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晨宇水仙文】仿生人能梦到电子羊吗 一章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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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我的梦里有蓝色的沙漠，红色的海，黑色的太阳……还有一只纯白色的蝴蝶

 

01

“是个很漂亮的孩子呢”J看着实验舱双目还未睁开的半成品冲自己的学生说道，华立风和他的目光汇聚在同一个地方，明天他就会“苏醒”，成为一个真正的成品仿生人。“名字想好了吗”J将手上的资料合起放在桌上，看向自己最得意的学生，“嗯，我想叫他十辰于”，华立风脸上扬起笑容。J一向欣赏这学生身上的朝气，在他研究自己所专攻的领域时尤甚，甚至超出当年的自己，当这样难得的资质和生命力汇聚到同一个人身上时，那他所能做出的成就难以想象，当然，还需要一点常人所不具备的疯狂才行，而华立风有时候也确实是个疯子。“一切数据都没问题，明天他就能正式运作，初期最好不要让他知道具体实验内容。安全起见我就不来打扰了”，J拍拍立风的肩，示意自己打算离开。他将自己的老师送到门口，又再度回到实验室。再过不到十二个小时他面前这个人就要醒过来，会跟他说话，和他一样会哭会笑，他该和他说些什么呢，你好我叫华立风？那么接下来呢，他会跟我说你好我叫十辰于……不对，他们之间或许不会有这样的寒暄。毕竟在他设定的故事里他们早已熟识，大量关于他自己的实验数据和表格结果被他提炼并输入十辰于的记忆里，可以说十辰于甚至比华立风更为了解华立风，但华立风却对十辰于几乎一无所知。其实这些年跟着J做研究他不是第一次亲自测试仿生人，但十辰于不一样，他是真正“完完全全属于他”的，他因他而生。这和平时在J的实验室里，或是在制造商那里不一样

当身体陷入柔软的床上时有关十辰于的事再次涌入华立风的思绪。他该怎么确定实验是否成功呢。毕竟许多人做过尝试，可目前都没人能得出一个确切的结果……睡不着，怎么都睡不着。无奈之下他拿出手机，划拉两下又灭了屏幕。快睡吧，明天哈欠连天的可不好。可是好像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说自己昨天熬夜打游戏几乎一夜没合眼。好了，不多想了，睡觉

 

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失去意识的，但醒来时似乎还能记起自己前一天晚上做过的梦。他梦见十辰于说想养只宠物，结果跑进自己实验室叮叮咚咚做出来一只仿生猫咪。这个梦，其实没什么大问题，可能是他从前做过测试的仿生人都是工作用途，搞得他刻板印象，仿生人本就是为了最大程度接近人类，像人类一样想养宠物再正常不过……等一下，这不就是他实验研究的内容——看仿生人能否自身主动产生自我意识，像人类一样出现情感。如果十辰于渴望有宠物的陪伴，那算不算是实验取得进展了。他想起自己曾问过老师如何判断他们是否出现了自我意识，J沉默许久摇了摇头。前方一片空白，想见证新世界的建立就只能靠自己一点一点摸索。而后在闲聊时，他问道：“你说仿生人会做梦吗”“理论上现有的仿生人不会，他们能梦到什么呢，电子羊吗”，J轻笑，灌下一大口咖啡，又补充道：“但你的仿生人可不一定，毕竟为了这次实验可是取消了很多禁制，又加了不少东西进去。没人知道他会发展到什么地步。如果哪天他告诉你做了个梦，那可能意味着……”“实验成功？”

华立风打开实验室大门的时候距离他所设置的时间还剩下十分钟。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这位仿生人研究行业最看好的后辈此刻正像一个系统故障的仿生人一样原地转圈。然后在口袋里的手机轻微震动的同时他听到实验舱大门打开的声音。华立风终于将目光聚焦于那张他已经看过无数遍的脸上，此刻那人的眼睛已经睁开，打量着实验室。不同于他从前测试过的那些冷漠，十辰于的眼里是有温度的。华立风理所应当的把这归功于他悉心为之设计的系统以及为他打造的种种记忆。没错，他为十辰于制作了记忆，让十辰于相信他是陪伴他许久的仿生人，他们亲密无间，只是中途遇到意外，他被送去修复了，而现在立风是来接他回家的。很大胆，很疯狂，甚至不被允许。但他就是这么做了。他想要看看仿生人究竟能走到哪一步，所以不惜用自己来做试验品

 

02

“立风！”那人一对好看的眼睛笑得弯起来，向华立风跑过来：“你来带我回家了”。一如他想象中的热情。华立风告诫自己接下来的日子里不要把他当做仿生人，而是和自己从自己大学时期就陪伴着自己的十辰于，他们有着七年的过往。J也曾多次告诉他想要实验成功，就必须真正把他作为一个人类来看待，若只当他是个仿生人，那永远也不会有结果

“嗯，阿十，我们回家”，华立风看着他的眼睛，很郑重的说

十辰于再次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所处的环境中：“立风这是你的实验室吗，好酷啊”“可不是吗，厉害吧”“你花了多久把我修好啊”“嗯……大半年吧”“哇，这么长时间”“是啊，你都睡了这么长时间了。打算怎么补偿我”“那以后再也不和你分开了好不好”“一言为定啊”

“嗯，一言为定”

华立风从未见过哪一个仿生人能拥有这样的笑容，像是粉色天幕下日落时分的无人街道。

 

