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自我分析(一)

2022-05-28 16:22 作者:白与黑无限问题  | 我要投稿

在阅读前,我希望读者能够注意到,本文既不是单纯的回忆录,也不是纯粹的精神分析。事实上它会是什么样子只能由你的阅读视角来决定。我个人更喜欢称其为回忆与心灵分析的杂糅。

     因为不是文学或知识分子出身,所以我的行文尤为粗犷(不似学院派一样行文脉络清晰,引经据典),且有时又有近乎于自白的热诚。实在的说,这对读者而言必定是困难的,也必定是一次不愉快的阅读经历——行文不仅跳跃,有时还缺乏必要的背景解释。但是我依旧希望读者能够耐心看下去,即使这些文字不能给予你任何思考。为什么呢?

    庄子讲:无用之用,是为大用。我的文章就是没有用,请读者不要拘泥于功用,拿它催眠也是舒坦之举。

  创作的想法最初来自于《回归故里》一书,埃里蓬的少年经历与我产生了跨时空的共振。”原来是这样啊””这种情形我也有”的这种心灵呼应促使我动身分析自己的过往——虽然在20岁的时候写这个似乎有点太早了——可能会是一场拙劣的模仿。

  需要指出的是,这里不会有过分的猜测,也没有刻意的解释。更多是在叙述之余加入一点分析或评论。我不会像埃里蓬一般涉及政治,也不会让文章充斥各种难懂的术语。

   

  




     当我第一次意识到我是我的时候——哲学上说的我是谁——我已经六岁了,那是我在乡下玩耍的记忆。父亲经常在餐桌上谈论自己幼年学步的故事,每次我都心存疑虑,因为我不记得自己的童年,所以我有理由怀疑父亲故事的真实性以及父亲可能存在吹嘘自己的可能性。伊丽莎白·洛夫斯特揭示了大脑虚假记忆的存在,提醒我们记忆不是一成不变的,是可以被未来更改。在拼写时我差点将开创克苏鲁神话的作家洛夫克拉夫特与这位认知心理学家搞混,我最近刚在《凉宫春日的消失》看到他的名字,这正是虚假记忆的一个实例)

   关于童年,我记忆糢糊,只有几个无意义的印象挥之不去。但从姐姐的叙述中我可以肯定,农村是我的底色 ,即使它逐渐淡出了我的生活,作为我的精神意象依旧占据着我的精神空间。

   母亲出生于七十年代的一个小山村里,外公是乡村医师,(我还记得他为我打针之事)外婆是农妇,一辈子没有离开过土地,即使在晚年因母亲和大舅在县城同住而在县城里带孩子待过两三年,也不曾令其改变过她那农人的思想观念。母亲只读到小学三年级,之后就缀学在家,帮外婆种地、放牛、操持家务。受教育的机会留给了两个舅舅,并不是纯粹的偏心导致外公选择将受教育的机会留给儿子,在那个刚刚复苏的年代,贫穷限制了一切选择。(是偏心与资源的限制决定了外公这么做)

   父亲出生的比母亲早,他家在母亲的邻村。两个村子都有深厚的宗族性质,一个姓刘,一个姓池。爷爷是二十年代出生的,家境同那个时代的所有农民家境相似,不过据大姐的回忆,“父亲说爷爷在私垫受过一年教育,似乎很有天分(虽然清廷于1908年废科举,兴学校,但广大的乡村里落魄旧式文人的私垫依旧延续了一段时间)但兵荒马乱中爷爷无缘于教育,只能被迫早早地扛起锄头,庄稼人的属性一生都不曾改变。”

    奶奶是三十年代出生的,曾经是大户人家的童养媳(据姐姐讲述,其待遇如同女儿。关于旧时代的婚姻可参见费孝通的《乡土中国》一书)14岁时未婚夫死,按传统论理观,只得下嫁给低层人。不知爷爷靠了何种关系,得与娶了大户人家的掌上明珠。



    如果人的自私是出于本能,那么教化的作用就是抑制本能。姐姐说我童年时是小皇帝,对母亲吵闹,索要自己想要的一切。如果母亲一刻不在身边就会咒骂不止。大姐二姐都不太喜欢小时候的我。尽管如此,她们现在应该会认同我的说法——我不太符合成长的预期。

   显而易见,父母溺爱我这个晚出的儿子(至少在二姐与父母爆发激烈争执前)这种爱助长了我自私的心灵。据姐姐的回忆,我小时候和两位姐姐不合群。这很好理解,孩子的情感是直白的,我的出现分走了姐姐们的资源与关爱,不对我不满是不可能的。

        二姐与我谈论父母时总不乏抱怨。她将自己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归咎于父母教育不当——溺爱儿子——不支持她上大专,大姐应该也会认同这种看法吧?缺乏学历,工作不顺的大姐一直被父母催婚。而第一次催婚则成了大姐要命的体验——已经定婚但最终又因大姐出逃广州而结束的经历。

