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转 山下 利三郎
“蕗子被杀是在那天晚上的一段时间里……。”
我带着写有诀别词的信到户外去,那里一直到她家后面都是田地(水田)。她的起居室里点着灯,犹豫了好几次走近窗下,终于决心蹑手蹑脚走到隔扇边缘,幸好从那个破洞里可以窥视到里面。
我不想让母亲死别不久、容易受伤的、蕗子的心激起波澜。能做到的话,什么都不让你知道,想就这样离开土地。这封信也是,在自己出发之前,我觉得还是不要看的好,正好蕗子去了别的房间吧,那个房间空着。
一封厚厚的信,离开指尖,从窗户纸之间啪嗒一声掉了下去。
我为了不被为难而从窗户放下,回了我的家,空落落的空家……一想到马上就要离别,就连挂在梁上的蜘蛛网也感到眷恋。重新振作精神提着行李去了停车场,但是距离预定的火车出发之前还有将近两个小时的富余时间。
在车站前的休息处等待时间的时候,被从车站进出的人影吸引住。请笑一笑吧,万一读了那封信的蕗子,跑到这里来呢,突然有了那样的想法。
(不好意思,请不要出去旅行之类的)。
如果能从她嘴中听到这样的词,当场将生命献出也不会觉得可惜吧,我努力忍耐保持沉着冷静却难以做到。
我摇摇晃晃地从休息所出来,像梦游者一样从城市到了村子,不去回看我住的房子,而是走近田埂里她的房间。
至少在别处看一眼蕗子的脸,要说欲望的话,好歹说几句话后再出发。好不容易在心情紧张的时候完成计划,也在这种状态下开始慢慢地从一角开始崩溃。
为什么那么在意呢。突然抬起脸,仰望着灯火通明的窗户,看到映在纸拉门上流动的男子身影,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
对了,蕗子房间呆着的是中谷吧,因为来到这片土地后唯一的一个朋友,就好像兄弟一样亲密相处,决定以蕗子为中心之后,彼此相处就微妙尴尬了起来,最终蕗子和我说完全排除了那个中谷,今天我决定到他乡去流转旅行,中谷却来了。
我一时站在那里。
可是或多或少注意到一件事,心跳得厉害,也不是别的。中谷的话应该是留长发的,但是现在映出来的影子好像是板寸头吧。
我感到不可思议有点呆地伫立在那里,突然从背后用力抓住了我的手腕,愕然地回头一看,不认识的男人一边瞪着我,一边用力拉着我的胳膊。不经意间,有一种梦一般的心情,我毫无抵抗,他霸道地进行,那个男子把我从蕗子家前门带走。
因为全部这件事对我来说都是未解之谜。
在厨房里,蕗子的妹妹、十三、四岁的艳子,被附近的两三妇人围着,趴在榻榻米上潸然泪下。
距这次在佛坛的是上个月因细菌感染去世的母亲灵牌,在灯光照耀下,升起寂寞的香烟逐渐被笼罩。其次是蕗子的起居室。
我一眼就看到了内部的情景,没想到突然一声惊愕地叫了起来,顷刻间浑身发抖,后牙嘎吱嘎吱的碰在一起不能停下……多么凄惨的景象啊。
医生模样穿制服的警官,用严厉的眼神迎接我,他的脚下,蕗子露着白色的胸,光着倒在那里。
苍白蜡般的脸颊上散乱着头发,脖子上缠绕着一条火红的带子。
然后呆呆地看着我的脸,冷笑着的警官手攥着,一封不知是谁拆开的、我寄给蕗子的信。之后我觉得四周慢慢变黑,像掉进坑里一样,后来谁说了什么,记不清了。
但是现实始终是现实。
我被怀疑杀害蕗子,接受严厉的审讯。因为我突然把家里叠好出去旅行是最要命的,即使说明了要去旅行的悲壮心情,但工作人员也难以理解。中谷也作为参考人被传唤了,可能继承以往的不亲密,他冷然地做了对我不利的证言。