“你现在还在研究所吗”，十辰于咽下他最爱的烤羊腿，顺带把猪血糕往立风的方向又推了五厘米。“对啊，还是跟着J做研究”，华立风一把按住被十辰于送到眼前的东西，顺带在心里想着他得编出一个正在研究的项目才行，再抽出一点点心思来吐槽十辰于为什么要点一份两人都不爱吃的猪血糕。“忙死我了天天连轴转。不过我跟老师请了长假打算休息一段时间”，还是冰淇淋好吃，这么想着又是一大勺下肚。不过最近一段时间他确实没什么别的任务，天天和十辰于在一起就是最大的任务。而最为疯狂的是，他得努力让对方爱上自己——这是他能想到最直白的检验自己实验是否成功的标志。毕竟“友情”已经被他强行“创造”出来塞给十，这样的话十再怎么表现得像人类都可以理解为是他原有的而非新产生的，这么一来能作为标志的也就只剩下爱情了。听上去有些疯狂，甚至J都极力反对，但拗不过他的坚持，大概是怕即使自己不同意华立风偷偷行动会出什么问题，J还是松口帮他，条件是一旦十出现反常立刻终止实验，十辰于作为废弃实验品销毁。没办法，要是被人类知道十辰于这个仿生人究竟是怎样一种存在——在外表和结构上无限接近于人类，连太阳穴侧边仿生人的标志都被他藏进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旁人甚至不能直接观察到十的情绪变化，他甚至跨越仿生人对人类指令的绝对执行和不攻击人类的底线——这些秘密只要研究一下十辰于就都将大白于天下，而他华立风绝对会被法庭审判，不知落得何等下场

“发什么呆呢”，十辰于的手在他眼前晃了又晃，“我问你休假打算干点什么，旅游吗”。华立风如梦初醒，想了想又摇了摇头：“算了吧，我也不太喜欢出远门。宅在家里打游戏偶尔出门逛逛倒是可以考虑”。“不约朋友一起出来聚一聚吗，你们都挺忙的吧”“算了吧，确实都挺忙的，我休假了他们可没有”，不是华立风不想，要是真约出来他还得挨个提前通知别露馅，太危险了。“也是，那我陪你玩吧”，十辰于大义凛然的说出这种幼儿园级别的语言，华立风差点一口冰淇淋呛住

回去的路上十辰于骑着摩托，华立风则靠着他的脊背吹风。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还算舒坦

 

03

“立风你的锅冒烟了！”，华立风悠然自得擦手，甚至背对着灶台向十辰于炫耀自己高超的厨艺，听到对方的喊叫声才觉得不对，而且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当他转过身翻起躺在正中间方方正正的吐司时才发现一面已经变得焦黑。果然不要胡乱夸海口啊

“额，那个，阿十……你要不要尝尝看”，华立风试探性的问道，却发现那人离自己越来越远：“首先，我没有在晚上吃早饭的习惯；其次，我不喜欢糊了的面包”“不不不你不懂，糊了有糊了的风味”，华立风试图再为自己辩解两句，而那人已经退到退到楼梯口，接着以出现残影的速度从他视野里消失。楼下传来超高分贝的嘲笑：“华立风你做个面包都能做糊了还说什么宇宙名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自己吃吧你”

人在二楼的华立风现在就是非常后悔，一边在心里对十辰于biubiubiu，一边给自己洗脑糊了有糊了的风味，就这么苦中作乐的把一整个面包给吃完了。嗯，味道还是挺好的，我果然是宇宙名厨，心满意足刷盘子的华立风如是说

和十辰于生活在一起已经两月有余，除了生活里多了个兄弟意外华立风没觉得有什么区别，两人的日常也就是打打游戏吃吃饭看看书，没什么越界的举动，也没什么所谓的心动。不用着急，他告诉自己，他还有很多时间

他下楼的时候发现十辰于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门了，“你干嘛去啊”，已经带好了帽子的人转过头来冲他一笑：“出去找点好吃的，你要一起吗”“要”

于是两人就这么并肩走在夏夜带着些燥热的风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怎么突然想吃东西了”“你吃了个面包，我也想吃点”“那你跟我说我分你一半不就好了”“我不要吃糊的”说完还往前跑了两步，回头挑衅道：“你打不到我，略略略”。啧，他怎么知道自己想给他一拳的。华立风慢悠悠的在后面踱着步子，不远处烟火的香气已经悄无声息环抱着他，紧接着肩膀被人轻轻一碰：“怎么不跟过来啊，真的生气啦？”，他轻轻摇摇头，“哎呀，那以后你做的东西我都吃掉好吧，面包烤成全糊我也吃掉”，哪壶不开提哪壶。“那这样，今天夜宵我请了”，华立风在心里笑着骂他，羊毛出在羊身上，十辰于的钱不都是他华立风的。想到这里他突然想要不要帮十辰于找份工作呢，也算让他更好的融入社会，但想想又不行，十辰于是个仿生人，可是识别仿生人和人类区别最大的标志他身上又没用，很容易产生误会的。算了，就当为了大家都好，还是让他在自己身边更安全些

“看，大鱿鱼”十辰于已经把食物举到自己脸前，他有时候很怀疑自己哪个程序的设置是不是出错了导致十时常像个小孩子，但此刻孜然和辣椒的香味显然更吸引他的注意力。华立风接过来咬下一口，嗯，好吃，比什么糊面包好吃一百倍。近墨者黑，他也像个小孩子了

“要不要再来两瓶啤酒？”“嗯，也可以”

吃着小烧烤在来两瓶冰啤酒，在街上随便逛逛，想想还是挺舒服的。“我刚刚看到有卖考蚕蛹的，你敢不敢吃啊”“有什么不敢的”“那我买回来你不吃怎么办”“我肯定吃”“不敢吃的话下次打游戏让我一只手，还要发我五十块钱！”这话说到一半十辰于已经转头向着夜市的方向跑回去了，剩下一半四散在空气里，和温度与气味一起笼在他身边。切，不就是打游戏总输给自己吗，还什么烤蚕蛹。华立风看着十辰于远去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笑，干脆坐在路边等他

