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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战水仙】《晴山见》时染|阴鸷少年&穿书白月光|救赎/治愈|一发完

2023-06-25 19:30 作者:唐七安-  | 我要投稿

深秋的池水泛着刺骨的凉意。


时影本能地在水中挣扎着,不断溅起水花。


墨染屏息游至时影的身边,一只手抓住时影的手,一只手抬起放置唇中,缓缓摇头,示意时影噤声。


少年停下动作,死死地盯着墨染看,眼底尽是警戒和防备。


见时影不再挣扎,墨染松了口气,将时影带至荷花丛中探头换气。


不过片刻功夫,岸边便响起杂乱无序的脚步声。


墨染拽紧时影的手,再一次潜入水中。


岸边的人吵吵嚷嚷着,均在探寻着时影的踪迹。


水面波纹消隐,荷花挤挤挨挨,替他们遮掩着方才不大不小的动作。


少年挣脱墨染的手,与墨染拉开一段距离,垂着眸子,不知在想着什么。


小白眼狼。


墨染移开视线,撇了撇嘴。


若不是害怕这些大汉连我一起抓,谁会管你?


这一切的起因是墨染看了一本叫《隐杀》的网文。


书中主要讲述男主时影如何在金陵皇城一步一步走向人生巅峰的故事。


时影是当今圣上明成帝口的皇子,排行第九。


时影的生母因美貌出众而独受盛宠,却在生产时难产而亡。


在五岁前,明成帝对时影可谓是奉为至宝。


但帝王之心,变化莫测。


随着时影逐渐长大,相貌越发像其生母。


明成帝看见时影,便总是会回想起与其生母相处的日子。

最终一声令下,将年幼的时影遣至宣城大昭寺中,不管不问。


时影在宣城受尽欺辱,直至十六岁才被召回金陵。


十六岁后的时影手段狠庆、冷血绝情,将在宣城欺辱过他的人通通收拾了个遍。


而此时的时影不过十四五岁。


今日原身与时影在这偏僻的池塘边相遇,是他们相识的第一天。


也是皇后派人秘密刺杀时影的第一天。


时影会因此落下致命的病根。


而原身也未幸免于难,从此再也无法正常开口说话。


时影与墨染拉开一段距离,乌黑的发丝顺着水流在墨染面前沉浮着。


墨染忍不住伸手握住丝缕。


时影抬眸望向墨染,眸中如有利钩。


在时影的注视下,墨染缓缓放开了手中的发丝。


连头发都不让碰一下。


无所谓。


墨染想着,等会上岸就自己走掉,让这只小白眼狼自生自灭。


好在岸上的人也不敢耽搁太久,在此搜查一番后,似是又去往了下一个地点。


墨染浮出水面,利落地转身向岸边游去,不再看时影一眼。


一圈圈涟漪不断荡向墨染,身后却静谧无声。


墨染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不远处的湖面不停地冒着水泡,却不见少年踪影。


墨染再次埋头潜入水中,只见时影双眼紧闭,消瘦单薄的身体正在缓缓下沉。


时影昏倒了。


墨染皱眉,快速向时影游去,用力地扯着他的衣领,向岸边划去。


墨染坐在岸边,大口喘息着。


一旁的时影头发凌乱,漂亮的眸子正紧紧闭合,肤色带着些苍白病态,手腕上缠绕着好几圈白玉佛珠,穗子湿漉漉地搭在地上。


墨染叹了口气,弯下腰查探着时影的情况。


还好。


时影虽然鼻息微弱,但总归没有咽气。


墨染半跪在时影身旁,不停地做着急救处理。


时影唇上的温度冻得墨染的唇直发颤。


如此反复多次后时影终于吐出了好些水。


墨染瘫倒在地。


夜里,狂风肆虐。


墨染半拖半拽着仍在昏迷的时影来到了一座破旧的庙宇内。


庙宇年久失修,四周荒草丛生,一片凄凉。


但神像前却仍燃着香火,烛光在鸣咽的冷风中摇曳。


神像双手抚膝,双目微阖,慈悲地注视着众生万物。


虽有残破,却极为高大。


火光忽明忽灭,时影原本过分苍白的脸蛋在烛光地照耀下平添了几分红润。


墨染望向时影手腕处那串用鎏金刻着梵文的白玉佛珠,扯了扯嘴角。


“时影。”墨染看着时影同烛光浮动而明暗变换的脸颊,“倘若世间真有神明,为何来救你的会是我?”


