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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涅芙瑞塔】第九章:震惊!前女王山洞夜会矮王子,离开时竟只收硬币一枚

2021-01-25 18:53 作者:忠孝两全曼光头  | 我要投稿

原文内容及图片版权全部归Game Workshop所有

个人翻译,仅供学习交流,未经允许请勿用于商业用途

部分个人添加图片来源于网络

译者:忠孝两全曼光头 校对:曼光头的表弟


矮人刺客天下第一


第九章

贝尔·阿里德——帝国历公元前1150年


       “白痴,你干了些什么?”涅芙瑞塔咆哮着将卡利德重重砸在柱子上,古老的巨石应声而裂。他挣扎着抓住她的手,但没能挣脱。就算拥有她那血吻所赐予的一切力量,他也永远无法企及涅芙瑞塔。她把他举了起来,卡利德悬空的双脚无助地敲击着石柱。

       “我——我得采取行动!”卡利德挣扎着,“他要杀了我们!”

       “愚不可及!”涅芙瑞塔怒骂着又一次将他拍在柱子上,“你是疯了还是根本就没脑子?卡塔卜之所以动手全是因为你试图直接控制哈里发!”

       此话一出,卡利德脸上那副无辜又可怜的表情就立刻消失了。“但是——”他还没说完涅芙瑞塔就不耐烦地吼了一声,把吸血鬼扔了出去。卡利德摔在神庙地板上滚出去老远,直到撞墙才停了下来。其他人被迫躲到一旁,安玛尔想过去却被拉夏和娜埃玛一把拽住。

       “放开我!她会杀了他的!”安玛尔喊道。

       “我不会杀他的,小豹崽,”涅芙瑞塔话中尽是轻蔑,“那样既愚蠢又浪费。到目前为止你哥哥还有他的用处。”她转身朝卡利德大步走去,他才刚刚爬起来。“算你走运,我现在没时间琢磨该怎么惩罚你。你父亲身边的大臣有多少站在我们这边?”

       “很多,夫人。”卡利德刚说完就被涅芙瑞塔一把捏住下巴。

       “解释一下什么叫‘很多’。”

       “三分之一,也许更多。”卡利德勉强开口,“大部分贵族对宗教崇拜怀有戒心,除了我们这些......啊......有特殊兴趣爱好的人。”他神情变得坚毅,“我的话他能听进去!我敢肯定!”

       “为什么?”涅芙瑞塔一脸不屑,放开了他。“因为你是个英雄?”

       “因为我是他儿子!”

       “他有很多儿子,”涅芙瑞塔背过身去,“不……你已经泄露了我们的秘密,我的铁甲骑士。你把心中的杀戮欲曝光给了我们虚伪的盟友。卡塔卜已经决心消灭我们。”她抬起头,轻嗅吹进神庙的微风。“他们正带着烈火和钢铁而来。”

       “他们将像马蹄下的黄沙一样消散。”拉夏挥舞着她先前从一个刺客那里夺下的剑。

       “正是。”卡利德急切地说道。“还有什么能比屠杀敌人更能向世人证明我族的力量?我们必须向我的子民展示教派不可侵犯,斩断威胁我们的蛇头!”他摊开双手。“我的女王,您将再次拥有一个王国……”

       涅芙瑞塔愣了一下。她转过身,目光如炬。卡利德霎那间脸色发白,慌忙后退。“我想要的是一个帝国,”涅芙瑞塔咬牙切齿,“一个小小的哈里发国何用之有?我们本可以拿下整个阿拉比!甚至更多。前提是让别人认为我们人畜无害、一无所有!”她的脸拉长变宽,活像一只猎豹,瘦削的身躯绷满野兽般干练的肌肉。“现在我们真的一无所有了——一无所有!”

