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的绒毛

——是Alison

• 枯枝

时间很快。也到了冬天了呢。

我踩断地上掉落的黑色树枝。冬天，水分难以蒸发。前些天下的雨把土壤打湿，到现在也没有彻底干透。落叶在树根处腐烂，湿度让我觉得有些不适。

所以，半年过去，我们依旧在公园露营。虽说食物的来源是不愁了，但是缺少了天花板和墙壁的遮蔽，还是未免会让人觉得有些孤单。

嗯，我知道有那些队员们的信任。不过，正是因为我是她们的队长，所以才更要在她们面前坚强啊。

所以，内心的孤单寂寞无人排解，反倒越积越深。在遇到老师之后，就更是这样。

每次遇到老师，都忍不住想要依靠他。这也是无可厚非的吧？我还是个学生呢，依赖大人一定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如果兔子太久没有人陪着说话，也是会孤单寂寞的呢。

毕竟我只是一只兔子。

泛黑的泥浆粘黑了我的鞋子，在上面留下难洗的棕色污点。

我和咲说我可能要出去一晚上。她很信任我，并没有问我是去干什么的。

所以，我正披着一件大衣，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公园里，试图找到什么归所。

希望不要遇到其他两只兔子吧。希望不要被任何认识的人发现吧。

天色有些昏暗。看上去要下雨了。

……没关系。兔子的毛短又保暖。又有咲照顾，一定没关系的。

某种类似于放弃的心情从心中涌出。

有些累了呢。

“咔哒”

已经被蛀空的树枝被风一吹，终于支撑不住，在我的面前落下。

我把手放在胸口前，仿佛想要对它说些什么。

枯枝安静地落在腐烂的树叶上，仿佛一直存在在这里一样。

稍加思索，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思索。

所以，我还是踩了上去。

“咔哒”

枯枝应声断为两截。

仿佛内心的什么东西被击穿，冰冷的水珠落到我的手上。

我望向天空。

……雨，比想象中来的要早呢。

• 冻雨

雨越来越大。

我临走前随手披上的大衣并不能防雨。冰冷的雨渗到大衣里，迟早也会渗到我里面的衣服里，然后让我患上一场感冒。

我披起帽子，但挡不住寒风吹到我脸上的雨滴。

兔子的毛很怕潮。被打湿了，是需要赶快擦干的，不然会生霉。

……毕竟我也不是兔子。

终于，我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寒风了。这样下去，就要冷到蜷缩在地面上了。

就像逃一样，我推开门，狼狈地走进咖啡店。

暖气很温暖，让我意识到我刚刚身处的环境多么寒冷。

我无意的回头。雨击打在窗上，化作白色的冰。

“是冻雨，很少见呢。”

咖啡师正和什么人说这话。在我望着窗子出神的时候，她歪过头，对我说着话。

“基沃托斯很少下冻雨……应该马上就会变成雪吧？”

我像只受惊的兔子，向后跨出一步。“我身上没有带钱……”

“没关系，这一杯就当我请你了。”

此时，和她聊着天的人也转过身来。我们视线相交。

“……宫子？”

“……老师。”

是老师呢。

“怎么浑身上下都湿了……希尔，有毛巾吗？”

他连忙跑到我的身边，却又因为我的防御性姿势和偏向一旁的目光在离我两步远的位置停住。

“咖啡厅里怎么会有毛巾。这里有厨房纸，都拿去吧。”被称作希尔的咖啡师丢给老师一大包纸。老师接过纸，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走到了我面前。

我下意识的想要逃开，但又因为面前的人是老师而停住了脚。

老师用纸细细地擦着我的脸。我无法再躲开，索性就看着老师的眼睛。

这忽然变快的心跳是怎么回事……忽然有想吻上去的冲动。

咖啡厅里的香味很好闻。暖气无言的钻进袖口。

“……这样头发是擦不干净的。得带你回夏莱用电吹风才行。”

老师用了一整包纸，把我头发上和脸上的水珠擦干，又帮我把大衣脱掉。

大衣吸满了雨水，重的和石头一样。

老师让我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然后从不知哪里拿出一件新的大衣给我披上。

身体逐渐变得有些干燥。莫名的安心感涌上心头。

我望着窗外自己的倒影，视线游离在冻雨结成的冰上。

不用在潮湿的户外呆着……意外的很不错。

于是，就这么喝着希尔端来的可可，侧耳听着老师和希尔的对话。

“是你的学生？”

