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花藻檐下共将棠梨煎雪”·五【羡忘ABO】
本章预警:羡忘,ABO文学,先婚后爱,非双洁,HE,其他详见前言。

筵席终了,蓝湛抓着半把还没吃完的冰葡萄,正要跟着江厌离一道往宫外走,却感觉身后有人轻轻拉了他一把。
“十三弟妹。”
蓝湛回身,是方才坐他对面的四福晋。
“四福晋万福。福晋唤我忘机就好,这声弟妹不敢当。”不用猜也知道背后江厌离的脸色,蓝湛不知面前人这般叫他是为何意,也自诩从未动过与人相争的念头,于是右脚后支,双手叠于左胯,低头屈膝,态度疏离而礼数周全。
这厢四福晋也不曾料到,自己轻声细语竟还是教前头的人也听了去,且这般介意。她知道十三弟心中认可这位侧福晋,在王府与四王爷提及他时这么称呼惯了,本没觉得有什么,都是十三弟的人,眼下却似乎给人惹了麻烦,还教人误会了。
四福晋朝前头的江厌离微微颔首,待她自己识趣儿地走开后,试探着握住蓝湛的胳膊肘,将人带到一旁避开人流:“那…抱歉,忘机,方才是我冒昧了……你别误会,我没有恶意的,我……”
见人僵直着身板满眼警惕,四福晋松开手,歉疚地对蓝湛笑了笑,上前一步和他并排往外走:“只是你来这京城这么久,今日我才得以仔细打量你,看你面善觉得亲切,想和你说说话,忘机不会嫌弃吧?”
“四福晋说笑了。”
“呵~那就好。”
听人轻声浅笑,蓝湛偏过头,望见四福晋温婉的脸上正挂着浅浅的梨涡,一只手里攥的绢帕轻晃,鬓边的流苏微颤,瞧着挺蕙质兰心,娴静大方的,防备的眼神又变得懵懂起来。
“方才席间,我见你,吃了不少冰的,可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啊?”
“没有。”
“没有就好。这些个冰鉴子啊,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对咱们坤泽来说,寒气太重,会伤身的。偶尔吃几口消消暑还不打紧,但切莫贪嘴多食……”四福晋悄悄瞄了蓝湛一眼,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掰着指头语重心长道,“不只是冰的,生冷的都不好,还有许多药材啊膳食啊都是寒性的,不可过量。你年纪小,怕是还不懂得这些,十三弟呢,想来…很宠你,什么都依你的,但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一定要当心些,莫到积重难返落下什么病根,就追悔莫及啦!”
四福晋听蓝湛嘴上是应着“哦”、“好”、“记下了”,可一双凤眼却眨巴眨巴的,眉毛和嘴巴都微微下撇着,无辜又可怜的,也不好再多言,心里叹了口气,只盼着这小坤泽能多听进去几分。
*
宫门外,停留的马车很多,巧在四王府的与十三贝勒府的相隔不远,江厌离眼瞅着四福晋与蓝湛似乎相谈甚欢,分别时一路挥着手,一路意犹未尽,心中忐忑不安,待蓝湛一回来便抓着人一通盘问:“四福晋同你聊什么了聊得这么开心?你是何时和她攀上的干系?”
至于吗就为四福晋称呼他为‘十三弟妹’?在府上还知道装贤良淑德呢,在外头倒露起原形来了。
蓝湛甩开那只指甲都快嵌进他肉里的九阴白骨爪,漫不经心回怼:“你去问四福晋啰,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
江厌离气急败坏地扬起胳膊,蓝湛没想到她居然敢跟他动手,还是在如此大庭广众的情况下,真真被吓了一跳,本能地后退躲闪了两步,又不甘示弱指着人停在空中的巴掌威胁道:“你想干嘛?!”
江厌离骤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缩回手,心虚地左右扫了扫。她不知自己那日去找温情的事有没有被发现,四福晋又会不会悄悄透露给蓝湛,她太惊慌了,竟险些酿成大错。
“我……”江厌离指尖蜷了蜷,撩起自己的鬓发别到耳后,强作镇定地赔笑,“我这不是怕你万一说错了什么话得罪了四福晋而不自知,我好替你去赔个不是……”
“嘁!你刚不还说她同我聊得开心,又哪来得罪一说?”
