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棣 第四章、第五章与第六章
四
闹鬼的传说 一
“新界294年7月20日：
“诺亚同学，请让我一直跟着您吧。
“我将永远倾听您的心，
“我将明白您的一切心意……”
摘自绯居玖三的日记。
——学校里有闹鬼的传说。
虽然已经是科技比较先进的时代了，奥尔多斯大学仍然保留着质朴无华的模样，甚至给人一种它是中世纪的同心城堡的错觉。
与此同时，据传闻，它不时会给来往的学生一些莫名其妙的幻觉，久而久之被演化成了闹鬼的传说。
不过学生们并不在意。
绯居玖三：“诺亚，你有听说过‘闹鬼事件’吗？”
诺亚：“有这事？”
玖三：“这是学校里的古老传闻……”
传说，鬼在夜间作怪。
他们记录人们的行为，并且又会在第二天让他体验相同的事情。
有一个人就因此被困在学校里。
起先，人们只是觉得他奇怪。
再往后些，他就消失了。
没有人找得到他。
人们越来越相信学校闹鬼的传闻。
但由于奥尔多斯大学一贯的好名声，人们都不怎么在意这件事。
就算它是真的，那又怎么样呢？
诺亚：“那也只是聊聊。”
玖三：“诺亚，我想调查它。我想知道那个人去了哪里。”
诺亚：“鬼什么的事情，不是我们能管的。”
玖三：“Aber ich will es versthehen！”（但是我想理解它）
诺亚：“呃……”
玖三：“诺亚，你不会不愿意吧？”
玖三的蓝色瞳孔里映着诺亚的身影，仿佛诺亚坠入满天星河。
诺亚：“……老大，我们要从哪里开始？”
玖三：“唔，我们先调查一下学校各个楼层吧。就从我们这栋开始。开始咯，诺亚。”
诺亚选择了跟上玖三一步一跳的步伐。
她粉白色的头发任由惯性摆布，上下跃动着。
诺亚看了一眼手表：“明天早上六点，学校例行断电。现在是九点四十四，我们还有……”
“还有八个小时十二分钟，”玖三头也不回地说，“十三秒。”
突然之间，诺亚的兴趣被狠狠地提了上来——他想要了解面前这个女子的内心——不，是她的性格——不，是她的精确度。
诺亚跟在蹦蹦跳跳前进的玖三身后，一言不发。
这是一条很长的、黑暗的走廊。走廊的感应灯跟在玖三的脚步后亮起，照亮诺亚瘦瘦高高的身躯。
诺亚对爱情不能算是一无所知。不过他从未品尝过它的味道。
曾有一个喝醉的人握住路过的诺亚的肩膀，另一只手握着酒瓶，他说，爱情是一种毒药，它令人上瘾，它会在毒性发作前麻痹你……
从回忆中清醒过来，诺亚面前仍然是那位蹦蹦跳跳的玖三。
原本安静得恐怖的走廊里的气氛竟然有一丝轻松。
……甚至有一点可爱？
停下。诺亚好像也被绊了一下。
如同时钟被摔坏了一样，一切都停止了。只有来自长廊那头的风送来的机械运行声。
绯居玖三抱着自己的胸口，站立在原地。
诺亚僵着脸走上前去：“老大？”
玖三没有说话。
诺亚走到玖三身前，撩起玖三的刘海，感应灯随之亮起。
诺亚望着玖三的眼，却仿佛坠入了地狱。
玖三缓缓开口：
“诺亚，你的脸上……”
眼睛，在滴血。
从眼角流下的……
是滚烫的血。
“老……大……”
诺亚口中血沫横飞，它们生硬地撞在了玖三的脸颊上，滑下。
玖三：“诺亚……”
“喂，玖三？玖三！”
玖三横倒在了诺亚怀里，又一次。
玖三：“诺亚……血……”
诺亚：“哪里有血？”
“你……”说完，玖三就失去了意识。
诺亚从兜里掏出手机，拨通了求救电话：
“喂？是……”
——医院——
“……不过不能排除是心理原因。”
“好的。谢谢医生。”
玖三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在病房输着液。
玖三：“诺亚，你不去上课……在这里，陪我？”
诺亚摇了摇头：“你是我老大。”
玖三：“那天晚上，花园里……”
诺亚又摇了摇头：
“那天在想事情，什么也没记住。”
玖三的垂下眼皮，有一种失望的满足。
玖三：“诺亚，我们还去探险吗？”
诺亚：“先把身子养好。”