回答墨染的是庙宇内如鬼哭般的风声。


地面冰冷刺骨,时影身上衣物仍透着湿冷。


墨染起身拾起庙宇内的枯枝败草,借了佛陀前的烛火,终于在黑夜中燃起御寒的火光。


墨染扯开他的腰带,脱下他的外衣,蜕至右手手腕处时,碰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什。


定睛一看,竟是一把绑在时影小臂处的匕首。


墨染眼皮一跳,伸手就将匕首卸下,握在了自己手里。


眼前的木柴即将烧尽,墨染看了看瑟缩在火堆旁的少年,站起身来。


路过时影时,墨染步伐一顿,屈身蹲下凑近时影,用手扯着时影的脸颊。


〝你还信什么神佛,倒不如信我。”


昏迷的时影蹙了蹙眉头,却仍不见醒。


白日里警惕万分的小兽如今却手无缚鸡之力,柔弱得可怜。


墨染轻笑了声,握着匕首转身出了庙宇。


抱着新砍的柴火回到庙里时,时影仍躺在地上。


唯一不同的是,时影开始发热了。


“水。”


时影张开苍白干涸的嘴唇,嗓音有些过分沙哑。


墨染看着面前正燃烧着的火堆,随手丢入了一根枯枝,火舌僻啪作响。


“水。”


时影再次短促地唤着,整个人仿佛快没有了气息。


墨染认命地起身,拿起佛前供桌上残破的瓷碗,又迈出了庙门。


希望回来的时候他还活着。


庙宇虽地处偏僻,但幸好附近有一条山溪。


墨染撕下衣摆,扯出一块不规则的布条,用溪水浸湿后,又回到了庙宇内。


墨染将布条敷在时影的额头上,又掰开嘴喂他喝了些打来的山泉水。


时影又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夜色已深。


墨染也顺势躺在地面上睡着了。


迷糊间,他感到有凉意抵在脖问,冻得全身冰冷。


墨染睁开眼,便看见时影正垂着眼睫看着他,眸中是先前见过的警戒与防备。


时影手中握着那把墨染用来砍过树枝的匕首,正顶在墨染

的脖间。


见墨染醒来,匕首又往前压了压。


“为什么救我?”时影声音沙哑低沉。


墨染真的累极了。


墨染又闭上了双眼,有气无力道,“时影,你做个人吧。”


时影冷峭的目光仍落在墨染的身上,颈间的匕首未挪动半分。


颈间渐渐有刺痛传来。


墨染无奈地睁眼,与少年四目相对。


“想救便救了。”墨染用手腕抵着时影的手腕,使时影的手向外挪动了半分。


少年手腕上的佛珠泠冷作响,垂下的穗子扫在墨染的颈问。


有些痒。


墨染看着时影快赶上白玉佛珠般苍白的脸色,忍不住开口

调侃,“难不成还等着你的佛来救?”


墨染翻了个身,不再关注时影的动静。


小白眼狼终于收起了身上令人室息的杀意,不知在做些什么。


再次醒来后已经不知是何时辰了。


火堆窜着明黄的火舌,仍在燃烧。


昨晚随手砍下的枯枝旁又多了一捆体积大上一倍的薪柴。


时影侧身睡在不远处,苍白的脸庞上还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应当是风寒了。


墨染望向那个缺了个口子的瓷碗,思考着如何将它装满水,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来,庙外倏然传来嘈杂的人声。


听不真切,但数量应该不算少。


本不结实庙门随着风吹发出吱呀声,庙内破旧的经幡也猎猎作响。


时影仍在昏睡。


听着越来越近的人声,墨染咬牙夺过时影手里握着的匕首,在时影身前坐下。


墨染弄好衣摆,恰巧遮住时影辨识度极高的脸,强装镇静地盯着面前渐弱的火堆。


庙门终于被推开,门扉更加摇摇欲坠。


一个肩宽体壮的身影逆着光站在门口,看不清面容,身后更是齐刷刷地站着不少黑色人影。


墨染紧盯着时影,暗自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染染?”


