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旅记》第四章：曲音未盛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游伎皆秾李，行歌尽落梅。
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唐］苏味道《正月十五夜》
一大清早，岩桂卧在床上打着瞌睡，细听下来，还有略微的呼噜声。
“起来！！！！太阳晒屁股了！！！”木樨冲着岩桂耳朵大声喊。
“嗷！”岩桂一激灵，直接飞起倒挂在天花板上，身上的毛也炸了。待他定睛往下看时，只见到了一只笑得前仰后翻的龙。
“木樨！！！！”岩桂气得瞳孔地震，直接打出一套“降龙爪”，“多少次了！！！还让不让龙好好睡觉啊！！”
“嗷！！眼看到元宵节了，叫你起来一起出去玩不行啊，外面多了不少好东西呢…”木樨直接被拍到地板上，委屈巴巴地说。
“你这叫叫龙起床？！所以你前几天一直不在家里就是因为这个？”
“没办法，筹备时先答应云皋了。要不是几天前他来找我，我早把这茬忘了。”木樨委曲巴巴地说。 “这就是你从立春一直拖到现在也不出发的理由？”岩桂瞥了一眼趴在眼前的龙，缓缓趴下。一个大哈欠下来，便打算接着打盹。 木樨睁大了异色双瞳看着哈欠连天岩桂：“别这样拉∽上元节要不了几天就到了，出去看看也不是不个坏事。今年灯挂得比往年多了不少，还有龙灯呢，不看看？” “那也确实，”岩桂顿了顿，“龙族重传统，上元节也是龙历上的入年了…” “龙历年？？？” “嗯。最传统的龙历年应从你口中的正月十五开始准备，然后再在二月二过年…反正到时候你是肯定过的，今年二月二我会给你准备一次略简的入族仪式，那些简单的御水法也会同仪式传承给你的。”岩桂边笑边说。 “有点儿小期待了呢！在此之前…”木樨直接拿出了一大盘桂花糕。 “桂花糕！！！”岩桂一下子变成了星星眼，“还是木樨懂我。”话未说完，岩桂便大块朵颐起来。“还是桂花糕好次（十分含糊）” “好了，晚上出去逛逛，看看灯，好吃的多了去了。晚上灯开开了可是很好看的，尤其是那盏龙灯了。” “龙灯再说也是死物，和咱俩真龙能比吗？不过，为什么不正月十五当天去看？” “到时候你看吧你，到时候人挤的你也走都走不动，再加上各种活动，你就别想再多走一步。再怎么说，咱也不能用本体乱飞吧？” “这么说也确实，那就明天晚上去看吧。至于后天…后天再说吧！” “看样子孔明灯需要准备两份了…”木樨暗暗的想。 十四的夜来得照样是早，天黑了下来，月未升起，星子布满了天幕。人们往家赶着，因饭食的香早透过窗户漫向了长街。华灯未上，但灯早准备好去亮了。 “准备好了吗？”木樨冲楼下大喊。 “好了！线都插好了！”岩桂应道 “拉闸！” 啪的一声，木樨合上了电闸。一瞬间，灯便亮了起来，整个房子便亮了起来。 “那边一排怎么不亮？”岩桂指着那排十分精巧的秸秆灯问道。 木樨看了一眼岩桂指的方向，“那些啊，是我做的。” “你做的？？” “嗯，这技艺是我家传承下来的。一年下来，这几盏灯也未必能做好。它以秸秆为骨，但制作手法十分复杂，这四盏是我学艺时备受父亲认可的四盏。不过，它只能用烛火点亮。” “是这样啊…”岩桂竖瞳里流动着墨绿色光，然后眼珠子转了一圈，便跑进房子里去了。 “别瞎闹，我房子吃不住你乱用元素！！” “知道了！” 说罢，木樨取了四段红色短蜡头，固定好后，用一根小小木棒点燃了蜡烛。烛火在灯中微微摆动着，空气缓缓上升，纸做的扇叶缓缓转动，灯上的剪纸也随着悠悠起转。水光把白布面映成金橙色，剪纸投下的影子在白布游动着，似是游鱼。 木樨满意地看着四盏平和又有生气的灯，全然不知背后站了个人… “吼！” “啊！！！”木樨的角一下子被吓出来了，脸上生出鳞片，牙也变尖。待到他转头时，看到了岩桂那熟到不能再熟的面孔，直接岩桂拖进家门里用岩元素按在墙上。 “你没事弄什么龙吼，意识交流别人听不到也别吓我啊！被发现咋办？” “哎呀，没事啦。”说着岩桂又变回龙形从墙上下来，对半龙半人形的木樨说：“看看屋子里那俩东西，你会喜欢的∽” 木樨推门一进，只看见两盏用木元素造出来的两盏手提灯在桌子上正亮着，形制与那四盏一模一样。 “怎么样，我手艺也不错吧。”岩桂四只爪慢慢踱近了门，跳上沙发卧了下来。 “就这啊，一般般吧。” 岩桂一下子呆住，脸摆着满不信，随后说：“看样子你很行啊。” 木樨变回龙形，爪子动了几下，一盏小灯就出现在爪心，还比原来更精巧精妙。 “这不挺简单嘛，别说，元素力还挺方便～” 岩桂直接呆在了那里，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我练了这么多年，可不是一点眼上术法透视就能学好的。” “好吧…话说回来，咱是不是该出发了？灯都亮起来了。” “不用那么着急，现在才刚亮灯，小吃摊还没出来呢。好吃的可没有那么早出来。把家里收拾收拾时间就差不多了。” “呃…木樨？”岩桂手里拿着个包，“要不还是打开看看吧，这个包里的东西都给我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不至于吧，马伯给我的时候特意嘱咐我元宵节晚上12点之后再打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还是想打开，总觉得里面有一大股杀气，令我特别不舒服。”岩桂皱着眉，盯着送到木樨手中的包。 “确实不太好。”木樨用鼻子细嗅了一下，同样皱了下眉，“的确，里面东西杀气很重…”说到这，木樨停了下来，表情十分凝重。 “怎么了？” “我嗅到了一股…血猩味…”木樨话音一落，岩桂瞬间趴不住了。 “血猩味？！什么血？” “似是牲畜之血，而且味道上有些陈旧感，时间可能不短了。除此之外，便是明显的金属的味道。” “我突然有个想法。”岩桂一脸严肃地说，“木樨你信得过马伯吗？” 木樨被突如其来的严肃一问吓住了，“什么意思？” “就说你信不信得过吧？” “信得过！” “那就明天晚上开！”岩桂表情十分坚定，“如果真如我想，那包中东西必定对我们有益处。” “好！不过为什么？” “这件事我有五成把握，到时候一切答案便会揭开。” “玩哑迷哈…我不擅长。”木樨颇为无奈。 “这也不怪你，你也许本来就不知道。”岩桂跳下了沙发，“不过，你现在收好它便可，在外面摆着也徒增烦恼。” “嗯。”随后，木樨将它关进了最高层的柜子里。一回头，看写钟表… “岩桂，时候到了，要不我们现在走？” “行，玩完回来睡觉！” 两只龙匆匆忙忙地化了个人形就跑到了街上，只见到了挂满彩灯的古木枝杈以及被灯笼正红颜色染遍的檐角屋瓦。灯光之间相互交杂，掩盖下了星子的微光，人很少，约么是在等正月十五那天才出来，等那盏祈福明灯。
“这也没有多好看啊，而且还没好吃的…”岩桂白了一眼十分兴奋的木樨，“而且，你没化形好，你竖瞳又露出来了。”
“啊…哈哈…”木樨尴尬地笑了笑，手一抹，竖瞳变成了圆瞳，“往前走走嘛，小吃摊和好灯还在前头呢。”
“哇！真好看！”岩桂沉浸在这上元风光中，眼中倒映着一个扎成龙的灯笼。“别说，这龙扎得很真！真的好像有一个同族在这里。”
“当然了，因为这是我扎的。按照自己的样子加那肯定像。”木樨玩味地看着如同没进过城的乡下土汉子一样的岩桂，轻轻笑了一声。“这就好看了吗？明天晚上还会有车载鼓锣、秧歌和舞龙呢∽”
“木樨，你笑了！！！”岩桂冲着木樨吼了一声，头顶的龙角也因生气若隐若现。
“别别别，角露出来咱俩都要完。”木樨看着生气的岩桂，慌里慌张地小声道了两句话。
这也倒是真的，岩桂缓了一下，角便收了回去。“那这回你买单。”
“直白的说吧，哪回不是我买单？”
“确实哈。”
突然，木樨压低了声音：“说到舞龙…岩桂，你有龙珠吗？”
“你说这个啊，当然有了。等你修为到了后你也会结出龙珠的。而且，双元素结出的龙珠品质还更好。”
“真的？！大棒了！！”