一个电话打来。
诺亚侧着脸，目光从玖三身上撤走，接了电话。
诺亚：“喂？我这边在忙。嗯，没时间。你在循环？人声？杂音？那在下一次循环打给我吧。省点电，拜。”
电话被诺亚挂断了。
玖三虚弱地说：“诺亚……”
诺亚撩起刘海，露出他的光滑的发际线：“老大，我在。”
玖三：“你在说什么循环？”
诺亚：“嗯……”
玖三想要从床上坐起身子，却被诺亚轻轻按下。
玖三：“诺亚……”
诺亚轻松的手机铃再次响起。
玖三：“打开扬声器。这是老大的命令。”
虽然突兀，但是诺亚选择了接受。
诺亚接听了电话，打开了扬声器。
稳重的男声：“喂。”
诺亚：“在。”
男声：“我已经……循环回来了。”
诺亚：“这才过多久。你别在我这里发……发挥想象力。”
男声：“刚刚……”
诺亚：“嗯嗯嗯。”
玖三小声地说：“诺亚，听他说。”
诺亚看向玖三：“你说。”
男声：“我看见你抱着一个小女孩出校门，出去了几十次了。”
诺亚：“那都昨天的事情了……你怎么知道的？几十次？”
男声：“我感觉这里的时间一直在循环，所以就在这段时间里逛校园。看到了你，就给你打了电话。”
诺亚：“你为什么不直接来叫住我？”
男声：“叫过了。没理我。”
诺亚：“所以你是怎么想到打电话的？”
男声：“因为我只有你的电话。”
有这回事吗？诺亚想。
玖三的眼睛散发着光芒，就好像一场流星雨冲刺着划过夜空。她直勾勾地盯着诺亚：“小弟，把手机给我！”
诺亚：“我这有个人想给你说话，你听不听。”
男声：“嗯。”
玖三：“喂。”
男声：“这个声音，绯居玖三？”
玖三：“你是谁？”
男声：“我是诺亚。”
玖三：“你是诺亚？”
玖三和在一旁静坐的诺亚对视一眼。
男声：“从玖三停下开始变动。”
诺亚想要挂断电话，却被玖三用一只手抓住手臂，被阻止了下来。
男声：“机械运行。循环开始。”
电话被挂断了。
玖三看着诺亚的手机，想要再打过去，不过还是将它还给了诺亚。
诺亚从玖三手里接过了手机。
玖三：“……诺亚，为什么，是录音……我困了。”
诺亚：“睡吧。”
玖三：“嗯。”
五
闹鬼的传说 二
玖三抱着自己的胸口，背对着诺亚。
冷风夹杂着机械运转的声音，从走廊中呼啸而过。
突然之间，诺亚看见自己走向玖三。
可是他根本没有移动。
那是一个幻影，从诺亚身体里分离出来的幻影。
诺亚尝试叫玖三，可是没有回应。
他试着去抓住幻影，可是却无法接触到。
——直到幻影抱住玖三。
“我是被踢出来了吗？”诺亚想，“那是我，那我是谁？”
诺亚跟在幻影身后，直到它抱着玖三走出校园。
——冷风夹杂机械运转的声音，从走廊中呼啸而过。
“我……这里？”诺亚再一次看见幻影与自己的身体分离。
他试图先跑到玖三面前。他试着用手摇晃玖三，手却直接穿过了玖三的身体。
可是他仍然可以触碰地面，墙壁亦然。
看向手上的时钟：
十点二十九。
“记住了。”诺亚再一次，跟着幻影。
幻影抱着玖三，走出了校园。
——冷风夹杂着机械运转的声音，从走廊中呼啸而过。
诺亚没有去干扰幻影走向玖三，他看向手上的手表：
十点五十九。
“时间没有变化。没有影响到我的物品。”诺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但这意味他仍然会饥饿与困倦。
“所以，我在这里留下的，是会影响到玖三的吗？”诺亚想着，拿出手机，给玖三打了一个电话。
“还有百分之七十三的电。”诺亚注意到。
男声：“喂？”
这声音，是诺亚！
诺亚：“你好，我找玖三。绯居玖三。”
男声：“玖三昏迷了。”
诺亚：“请问你的名字是？方便以后联系。”
男声：“我是诺亚。”
是诺亚。
诺亚：“可以方便留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男声：“是……怎么是我自己打过来的？”
电话被挂断了。
“所以，我的手机和他的手机是互通的。”诺亚想，“让我试试还能不能联网。”