不一会十辰于便举着两串东西回来了，一串自己嘎吱嘎吱吃的香甜，另一串递给华立风。见十辰于一边吃一边直勾勾的盯着他，华立风为了证明自己也能吃准备咬下一个来，但看了看签子上的东西又犹豫了，一番心理建设以后眼一闭心一横把东西还给十辰于，五十就五十，输就输，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十辰于接过那串烤蚕蛹时笑的放肆极了，“愿赌服输哦，明天只准用一只手”“这可是你自己提的，我没答应啊”“可是你接过去不就相当于答应了，怎么还耍赖呢”。啧，小孩子属性点满了吧这是，“好吧好吧知道了，让你一只手我照样赢，不信明天试试看”“试试就试试”。华立风笑着看着眼前吃的满嘴流油的人，当个小孩子真不错，比天天泡在实验室里跑数据或者去制造商那里挨个做测试有意思多了

吃饱喝足两个人一路逛着，逛到了江边。风里终于有了点凉意，水都被深夜染成黑色，远处能看到一艘游轮正闪着光，漂浮在海上，像是在欢庆，又像是在求救。十辰于趴在栏杆上低头看水，华立风也不知道那人在低头看什么。直到他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说：你想不想养一只猫

 

04

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谁也不知道，大抵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个又一个不起眼小事带来的结果总能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但显然不是因为十辰于问华立风要不要养一只猫

 

华立风的理智并未脱缰，毕竟是十辰于问他想不想养一只猫，而非十辰于说他要养一只猫，这二者的性质区别还是存在的。所以他问十如果养猫的话要养一只怎么样的

“我不知道，你决定吧”

所以其实无事发生。华立风提议回家，两人就又一步一步走回去了。十辰于和华立风都不知道他们想要养一只怎样的猫，所以也就没有了后文。到了家华立风倒头就睡，十百无聊赖的盯着天花板，他好像不是特别困。但是现在立风睡着他自己一个人也无聊，便闭上了眼睛

 

“你干嘛”“昨天说好的，让我一只手”

第二天十辰于干脆找来个塑料袋要把华立风的手套上，华立风便开始耍无赖，左躲右闪。最后还是认命的只用右手，然后惨败给连着输了两个月的十辰于。今天不算，他在心里安慰自己，我让他一只手他要是还输那也太弱了，他弱不就变相说明我弱，我一点都不弱。赢了的人已经乐呵呵的从冰箱拿出两听雪碧来庆祝，完全没觉得自己胜之不武。还在大口往下灌的同时抽出空来问他：“诶，你都家里蹲两个月了，你老师还不召唤你吗，你不会是失业了吧”

“你才失业了”，华立风回以一个白眼。不过说起来已经两个月了，也确实可以回研究所继续工作，顺带把这两个月的进展跟J汇报一下。其实也没什么进展，如果把昨晚那句无心之言算上的话，勉强有一点点。华立风想也许是时间太短，毕竟感情的事，细水长流很正常，何况十辰于是仿生人，就是他真的和他这样过一辈子对方也不会滋生出任何新的情感也是有可能的。他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希望十辰于真的是特别的那一个

那天晚上华立风独自一人站在阳台上打电话。“J吗，嗯，是我”“对，我觉得我可以回来了”“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也还没有，应该还需要时间”“行，那明天见”

刚刚挂断电话阳台上的玻璃门就被敲响，接着探进来一个脑袋：“想来杯红酒吗”，夜里看不清神情，但华立风知道十辰于一定是笑着跟他说的。“好啊”，于是两人吭哧吭哧的把角落里的小桌和椅子搬到阳台正中央。今晚的天很黑，他俩就这么坐着，没有月亮可赏，星星也躲起来，只能看天了。“我明天就回研究所了”“这么快”十辰于听起来有些不舍，华立风心想不是你嫌我在家待得太久吗，现在又说自己回去得太快。“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可以来接我上下班啊”“可是白天那么长，我一个人在家多无聊。要不我也出门上班好了，你们研究所需不需要保洁人员什么的，我觉得我可以”，如果十辰于真的就是个普通仿生人，他甚至可以立马联系J明天带他去上班。但是不可能，十辰于现在也不能见到其他仿生人，不然他们共同的秘密会被立马拆穿。“不行啊，我们研究所是研究什么的你也不是不知道，再说你也不是用来代替人类工作的仿生人”，华立风尽可能让自己表现出惋惜，并且把重点转移到十辰于并不是工作类型上面去。“我知道啊，那你们研究所难道一个仿生人都没有吗，总有用来打扫卫生的那一类吧”，十辰于似乎对这件事尤为不依不饶：“我又没让你开除一个员工，我就过去给你们端茶倒水也没问题，你让我跟着你去嘛”。华立风不知道为什么十辰于会突然牵扯到开不开除员工，又一定想要和自己一起出去工作。眼下算是两个月来十辰于情绪波动最为剧烈的一次，华立风心想是不是可以探究一下。“跟开除员工有什么关系，你本来就不是设计出来工作的仿生人，不用……”“那你说我是设计出来干什么的，你说啊，你告诉我”。黑夜里他甚至能看到十瞳孔里闪过的那一抹亮光，那是他给他设计的仅属于他一人的标志，此刻证明着主人无比激动。华立风也一时说不出话来，他不懂十辰于此刻突然爆发的原因，也不知道如何安抚。他以前见过仿生人失控，大概是因为自己不再被需要或是被极为恶劣的对待，可十辰于显然不在这二者之列。他还不知如何回应时十辰于已经站起来准备离开阳台。来不及思考，华立风抓住了他的胳膊：“阿十你等一下”，换来的是对方用力的挣脱，和阳台门被关上的声音

华立风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十辰于杯子里的酒还没怎么动过。怎么回事呢，他心想

 