现场不在证明……没能做到这一点,无论如何在蕗子被杀的时间里,我的家空着,加上只有一个人的行李,陷入沉思。
我打心底里憎恨中谷的卑鄙。无论如何也无法抑制想要复仇的愿望,因此在调查的时候,询问中谷之前这样说道。
(蕗子和我交往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来这片土地不久就认识了她,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我都尽我所能寄予善意和爱。她死去的母亲在某种程度上也默许。到了最近,蕗子对我说,“有个男人来找我,我很为难,我该怎么办才好呢。”,我大体上察觉到了那个男人。
我想了很多,蕗子和我的年龄相差很大。因为对于我也必须继承家,对于蕗子必须迎接养子,让蕗子过上幸福的婚姻生活有各种各样的障碍。于是,包括对蕗子好好说话在内,我在很短时间里很快就放手了。但是好不容易我的心放下了,从蕗子口中听到了那个男人的责难。因为从口气上来看,蕗子绝对不爱那个男人……)嗯。
巧妙的凭着固执提出这样的胡言乱语,亵渎了死后深爱着的蕗子,实际上对她没有辩解。听了这话的中谷一瞬间一脸苍白,额头上渗出了汗水,眼看就要倒了的状态。
看到这一幕,我心里感到非常满足,不后悔说了些无缘无故的话。原因是这件事对于我的辩解没有多余的益处。中谷有天也曾被调查,比原本更擅长狡诈的他似乎巧妙地逃避了。
经过各种各样的审理,我最终被宣判十二年。
蕗子的死对我的生活来说是致命的打击。唯一让人憧憬的蕗子死了的话,就是去流浪也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即使被赦免也没有活着的力量吧。向中谷讽刺般的复仇是和蕗子有着特别的交情,一般来说难以让人信服,考虑过后是安慰我自己服刑12年的方法、对她的谢罪之道,最后也没有上诉就服刑了。
十年的监狱生活,在这期间世间发生了变化。在这个秋天,剩下的刑期被恩典释放。
来到世间看蕗子的妹妹艳子,不管问谁都不知去向。也没有找到中谷的消息。
在狭小又广阔的世界里,想见的人们是不会聚在一起的吧……。
那么,就到此为止吧。这么没出息的人身上,小说都不会有,真是无聊啊……
流浪者寂寞地笑着把桌上剩下的碗取来,很快又冷淡地从唇边拿开。似乎对自己的话很兴奋,眼睛闪闪发光,面颊绯红,像刚才那样冷冰冰忧郁的样子,哪里都没有留下。
因为冰雨湿透的衣服和鞋子,被熊熊燃烧的火炉活力所淹没。
“好像垂水洋鹅先生的小说似的。”
小村这样的词让流浪者暂时睁大眼睛 。
“那是什么。”
“不是,这么说有比起这个好像是经常写小说的人更感兴趣的故事。但是,能很好地忍耐近十年的岁月呢。到底是谁杀了那个叫蕗子的女孩呢。”
“不论是谁杀的,那都已经过去了,多少审讯、她也是不会生还、不会来的吧。蕗子既然不能活着,我留在这个世界上做什么都一样。在监狱里生活也绝对不会觉得痛苦。”
“实际上是难以理解的心情啊。不能作为事实来考虑啊”
“无论你怎么写小说,因为你还年轻,所以可能无法想象,中年人的恋爱是如此的舍身和认真……不,我得意忘形地说了四十多岁的话,真是不好意思。已经深夜了,我现在就告辞了。
对于第一次见面的您,我实在是花了很多钱,那我就把这张名片也收下了”
垂着头的流浪者轻轻地扣上上衣扣子,站了起来。
那张光秃的额头,瘦弱而松弛的面颊,看上去很讨人喜欢,而且很平和的样子,小村不知为何就这样分手了,感到很寂寞。
“现在你要去哪里,难道你要回东京吗?”