一道中年男声响起,带着焦急和担忧。


直至他迈着匆忙的步伐几步行至墨染面前,墨染才看清了他的面容。


来人莫约年近四十,长发全束而起,双眼下尽是郁色,下巴处长了不少青茬,却难掩成熟英俊的模样。


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望着面前中年男子关切的神情,墨染丢下匕首,吸了吸发酸的鼻子,软声喊着,“爹。”


墨昭连声应着,伸手握住了墨染的手,抬脚便欲走出庙宇,身旁的侍卫更是寸步不离。


墨染回头看到了不知何时已经苏醒的时影。


少年孤身一人坐在阴暗的角落里,正垂眸看着墨染扔在地上的匕首。


墨染心下微动,轻轻扯了扯墨昭的衣角。


“爹爹,还有小影哥哥。”


少年问声抬眸,黑沉沉的目光带着一丝茫然撞进墨染的眼中。


墨染撇了撇嘴,扭头移开了视线。


回到郡王府后,墨染一连睡了好几日才算勉强养足了精神。


恰巧今日阳光和煦,连小风过境也挟着温暖的味道。


墨染窝在院中的金丝藤椅上,懒洋洋地晒太阳。


小七坐在一旁制着秋海棠荷包,时不时和墨染闲聊搭话。


“小郡王。”小七低头摆弄着晒千的花瓣,“还记得你那日带回来的郎君吗?”


墨染拈了颗葡萄入口,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


〝那郎君自回府后便总在发热,给他熬好了汤药不喝,连拔去伺候的人都无法近身。”


小七手中动作略缓,满面愁容,“可别在咱府上出了事儿。”


墨染正欲再拿一颗葡萄的手顿住。


时影不喝药?


时影虽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但好歹也有着皇室的血脉。


若在郡王府出了什么事,怕是少不了有连带责任。


更何况,时影这条命还是他救的。


回想起少年无端的警惕与猜忌,墨染一阵头疼。


看来时影不仅是个小白眼狼,还是个叛逆少年。


墨染两三下把嘴中葡萄咽下,起身站起。


“小七,再去熬一份治风寒的汤药。”


墨染略带遗憾地看了眼悬挂在空中的暖阳,补充道,“送到兰轩阁。”


兰轩阁位于郡王府以西,映在青松翠柏之中。


院落内枝叶蓊蓊郁郁,紧闭的房门外整齐摆放着好几个未被打开的食盒。


墨染瞧了眼一旁苦着脸的侍从,额角突突直跳。


“时影。”墨染拍打雕门。


门内寂静无声,毫无动静。


时影不会又晕倒了?


墨染撑着房门,将耳朵贴在门上,倾听里面的声息。


哪料房门突然被打开。


墨染毫无防备。


眼瞧着快跌入时影的怀中,时影一把拽住墨染的手腕,硬生生地将墨染扶正了。


“谢谢啊。”墨染揉着被拽红的手腕道谢。


时影垂着双眸,视线在墨染身上停留片刻后,转身回房。

墨染也跟着抬步走进房问。


“别进来。”喑沉的嗓音沙哑,却难掩其中冰冷的警示。


墨染步伐一顿。


坐在桌旁的时影拾眸望来,幽暗的眼神落在了墨染身后。


时影眯着眸子,轻轻捻着手腕上的佛珠,再次重复,“别进来。”


于是小七战战兢兢地将食盒递给墨染,利落地关上了房门。


叛逆少年。


墨染拿出食盒里热气腾腾的汤药,在心里小声嘀咕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草药的甘苦味,令人不甚愉悦。


“时影,喝药。”


见时影不为所动,墨染又将瓷碗往时影面前推了推,“哪个小孩生病了不喝药的?”


时影凤眸微抬,直视着墨染,“我比你大。”


听着少年语气中莫名的较真,墨染敷衍地应声,“行,大小孩,能先喝药吗?”


时影目光飞快地掠过面前的瓷碗,不动声色地别开了脸。


墨染眨眨眼,看了看碗中黑乎乎的汤药,又瞧了瞧少年紧锁的眉头。


一个大胆的猜测渐渐浮上心头。


〝时影。”墨染嘴角不由自主往上一翘,“你不会怕苦吧?”


时影自是不会理的,只是那抚着白玉佛珠的手指停顿了片刻。


墨染倍感新奇。


那日破庙内拿着匕首抵在墨染喉间的小白眼狼,竟然当真怕苦。


“这可怎么办才好?”墨染佯装沉思状。


片刻后又不怀好意地开口,“你若再不喝这汤药,我就将你畏苦这事写满数百张宣纸,贴满整个宣城。”


少年陡然端起瓷碗,扬起下巴,将碗中汤药一饮尽。


应当是有些苦得过分了,不然时影的唇角怎会下压好几分。


墨染笑着端出食盒中的一碟果脯蜜饯,“要不要吃些蜜糖?”