   如同那个时代许多农民出身的青年一样,我的父亲在年轻的时候背井离乡来到广州寻找机遇(此时父母已经结婚)。初中毕业,在父亲的一众兄弟里算是很卑微了。其艰辛大概会和埃里蓬父亲的经历高度相似,至少今日的我无法体验其中的实感。可以肯定,在沿海日新月异的现代化都市里,父亲的观念发生了变化,可以将之称为农人思维向城市工人阶级的思维转变。不过更易理解的说法应该是思想更开放了。因为田地的缘故,母亲留守在农村老家,一直耕种一片不大的田地,直到在08年搬到县城后的第二年才最终离开了土地。

   这样的生活对父母有何影响?他们又如何看待自己的过往?很遗憾,我不可能与父母进行平等的交流以获知详情。在与父母和解上我可能会像大多数人一样,成为人父后才可能互相理解。

    幼儿园的记忆我也没有,所以我并不清楚我在那里学过什么,我甚至怀疑自己是否上完了幼儿园。多亏了姐姐耐心的讲述,我才获知我确实上过,而且教师的评价比较积极(但我认为这只是一种客气的说法,就像我小学的班主任从不在家庭报告书上透露实情一样,这样做是教师想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不管怎么样,我确实难以回想起搬家到县城前的故事,但它确实给我了留下了印记,最明显的便是我从记事起从不曾叫过二姐,只叫她“师傅子”。这种没由头的惯习很难改正,后来我才从父母劝我改口叫二姐时得知我为何这么叫的缘由:二姐小时爱哭,她哭了我也会跟着一起哭,隔壁大伯戏称二姐是哭师傅,我是哭徒弟。于是大家就这么叫下去,久而久之我便把二姐叫成“师傅子”

  在农村的土坯房旧址上游走时,我能有什么情感呢?不会的,我从小学起就在县城,逢年过节才会跟着父母回去(我会尽量不同去,去了也会催促父母早点回县城),但也是当天去当天回。唿,讽刺的是,正在写这段话的我渐渐回忆起了在老家的零碎记忆:“烂毛狗”“菜园”“连到山那头的稻田”以及充满粪蛆的茅厕。对这些记忆我感觉良好,但我又不能够沉浸其中,因为我深知这是大脑加工后的粉红色回忆,真实情况如何是不可获知的——这大概算是读书太多的副作用——无论是什么也都可以分析,也即批判的批判。

  鉴于楼房失修与县城的好处,父母终于做出搬离的决定。而这座陪伴了三代人的土坯房也在某个雨夜轰然倒塌。由于晚出的缘故,我不曾对爷爷与奶奶留下印象。但小学时母亲常说我花钱跟爷爷一个德性——手里有多少都会花出去。

   懵懂无知的乡村孩子从此来到了县城,不过这不会是一路顺风的旅途,只会埋下众多心灵症结。

  在农村时,母亲经常在我身边,我可以通过哭闹获得我想要的一切。

   进城后我要与舅舅一家共处一室。这是一种′私人套房,房间不少,但装修略显简陋。父母与舅舅家早就商量好了,让外婆来照顾我们的日常起居,舅舅与舅妈安心在外地工作,妈妈则回到老家善后,爸爸依旧在广州的汽修厂工作。

  第一个夜晚就要独自一人洗澡,一个人。外婆可不会像母亲那样溺爱我,于是许多事我都要去重新适应。当我脱光衣服站在浴室里时,不知道为什么,一种莫名的恶心感涌上心头——那一刻我头一次体验到脑海中对母亲十足的厌恶。(这种感觉在以后的日子里继续纠缠着我)这种感觉持续了一阵后便消退下去,那样我又不会再感觉母亲是恶心的、厌恶的。

    外婆可以说素质不太好,非常符合《水浒传》里的老妪形象,会骂人、会跟人急眼、唠

叨、爱谈邻里长短,但也有农人朴实的一面,省吃俭用。实话说我不太喜欢外婆,但已经一把年纪的外婆从农村出来带我们也十分不容易。

    舅舅家加上我们家一共六个孩子,而房间却只有三个,所以睡觉必须要挤着睡。妈妈不在的情况下我必须屈服于外婆的强硬态度——和表弟一块跟外婆在一张床上睡。我的两个姐姐也要去挤着睡。

  这种局面对当时心灵不成熟的孩子——我,而言显得并不友好。母亲在老家、姐姐们无法依赖、外婆的关爱很普通、三个陌生人——表弟、表哥、表姐。这是一次精神断奶,而且是突然的。

   第二天我就得去一墙之隔的小学上一年级。不得不说这很糟糕,我几乎无法适应那里,那里的一切都很陌生,我没有跟任何同学说上话,老师教的我也没有学习过,那段时期在学校上课的经历实在是一塌糊涂,我什么也没学到,拼音不会、算术乱七八糟。语文老师还专门在早读课问过我为什么不写作业,我忘了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更有可能的是我没有回答)我不止一次地被数学老师——同时也是班主任——罚站,亳无疑问我厌学了。