      “可贝尔·阿里德——”

      “贝尔·阿里德就是一个长在沙漠上的水泡!一座垃圾!还有你,你这个白痴……废物!”涅芙瑞塔嚎叫着一巴掌将卡利德扇倒在地,随后仰头发出一声尖啸。这非人的声音在柱厅内回荡,一直传到摩狄格神庙深处。

       有什么东西回应了她。

       神庙墓穴内遍布着巨大的石井,它们通往阿拉比沙漠地下漆黑的深渊,主要用于引水,又或者引出别的什么东西。寂静的井下突然响起无数利爪悉悉索索,食尸鬼之神的子民响应女王的召唤。在火炬闪烁的光芒下,石井中喷出无数惨白无毛的躯体,汇成一股洪流冲出墓穴,淹没了神庙的走廊。

        涅芙瑞塔在刚获得自由的头几年里抽空驯服了它们。她孤身潜入地下墓穴,与食尸鬼首领争夺地下帝国的控制权。她独自归来,赤裸的腰间挂满十几个鬼王头颅。

       食尸鬼在她周围上蹿下跳,嗥叫嘶吼,呜咽着伸出脏爪,怯弱地触碰她的长袍裙摆,她迈步走向神庙的大门。教派的人类仆人也做出回应,黑甲黑袍使他们看起来就像影子一样。

       “你在干什么涅芙瑞塔?”娜埃玛冲上去跟着她。“我们可以用其他方式解决这个问题,没必要因为卡利德的愚蠢放弃这十年的精心策划。”

       涅芙瑞塔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她的耐心是一层面纱,就像她的人形一样,是一种面具。卡利德其实只是给了她一个放纵内心深处嗜血欲望的借口。

       她猛地推开神庙大门,直面那些想要暗杀她的人。但她首先看到的不是恐惧或钢铁,而是某种漆黑的存在。

       它吞噬了地平线,黑色光芒刺向群星,仿佛要将它们扼杀。卷须般的暗影忽隐忽现,它从遥远的彼岸爬上夜空,却又近到令人颤栗。涅芙瑞塔踉跄后退,抠进头皮的爪子灼烧着她的思绪。她抱着头咆哮起来。

       过来。

      来我身边。

       “不!“是纳迦什。纳迦什的声音淹没了她的思绪,如同粘稠的海水渗入无形的缝隙。

       我的。你是我的。

      来我身边。

       地平线与她一起尖叫,大地似乎也在恐惧中剧烈起伏。警报已响彻全城。

       天上忽然布满绿色的裂缝,她能感觉到墓地里的死人在走动。血从她的鼻子、耳朵和眼睛里喷涌而出,流的满脸都是。周围的人类也遭受着同样的折磨,食尸鬼们则张大嘴巴望着天空,发出哀嚎。饱受折磨的幽灵像风中落叶一样从头顶划过。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把世上所有死者都召唤到北方。涅芙瑞塔的血肉在骨头上扭动,似乎要自行屈服于召唤。她向前走了一步,又一步。

       “在那儿!这一切都是那个女巫造成的!”涅芙瑞塔试图穿透血幕集中注意力,只见卡塔卜正向她疾驰而来,那张留着八字胡的老脸发出了一声自以为是的战吼。他一马当先,士兵们则拿着武器和火把跟在后面。“把他们都烧出来!烧掉这可憎的巢穴!”

       涅芙瑞塔被某种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东西吓坏了,她尖啸着露出爪牙一跃而起。食尸鬼们齐声嚎叫,跟随他们的女王冲向战场……


世界边缘山脉——帝国历公元前450年


        双足飞龙、巨人与巨魔好斗的咆哮混杂在部落行进时嘈杂的声浪中,冲刷着山间狭窄的山谷。兽人正在稳步推进,这种同一性并非出于良好的组织纪律,而是出于共同的渴望。它们想打仗。一些家伙穿着从死者身上扒来的盔甲,还有一些戴着骨头做成的头饰,浑身蓝漆。它们翻过低矮的河谷、翻倒的树木,脚下扬起的尘土挡住了隆冬的日光。

       “哇咋卡兹还挺有效率。他只花了十年时间就把部落打磨成了现在这样。”拉夏蹲在山坡上,俯视着下面的绿色河流蜿蜒流过山谷。“矮人似乎打算在山谷另一端阻击它们,那里有高地优势。”

        “他们是想尽可能地把兽人从白银峰引走。这么大一支部落可以围城数年甚至数十年,而且一旦扎根就不太可能完全根除。”涅芙瑞塔躺在女仆身边说道。兽人就像霉菌一样,总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回来破坏谷物。

        她的军队在过去几个月付出了相当的代价才发现这一点。正如之前向乌索然承诺的那样,她陪同沃拉格出征,情况毫不意外地令人沮丧。他们消灭了掉队的绿皮、被驱逐的部落和零散劫掠的骑狼兵,但似乎 Waaagh! 的规模根本没有缩小,有多少绿皮被消灭就有多少新的加入进来。水正在碗中飞溅。