蓝湛翻了个白眼,却也不想再闹出什么动静引人注目,背过身去不再搭理,直到魏婴也告别一众兄弟好友来跟他们汇合,才蹬蹬踩上自己的马车。
魏婴见小家伙瞧着他来却一句话没有,头也不回干脆利落地将帷裳甩出一阵疾风,心中难免有些失落:小家伙果然是没心没肺吧,他时时刻刻想着他,特地叫人送去的冰鉴子,他却对这份心意浑然不觉。等坐在马车上沉默颠簸着,他又忍不住为人辩驳:本就是稀疏平常的小事,他还指望小家伙对他感恩戴德不成,那他也实在太小家子气了,蓝湛习以为常不跟他客套才是好事吧。
唇间吐出一口浊气,魏婴仰靠在座椅上,揉了揉额角问江厌离:“今儿的宴席可还合胃口?”
“呃,妾身见识短,宫里的东西于妾身自然不凡。”江厌离偷偷观察了魏婴半晌,见他心有郁结一直沉默着,她也踌躇着不敢多问怕惹人厌烦,突然魏婴竟主动问候起她来,一时又惊又喜,“爷觉得如何,可吃饱了?晚间可要膳房再备些小面或者糕点什么的垫垫肚子?”
“嗯,备些小奶糕吧。”不知想到了什么,魏婴的声音也染上了三分笑意,眉心的结也渐渐舒展开了,“湛儿吃得如何?方才看他小脸儿绷着,有人让他不高兴了?”
“这……应该不曾吧?不过散席后四嫂拉着他单独说了会儿话,有没有发生什么,妾身就不知了……”
“四嫂找他?”魏婴倏忽睁开眼,满是讶异。
“嗯……”江厌离被看得愈发心虚,眼神飘了飘又笑说起桌上的趣事来,“应该也什么事儿,可能,可能他就是累了吧,忘机不笑的时候看着是有些像生气的,之前筵席没开始的时候十嫂也问我忘机怎么板着个脸呢,她都有些发怵,结果一开始吃起来,才知道他其实就跟个小仓鼠似的……噢,我看那冰镇的东西很是合他胃口……这冰鉴啊妾身是讨不来的,爷若是能行个方便,请凌人单独为他做一个吧,可好?”
“只为他做吗,你呢,你不喜欢?”魏婴双手抱胸,手指在臂弯无意识地轻敲,一错不错盯着江厌离脸上变换的神色。
“嗐,瞧爷说的,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吃什么都不打紧……只是忘机这段时间都没什么胃口,难得遇上爱吃的,爷就心疼他些嘛……”
江厌离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似是被他这打量的眼神盯得局促窘迫,又为他语气中的探究试探而伤了心,魏婴也顿时有些过意不去,轻轻拍了拍黯然垂眸的人耸拉的肩膀:“我是说……你这段时间,对湛儿关心了许多。”
江厌离摇摇头:“之前是妾身不懂事,以为爷对这婚事是不满却无可奈何,故而对忘机针对了些……后来,那日听爷说,他是爷想要保护的人,是爷爱的人,妾身才知道是自己会错了意……既是一家人,我自该多多照顾他,也想多弥补些之前的过错……”
脑海中又浮现那日在庭院里魏婴坚定的眼神,她甚至不敢提自己是作为主母的身份对侧室的照拂,生怕反倒提醒了魏婴,褫夺她的位分。江厌离心头酸涩难当,一时竟隐忍啜泣起来,落在魏婴眼里,则是情真意切,负屈衔冤。
于是当马车在贝勒府门前停稳,蓝湛睡眼惺忪地从车厢里钻出来的时候,朦朦胧胧就看到魏婴体贴搀着江厌离下车,二人几乎严丝合缝地靠在一起,举止亲昵——好一对璧人。
攒了一路的瞌睡散了大半,小家伙揉揉眼睛蹦下车,狠狠拍开很快跑过来的魏婴伸出的要牵他的手,踉跄几步撞开人,一声不吭往自个儿院中走。
*
等小玄子安排好汤浴,魏婴简单洗漱过,龙胆小筑已经熄了灯。不只是静室,是沿路的灯盏都灭了,只余凉亭周围,闪着微弱的两点烛光。问过院儿里的执事,说是侧福晋回来时一路走一路吹,勒令他们不许再点上,魏婴失笑地摇摇头,撤了守着这院子的暗卫,又招呼因他没来而不知是否需要守夜的下人全都退下去,也是一路走,一路吩咐,直到见着蹲坐在凉亭外的绵绵和怀桑,连忙比了'嘘'的手势让人噤声,差他们到院门外候着去。
整个小院儿只剩了他们二人。魏婴抿嘴憋住笑,轻手轻脚撩开帷帐,单膝跪在床板上,双手撑在蓝湛身体两侧,柔声唤他的名:“湛儿?”