时影蹙眉,微微侧过视线,冷声道,“我不喜甜—”


末等时影话说完,墨染便直接往时影嘴里塞进了一颗冰糖梅子。


时影愣佳,似是没想到墨染会有如此大胆的举动。


看着时影一侧脸颊鼓起,活像一只茫然的小兽,墨染不禁莞尔。


“若你风寒已好,或许能与本郡王同游外出。”墨染装出一副遗憾的模样,“真可惜,现在的你只能呆在府中养病。”


墨染走到门口,拉开房门,心情颇好地吩咐候在一旁小七,“出府逛街。”


“小郡王。”小七在一旁低垂着脑袋,小声同墨染说,“你是不是忘记你已经被禁足了。”


身后蓦地响起一声闷笑,语气听不清起伏,“确实好可惜。”


这禁足令整整有一个月。


墨染拉着小七逛了郡王府好几圈,也没找到一处能偷溜出去的地方。


而小七又是墨染院中的管事丫鬟,每天还有着不少琐事等着她处理。


于是每日督促时影喝药,便成了墨染唯一的乐趣。


“时影。”墨染趴在兰轩阁房问里正中央的茶几上,手指绕弄着莲花香炉升起的袅袅白烟。


时影并没有搭理墨染。


时影坐在墨染的斜对面,正认真地抄着经文,一旁还放着碗刚熬好的药。


墨染坐直身子,支颐着下巴,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汤药,“你会轻功吗?”


时影笔尖一顿,思忖片刻后,才点了点头。


墨染顿时来了兴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时影,“那你能带我飞出府吗?”


怕时影不同意,墨染又补充道,“作为交换,你今天可以不喝这碗药。”


“你要去哪?”时影搁笔,面露几分疑惑。


“春风楼。”


时影俊秀的眉毛微微皱起,“……春风楼?”


“对!”墨染连连点头。


就是那个春风楼。


那个原身记忆里有许多珍馐美食,而自家爹爹从来不让进的春风楼。


时影冷淡地看了墨染一眼,随即又端起汤药一口喝完。


腕上垂下的穗子在空中晃晃悠悠,急促的吞咽声格外清晰。


几息后,时影将瓷碗递至墨染的面前,半抿的薄唇上沾着些许水渍。


〝喝完了。”时影垂着睫毛,声音似是被苦得有些发哑。


喝完了,意思是无法带墨染出府了。


墨染咬牙,带有威胁意味地提醒,“晚上还有一碗。”


“嗯。”时影面无表情。


简直岂有此理!


墨染鼓起两颊,瞪了时影一眼,“我要看着你喝完。”


“嗯。”少年发出一声低笑,眼眸里带着点零星的笑意。

墨染撇开视线,重重地哼了一声。


在禁足令结束的前几日,时影的风寒彻底痊愈了。


现在少年浑身上下缠绕着的那股的病气终于消失殆尽,漂亮精致的脸庞也不似之前那般病弱苍白。


时影离开郡王府的那日下了些雨,檐上雨珠砸落在地,又低弹而起,溅起一地落花。


时影站在郡王府门外的如意踏跺前,身后是王府备好的马车。


“怎么不上马车?”墨染拧眉看着时影湿了大半的衣衫,将手上拿着的桐油伞递了过去。


时影默声不答,只是接过了伞,握在了手里。


雨声细密,犹如银针跌落,清脆悦耳。


少年脚边衣衫已经尽湿。


半晌后,时影终于轻声说道,“我回大昭寺。”


墨染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墨染自然知道时影是回大昭寺的。


正想着时影是何意时,又见他低下头,声音有些生硬地说,“山上的斋饭,不比春风楼差。”


未等墨染反应过来,少年便转身上了马车。


墨染只来得及看见时影耳上的一抹薄红。


禁足令解除当天,正是立冬之日。


宣城里的王公贵胃们往往会在这个时候举办贺冬宴。


大多为各家适龄的子女参加,以免日后说媒时双方还是一头雾水,若是在宴会上能看对眼,促成几桩姻缘,就再好不过了。


今年的贺冬宴举办于大昭寺后山,墨染恰好也能去见见时影。


只是在去往的宴会路途上马车遇上了意外,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晚了半个时辰。


后山蓊郁,种着连绵不绝的大叶女贞,期间夹杂着不少南天竹,整个山坡都是苍翠欲滴的浓绿。


树木重叠问,墨染看见了时影清瘦挺拔的背影。


时影的面前站着一行身着锦衣绣袄的少年们,不知在交谈着什么。


其中一两人似是看见了墨染,又或是没看见。


只见他们双唇蠕动后,时影身影一僵,紧接着就被为首的华服少年踹了一脚。


时影被踹得弯下了腰,对面的少年们见时影狼犯堪的模样,开始大声调笑着,伸手推嚷着。


怎么回事?