第二天一早他上楼时十辰于已经在餐桌前做好，桌上是做好的三明治和热牛奶。两人谁也没说话，只是咀嚼着嘴里的食物

十辰于甚至连送都不打算送他，吃过早饭就回房间里去了。华立风目送着十辰于从离开餐桌到只能看得见紧闭的门，和昨天晚上一模一样。华立风靠回到椅背上，叹了口气便背上包出门。摩托车上又只剩下他一个人，宽敞了不少

研究所里其他同事都只当他是休假回来，热情的跟他打招呼问他玩的怎么样。礼貌的微笑加回答总算是应付走那群人以后他才去找到J，对方正盯着电脑，看到他走来眉头舒展了些，笑着问他过得怎么样。华立风径直坐在J的对面，拿出电脑跟他一起看两个月以来的记录。“本来都是这样的，但是昨天晚上有点突发情况”，J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我们俩吵了一架”，J的脸上露出点笑容：“吵了一架？”“嗯，算是吧”。华立风点点头，有些低落。“为什么”“我跟他说我要回来工作了，他提出要跟我一起来，可以在研究所和其他仿生人一样做点他们做的工作，我没同意，然后就……不太愉快，按说他今天早上应该送我过来的，结果吃完早餐就回房间了。他应该挺生气的吧”“那你生气吗”“我？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我才不跟他生气”，其实华立风只是觉得莫名其妙，十辰于为什么会突然提这事，包括开除员工，是因为自己先说了“代替人类”之类的话吗。“你怎么拒绝他的”“什么”

J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你不是说你没同意吗，那你怎么跟他说的”，华立风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说辞：“我就说他不是用于工作的那一类仿生人啊，没必要到我们这里来，他就不高兴了，问我那他是用来干嘛的，接着就跑了”。J的表情一点一点严肃起来，华立风有点担心，自己不会真的无意间做错了什么从而给实验带来无法挽回的损失吧。“昨天看新闻了吗”正当他以为J要把他教育一顿时对方却突然转变了话题，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摇了摇头。J把手机递给他，标题是超大号加粗字体：仿生人伤人事件发生。这，怎么可能，应用在社会生活中的仿生人都不可能对人类造成伤害，无论有意无意，怎么可能会有仿生人伤人这种事。他翻完了整条新闻，大概就是一个保姆型仿生人，被主人长期虐待，最后终于爆发杀害主人的事。所以十是昨天看到这条新闻才不高兴的吗，他会怎么想……十不会觉得自己不让他出门是拿他当保姆型了吧，他正打算说出自己的想法，却被J抢先：“你这样下去不行的”，什么不行的，华立风再次不知所措，两个月没来上班他已经退化到这种地步了吗。“我这么跟你说吧，你要是铁了心想让他产生感情，不管是什么，你都得先对他有这种感情。你这些记录和你刚刚的描述说明你还是在拿他当做仿生人而不是十辰于。你要是以后还这样是拿不到结果的”J的语气很严肃，眼神死死钉在华立风身上，像是要把他凿穿。而后J也没留他，说着自己还有事情要忙就把人赶走了

 

那条新闻也许不是自仿生人出现以来的第一例，但当华立风仔细回忆时，或许一切真的是从这里开始的

 

05

意料之中的，下班的时候华立风还是没能看到十辰于。今天一天他可以说是什么都没做，只是愣在座位上想J的那些话。他对十是怎样的感情呢，也许真的只是拿他当个仿生人吧，原来他不是个称职的研究员，连对待实验的态度都没做好。唉，按照J的说法，自己的先想个办法爱上十辰于？理论上是这样

可是，要是真有说说这么简单就好了

华立风眼里爱上某个人可比在实验室里做研究跑数据难太多，何况得爱上一个仿生人，自己做出来的仿生人。拿他当自己儿子看到是挺容易的，可是当爱人。唉，难上加难，男上加男啊

在研究所里虚度了一天光阴的华立风回到家里的时候习惯性的喊了十的名字，但是没有回应。“阿十？”他加大了音量，话音在空旷房间里的墙壁上来回跳动，然后落在地板上，没激起什么波澜。房里的灯都是黑的，华立风走到楼上，十辰于房间的门被从里面锁住了。他敲敲门：“阿十？你在里面吗？”，没有人回应。“阿十，我可以进来吗，阿十？”，然而房间却仍以沉默回应他。“你再不理我我就直接进来了”，华立风有些赌气的说，然后去找来钥匙，径直开门走了进去

床上那一坨被子下窝着的人双眼紧紧闭着，还好只是睡着了，华立风还以为十辰于一激动直接把自己关机了。起码人没出事，他这样安慰自己。他默默趴在床边，和他面对面的人眼睛闭着，睫毛时不时微微颤动。对不起啊，他在心里说道，我应该好好听你讲话的，我不该那么自大的。“阿十，不吵架了好不好”，自言自语的话偷偷钻进床上装睡的人耳朵里，那人的眼睫跳动起来，可惜床边的人没能看到。只是替人拉了拉被子，又轻轻把门关好出去了

华立风来到阳台上，高脚杯里还留着昨晚的余波，华立风把他们拿起来细细的洗好放回架子。是不是该想想晚上吃什么，华立风趴在餐厅的桌子上思考着，思考到十辰于丛房间出来，只看见一个趴在桌子上有点落魄的背影，那人不禁轻笑出声，引得那人埋在胳膊里的头转过来看他。餐厅有些暗，两人看不真切对方的眼睛，但很默契的都没有出声。“嗯，阿十，你饿了吗”，华立风的声音有点闷闷的，紧接着眼睛有些不适——十辰于把灯打开了，但没回答他，“要不我们出去吃吧”，华立风提议道。没有回应，华立风坐起身正面朝着十，那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他。“阿十？”