他上网搜索了一下最近的新闻：
“七月二十一日头条：《关于三十年前瘟疫的新研究》：三十年前的一场瘟疫让新界在与天燚的战斗中落于下风，可这场瘟疫竟然在几天之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以是可以上网的。”诺亚将手机关机，想要省下一些电量。
在这段时间里，逛一逛校园吧。寻找一下出路。
学校里，有一个闹鬼的传说……
诺亚想起来了。
难道这就是……循环吗？
他在校园里四处走动。
游戏室……么。
进去吧。
诺亚启动了游戏室里的物件。
“第二世界”四个字出现在屏幕上。
“这是最近流行的游戏，据说是依靠VR设备运行的‘第一世界’的升级版。那都是老游戏了啊。”诺亚想。
或许就像轮回一样。死去的记忆也会如此复生吧。
既然会回到走廊，那就试一试吧。
想着，诺亚启动了游戏。
游戏室里出现了蓝色的光波，紧接着，就再看不见游戏室里充当墙壁的垫子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田野。
“那就开始吧。”
诺亚想着，向前迈步。
“哥哥，救救我。”
一个娇柔的女声从诺亚的左侧传来。
诺亚想着，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他侧过身去，发现一个穿着学生装和短裙的红发女子被藤蔓缠住了腿。
很轻松地，诺亚将藤蔓清理掉了。
因为在第二世界中，每一个人都有随机获得的不同的初始技能。而诺亚获得的，则是小范围的选定与清除能力，就连诺亚自己也感慨于这个能力的强度。
诺亚：“那，你的能力是什么。”
红发女子：“诶，这个……我……我叫伊利斯。谢谢你救了我……”
诺亚：“我是问你的能力。”
伊利斯：“能力吗？我是人工智能啦，不知道什么能力的。”
诺亚：“人工智能？NPC吗。”
伊利斯：“也不是NPC噢？”
诺亚：“所以这里的藤蔓是怎么出现的。”
伊利斯：“诶诶……是‘能力’么？”
诺亚：“所以就是‘藤蔓’吗？”
诺亚注意到，自己身下的草开始飞速地生长，甚至有了他的半身高。
伊利斯：“是这个……吧？”
诺亚想：“相当恐怖啊，有关生命的能力吗？”
诺亚：“你能让他们变回去吗？伊利斯。”
伊利斯摇了摇头：“不能。”
诺亚再次使用了能力，消除了面前的杂草。
诺亚：“那，你是怎么进入游戏的？”
伊利斯：“我……也是才被唤醒……上一次被唤醒的时候见到别人……还是爱德华……”
诺亚：“爱德华是谁？”
伊利斯的脸一下变得比她的头发还要红：“不不不，不是他！”
诺亚：“那我就不问了，你还记得你的本体在哪里吗？”
伊利斯：“我……是在一面墙后面吧。那个声音，就像是被放在了什么垫子后面一样。”
诺亚想：“我会去找找你的。”
想着，他呼出了游戏中的任务栏，查看了现实时间：
十一点二十八。
诺亚：“再见，伊利斯。”
——冷风夹杂着机械运行的声音，从走廊中呼啸而过。
诺亚直奔游戏室跑去。
垫子后面……吗？
他开始尝试拔起游戏室里的垫子。
或许，说不定……
诺亚顺着连接游戏机的电线，找到了一个没有被垫子覆盖的角落。
他试着掰开上面的垫子。打开了。
摸起来，里面是一个像机顶盒一样的东西。因为没有通电，所以看不清楚。
诺亚将手放了回来，启动了第二世界：“看看你知道些什么吧，伊利斯。”
蓝色的光波闪过——
红发女子正在躺在花海之中：
“啊呜——”
她好像很享受的样子。
诺亚：“伊利斯。”
伊利斯就像丧失了兴趣了一样，瘫了。
伊利斯：“不是爱德华啊……”
她坐了起来：“噢，是你呀，救命恩人。”
诺亚：“伊利斯，你记得你是什么时候被制造出来的吗？”
伊利斯：“大概是——新界235年？”
诺亚：“你是人工智能的话，应该记得很清楚才对。”
伊利斯：“记不得啦！”
诺亚：“那，你知道‘循环’吗？”
伊利斯：“循环是指……”
诺亚：“等等，不是释义。我现在在循环。你能告诉我出去的方法吗？”