时影不是会武功吗?


墨染诧异地睁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理解。


原著中的的确确是写明了时影会武功的,但现在怎么会毫无反抗之意?


脑海里募地回想起初见时影时,他病弱的模样,莫不是又病了?


疑惑间,时影已经被嚣张跋扈的少年们推到在地,他们似是还不满意,又几人竟想拾脚踩踏。


简直岂有此理!


墨染气得不行,直直地往那处奔走而去。


不管时影是不是在扮猪吃老虎,但在郡王府被墨染养得好好的少年,怎么能让这群纨绔如此欺辱?


眼瞧着一人又想往时影腰腹上狠踹一脚,墨染连忙站至时影身前。


身后的侍卫立马上前,单手举着佩剑拦下那纨绔的动作,将墨染与他们隔开。


几个少年这才冷静下来,看清了墨染的模样,纷纷低低头,恭敬地朝墨染行礼,“参见小郡王,小郡王万福。”


墨染将摔倒在地的时影扶起,时影捂着腰腹,直不起腰,极其让人心疼。


墨染俯身低声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吗?”


时影拾眸望向墨染,漂亮白净的脸上带着许些泥土,尽是擦伤和红痕。


时影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声音很低,“还好。”


明明只有两个字,明明说的还好,墨染却觉得时影受尽了委屈。


墨染愠怒,扭头看向对面的纨绔子弟,冷声道,“知道我是小郡王,却不知他贵为皇子?”


墨染语气微顿,目光扫向他们每一个,“还是说,你们不顾皇室威严,目无法纪?”


纨绔们早就被吓得魂飞魄散,开始七嘴八舌地否认。


“不是我..…”


“他一推就倒了。”


“小郡王,我根本没有用劲..….”


墨染被他们嚷得头疼,深吸一口气再欲开口时,时影忽然轻咳了两声。


时影拉了拉墨染的手指,眼睑垂了垂,“这儿,有些疼了。”


眼尾处细微的伤痕显现在墨染眼前,惹人心疼。


墨染抬手止住旁边吵嚷的人声,温声问,“那先回大昭寺?”


时影闻言,拾眸望向墨染,很快又低下了头,声音有气无力,“腿也疼。”


墨染当机立断,“我扶着你去。”


时影又抬起头,眼眸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得到了抚摸一般,亮晶晶的。


墨染心软得一塌糊涂。


大昭寺为百年古寺,寺庙顶上铺满了琉璃,宝殿内更是金碧辉煌。


时影的房间却比墨染想象中的要狭窄许多。


将时影扶至榻上坐好后,发现他唇色苍白,额角已经溢出细密的汗珠。


应当得唤人去山下找个大夫了,墨染这样想着。


谁料在转身之际,衣袖被榻上的少年轻轻勾了勾。


“要去参加宴会吗?”时影问。


时影缩回手指,又抬起灰扑扑的脸颊望着墨染。


墨染隐约在时影的目光里看到了一点名为委屈的情绪。


寒风从半敞着的布幕灌入,吹得人直发颤。


看着时影冻得有些泛红的指尖,墨染暗叹一声,伸手解下了身上的兔绒云锦斗篷,盖在了时影的身上。


“我去唤人找大夫。”


“我无妨的。〞时影却摇了摇头,淡声道,“小伤而已。”


墨染只好吩咐小七去打来一盆热水,将手帕浸湿后递给时影擦拭脸颊。


时影拿着手帕,却总是擦不到左侧眼脸下的一处灰土。


“我来吧。”墨染接过手帕,替时影擦拭。


时影仰起头,目光直直地落在墨染的脸上,耳垂染着些异常的潮红。


“时影,你怎么让人又打又踹的?”墨染的视线扫过时影右手手腕,也不知是否还绑着那把匕首。


时影眸色一沉,静了片刻,才开口,“他们人多。”


