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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王庙的地下,藏着世界的秘密(下)| 科幻小说

2020-07-15 21:07 作者:未来事务管理局  | 我要投稿


傑要做的事情,要我说,就是发动那些留在北方、原本属于他的家族的力量,并将这份力量变成新时代的基石;而我听从了阿幻夫人的请求,带着孩子前往南方,可不只是单单未来联系南方的势力而已——当我已经眺望不到他们的船时,我怀里的孩子的手脚已经比之前明显地变长了。这孩子的成长速度惊人地迅速,等到我们的船停靠在那古家的港口时,他已经长得有我的一半高了。他成长的地方不仅只有体格,还有能发出声响的能力——他既能像我们一样说话,又能像他的母亲一样靠嘴发出声响;事实上,他多数时候只用嘴组织仙人的语言,且只在有必要时才用我们的语言。

既然这样,我便想到了一个主意:我要让他在自身成长的过程中,见识一下我们迄今为止所创造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或许在旅途中他的所见和所学,能够在将来的所谓“构建新世界”中发挥作用,让我们的一些传统也得以延续下去。

于是,在那古家停泊之时,我告诉船夫,让他们带着大部分的军饷径直往南,而我则带着这孩子下了船,来到这仅次于京城的第二大港口城。在城里,我置办了不同尺码的衣服给他,还找刀匠给他打了一把趁手的刀,末了又买了两匹好马代步,准备带着他用陆路南下直到目的地。我没有给孩子起名,因为我觉得他的未来有着无限的可能,岂能用我们现在的起名法把他给束缚住?

所以,在往南的这段路上,我教了他不少我会的东西,比如乐器和棋牌,而他则让我大开眼界,居然连沿途路上的花花草草,都一清二楚。他还试图教我去除语言中音律的方法。我还尝试过给他出些更为刁钻的难题,当然,这孩子也能做到应对自如。结果,虽然他一直毕恭毕敬地叫我师父,但我已经自认为是他的学生,与其说是他在向我学习,倒不如说,是我在从他那里再学一些来自过去仙人时代的知识。

在走到一半路程的时候,这孩子的言行举止突然又变得奇怪了起来——他口中的那些“新奇的事情”,从物件和人物主题,变成了传说故事。诸如西方的层层高塔,连绵数月的毁灭世界大战,还有什么“杀死了旧人类的尘埃武器”之类的,听着甚是可怕。但更可怕的,还是他告诉我那些绝非捏造,而是真实发生过的历史,就好像在说我们迄今为止所创造的一切,其实十分渺小一样。

这种因为无能而产生的惆怅之情,在我的心中逐渐地变得越来越难以抑制。光想到我们这些“旧人类”将会被夫人,还有她的儿子这样的“新人类”取而代之,我对明天就少了一分期待。但离得原来的世界越远,却又不再去想了。在我们再次坐船前往最后的目的地前,那早已飘渺的期待,离完全转变为恐惧还有些时日,但四周的景色好像在回应着我内心深处的担忧——我沿途经过的村镇,人们都在谈论着种种怪异的现象,像是在荒野中游走的神仙幻象,像是在耕牛的身上肆意乱爬的残肢断臂……还有,像是可以免费和旅店女将睡一晚之类的怪谭。

先暂且不说别的,最后一条传言,部分是真的。有个地方的女将还真的把我拉到她自己的房间里去,只不过她是为了打探那孩子的身份,见我表示无可奉告,就突然半脱了衣服,像饿狼扑向野兔一样扑向了我。那时幸好动静太大,把孩子也引了过来,不然我早就丢了性命——那女将的身体已经变得异于常人,能从嘴里吐出骨头,而且被孩子砍掉了整个肩膀,只留下一节胸口与被砍掉的部分相连,之后,还能继续站起身来。最可怕的不仅只是如此,从女将身上的那块硕大的切口处冒出的不止有体内的油,还有一大块由油、碎骨和肉块所组成的混合物。这团无法用语言去描述具体形状的东西,用蠕动的方式向外爬着,还从它里面伸出了一条突起物,试图去够住挂在女将身上那摇摇欲坠的被砍下的肩膀。等那条突起物即将碰到肩膀的时候,它的前端又突然疯狂地抽搐起来,伴随着粘稠的摩擦声,五条手指一样的玩意儿飞快地长了出来,然后抓住了肩膀,开始把肩膀往它原来应该在的地方拉过去。

我不愿相信我曾目睹了这一幕景象,纵使我已经去过这世上最令人不可思议的仙人之地,见过那地狱百景一般的肢解场面——女将那扭曲的躯体,比地府更加让人感觉到陌生和不解。就连那个跟他母亲一样懂得多的孩子,看到被他砍倒的女人变成这样,握刀的手也吓得颤抖起来。

