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话中轴——家在北京,书写 “新京典”
“中轴线是活生生的记忆,它就是我的生活。”
“时代在变化观众也在变化,但只要观众接受,我们的戏剧就成功了。”
“我们正是希望可以从建立人与人的链接出发,让更多人了解传统的艺术形式。”

8月19日18时,首届北京中轴线国际戏剧周的第一场“夜话中轴”活动在天桥艺术中心开启。北京人民艺术话剧院演员、导演韩清,国家大剧院导演董弘川,青年导演、演员松天硕就中轴线和时代的“新京典”展开对话,由媒体人王菲主持。天桥艺术中心中剧场前厅座无虚席,早早便迎来了热切的观众。
对谈在中轴线与家的联系中开始。三位嘉宾是北京人,更是戏剧人,对于中轴线之于北京的意义有着深刻的理解。
当被问到家与中轴线的关系时,董弘川表示,自己小时候的住所就离天桥非常近:“对我来说,中轴线就像是一个可以随时遛弯儿的地方,充满了各种回忆。”而韩清和松天硕虽然不是成长于中轴线附近,但也和天桥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韩清的艺术启蒙就是在天桥附近的老师家学朗诵,而松天硕童年的多数时光是在天桥附近的风雷京剧团度过的。可以说他们的艺术生涯都是以中轴线为起点,也在中轴线体验独一无二的南城的文化气息,感受它的滋养。
Q1:中轴线的过去和现在非常不一样。时空变了,回忆和味道还一样吗?
董弘川:中轴线变美了。我在大学时期从中轴线搬走了,我的生活方式也发生了极大改变。对于老北京人来说,中轴线就是一个可以遛弯的地方,而失去了这个机会才意识到中轴线是活生生的记忆,它就是我的生活。现在我之前居住的房子不在了,但我还会抱着我的孩子,告诉他:“这是爸爸以前睡觉的地方。”希望中轴线能和他形成一种联系。我还记得当时家附近的许多细节:雨打在槐树叶上的样子,门前的枣树时常有喜鹊飞来吃枣,邻居家的奶奶会做什么饭、说什么话……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因为这些东西的存在依仗的是曾经的人,而
人变了,所有的东西也就不变不一样了。
韩清:但我们还是能看到董老师在描述这些场景时眼中闪现的光,能够感受到他在描述起这段时光的时候浓烈的感情。可以说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经历,演员才能把这种感情生动地表达出来。
Q2:松天硕导演执导的京话剧《胡同里的保姆》近期成功上演了。那又是一个怎样的北京故事?在京话剧的创作排演过程中遇到过困难吗?
松天硕:《胡同里的保姆》其实是我父亲松岩担纲编剧的“胡同”系列的第二部。我们之前还一起排演了《胡同里的他俩》,这两部剧都讲述的是老北京胡同中的人情冷暖。尤其是《胡同里的保姆》,它聚焦了近年来引起广泛注意的老年照护问题,通过一个退休的京剧演员与照护人之间的故事,我们希望能够展现京味儿的同时,让京剧这一传统艺术形式为更多人熟知,同时也希望融合传统戏曲和脱口秀等新形式,让古老的、美好的艺术连接到现代观众,所以我们也将其定义为“京话剧”。
融合两种艺术形式注定带有一定摩擦。我父亲之前还创作了一部叫做《网子》的京话剧。这是一个老京剧演员第一次写的话剧剧本,也是我这个刚毕业的戏剧导演真正有思想地排演的第一部话剧。因为两种艺术形式确实存在很大差别,京剧更突出程式化,而话剧又要求自然,我和他在艺术风格理念和人物塑造方面有许多思路上的冲突。但我会帮他平衡京剧风格、找话剧的感觉,一点点地解决这些冲突。我们共同的愿望是把新的形式融入传统的艺术,发生这些碰撞很有意义。
Q3:京话剧和京味话剧还是有一定区别的。想问一下韩老师,京味话剧在不同的时代又有什么样不同的特点呢?
韩清:京味话剧从人艺建院起就已经存在了,也就是老舍先生的《龙须沟》。人艺之后也排演了老舍先生其他的经典剧本,比如人艺话剧的巅峰之作《茶馆》、《骆驼祥子》等等。但不同时代的复排作品与最初版本肯定会有一些时代差别。2008年排演《龙须沟》时,我们在舞台装置、人物设定和剧情走向方面都做了一些调整。比如加入了新的人物关系,改变了原有剧本的故事结局,都是为了更好地适应时代与观念上的变化。这些变化可能会带来一些不同的声音,但我们始终认为戏剧的标准是观众。时代在变化观众也在变化,但只要观众接受,我们的戏剧就成功了。
Q4:那现在的京味话剧对新观众讲了哪些新故事呢?