        现在的问题是,她当初选中的那双将要接碗的手是否足够有力且迅速,能够按她的计划行事?她一时有些焦虑,有点渴望回到摩茹堪,但那里现在太危险了。

        尽管沃索伦从未暗示过自己已经知道涅芙瑞塔在打探摩茹堪王冠,但要是她因此放松警惕那就太愚蠢了。在她从莫拉斯那里挖出这个秘密之后的几十年里,她的间谍和沃索伦间谍之间的秘密战争不断升级。摩茹堪本就暗潮涌动,他俩之间的冲突只会火上浇油。她既想让锅里的水一直咕嘟但又不想让它彻底烧开,所以选择了离开。沃索伦会放松警惕,她也就有机会刺探为什么他和乌索然如此急切地想要卡堂的王冠了。

        麻线在木头上轻轻滑动的声音引起了涅芙瑞塔的注意。她看向拉夏,后者扬起下巴,眨了三下眼睛。涅芙瑞塔呼了口气,慢慢起身坐直:“你最好还是出来吧,我们正等你呢。”

       “等我?”一个粗哑的声音回答道,“哟,这不巧了吗?”一个宽阔的身影从岩石后走了出来。那矮人身穿黑甲、外罩皮衣,手里端着的十字弩朝向涅芙瑞塔。松软的宽边便帽投下阴影,遮挡住矮人的脸,他胡子上挂满了兽人獠牙和老鼠头骨。“怎么会这么巧呢,人类?想在兽人干掉我们以后搜刮我们的尸体?搜肠刮肚翻个底朝天,嗯?”

       “非也,”涅芙瑞塔回答,“我们是来提供援助的。

       “哦!你们是来提供援助的?这可真是喜从天降啊不是吗?”矮人挖苦道,“别动,不然我就把你那只漂亮耳朵钉在你脑壳上。”最后一句是对拉夏说的,她的手正伸向佩剑。“你俩当我好忽悠?

       “你听上去胸有成竹,但问的问题却实在太多。”涅芙瑞塔温和地说,“我猜你的上司是拉扎克·银脚大人吧?”

       矮人的眼睛眯了起来,弩机抬高了几寸。“是又如何?”

       “他会想见我的。”

       “他想吗?”矮人说完轻轻吹了一声口哨,又有几个身穿暗色装备的矮人从藏身之处站了出来,个个都端着弩。涅芙瑞塔惊讶地眨了眨眼。她甚至都没有闻到他们。“那么......女士,咱们去问问他如何?”领头矮人猛拉了一下手里的弩,其他矮人围住了涅芙瑞塔和拉夏。一行人开始攀爬岩壁。

       尽管一直有一只双足飞龙在附近转悠,迫使他们驻留了数次,但行进速度整体还算不错。兽人并不是一个最善于观察的种族,相比于保护部落的侧翼,它们更关心如何赶快进入战场。

       洞口隐藏得很好,涅芙瑞塔动用自己所有的超常感官探测了三次才发现它——她听出了挡住洞口的石头被推到一边时矮人们心跳节奏的变化。她和拉夏被带进曲折而黑暗的隧道。洞壁上布满蜂窝般的洞口,它们似乎能延伸到每一个方向。

       这里有许多矮人;至少几十个。从所携带的武器来看,他们并不是真正的战斗部队,但也不仅仅是侦察员。他们中的许多人穿着围裙和棉衣,让她想起了城里的矮人工程协会,里面有几位几乎可以确定是拉扎克在摩茹堪的眼线。

       “这儿是一座前卫岗——你也可以理解为哨站。”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涅芙瑞塔转过身。拉扎克看起来和她最后一次见到他时没什么不同,依旧是她记忆中的那个彪形大汉,只是脸上多了一块新的伤疤,从头皮往下延伸,划过眼睛,消失在胡子里。他坐在一张圆石桌旁,双手平放在桌上。他打量着她,脸上的表情从好奇变成了警觉。“我没想到人类能活这么久,涅芙瑞塔。”

       “我的家族比较长寿。用你们的话说就是,做工更精良。”

       “也许是吧。咱们可有段时间没一起喝过酒了。”拉扎克说着捋了捋胡子,瞥了一眼旁边的一个战士,“啤酒。”战士匆匆离去。涅芙瑞塔有点羡慕他手下服从命令的速度,要是她自己的仆人也这么高效就好了。