“妈——妈——”那团东西自己打开了一块大口子,从里面传出了浑浊而空洞的声响,同时更加地向我们逼近。我们只好下了楼,想办法逃离它。但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我本以为既然女将的身体已经被孩子砍伤,她肯定追不上我们,但我没有想到,那团东西还能长出两只脚,使这个占用了女将身体的怪物可以用仰躺的姿势,四足并用地紧追我们。

孩子,让它退下!我不知道那东西到底能不能与之沟通,所以还是决定让孩子来替我探探它的底细。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孩子大声斥责道。他的喊话似乎起了效果,那东西停下了脚步,转而让女将的头转动起来,用女将的眼睛端详孩子。

这孩子……他有那东西!那东西似乎并没有完全把女将的身心据为己有,我脑海里的话,是从女将那里传出来的,而非那个团状的怪物。

不过,她并不是想要求救,而是跟这个追着我们的怪物一样,想要追到什么我不知道,但对她而言很重要的玩意儿。只要有了那东西,只要有了那东西……我的孩子,就可以……

她的孩子?我刚读出她越来越模糊不清的语句,那团状物就大喊了一声“妈妈”,便四足一蹬,往他身上扑去。若是寻常人的话,应该早就被撕碎了,但毕竟这孩子是傑的儿子,在剑术上有着天赋一样的直觉,看到那畸形之物向他冲来也不后退,反而迎上前一个斜上挥斩,把女将肩上那块团状物给砍成了两半,自己则是毫发无伤。

“师傅,这到底是——”

小心!

这孩子还是年轻,砍完后竟没有保持残心之意,居然转头向我发问,这正好给了倒在一旁的怪物可乘之机。那怪物迅速地用女将的手脚起了身,继续向孩子发起攻击,孩子没来得及招架,居然一不小心摔倒在地。眼看怪物离他越来越近,他握刀的手居然开始因为害怕而松开了。我急忙冲上前,用尽全身力气,往怪物的腰上用力一踢,这才让它往一旁滚了一圈,然后停了下来。我扶起了孩子,本想要训斥他粗心大意,但终究没有这么做。更何况,当前最要紧的还是彻底了结这个怪物,让它不能再起。

但那团东西并没有因为停下来,而是开始叫得越来越大声。但刚才的斩击显然起了效果,那叫喊着的团状物上的切口流出了红色的汁液,它的表面也迅速地变成了长满疙瘩的瘤状物。没过多久,它就安静了下来,瘤状物也都开始崩裂,变成了碎片。那些原来附着在骨片上的肉也都溶化殆尽,只剩下残留在地上的已经干掉的红色汁液。

把她也斩了吧,她伤成这样,眼里也没光了,活不了多久。我本想这么说的,但女将最后的话语,又让我不忍心了——她说了一句我的儿啊!后,就死了。

孩子……

“师傅,你听到了吧,她在说那个从她身体里蹦出来的东西,是他的儿子。”

我听到了——

我还没有说完,那孩子把刀一横,往自己的左手心上拉了一刀。从手心的伤口上流出的,是红色的汁液,颜色和气味和地上的一模一样。

“我和那东西……也许她只需要一点我的什么东西,那块肉团就能变成人的祥子,她的儿子也就变得正常了,没错吧?”

“他们已经做得够好了不是吗?”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仙人的话,不禁用脱去音律的声响脱口而出,“也许是生命就总能找到出路。”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回答了他。但我觉得他应该一如既往地比我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连夜悄悄离开了女将所在的镇子。接下来的那一段路上,那孩子一直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什么都不问,也不回答我。他的沉默,加上看到那些沿路上那些越来越萧条的城镇乡村,我愈发地感觉有不好的事情在前方等待着我们。

原本,离了酒馆,若是没有随身携带古物,身旁的人必不能听见我吹奏。离了酒馆,我便觉得是离自己的世界很远了。但如今我确实是往世界的边缘去了。一路往南,往南,直到世界的尽头。

在出了某个世界暗藏的界线之后,世界渐渐对我失去了影响力,我终又缓缓失去视觉的能力,开始了最后的暗夜行路。我还记得那一刻,往前一步,世界突然变得黑白,只道继续前行,迎来最终眼前一黑。

那一刻,我踌躇在原地片刻,往前一步是黑暗无边,往后一步又复光明。如此反复,明灭之间。


(完)


编者按一篇可以看见声音的小说。一出夹杂着木偶剧、默片、歌舞剧、黑白片印象的《西部世界》。机器人、古风、坎普、末日、暴力等元素混搭出了一种意想不到美学质感,甚至邪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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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郭亮

题图 | 葛饰北斋绘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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