“是的,其实梅田停车场后面有一点认识的地方,我想去住一下。”
“那个,请你别见怪,万一那所房子不行的话,请去住客栈。”
小村从口袋掏出一张纸币递给对方。流浪者极力推辞,却被热心的小村的话打动。
“承蒙您的好意,我就不客气了。我永远不会忘记您的好意,如果有缘还会再见面的。希望您能写出一部优秀的小说”
“不经意间叫住了你,你却不生气,经常来。真想什么时候再见一面啊”
被小村送走下楼梯,从桌子之间到了门口,但是这次没有人像刚才那样用惊讶的眼光看。
在门内和外面传来了感人肺腑的问候。
“谢谢您的多方关照,很高兴……”
“你也要健康……请注意”
户外还是一如既往地飘着如藏青色碎白点花纹的雨夹雪、随风飘落,稀里糊涂地走着的人冰冷地在伞下挺直身体走着。流浪者抱着胳膊缩着肩膀,也不想坐电车,向着灯影少的街道消失。惋惜而又可怜,上衣衣领上,袖子上,迎面承受着倾泻而下的冰雨。
“也不坐电车………是讨厌被人看见吗,还是自己客气的回避了前科者的胆怯呢?”
小村一直在玻璃门后面目送着他,直到看不到那个身影,然后才回到二楼,靠在暖炉旁边,又一次在他的头脑里反复看了刚才的景物。
我刚才在这里和川上频繁地进行主题循环论,不久川上就回去了……然后我一边想着在这冰雨纷飞的夜晚被警察驱逐而四处逃窜的逃犯,一边从那个窗户窥视……被在那家香烟店前无力行走的流浪者吸引住……想着不会生气寻着足迹招呼,他老实的接受了我的邀请……我那时没有说是杂志记者,而是回答说是小说家。被问到那么小的杂志名字反而很困扰……然后那个流浪者喝得很好。贪婪地吃着。他非常饿……然后开始讲述他自己的坎坷经历。
小村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做出的行为,以飞侠般的结果告终,感到异常的愉快,独自一人微笑着。
那之后日子大约过了两个月左右。
某××杂志上久违地刊登了小村静雄创作的《雨夹雪之夜》,作品的善恶和反响如何姑且不论,主题是曾用咖啡☕️请到流浪者谈话,然后发来的稿费多到口袋鼓起,小村装出文豪的样子,没有悬念的在道顿崛附近的盛场漫步。
一天从那漫步回来的时候,从他桌子上收集的邮件中发现了一封没怎么见过的手写信。
试着拆封一看,用枯淡的好字、墨色鲜明的写着,反而让小村读起来很痛苦,慢慢地仔细一看。
关西是久违的旅行,住在大阪的老朋友家逗留期间,那晚喝得酩酊大醉,兴高采烈,穿着朋友的工作服,在街上迷了路,寒气逼人,醉倒也醒不过来,正是这个时候,幸而承蒙贵下劝阻,向您的热情款待表达感谢。
分别之后,归宿后友人夫妇说我仍然大醉并受到了责备,第二天条件刚好归东,请对于迟到的感谢给予宽容,并对胆怯的本性致歉。
在那个时候即兴口述创作的《关于蕗子事件》今日在××杂志上发表、恭请再读、接受您的恩惠以5日元作为主题转让费。呵呵。
请笑纳另寄的包裹,祝愿今后日益健康。
敬具
后生 洋鹅
小村急急忙忙地在桌子上看了看。总觉得是一个用油纸包装的包裹,可是他比之前,拿起信封脸更加红了,同时眼睛下面一层冰冷的东西,哗哗地流了出来。️
“垂水洋鹅……啊,这样吗?”
那流浪者正是小村平时尊敬的文坛大前辈。
(一九二七年八月号)
山下利三郎(1892年(明治25年)-1952年(昭和27年)3月29日),日本作家。被认为是侦探小说界的先驱者之一。小说家江户川乱步初次发表时,在同时期活跃的作家中,被认为是最有力的对手人物,之后评价较低。
山下 利三郎 (やました りさぶろう、 1892年 〈 明治 25年 〉 - 1952年 〈 昭和 27年〉 3月29日 )は、 日本 の 作家 。 探偵小説界 の先駆者の1人とされる 。 小説家の 江戸川乱歩 がデビュー当時、同時期に活躍した作家の中でも、好敵手として最も強く意識された人物であったが 、その後の評価は低い 。
*个人翻译 仅供参考
原文https://www.aozora.gr.jp/cards/001208/files/45545_19348.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