       “我猜是你不好意思再来找我了?”涅芙瑞塔说着便转身打量起四周。这里没有什么装饰,粗糙的石墙以一种人类工匠无法实现的形态弯曲着,整个哨站让她想到一座超大型动物巢穴。也许还有别的隧道从主室延伸出去,通向其他隐藏的洞口。墙上挂着数把武器,其中几种的设计和用途她完全猜不出来。“毕竟,我的酒量更胜一筹。”她看着拉扎克。

       拉扎克哼了一声,"那是因为我让着你。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这里的事情跟史崔格无关。”

       矮人对荣誉问题很敏感。他们不是那种乐于接受援助的人,甚至根本不愿意接受援助。涅芙瑞塔知道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她必须小心行事。“我来这里是为了支援我的盟友。”她语气很正式,“我们谦卑地请求您能接受我们为卡拉兹·布林人民尽一点绵薄之力。”

       拉扎克挠了挠下巴。“什么形式的援助?应该不会就你们俩吧……”

       涅芙瑞塔眉头一皱。“如果真的就我俩呢?”她装出生气的样子,“您认为我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嗯?质疑我的能力?”一个坚决捍卫名誉的人更能赢得矮人的信任,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与其说是针对拉扎克还不如说是演给哨站里的其他矮人看。因为拉扎克足够狡猾,能识破她的伎俩,当年正是这种狡猾使他们的合作关系被迫告一段落。“我的部队正在东部边界待命,我们的盟友则部署在西部和南部。”

       “你说盟友是吗?”拉扎克看向带涅芙瑞塔进来的那名矮人。“想说点什么吗,捕鼠人?”
捕鼠人哼了一声,捏了捏自己的一条胡子辫。“是啊,那些地方是有不少人,但都是部落蛮族,比兽人好点儿有限。我们以为他们只是在准备抵抗兽人而已。”他看了眼涅芙瑞塔,语气中显然多了几分礼数。“她要是能联合他们一起行动,应该可以直击绿皮的要害。”

       拉扎克回头看了看她,“你是怎么做到的?”

       涅芙瑞塔耸耸肩,“我自有办法。”

       “你答应给他们武器。”拉扎克冷冷地说道。涅芙瑞塔一时不知所措,她端详着拉扎克,一言不发。而他怒视着她。“矮人的武器,涅芙瑞塔,你慈悲而真诚地把我们的武器卖给了你的盟友。”最后几个字他刻意说得很重。他都知道些什么?她的手下在搜寻拉扎克间谍这方面的工作显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高效,但这些可以以后再说。现在,她必须说服他。

       “我们已经为那些武器付出了相应的黄金,”涅芙瑞塔轻声回答。这句话是在蓄意侮辱。矮人的生活无处不受债务约束,而为了提醒他们这一点,涅芙瑞塔打算现学现卖地开始质疑矮人记账的能力。拉扎克继续瞪着她,矮人怒火的苦涩气味充满了她的鼻孔。“我们不会跟您耍小聪明,银顶峰的领主。至于我们选择跟谁做生意,这大概也不在您的职权范围内。

       拉扎克依旧目不转睛。涅芙瑞塔甚至懒得试试去探究他那冷酷目光之后正在酝酿什么。最后,拉扎克哼了一声,“你知道他们拿走的那些武器以后迟早会对准史崔格人的,对吧?”

       “是的,但短期内不会,兽人还在附近晃悠呢。”拉扎克又哼了一声,她也说不上他这是表示同意还是不同意

       “咱们不需要他们,”捕鼠人轻蔑地看着她,“人类只会碍手碍脚。”

       “说得对。”涅芙瑞塔边说边脱下斗篷,在石桌旁坐了下来。“所以这不是需不需要的问题,而是债务问题,对吧拉扎克?”她向前倾身,“我们不是盟友吗拉扎克?我们帮过你们,你们也帮过我们,但盟友之间除了黄金和啤酒不是还应该一同挥洒热血吗?

       拉扎克扬起眉毛。“你是说我们欠你人情?”他慢慢说道,“还是说反过来?