紧接着他似乎听到一声叹息，轻轻地散入尘埃里，他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立风，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我……”，两个月以来他第一次看到这个没心没肺像个孩子一样的脸上露出愁容，他是对我很失望吗，华立风看着他抿了又抿的嘴唇。“我没有想要和你吵架，我只是很害怕……我怕如果我对你而言不是无可替代的……我很害怕我会伤害你……我只是不想再这样等下去了”，十辰于像个失去自己珍爱玩具后垂头丧气的小孩

眼前人的样子让华立风没由来的心痛。他只是自顾自地给了他他们之间的回忆，可是如果十辰于真的从他刚上大学就已经和他在一起了，他的那么多年里几乎都是在等他，从他出门开始等，等到他回家，或许还要等他做作业，等他处理完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东西，从头到尾十辰于一直在等他。他只是陪了他两个月，就又自顾自地把他扔回到名为等待的无期旅途。十辰于起初不过是想和他一起才问他有没有事情可以给他做，他后面说出的那些话才真正刺激到了十辰于

他精心筹谋的一场盛大骗局，他精心布置的一切，现在居然怀疑起自己来了

然而此刻的华立风没心情想这个了。他走过去，走到那双湿漉漉眼睛的主人面前，紧紧抱住了他：“别怕，我会一直在的”。始作俑者此刻放下了他的那些心事，郑重的说“阿十，别怕”

不知道过去多久，但华立风觉得这个拥抱被延长到无限。他听到耳边那人轻声说：“我饿了”，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想吃巧克力蛋糕”，嘴上这么说却丝毫没有要放手的意思，十辰于的手仍抓着他后背的衣服。“可是我不会做呀”，华立风无辜地回答他，要是这次再做糊了他好不容易哄好的人不知道还得怎么嘲笑他。“没关系，我可以教你”，已然带上了笑意的人唱着歌一般的说出带着音符的字句

把食材全部准备好放在眼前的时候十辰于不紧不慢的开始照着手机念：“第一步，把一个准备好的黄油放进锅里面煮”。华立风有些想笑，合着就是自己照着攻略念呗，他自己来也行啊。但还是认命地把一整块黄油都丢进锅里，前不久这个锅刚刚煎糊了一块面包，希望今天他能给力点。“然后把巧克力弄碎，这个我可以帮你”，兴奋地剥开巧克力包装的人好像已经把不愉快抛之脑后，黄油的香味渐渐袭来，华立风拿了刀，轻声跟他说小心别受伤了

华立风忙着把巧克力煮化的时候十辰于也没闲着，方糖和鸡蛋被一股脑的倒进碗里并毫不讲理的搅拌均匀，华立风没想通他是怎么把那么硬的方糖直接搅碎的

最后从烤箱里把一盘巧克力蛋糕端出来的时候两人都闻到香味了，撒了糖霜后华立风被十辰于指派着试试毒。毕竟用量什么的都是看天意，是甜是苦他也不知道。罢了，不就是尝一下，豁出去了。闭着眼咬下一口后香味在嘴里晕开。华立风笑了：“好吃的”，然后对面那人也笑了，眼睛弯起来，露出一排牙齿

“嗯，果然好吃”，十辰于咽下最后一口，心满意足的往后一靠：“鉴于你今天表现良好，本宇宙名厨决定封你为世界名厨了”“哈？你别抢我位置。我是宇宙名厨”“我不管，你上次打游戏输给我了，现在这个称号归我了”十辰于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让华立风停下来认真思考了一会……上次打游戏，他只用了一只手所以才输的：“你有本事再跟我来一局啊”

半小时后两人角色互换，华立风夺回他宇宙名厨的称号，十辰于只能屈居世界名厨之位，盘算着什么时候再一次证明自己的实力

 

夏天就这样走过去，走过去，秋天一溜烟的没影了，只剩下凛冽的寒冬

 

06

新年快乐

华立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拉住了十辰于的手。他俩这会正站在江边，看着对岸的烟花照亮半个夜空。“许个愿吧”，十辰于提议，好看的眼睛里映着璀璨火光冲着华立风笑。于是后者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看向身边那人，十辰于还在痴痴的看着烟花。你会有什么愿望呢，华立风心想

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十辰于转过头来看着他：“你许完了吗”，华立风点点头，把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看着十辰于不说话。“别说出来哦，说出来就不灵啦”，那人另一只手在嘴上做出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神情认真极了。接着又凑到他耳边轻声吐气：“我的愿望是你的愿望全都实现”，说完又立刻把头缩回去，看着华立风傻傻的笑。“不是说说出来就不灵了吗，怎么自己先管不住嘴啦”“哎呀，管愿望的神肯定管不到我身上的，他管你们就够累了”，十辰于别过脸去，手却还没松开

一步一步往家走的时候华立风在心里抱怨这天可真冷，又转过头去看十辰于一呼一吸之间产生的白气被风吹散。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他想

 

可惜冬天的风从来都是冷的

 

也许从那次仿生人伤人就开始了。人类和仿生人之间的矛盾被一下子挑明，便如洪水一样奔涌而来。华立风不愿意再带着十辰于上街，因为总能看到人群高举着“让仿生人消失”一类的牌子和横幅。华立风想他们大多数都是因为仿生人的成熟而被替代的人。也不能全怪他们，毕竟发展总要带来代价。要只是这样也就算了，甚至路过的无辜仿生人也要被他们围攻，再加上越来越多的场合开始对仿生人不友好，仿生人失控的案例也是越来越多。双方可以说是剑拔弩张

华立风原以为这种问题会被很快解决，却发现自己还是过分乐观了

怎么会这样呢，华立风最近明显状态不好。十辰于也感受得到，想尽办法闹他，不给他时间东想西想的。他当然知道十辰于是怕他多想，也怕他难过，但是他做不到不去想这些事。毕竟眼下的形式严峻成这样，无论是人类还是仿生人出现在街上都有可能遭到谩骂甚至围攻。反对仿生人的人类大肆进攻日常生活中工作的仿生人