韩清:这就要说回我们的中轴线了。人艺的新排话剧《喜相逢》,就是发生在中轴线的延长线——回龙观和天通苑的故事。它讲述的是回龙观和天通苑在安置回迁户的过程中,发生的各种与百姓息息相关的问题。分别展现了新老北京人之间的碰撞、北京在城市发展中的问题的碰撞、以及新旧生活的碰撞。在创排期间,我们的编剧和演员都多次到回龙观和天通苑进行走访,体验回迁居民的生活,听他们讲述生活上的变化,也从基层社区听到了许多有意思的事情。比如社区主任告诉我们,他们要面对超乎想象的琐碎问题,有些听起来可能有些离谱——有个老大爷投诉路过的飞机太吵,希望主任能够帮忙让飞机改变航线。这些都是如果我们不深入基层所不可能了解的,也正是因为深入了解了,我们才能创作出新的京味话剧。
Q5:董老师近些年来也参与了许多京味话剧的演出。有什么样的感受呢?
董弘川:我最大的感受是身为北京人演北京戏,觉得非常自在,因为我觉得这是自己的生活。比如去年排演《钟鼓楼》,我在读刘心武老师的原著的时候,就觉得这是我身边的很多人的真实写照。而且如何把这样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搬到舞台上,其实是一件让人备感压力的事情。薛大爷是个费力不讨好的角色,不管有没有他的戏,他都必须要从第一幕一直坐到最后,并且要始终处在表演中做出反应。但我们的舞台还原了一个原汁原味的北京四合院,我坐在花坛沿儿上就能不由自主地做出我这个人物的动作。我自在,因为这就是我的生活,我可以不用想就能演得出来。
Q6:看得出,京味话剧作品无论新旧,都是在以现实主义的方法反映我们的真实生活,那么新剧本的“表现”和老剧本的“再现”有什么不同呢?
董弘川:我认为虽然表达方式不同,但是“魂”是一样的。老舍先生的《我这半辈子》其实是以《正红旗下》为蓝本的,两者所呈现出来的戏剧感觉却完全不同。但我能感觉到的,无论何种形式呈现的《正红旗下》都是对文学对人的尊重、对北京人的尊重。正是这种尊重让京味戏剧得以生发,所以,核没有变。
Q7:松导,近年来您和伙伴组成了“老师好”组合,在综艺上被广大观众所熟知,收获了很多粉丝。我们都知道综艺突破了剧场的空间,那么你认为在剧场和网络上所呈现不同的作品有什么样的区别呢?
松天硕:舞台,尤其是人艺的舞台,在很多话剧演员心中是神圣的。能够登上人艺舞台,我激动得两宿都没睡着觉。
但其实我们在舞台上呈现作品的质量与综艺是一样的,最大的区别是在于观众的基数。网络和电视的受众范围要比剧场广得多,人数也是剧场不可比拟的,所以并不是综艺的作品质量更好了,而是观众基数增多,反映出来喜欢我们的人数增加了。而且通过喜欢某一个人去了解一门艺术、去走进剧场,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我们正是希望可以从建立人与人的链接出发,让更多人了解传统的艺术形式。如果观众们因为喜欢我或者组合中的其他演员,而观看了我们的作品,从而更加了解北京,或者通过我们的演出有了新的想法,我认为这样我们就值了。比如我们的《西游记》刚去了国外演出,威震爱丁堡。
Q8:中轴线听起来非常宏大,它和北京戏剧人之间是一种什么关系呢?
韩清:做京味戏剧是北京人的责任,是理所应当的。可能身为北京人,我们身处在这座城市时,很少会想到“这是我的家乡”,因为我们有着深厚的生活体验,我们内化了自己的生活,生活赋予了我们搬上舞台的原料。
董弘川:谈中轴线并不是空中楼阁,也不是夸夸而谈的事情。他就是北京人的生活。有许多私人的,独特的回忆。比如游客眼中天坛、故宫是名胜古迹,但对我来说是童年经常玩耍的地方。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私人回忆,历史的文化脉络才没有离我们那么远。
中轴线是一个精神坐标,代表着北京的脊梁,也带来北京的故事。短暂而充实的对谈让人意犹未尽,也希望更多观众能够通过本次中轴线国际戏剧周了解中轴线,了解京味戏剧,了解北京戏剧人。倾听北京的故事,感受中轴线上的北京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