“嗯，像我是单木元素的龙珠。你应该是岩木双珠，即一个珠子上有双色代表不同元素，双色会像一个太极图一样平分一半的。” “真好！（十分糊）”嘴里塞着食物的木樨含糊地吐出两个字。 “小心噎着。”“嗯” 边吃着零食边逛，木樨和岩桂又玩了不知道多长时间。 “木樨，那是啥？”岩桂指着一块插满竹杆，挤满彩灯的地方，“看起来好像一个阵法诶！” “你说那个啊，那叫‘九曲’，上元风俗之一啦。”木樨看了眼便直接说出来了，“‘转九曲’是流传于三秦、三晋、燕赵、齐鲁、内扎萨克西部等地区的一种传统仪式活动，主要在农历正月十五或二月二举行。走进去边走边聊…” 两人走进去聊去了… 岩桂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实，龙族正月十五没这种活动，但二月二新年时各个地方都有这种样子的东西，而且还会专门请人设下阵法，也更好玩了。” “你这说的，我越来越期待归族内后的生活了。”木樨转了下话又接着说：“‘转九曲’是一种多个方面相结合的仪式，与民间艺术、歌舞形等关系十分密切。还记得我跟你说有舞龙那些仪式活动吗？到时候他们都会来‘九曲’里转一圈再回露天剧场的。所有结束以后，会一齐吃饭再放孔明灯的…” 突然，木樨上下打量了岩桂一下。 “怎么了？”岩桂被这突如其来的打量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要不，给你找个舞龙位子？”梅开二度，木樨又伴着一种十分玩味的眼神吐出来一句话。 “你听听你说的是龙话吗？一只龙跟着一群人舞龙，传回去别龙得笑话死我。”岩桂向一个搜主意篓子抛了一个无语白眼。 走着走着，两个人就绕到中心了。 “这个柏树枝是干嘛的？龙族九曲可没有这玩意儿。”岩桂用手拍了拍立在正中心的大柏枝。柏枝动了动，从枝顶飞下来了几声铃响。“还挂着个铃铛。” “这个本地土话叫‘老杆’，本就是为了祈福求长命用的，没什么大不了的。”木樨说完，便用手摇了摇，又一串铃声飞了下来。 “好了，你没必要摇那么多下，龙族寿命本来就挺长的。” “行，依你的，少摇几下就行。”木樨看了眼表，“时候不早了，要不回去睡觉？” “（哈欠）确实不早了，回去睡会儿，明天还要撑到子时呢。”话音刚落，岩桂就拉木樨回家了。 依旧是熟悉的睡觉方式，两只龙趴在一起睡。 半夜… 木樨睁开了眼，心想：还是睡不着，那包，还是令我太在意了。 外面的彩灯闪着，风也吹着，呼呼的风声不断拍打着木樨的内心，木樨内心又多了几分担忧。 “岩桂，别装了。”木樨转过头来，“你装睡的能力很差的。” “啊…哈，原来你早发现了。”岩桂睁开眼来，走到了木樨身边，“早就感觉到你一直没睡，还在想那个包吗？感觉你在逛市的时候就有些心不在焉。” “那么明显么…”木樨扶额，“确实是那个包，总有一种感觉，它和我的未来有关系。” “直觉吗？” “不，是一种很特殊的感觉。难以言喻，但又真实存在的奇怪感觉…但总感觉它值得相信。” “那应该是真的了。” “你怎么那么确定？”木樨一脸不相信。 “你刚入龙族不多久，自然要学习的更多。龙族的天赋自然不只御水一种。像貔貅一族，有仅可招财运，也有直接御。种族天赋有直接觉醒，有的则靠传承学习。” “所以我直接觉醒了预言吗？” “不知道，但预言没有先例。” 这句话似石一般砸在了木樨头上。 “不过，就像人类所说的，第六感有时也很准确。或许，你说对了。”岩桂顿了顿，“在我猜测的那个包里，不是危害，而是法宝。” “法宝？？”木樨眼中透出了几分不信。 “信不信由你了。倘若马伯真是，他愿出手帮你渡劫难，那便可放松放松。过度紧张反而对渡劫没啥好处。” 说完，岩桂便抱住了木樨。 “别忘了我和你在一块儿啊。从某种意义上讲，你我算是亲兄弟了，我也得保护着你诶。” “亲兄弟？”木樨眼中出现了大大的疑惑。 “没错，你不是我兽化的嘛。”岩桂摇了摇他的耳朵，用舌头轻轻地舔了舔木樨的脸，“既然你是我弟弟，自然是要保护你，不是么？” “哥哥…”木樨把头埋胸颈上的毛中。“哥哥的毛真暖和…”说完，就把脸埋入了岩桂的长毛中。 “意外的舒服呢∽”岩桂开心地摇了摇尾巴。 突然木樨变小了身形，钻到了岩桂怀里。“哥哥怀里真舒服…” “算了，今天晚上就挨着你睡吧。”说完，岩桂把木樨放到自己身边，又轻轻舔了舔木樨。“有个弟弟也不错。”之后，便沉沉睡去。 月西垂，人间的灯火照亮着夜中暗处。天上银河，星子转着，窥视着世间生灵方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