十辰于和华立风已经半个月没有正儿八经的出门逛街或者散步了。好在十辰于相比起仿生人更容易被认成是人类，两人一起出门买东西好歹能保证安全

再过不久他们就不怎么出门了。因为大批仿生人全都违背了他们原先的指令开始攻击人类。华立风不清楚为什么这个法则会被这么快全部破坏，也许他们之间能够相互影响。于是仿生人和人类的打架斗殴事件每天都在上演，双方都采取无差别攻击的方式——他们压根不在乎对方的立场，只在乎对方的种类，不同于自己的，就要消失

华立风不清楚十辰于会怎么看这次混乱，或许他们都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演化成现在这个样子，但又无力改变现状。华立风又不用出门上班了，这一次是J不让他去的。你不要出面更安全。J这样跟他说，起初华立风一头雾水，这种时刻不是更需要他们这类研究者想办法解决问题吗。而过不了多久华立风就明白J的用意

人类政府宣布与仿生人开战，并对所仿生人进行“回收”。当然这只是官方的说法，更为简单易懂的说法叫做屠杀和焚毁

是的，开战。战争来的预料之中又猝不及防

听上去由人类主导的战争发生转变的契机是服役于军队的仿生人集体叛变。市面上可见的仿生人大多数都有不伤害人类的限定在，虽说越来越多的仿生人失去控制，但对人类的杀伤力并不算太大，若人类对他们进行大规模的屠杀，想必要不了多久战争便进入尾声。然而用于军事战争的仿生人不同。他们力求的便是杀伤力，甚至部分军队中连高级军官都有仿生人存在，他们拥有使用军火的权限，也有从事科学研究的成员。完全可以解除普通仿生人身上的限定让他们也成为战斗力

好在华立风所在城市的仿生人手里并没有杀伤性武器，他们的生命安全暂时还有保障。但一天天的新闻播报从未传来好消息，每当两个人坐在沙发上满色沉重的打开电视时十辰于总会缩成一团往他怀里钻。他轻轻拍着那人的背，附在他耳边跟他说别怕，有我在呢。他也曾问过十辰于心里会不会有什么介意的地方，对方给他的回答是摇了摇头，孩子气却认真的说道：“阿十永远是立风的阿十，立风也是阿十的立风”。那是华立风为数不多在人类与仿生人开战后还能彻底放松下来觉得生活真美好的时刻。仔细想想这样的时刻都是十辰于带给他的。一张白纸的十辰于的世界里只有他华立风，想到这里他竟然会有些许窃喜

不知道这该死的战乱什么时候能结束

 

07

我因为爱你，所以常常想跟你道歉

羽绒服变成了短袖，呼出的白气变成黏在发丝下的汗珠，冬夜里牵住的手没能变成夏日余晖下绵长的的拥吻。所有的秘密和不堪变成一只白色蝴蝶，停留在那人的指尖

战争还在继续，幸运的是他们能觅得一片清静。这座城市里的人类取得了暂时的控制权，起码笼罩在他们头上的阴影没那么巨大，华立风还能够倚在十辰于的脊背上每天上下班

研究所离市区有些远，所以两人飞驰于郊外的公路之上时华立风总能联想到游戏里的剧情，主人公往往也是在这样宽阔而笔直的大路上骑着摩托一路向前去，主人公往往没有家，也不知将去往哪里，只是走下去，总找得到一个去处。想到这里他抱住十辰于腰际的手总会收的更紧些，他是有家可以去的，他也并非独身一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有十辰于和他一起。在这个人类与仿生人已然形成对立的局面下，他俩是所有规则之外的存在，是一同私奔逃离世界的共犯。可惜坐骑不知人心里所想，只管一路轰鸣

“阿十你看”。黄昏下那人手上停住一只蝴蝶

十辰于目光顺着华立风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一抹洁白刚刚入眼，便转瞬间消失不见了。像是梦境。“什么呀，我没看清楚”“刚刚你手上有一只白色的蝴蝶诶”，像是孩童发现了珍宝一般，“特别好看”“蝴蝶还有白色的吗”“应该有吧”“我还以为只有花的”

两人的影子被拉长在公路上，紧密贴合在一起。刚刚那只蝴蝶再一次出现，落在搭着十辰于肩部那只手上。“他又回来了”，顾不上再呼唤专心盯着路的人，华立风喃喃自语道。蝴蝶炫耀般的煽动自己的翅膀，却并未着急离去。纯白色的，没有杂质的，华立风一双眼睛都被吸住。他重新反应过来时手上的纯粹颜色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他把头又重新靠在十辰于的背上，沉思了一会，轻声说：“阿十，等冬天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环游世界吧”

前面那人大概是没听清楚，于是风声把一句“你说什么”吹过耳边。“我说，我们冬天的时候一起去环游世界吧”，华立风故意坐直，把嘴放到十辰于耳边提高分贝。“你就是存心不想我好是吧”，那人报复似的也喊起来。最后风吞噬两人的笑声一并送入黑暗

那天晚上，那只白色的蝴蝶飞进华立风的梦里，扇起一片龙卷风后又翩然离去

日子什么时候能真正变好呢，谁也不知道。也许到了冬天战乱仍不会停止，也许冬天时会有新的麻烦，没有人能预见未来

 

