出头的小鹿。
“因为忘不掉那天西片向我跑来的样子呀。”
“...是、是吗...”
好像才在昨日,恍然却过了整年。但那一天的慌张、那一天的奔忙、那一天人海重逢她开心的模样...时至今日,仍是他回忆里最闪耀的光。自己那时的开心,他也清楚地很记得。
“...那...夏祭那天...也是我最开心的一天...”
西片低垂着脸,说话时断断续续,因为第一次牵她手的画面又是挥之不去。他还不知道,那一天不只是在山路上,他更是在自己的时光中,找到了她、牵起了她的手。
“哼哼,这样啊...”
{就是这样的改变啊...}
趁他不坦诚的目光偏移,高木悄悄晃了晃脸庞,想让头发遮一点自己微微发烫的脸颊。继而又向前挪一点身子,举起台案上呲呲响小泡泡的汽水。
“那,西片,为我们最开心的那天干杯吧?”
“诶?好...”
‘乓’
杯沿脆响,她俩就着爸妈们的谈笑、电视上的歌唱还有满世界噼里啪啦地鞭炮声干杯,庆祝我遇到了你,你遇到了我。虽然一个还在糊涂、一个又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咻————啪’
“啊,西片,是烟花!”
窗外有人声熙攘,一齐惊呼着远方的璀璨,一颗、一颗、又一颗...
“西片,我们去看烟花!”
“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手就已经被她拽起。脚步相随,她带他绕过沙发、登上楼梯,来到西片的房间。正赶上又一阵烟花映幕,未点灯的房间色彩交叠。
“快来啊,西片!”
索性就不开灯吧。她又向前几步,一下子将窗棂推开。初春的风忽然闯进,冷峻中裹着新年味道。
“会感冒的啊,高木同学!”
西片慌忙拽了件外套给她披上,可离她越近,他就越能感受到自己动作的踌躇。因为视线中,她大大的眼睛闪烁,里面有好多他读不懂却深深喜欢着的光景,每一次眨动,都好像交替了一次他完整的朝夕。是不是那些开心的过往,都是从她的眼睛里溜走的?他不明白,可又忍不住想多看一会儿。
“没关系啦,反正有西片在。”
“...就算你这么说...”
“啊,快看那边!”
向窗外望去吧,
他们看到,地面上铺满了琐碎的鞭炮残屑,枕籍角落里的残雪。福倒灯笼挂满了整条街,明明灭灭。
他们又看到,东风托起无数彩焰飞升,把它们吹散成千万树热烈的花朵、绽放后就是耀眼的星雨纷纷坠落。
“好漂亮啊,西片”
“嗯,像彩虹一样,好多颜色啊...”
绽放后是再一次绽放,光暗已应接不暇。像有神仙喝醉,起舞弄清影,再把彩虹揉碎。月亮作玉壶西斜,为那些斑斓倾倒股银辉。风里传来欢呼,原来大家都还没睡。
真的、真的好美。
{真的、真的好想,每一年都这样和你在一起...}
烟花下,她俩连人带影子都融化在一起。风扬她的发丝,光照他的脸红。她偷偷扭过头,看他兴奋着眺望夜空,笑容那么近,像梦一样。
“西片,看那边”
“诶?什么?”
就趁新年不注意、趁烟花不注意、趁爸爸妈妈不注意、趁他不注意
“啊,高、高木同学!太近了!”
也趁自己的害羞不注意,搂住他结实的胳膊,再将身子倾靠、不叫他躲闪。这样,烟火绚烂下的演出,她俩一人一半。而之后的故事,就等新的一年,他俩再慢慢来写。
“...胳、胳膊...”
西片的脸颊烧得滚烫,细碎的短发都在风中簇动得惊慌。回望令自己不可置信的女孩,她的脸庞是烟火也掩不住的一片绯红。没有言语,只是笑着。
【又是在...捉弄我吧...】
为什么?这样挽着胳膊,不就像...?他很想问,可她的脸红已经胜过了千言万语。他的话停在嘴边,又转而萦绕涌动脑海。
‘咻————啪’
烟花好大声,喝彩在很美的远方。伴着天幕节奏起伏,西片觉得,自己的心也炸成了烟花,那些如炉灰弥漫年少爱意,要用好久、好久、好久,才打扫得完。
“所以,西片想到了吗,‘改变’?”
高木的声音传来了。可她不会提到他们互相挽靠的胳膊,这些害羞与任性,要留到以后慢慢消解。
“...我...”
自己到底改变了什么呢?他的大脑好乱,像漫天纷繁凌落的星火。他想她趴在自己床边叫他,可爱的样子像是只小猫窝在他心坎。还有面对爸妈时的局促、人群鞭炮中与她的牵手、她藏着糖果的饺子、他输给她的比试、他无数次为她的脸红...还有现在挽着的胳膊...
【真的...是捉弄吗...】
望着她的眼睛,他猛然发觉,她每一次的微笑、弯的嘴角、那些捉弄他时的可爱模样,过去如今与未来的,都好像更加清晰地在他眼前。随之而来,自己心跳动得也更真实、更鲜活,好像春天一样。
“我....好像有点...喜欢上被高木同学捉弄了...”
重重喘息着,他把心里的话说出口,就在这片烟花下。远方有新年的钟响,穿梭在漫天斑斓间,不是清廖,是热闹,就好像来到他们的耳边,喊了句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