       “都不是,也都是。”她握紧了拳头,“我们会让你知道我们有多么珍视与卡拉兹·布林的友谊,拉扎克。

       “我们不需要你们的热血,女人。”拉扎克轻蔑地看着她,“人类太脆了,送命不值钱。“

       “史崔格人的命要硬一些,”涅芙瑞塔站起来,挥剑而出。矮人们的反应正如她所料,一些人抽出武器,另一些人则跑到墙边去取那里的十字弓和其他装置。然而拉扎克一点反应都没有。“我们的同盟恰是原因之一。”她没有理会旁边受惊的矮人,伸手把剑放在中间的桌子上,剑柄对着拉扎克。“上好的矮人钢铁,握在人类手中。”

       拉扎克的手停在剑柄上,像拿玩具一样举起剑。他用挑剔的眼光检查了一下,然后把它放了回去。“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进步。银顶峰是车轮,而我们只是轮辐。通力合作,我们便可移山填海。”

       有些矮人在一旁小声嘀咕。对他们来说,进步是个不好字眼。变化本身就和兽人一样是他们的敌人。拉扎克依旧面无表情。然后,他突然向前倾了倾身。“我听着呢。”

       讨论持续了几个小时。其他矮人也加入了进来,大多数人都在用卡札利德语反对她的提议,他们当真以为她听不懂。涅芙瑞塔花了十年时间才掌握矮人的语言,又花了两年让口语变得流利。她可能还得再花三个月才能学会矮人那奇怪而柔和的微妙语调。不过她现在已经能听出来自己是否受到了侮辱。

       在这方面,捕鼠者是最聒噪的一位。游侠似乎对人类没什么好感。拉扎克不时粗鲁地点点头,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涅芙瑞塔。她说话时他听着,但只是咕哝几句作为回答。

       如果她是人类,恐怕早就口干舌燥说不出话了。即便如此,她还是假装用矮人端来的啤酒润湿喉咙。在安排这次会面之前她已经准备了好几个月。实际上是准备了好几年;和矮人谈判可不能随便应付。摩茹堪的矮人商人能为一堆铁矿石的价格讨价还价好几天。矮人们自己也常常争论不休。

       归根结底,一切都取决于信任。摩茹堪在几个世纪前就失去了矮人的信任,至今也还没有重新获得这种信任。贸易只不过是生意而已。真正的联盟只能存在于两个互信的伙伴之间。

       乌索然永远也不会理解这类事情。他以为矮人都是他的卒子,但事实绝非如此。只要有任何背叛或欺骗的迹象,矮人就会把摩茹堪一块一块地撕成碎片。而涅芙瑞塔不能让这种事发生。至少现在还不行。摩茹堪最终肯定要被粉碎,那样她才能重建它,让它变得更强大。但不是现在。

       她的话冲击着矮人的固执。话里没有雄辩、没有堆砌辞藻,只有她已经锤炼成符合适当形式的事实。“你的答案?卡拉兹·布林会和史崔格并肩作战吗?”

       拉扎克沉默了。他扯了扯自己的胡子,敏锐的目光与她四目相对。“行啊,”过了一会儿他说道,“行,涅芙瑞塔,我们会的。来人给我拿张地图。”

       涅芙瑞塔愣了一会儿,对拉扎克突然作出决定感到有点吃惊。她没有问,只是颔首示意。对于矮人来说,沉默永远是最安全的选择。拉扎克同意了,但原因肯定与她无关。至于真实原因为何,现在倒也不那么重要。

       两个矮人拿来地图,把它摊在桌子上。这地图堪称一幅艺术品,测绘者一定有一双明察秋毫的眼睛,即使乌索然手下最专注的制图师也无法相比。她在地图上看到一些从没见过的奇怪标记,随即做出了一个假设,“这些都是你们的城市。”

       拉扎克皱起眉头,“是的。”他说话慢吞吞的,似乎拿不准是否应该回答。附近山里的矮人据点数量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

       “你们对群山的掌控似乎要强过史崔格。”

       “我们对整个世界的掌控都要强过你们。”

       “既然你们如此强盛,我特地赶来援助是否显得有些过于热心了?”