所谓现实，就是在你觉得一切都还算不错时，跳出来狠狠扇你一巴掌

华立风无数次在新闻上看见J，从前无非是些研究成果和会议报告。社会新闻倒是第一次，要是不出意外也会是最后一次——背叛人类，这个词真新鲜，华立风甚至都要怀疑一下自己的眼睛，再怀疑一下自己的脑子，才能逐渐理解那标准播音腔说出来的东西。只是这反应时间有些太长，直到十辰于看他一直没反应试探着叫了他一句，他才又一次真真正正意识到他再也见不到自己的老师了。从他大学第二年J就带着他了，一路到了今天，看着自己从什么也不懂的小屁孩到现在，手把手教过他太多，在他日渐成长之后总笑着跟他说自己以后会成为比他更厉害的学者。J被赋予这样一道枷锁的原因是他拒绝提供部分有关仿生人的秘密资料，对外便宣称是J投靠仿生人，华立风把新闻翻完大概就看得出人类打算利用这些信息制作只对仿生人生效的武器以快速结束战争。J一向主张仿生人和人类的平等，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也不难猜测。只是这些数据他们没有从J这里拿到，也能从其他人那里拿到，又或是直接从研究所里拿，不对，是抢

当然，后面那些都是华立风恢复冷静之后才想到的事情了。眼泪来的比理智快些，轻易便红了主人的眼眶。他抱着自己坐在沙发上，于是视线便模糊了。一滴，两滴，然后就数不清楚了。紧接着他觉得被一双胳膊揽住了。他在那人怀里哭得专注而放肆，以至于没感觉到那人的眼泪落入他的发间

那天夜里他是被十辰于哄睡着的，对方替他盖好被子，坐在他的床头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声吟唱出那段他们两个都很喜欢的纯音乐。于是悲伤终于短暂放过他，意识也离他而去，只剩下一只陪着他的十辰于。像当初华立风安慰他那般的，在华立风终于睡去之后，十辰于再一次搂住那人，用自己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吐气般的说道：“立风别怕，我在”。睡着的人眉心微微蹙起，不知是不是做了不好的梦

他梦见J语重心长的跟他说他这样下去不行，让他回去好好想想。其实这话每次他遇到问题J都会跟他讲，但他很清楚J说的到底是什么。他跟J说他似乎真的要爱上十辰于了，可是他怕当他真的陷进去以后他的感情变成一场毫无希望的无期徒刑，他问J 自己该怎么办，J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就不见了。然后十辰于出现，眼里满是冷漠和疏远，说华立风是个骗子，自私鬼，自以为是的小人。他想开口辩解却发不出声，于是视线里十辰于的背影一点点变小，在终于消失时华立风猛然睁开眼睛，一颗眼泪从眼角滑落藏进枕头，华立风也不知道那滴水想说什么。但十辰于没有像梦里那样消失，十辰于此刻就躺在他的对面，温柔从眼底蹦出来围绕在他身上

还好，还好你没有离开我

我因为爱你，所以常常想跟你道歉

我的爱沉重，污浊，里面有许多令人不快的东西，比如悲伤，忧愁，自怜，绝望

 

08

华立风心想不出意外这应该是他最后一次到研究所

同事跟他说以后最好都不要去，但是想到如果军方强行从J那里拿到那些数据，想必J不会安宁，不管他们有没有别的手段，他得先把这条路给他们断了。十辰于还在家睡着，车钥匙和摩托钥匙都一并被他拿走了。没办法，十辰于跟去的话可能会有危险。如果那边真有军方的人的话，起码不能让十辰于落到他们手里

研究所还是那个样子，华立风站在大门口抬头打量着这栋漂亮的建筑，这么多年这里也算他半个家，而这个家很可能马上就要被别人拿走了。他摇摇头，开始输门禁密码，毕竟谁也不知道里面境况如何，没太多时间给他在这里伤感。灯没有开，毕竟现在是凌晨两点半，特特意挑了一个应该不会有人的时间出门，连城市都睡着了，只有路灯醒着

他拿出手电筒找到J的办公室，他们想要的东西就在J的电脑里，它只要把电脑格式化就没问题。对不起啦老师，这么多年你的心血全被我删完了，对不起。眼泪砸到桌面上，华立风的手指同时敲击键盘，于是他看着电脑里的文件一点一点消失。仍嫌不够一般，华立风抄起桌角的盆栽把电脑砸坏。这下大概是万无一失了

原以为自己偷偷出去这一趟除了研究所之外不会再有什么风险，路灯铺着回家的路，结果在家附近的最后一个路口被拦了下来，拦住他的不是人类，是仿生人——华立风觉得诧异，这个城市现在由人类占主导权，仿生人受到严格管控，他们是怎么出现的，手里还拿着木棍。来者不善，华立风有些紧张的吞了吞口水

还未等他做出反应为首的那个便迎面回来一棒，华立风想要躲开，却因此摔下了车，这个人趴到地上，脸和胳膊都擦破了皮。紧接着他感到呼吸有些困难——他正被人揪着衣领拖拽进一个僻静的小道，那人力气很大，恐怕是之前参加过战争。紧接着那人又把他的脸扳过来面向着他，他听到那人说：“你就是那个J的学生”，这副架势显然不可能是来找他说话了，他用力摇了摇头，却被一拳打在脸上：“那个J不是好东西，想制作武器把我们全杀了，你也好不到哪去”。“不是，他没有……”他刚想开口辩解，落到身上的便由拳头变成了木棍，嘴边的话变成了惨叫，他只有把自己缩小再缩小，双手紧紧护着头。按频率计算一下应该是有三个人在他周围的。他不知道这些人是只想打他一顿泄愤还是要把他打死，不过他们还挺人性化，起码让自己死个明白。想到这里华立风甚至咧了咧嘴角

身上好痛，脑袋也跟着叫嚣起来，吵的他想赶紧晕过去。然后是玻璃碎裂的东西暂停了眼下的嘈杂，他躺在地上，向声音的来源看去

朦胧之间，他看到十辰于站在太阳升起的地方

“别动他”趁着那几个人惊讶的间隙十辰于已经穿过他们走到华立风身边，把人护在身后。手里抓着的碎了一半的酒瓶尖锐的部分冲着那几个人来回以划开距离。华立风看到那人背在身后的手上抓了一把刀，正在微微颤抖