伊利斯：“什么啊，你不是才进这里来吗？”
诺亚：“你也是，对吗？”
伊利斯：“是。”
诺亚：“我刚才，是怎么消失的呢？”
伊利斯：“唔，就是，咻——就像开了啥一样。我也就退出啦！”
诺亚：“那，你可以进入电脑吗？”
伊利斯：“我是人工智能，可以呀。”
诺亚：“那，伊利斯，我会把你带出去……”
——冷风夹杂着机械运作的声音，从走廊中呼啸而过。
诺亚冲向游戏室。
他打开角落里的垫子，将黑盒子取了出来。
诺亚：“耐心等待吧。”
——冷风夹杂着机械运作的声音，从走廊中呼啸而过。
诺亚将随身携带的充电宝用充电线与黑盒子连接起来。
黑盒子发出娇柔的女声：“你好，我是伊利斯。”
诺亚：“伊利斯，我现在在一个走廊里。每过半小时就会重复回到这里。看到同样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吗？”
伊利斯：“我想，这就像一个游戏。”
“游戏……”诺亚想起了那被冷风卷来的机械运作声。
诺亚拔掉充电线，走向走廊尽头。
路过玖三的身旁，看着玖三，诺亚的眼中透露出一丝怜爱。
反正玖三也看不见。
诺亚继续向前走去，却发现了一处透明的墙，似是用空气做成的。
“看来，它的极限就只有这么大了。”诺亚想。
他贴着这面空气走，祈祷能够找到电源。
他发现，在转向西时，伊利斯的电量显示灯上就会发出蓝光。
他索性向西走去。
伊利斯：“真不礼貌啊，都不和我道别。反复叫醒我干什么？”
诺亚：“我在找……”
伊利斯：“找什么？”
诺亚：“在找……”
伊利斯：“什么？”
诺亚：“找到了！”
诺亚拉下墙壁上存在而根本不合理的电闸——
六
闹鬼的传说 三
“伊利斯？”诺亚从走廊的地面上爬了起来。
感应灯随即亮起。
诺亚看向手表：
九点五十九。
他看向面前倒在地上的绯居玖三。
他支起疲惫的身躯，走向玖三。
他摇晃玖三的身体。
没有反应。
“诺亚……诺亚……”
还在说着梦话。
冷风呼啸而过。
诺亚将玖三抱起。就在向回走的时候，他发现了灯光下的一根细绳。
那根绳子极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它的反光。
“是什么开关吧。”诺亚想。
不过对他而言，玖三更为重要。
他要将玖三送去医院……
为什么会突然握住自己的胸口呢？
现在是在现实中吗？
“诺亚，你别没事就把我往医院背，去你宿舍看看呗……咕噜噜……”
玖三的梦话传进诺亚的耳中。
好在在这漆黑的走廊内，没有人看见诺亚的面红耳赤。
“想点其它的事情，诺亚。保持清醒。”诺亚想
——医院——
“……不能排除是心理的问题。”
诺亚：“谢谢，医生。”
玖三：“我很好哦，诺亚。”
诺亚：“听医生的吧。”
——医院外——
诺亚：“给你挂个心理医生的号去看看吧。”
玖三：“不用啦，我很好！”
诺亚：“据说还不好挂啊……我看看，明天有号。不错。”
玖三：“诺亚！”
诺亚：“好吧。那你怎么办呢？”
玖三想要他抱。
……但是没有说出口。
玖三：“……回学校吧。跟着我。”
——大学内——
玖三：“很奇怪，所以我是在做梦咯？”
诺亚：“还不知道。”
玖三：“那，今晚上再去看一遍吧。”
虽然没有开学，但奥尔多斯大学仍然允许学生进入。
——晚上 走廊——
玖三：“这条路一般很少有人走。”
诺亚：“玖三。你注意一下地面。”
玖三：“这里有根线……我们不会是……”
诺亚：“嗯，我正是这样想的。”
玖三：“不会这就是……我们找到它了。诺亚，你知道被困在里面的那个人的名字吗？”
诺亚：“我不知道。”
玖三：“他叫水心。我希望你能找到他。”
诺亚：“你不去吗？”
玖三：“游戏的起点被更改了。不要管我了。”
诺亚：“玖三？”
可他的面前却是地面。
他看向手表：
九点五十九。
面前是倒在地上的玖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