       拉扎克闭上眼睛,似乎很痛苦。“或许吧。”

       涅芙瑞塔眯起眼睛。她又看了看地图,思绪万千。她对矮人知之甚少,只对他们的语言略有一知半解。但根据她已知的信息,这张地图——如果没有画错的话——非常古老,比她自己、或者摩茹堪、甚至尼赫喀拉都更为古老。她知道曾经有过一场战争,一场旷世大战,发生在矮人和大洋彼岸的某个种族之间。也许是杜鲁奇吧,她不确定。

       这时她突然意识到,对过去念念不忘并非吸血鬼一族独有的负担。矮人们同样紧抓着旧日不肯放手,就好像乌索然紧攥着对神佑之地的残破记忆一样。对往昔的执念拖累了他们所有人。她从地图上抬起头,发现拉扎克正盯着她。

       “我们很念旧,可能有些太念旧了。我们紧握着古老的誓言和怨恨,谨遵它们行事。乃至更甚,我们追寻着它们,给自己增添更多痛苦的负担。“他话中的一丝辛酸刺痛了涅芙瑞塔的心,她想要倒转这个世界的欲望也同样强烈。她只能想象面前这个比她年长太多的生物内心有多么坚强。他这几句话的含义打动了她,涅芙瑞塔突然明白自己必须小心行事,比之前更加小心。拉扎克不再对她泛泛而谈。他心里有东西一直隐隐作痛,而她知道那是什么。“荣光是一柄双刃剑。”她委婉地回应道。

       “哈,你们这群年轻仔知道什么叫荣光?这跟荣光没关系,而是关乎债务和帐目,我以前跟你说过的,涅芙瑞塔。”他在地图上摊开一只手,划过摩茹堪所在的位置,“债务必须偿还,账目必须平衡。”

       “无论付出何种代价。”这句话不是质疑,拉扎克也没有多想。

     “是的。但有些债务必须比其它的更早还清。”他把啤酒杯重重摔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哨岗间回荡。“集合!都围过来,”他吼道,“咱们要计划一场格罗库(Grobkul)!”

       “格罗库?“拉夏疑惑地低声问道。

       “猎杀绿皮。”涅芙瑞塔回答,“反正我是这么理解的。”

       哨站里的矮人都围了过来。她简单看了一下,人员成分杂七杂八。她猜与山谷尽头准备迎击绿潮的矮人军队相比,这群人应该更年轻,更渴望建功立业。

      “我可否斗胆问一句,你们为何驻扎在这里?”涅芙瑞塔说道。

       “格罗库的方式有很多,但最传统的做法是锤砧战术。”拉扎克把双手放在桌上,慢慢地合拢。“封锁出口,只给兽人留一条路。然后两面夹击碾碎它们。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一网打尽。”其他矮人点点头,满意地嘀咕着。

       “你确定你手里的战力足够成为铁锤吗?”涅芙瑞塔在地图上描出一条线。“这两处河道交界点怎么办,你要怎么封锁它们?”

       “我们自有办法,”捕鼠人辩护道,“我们眼观六路。没有一只兽人能从我们箭下溜走!”
      拉夏哼了一声。“之前我们都上到这儿来了,你怎么就没发现呢?”

       “谁说我没发现!”

       拉夏想还嘴,但涅芙瑞塔抬手阻止了她。“放松,矮人老师傅。我想你应该知道哇咋卡兹的对手正向北部和东部的移动。库姆巴兹(Krumpaz)和穆尔克(Murk),不过穆尔克可能已经在上个月和奥古兹(Olgutz)部落的冲突中被杀了。”

       捕鼠人眨眨眼睛,看着拉扎克,后者耸了耸肩。“甭看我啊表哥,你才是咱们这儿的探子。”

       “它们和哇咋卡兹一起行动。”捕鼠人眯起眼睛盯着地图。

       “不,它们只是朝同一个方向移动而已,甚至还另有所图,”涅芙瑞塔说,“如果 Waaagh! 不尽快开战,就会再次分裂成相互冲突的几个派系。”

       “这可以解释为什么绿皮的数量突然激增。”捕鼠人不情愿地说,“该死,咱们差点儿帮了它一把。”

       “那又怎样?”一位领主边说边用手指狠戳自己张开的手掌,“绿皮想要的东西并不一定对它们有好处!”
       “是的,但在这种情况下,那些混蛋就不会像我们预期的那样被掩杀。”捕鼠人说道。涅芙瑞塔对游侠的看法改观了一些。他的确遗漏了一些东西,但已经在进行补偿,调整思路以接受新的事实。她没想到一个矮人的思维会这么灵活。也许这就是拉扎克选择他们的原因。“它们可能会分裂成几大群然后各自提前溜走。或者直接原地解散跑的漫山遍野都是。”