“嗯。”

“怎么这个样子？”

“……没带伞吧。”

“哦。不过，记得带她洗澡。不然一定会感冒的。”

“嗯。”

“等雨小下来，就赶快带她回去。”

“嗯……”

天逐渐黑下来了。世界逐渐变成了灰蓝色。

然后，路灯被点亮，橙色的光遮住了我在玻璃上的倒影。

我想象着刚刚被我踩断的枯枝。大概已经被覆盖上了一层薄冰。

如果现在踩上去，鞋子上一定会沾上更多的泥浆。

 

不知不觉间，可可已经见底。我望着空空的杯子底出神。

“宫子，该走了。”老师如此呼唤道。

我有些无神的站起来，不知道要看向哪里。

“雪小了。可以走了哦？”

被老师这么一说，我才看向窗外。

• 湿雪

不知什么时候，冻雨变成了漫天飞舞的雪。

雪很大，在空中洋洋洒洒的下着。

我想了很久，要怎么跟着老师。书店免费看到的少女漫画里，永远也不会有适合我的情节。

想要跟着老师，所以我拽住老师的袖子。害怕和老师的眼神正面接触，所以我看着地面。

雪花落在我的手上。真的很大，比子弹头还要大上一圈。

然后，逐渐在我的手背上融化。

毕竟我只是一只兔子。遇到了喜欢的人，就要一直粘着他走。

雪花依旧纷繁的落下。落在地上，便会融化，只能在树叶上积起小小的白。

是湿雪呢。

严冬的雪，只能是隔阂人心的冰墙。但湿雪，只需体温就能融化。

但不管怎么说，湿雪依旧能打湿人的衣服。所以，老师注意着伞的朝向，避免让我刚换上的大衣再次受潮。难得的安心感，驱使着我不自觉地依靠着身边的人。

兔子的毛很短，所以只要稍加干燥就可以变干了。

我拉近与老师的距离，默默地抱住老师的胳膊。

老师似乎有些惊讶，但并没有在意。也许，他理解成我离他近一点，就可以少淋一些雪吧。他把伞完全偏向了我这一边，无视着自己的半边肩膀。

雪融成水珠，从伞缘落下。被橙色灯光和白雪点缀的街景，意外的很好看呢。

我想，我一定可以在这里盯着雪看上一整天。

能依赖着某人的温暖，心里就会热起来吧。

温度计上显示的只是数字，通过手臂传来的才是真正的温暖。

如此想着的时候，雪已经渐渐停下了。

• 冬夜

老师把我带到夏莱里，让我好好洗一个热水澡。

整顿完毕后，他就说着“没有换洗衣物可不行”，然后就一个人跑去超市给我买内衣了。

……我也是个女孩子啊，让老师给我买内衣也会害羞的。

热水流过身体，让我彻底放松了下来。

是不是对其他兔子们太不公平了呢？

或许，真的需要考虑一下，好好依靠眼前的大人吧。

虽然兔子一个人也不会感到寂寞……

毕竟我也不是兔子。

穿着不熟悉的衣服，我坐到夏莱的床上。

没过多久，老师就回来了。他还从其他学生那里借了电热吹风和梳子，为我吹着头发。

全身上下散发出温暖……上一次的热水澡，是在多久以前？自己都快要忘记了。

毕竟我们只是学生。为什么要生活的那么辛苦呢？老师好像是这么说的。

因为不想依靠你啊。因为兔子们是很怕生的。因为我们是RABBIT小队。

这样的理由，真的不是借口吗？

 

我只是单纯的喜欢身后为我梳头发的人吧。

我只是希望着他终有一天，可以来拯救我们吧。

老师似乎吹好了我的头发。电吹风的声音忽然消失，房间里有些安静的可怕。

我只是不想他就这么离开罢了……

所以，就像下午所做的那样，我再次抱住了他的手臂。

他有些困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想了很久，

想了想和我一起的兔子们，又想了想老师，再想了想SRT。

最后什么也没想。

管他呢。如果是老师来帮助我们……什么都不需要担心了。

温暖，沿着手臂传来，直抵心脏。

所以，我把那天没能说出口的话，认真的传达给面前的某人。

“老师……可以，一直牵住我的手吗？”

 

窗外，天空已经放晴。星光散落在银河里，仿佛触手可及。

今晚的夜空，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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