“叛徒，居然站在人类那边”，是刚刚那个打他的人的声音，“你赶紧滚开，不然你俩今天一起死”。华立风心里凉了一半，要是他们真把十辰于划分到人类那边然后把他俩一起在这解决了怎么办，十辰于的武力值他可以说是一点没给，对方有可能是上战场干过仗的，还有三个人。几年以来他第一次希望十辰于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仿生人，别和人类有除了工作上的任何瓜葛，更不要像个人类。然而挡在他身前的身影并未离开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警笛的声音，然后是几声“别动”。看来是十辰于报的警，华立风这才放心的昏睡过去，没听到十辰于焦急的叫喊

再醒来的时候他在医院里躺着，十辰于趴在他床边睡觉。还好，还好我们都没事。华立风这样想着，正迎上那人刚睁开水汽朦胧的眼睛。大约是太累了，还眨巴了两下才做出下一步反应：“立风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保护他时语气里的凶狠威胁荡然无存，十辰于变成了冲他撒娇的小孩子。“对不起嘛”，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饿不饿，要不要喝点水，或者我去买点东西吃”“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倒不是多想念家里的床，医院这种地方人多眼杂，万一谁看出十辰于是个仿生人把他带走他现在拦都拦不住，所以还是家里最安全。“医生说你没什么事，醒来就能走了”

原本有些没精神的人立马雀跃起来：“那太好了，走走走咱们赶紧回家”，十辰于被他这副样子搞得一头雾水，但是看着眼前人已经从床上爬起来，只好先顺着华立风的意思来：“那好吧，我去找医生说”，却又被那人拉住：“别，我自己去，你在这里等我，别乱动啊”

十辰于看着被那人甩在墙上的门，暗自怀疑被打了一顿进医院的到底是谁

 

09

上天只给你一丁点儿疯狂，绝对不能去掉

华立风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在短短一个月内被人围起来两次，第一次是仿生人，第二次是人类。这一次找上他的人应该是属于人类政府的，来的目的很简单——要他把十辰于交出来

他不知道对方是从哪里得到消息的，难道真的是上次在医院，或者警察来的时候注意到了，毕竟当时他昏过去了，十辰于因为情绪变动瞳孔产生异样也可能被人看出来。除此之外呢，还有什么可能……那几个仿生人被带走的时候跟警察说的？还有……研究所里关于十辰于的资料。啧，上次去怎么把这一茬忘了

他让十辰于进了卧室还锁上门，自己和外面那些人周旋。这群人倒也不拐弯抹角，上来就说听说他华立风藏了个仿生人在家，不想走J的老路就把仿生人交出来。华立风自然是矢口否认，并要求对方拿出证据。那几个人大概也没料到他完全不打算配合，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没证据就滚出我家，不然我就报警了”，就是要凶神恶煞一点才能镇得住人，这是他上一次被打总结出来的经验。结果对方也不打算理他，开始在房间里翻找起来，顺便还让两个人看住他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他不可能坐以待毙看着那群人把十辰于带走。他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想起十辰于挡在自己前面的样子

不就是打架吗，说不定这俩人比自己还宅，打不过自己。说时迟那时快，华立风一拳抡在那人脸上，自己的手也疼得厉害，另一个人上来从后面想控制住他，但是大约也是没什么经验，没能拉住他。好歹是在他自己的地盘，他很清楚什么东西可以用来作为武器，抄起桌上的装饰品就照着其中一人的头部砸过去。那人应声倒地，装饰物的一角似乎沾上了红色液体。华立风呼吸速度急剧加快。他有些害怕，但又十分清楚自己不得不这么做，无论是为了十辰于，还是为了他自己

另一个人看到他这个样子也愣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但是此刻他也不可能让这人保持清醒，怎么也得敲晕了再说。于是乎一咬牙一闭眼，一声闷响过后地上又多了一个躺着的人。他蹲下试探了一下，两人都还有呼吸。楼上也传来什么东西倒下的声响。他上楼的时发现还有两个人在和十辰于扭打。大概是听到他在下面打斗的声音不放心他一个人，十辰于也拿了东西从卧室出来，正好那几个人来到二楼，便也打了起来

终于当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是站着的时候两人都看着对方没说话。还是华立风先开口：“走，现在就走，离开这”说罢丢了手里的东西，上前拉住十辰于，去拿汽车的钥匙。却被那人拉住站在原地，十辰于很认真的盯着他：“立风，我们现在都没有退路了”“你就是我的退路，阿十。我也是你的”“那我们去哪”“去能容得下我们的地方”

 

开到研究所门口华立风从车上跳下来，从外观上看这里没什么人。他看了看抓在手里的刀，十辰于硬塞给他的

这下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吧。没有走正门，夕阳下华立风直接从窗户翻了进去。还好自己的办公室也在一楼，不然这一趟结果如何还真不一定。按下删除键的一瞬间华立风停了一秒左右，最后面带微笑的指尖用力

好了，现在世界上只有他知道十辰于是个仿生人了

当他再出来时十辰于已经做到了驾驶坐上，看着他窜上车系好安全带，便一脚油门驶向远方

“我们去哪里”“不知道”

这下真的变成私奔了

原本有些悲壮的，华立风想着。可两人脸上竟都带着些笑容

时间仿佛回到那个他们遇到白蝴蝶的黄昏，一切都变得不真切起来。“立风”，他听到身旁的人温柔的开口，“你知道吗，就是你受伤住院的时候，我不是在你旁边睡着了吗”

像是预感到那人会说点什么似的，华立风转头看向他。“我做了个梦，猜猜看梦到什么了”

十辰于笑了笑，没等华立风接话便自顾自说了下去：“我的梦里有蓝色的沙漠，红色的海，黑色的太阳……还有一只纯白色的蝴蝶”

上周末考试忙着复习所以忘记更新了

元旦三天连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