       “或者直接攻破你们的防线,冲过去。”涅芙瑞塔轻声补了一句。她没有理会别人怒视她的目光,只顾看地图。“绝对的势头能压倒哪怕最坚固的防御。”

        拉扎克的表情僵硬而阴沉。“你是说我们算错了它们的数量。”

        “我可没说,但如果你不理解数字背后的含义,那它其实没什么意义。”她站起来,“在近两个世纪的时间里,这些部落不断相互发动战争,破而后立。”她暗想这在一定程度上要归功于自己,“杂质已经被清除。哇咋卡兹是最狡猾的巫师,他的对手也不差多少。”

        “他们肯定会想办法掺一脚。”拉扎克点了点头,用宽大的手指划出一条线。

        “所以大概会比哇咋卡兹更加急于攻占我们的阵地。抢先抵达,攻势更猛,”他向后一靠,喝了一口啤酒,擦去胡子上的泡沫,敲了敲地图,“然后大部队赶到。这就像和大海搏斗,除非……”他看着涅芙瑞塔,“你刚刚说援助?”

        她强忍笑意,“正是。”

        “哼。所以这就像砍树一样:多砍几下才好控制树倒的方向,而不是一斧到底。我们会把绿皮拉回…...这里。”他放下一根手指,“史崔格可以在山沟里伏击它们,斩其臂膀。”他瞥了涅芙瑞塔一眼,她点了点头,“然后卡拉兹·布林的大军将出击并粉碎余下的一切”

        “完美的计划。”涅芙瑞塔及时夸赞道。

       拉扎克又哼了一声,用厚厚的指关节敲了敲桌子。“当然,我们将负责大部分战斗。对付兽人是一门艺术,你们人类永远也学不会。”

       “那是自然。”涅芙瑞塔抬头看着拉夏,“去通知各个部落,他们很快就会有机会证明自己吹嘘的那点实力有几分真实了。”

       拉夏点了点头。拉扎克打了个响指,“捕鼠人,跟她去。要保证她安全到达。”

       “拉夏不需要护卫。”涅芙瑞塔感到自己的侍女在无声地抗议。

       拉扎克皱了皱眉。“不用吗?”他耸耸肩,“行吧。”当拉夏消失在隧道里时,他用卡札利德语对捕鼠人说了些什么,后者点了点头,朝另一条隧道走去。拉扎克回头看着她。“那我想你会接受护送吧,捕鼠人会召集他的队员保证你的安全。”

       “当然,你的游侠还挺能干的。他们的价值无可估量,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下。”

       拉扎克喝了一大口啤酒。“那可不,”他擦去胡子上的泡沫,“他们匿踪水平超棒。我以前也当过一段时间的游侠,从长须调过来的。那是我这辈子最美好的时光。”

       “比当博里的守炉人更好吗?”

       拉扎克放下啤酒,“我不再是守炉人了。”涅芙瑞塔坐了下来,什么也没说。“父亲觉得我可以把时间花在监督我们与其他商港的贸易关系上。他觉得我在你们乌姆吉(umgi)中间呆的时间太长了。”

       涅芙瑞塔知道那个词的意思是”粗制滥造“,是矮人对人类的蔑称。她强忍住心中的愤怒,拉扎克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你有吗?”

       “他觉得我会危及双方的贸易关系。”

       “啊,”涅芙瑞塔用手指轻敲嘴唇,“太挑剔了。”但她心里想的是:因为你就是在危及双方的贸易关系,你个发育不良的矬子,不过我得承认你尝试掩盖这一点的努力劲头还不错。

       “他觉得没理由质疑你们的金子是从哪里来的。”捕鼠者带着游侠们回来了,涅芙瑞塔起身跟着人群往外走。

       “可我有理由。”拉扎克继续说。

       她停了下来。拉扎克走到她身后,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期待再次见到你,莱弥亚的涅芙瑞塔。你和我一样,对帐目心里有数。”他握住她的手,把什么东西塞了进去。

       拉扎克大步走开,而她扭头和游侠一起走了出去。直到再次安全地走到月光下,涅芙瑞塔才看了看拉扎克送给她的东西。一枚金币,上面印着一个陈旧褪色的图像,一枚矮人金币。她回头看向哨站,思考拉扎克这份礼物的意义,忽然感到一阵寒意。

       “要是你想下去的话现在正是时候。”捕鼠者嘟囔道。

       “带路吧。”涅芙瑞塔说着,垂手攥紧了那枚金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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