小家伙双目紧闭着,充耳不闻,睡得倒像个真的,若非那气息时急时缓,眼皮下一对儿招子还跟着耀动的烛火在乱瞟的话。
魏婴嘴角的笑容更甚,也不急着戳穿,缓缓起身吹熄了那唯二的烛火,抱臂适应了会儿黑暗,然后驻足在床尾借着夜色细细欣赏小家伙的盛世美颜。
好安静,好黑,四周只剩了蝉鸣。魏婴走了吗?绵绵和怀桑还在不在?蓝湛一颗心越跳越快,越跳越快,终于憋不住欠起身张望,瞬间被床尾的黑影吓出尖叫来。
魏婴揉了揉刺痛的耳朵,一个鱼跃翻上榻,踩出小竹床“吱呀”一声,托着蓝湛的脑袋将人揽在怀中,摒息了许久的棠梨信香洋洋洒洒倾泻而出,安抚着小家伙大乱的心神。
“是我,湛儿,是我,不怕。”
“你,你,你,咳咳……”蓝湛缓了许久才寻回自己的声音,被包裹在他再熟悉不过的信香中,小鼻尖不停耸动着寻求安慰,一手攥紧了魏婴背后的衣衫,一手又朝人的心口一阵捶搡,眼泪珠儿越蓄越大,格外晶莹,“你干嘛不出声!”
“好了好了好了不怕不怕……”魏婴接下小家伙的怒气依旧柔声哄着,【拉灯】,又释放出更多的安抚信香,待感受到他心律渐渐平稳,才将蓝湛的脑袋放回软枕上,嘟着嘴“质问”起来,“那你干嘛一路熄灯,连静室的都灭了?”
小坤泽抽噎了两下,也撅起嘴别过头去:“我哪知道你今晚还要过来,灯油不要银子的吗?”
“自你这露天睡在外头,我哪一日没来?嗯?就算偶有两日实在有要事缠身,我也提前叫小玄子来跟你说了吧?”
“那我怎知你今日不是要事缠身?”
“我今日有叫小玄子来吗?再说这才什么时辰,你何时睡这么早过?”
“那或许你忙忘了呢?我,这府上难道还有不许早睡的规矩?”
上头忽然没了声儿,蓝湛等了一小会儿,转过脸来想偷瞧,被撑着脑袋凝视他的人抓了个正着。
“你到底在和我置什么气?”魏婴弯弯嘴角,把玩着蓝湛墨色长发,【拉灯】,“为什么不开心?嗯?”
周身都飘浮着冰块的凉气,【拉灯】:“没有置气……”
“是吗?”魏婴轻笑,由着小坤泽这无意识的小举动,【拉灯】,“那这么些日子了,都不想我?”
“你,你刚还说,你每日都来,有什么好想的……”小坤泽一双眼睛又变得湿漉漉了,【拉灯】。
“虽然我每日都见你却依旧很想你,但我刚才是说……”【拉灯】,“这个。"
“你……”【拉灯】,“太热了,【拉灯】!”
【拉灯】
“都依你了,就在这儿,这么多冰块,还热啊?”【拉灯】。
“不行,太,太挤了。”【拉灯】。
“不挤不挤,这不还是一个人的宽度吗?”
【拉灯】。
【拉灯】
「这小蹄子,箭在弦上了,还有闲心想东想西。」魏婴失笑,【拉灯】,说出的话却颇为混蛋:“放心,【拉灯】~”
「老混蛋,几个意思?」蓝湛自是不搭理,【拉灯】。
魏婴被他这般“老实”模样逗得忍俊不禁,【拉灯】,助他一臂之力。
【拉灯】
【拉灯】
“好好好,轻一点,我轻一点……”魏婴给小家伙拍出哭嗝,【拉灯】,低语喃喃,“湛儿,你可愿意…为我孕育一个孩儿?”
【拉灯】。
*
【拉灯】。
膳房新鲜出炉的奶糕温了一夜没派上用场,魏婴抱着累得不省人事的小坤泽回屋简单擦洗过,也倒头就睡。
一个多时辰悄然过去,小玄子带着不忍又不得不叫醒他的时候,他甚至有些不知今夕何夕,陡然睁眼望着天花板缓了半晌,昏昏沉沉才准备起身,一个喷嚏震天响,他下意识赶紧去看怀里人,这才彻底醒觉觉出不对来——
小人儿【拉灯】,雪味的信香袅袅袭人,【拉灯】;然而同时双唇泛白干裂,额头烫得吓人,不知几时竟起了热。

感谢阅读,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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