   唯一的慰藉是我和表弟熟络的很快。第一天就在一起玩,这大概就是孩子的纯真之处。只要有可供消除不安与紧张态势的东西就会立马投入进去。

  尽管年幼的我还不知道自己正面临着什么,但现在的我完全理解这是一种隔阂——乡村与城镇场域间的对立冲突。它不仅体现在学校管理之上,也表现在家庭生活之上。在乡村世界长大的我不可能在一夜之间适应城市生活(虽然我们住的地方靠近郊区以至于更像村镇)

  我们租住的房子是临街的大道,沿着大道一路西行便可直通县中心的广场。在这样一座三线城市里,经济发展往往与大城市脱节严重。但横穿县中心的206国道让这座小城显得喧闹繁华。在母亲结束老家的农活并在县城找到一份制衣厂的工作后,我就常常在夜里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和着风从大道一路飞驰而下,夜间喷泉也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超市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令我忍不住向母亲索要。这样的时光是我一周中最快乐的时候了。

   伴随着母亲回来的不仅是物质满足,还有温柔的床铺——我终于可以摆脱外婆而和母亲一块睡了。但是,与农村时不同,母亲常常在制衣场工作到晚上八、九点,白天是没有母亲的,只有晚上下班后我才可以见到母亲,所以我常常会等待母亲。外婆不会允许我和表弟闹腾到这么晚,所以我们有时只能在临街的窗户上向外观望。不仅是等待母亲骑着自行车归来的身影,也是好奇的观看街道上的一切。

   表哥是个严厉的人,他似乎扮演了表弟父亲的角色,而我也因为和表弟太亲近而被波及。有必要说明一下,表弟小我两岁,正在读幼儿园,在搬来县城前一直和父母住在汕头,当时舅舅们还在汕头工作。表哥和表姐都上初中,我大姐也跟他们在同一所初中。或许是因为表哥的存在,表弟并没有显得不适应。不过,表哥关照我们的方法倒是令人头大,包括扎马步,上下蹲、站着不动之类的,兴许是在学校里习惯了这样的惩罚,我可以做的很好,而表弟则常常因为活泼好动而被训斥。

   




  叙述这些有什么意思?只是纯粹的回忆过往吗?不是的,绝对不是为了回忆而回忆。我不过是想说明那种生活对我的影响。在租住地的两年时光里我几近于一种放养状态,这正呼应了往后父亲对我教育缺失所下的判断。放养的两年里,我的学习十分糟糕,属于吊车尾的阵列。在学校的日常包括因作业没写而罚站、因迟到而站墙角、因作业乱涂乱写敷衍了事而被打手心,这些几乎没有一天停过。也因此,我期待着放学,随时准备着离开学校,这是一种煎熬,漫长的课堂与漫长的生活,仿佛这便是我以后长达九年的学生生活!

  我该怪谁呢?我不会拼音是因为我只在乡村幼儿园学过一点不完整的知识而已,当小学老师开始上课时我既听不懂,也无心听讲(虽然语文老师很友好的对我),我尤其害怕上数学课,害怕这位戴着眼镜,骂起人来亳不留情的老师。

    这是只有那个时代才有的管理与教学方式,从乡村幼儿园到县城小学之间的知识传递在我这里出现了脱节,从而让我跟不上学校的教学节奏,而乡村熟人社会里的玩伴则消失的无影无踪,我无法快速融入小学里的环境(我花了三年才在学校里交上朋友),这一切都将我向厌学的轨道上推去。

   在学校的不幸遭遇,在家中母亲的无暇照及,这背后是农村人口城市化浪潮的时代悲剧。

  我的父母不可能了解过心理学知识,对我的养育也不可能像城市中产家庭那样对症下药。他们没有意识到直接将我从乡村转到城镇小学就读是一种错误,这种做法缺少孩子心灵的过渡,也让我面临基础知识脱节,跟不上学校教学计划。当我还在幼儿园识字时,城里的同龄人已经在学拼音。这种缺乏过渡的行为让我对学习产生挫败、不满、憎恨的情绪。而在另一方面上,城市生活代表着严谨的时空间安排,母亲必须一早就去遥远的制衣厂上班,到晚上才会回来。但若在农村,我一整天都可以找到母亲,即使在田地里干活也只不过距离百步之远。

  根据埃里克森对儿童心理的研究,幼儿园到小学的阶段是十分重要的时期,这一时期如果缺少必要的关爱,心灵一定会产生阴影。而我的阴影便是自卑。



      传送门:

  1. 《漂流少年》现代生活下的迷茫——动画背后的自我价值认同问题

  2.       自我分析【二】

  

  

       

自我分析(一)的评论 (共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