这拙劣的借口。


墨染没好气地笑了一声,屈起手指弹了一下时影的额问,“别再被他们欺负了。


时影一脸愕然,耳垂的红晕顿时染满了整个耳廓。


药膏上完时,天色已接近傍晚,郡王府的马车早已在外等待着。


坐在榻上的少年垂着眼眸,转动着腕间的佛珠,声音落寞,“你还没吃寺里的斋饭。”


时影气质幽冷,此刻的神情却尽显乖巧。


墨染神色稍怔。


望着收起所有锋戾的少年,墨染勾起嘴角,“以后再来。”


墨染顿了顿,又补充道,“又不止这一次。”


少年低下头,薄唇边的笑容若隐若现。


宣城初雪降临时,是大昭寺香客最为繁密的日子。


信男信女们捻香拜佛,口中念念有词,诉说着自己的所祈所愿。


墨染不信佛,却还是代表郡王府捐了不少香火钱。


遇见时影时,他正闭着眼跪在佛陀前的蒲团上,不知在祈求着什么。


或许谁也料想不到,日后坐拥万顷江山的青年皇帝,今日也会虔诚地在佛前低声诉说着自己的欲望。


一位僧人行至墨染身旁,单掌施礼,斜坡袈裟,“施主久站于此,为何不拜佛?”


墨染看着时影精致的侧颜,墨染轻声应道:“佛祖亦有

愁,何必事事问佛祖?”


话音刚落,蒲团上的少年便循声向墨染望来。


时影眼底冰河消融,目光温暖。


这场雪一直延续到了除夕。


墨染偷偷溜出了郡王府。


小沙弥将墨染引至时影寮房时,他正坐在桌旁认真地雕刻着什么。


还未等墨染看清,时影便利落地清空了桌面,端出了一盏热茶。


“时影。”墨染坐在时影的对面,心有好奇,“在藏什么呢?”


时影神色如常,修长的手指轻捻着腕问的白玉佛珠,“一些小玩意儿。”


〝唔。”墨染若有所思地点头。


短暂地沉寂后,墨染扯开了话题,“今天是除夕,要不要同我出去玩?”


时影捻着佛珠的手指微微绷紧,声音莫名有些发涩,“好。


今日的宣城格外热闹。


铺满细雪的街道两旁店肆林立,兴盛的街道上充斥着游客们愜意的谈笑声,商贩们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更有茶楼里听书人不时传来的喝彩声,即使已至夜中,也热闹非凡。


墨染与时影已经大致逛了有一个时辰。


此时驻足在一小摊贩前挑选着各式各样的祈福灯。


挑了两盏吉祥如意的荷花灯,向摊贩要了厚厚一叠祈愿纸后,墨染便拉着时影来到了城河边。


星河流转,游人如织,人们凭栏而立,观赏着河水上漂浮的花灯。


回想起少年在佛前低语的模样,墨染将手中的祈福纸都递给了时影,颇有一掷千金的模样,“想要什么,都写下来。


时影蓦地被墨染塞了满手纸,神情一怔,又兀自笑了起来,“一张足以。”


墨染狐疑地望了时影一眼。


时影手指微曲,仅抽出一张祈愿纸后,便借了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墨染向前靠近一步,凑到时影跟前,好奇问,“你写的什么?”


时影手中的笔一顿,垂眸望着探头探脑的墨染,启唇答道,“愿染染安康,所念皆所愿,所盼皆所喜。”


时影的声音平缓低沉,目光痴缠缱绻。


少年身后仿若天上河,摇曳着荧荧微光。


奇怪。


明明无风,为何河面却泛起了涟漪。


宣城第一朵梨花绽放时,时影送了墨染一支檀木簪。


木簪尾部是三朵大小不一的梅花,通体圆润,想来是打磨了许久。


恩爱两不疑。


墨染想着木簪的含义,扭捏着将它收进了木盒里。


与檀木簪一同赠予墨染的,还有时影手腕上的白玉佛珠。


那日春光明媚,是个难得的好光景。


时影站在满树梨花下,将贴身戴了许久的白玉佛珠放在墨染的手心。


时影说,佛珠上刻着经文,可佑墨染无病无灾。


虽已过去有些时日了,现在回想起少年认真的模样,墨染的脸仍有些发烫。


此时墨染坐在镜台前,桌上放着的檀木簪与佛珠。


月光散落台上,佛珠泛着洁白的微光。


墨染抿唇笑了下。


开始期待他们的见面。


他取下堂皇的金冠换上那枚檀木簪,又缠缠绕绕,戴上了白玉佛珠。


今晚的月色很美。


墨染想去见时影。


大昭寺内外种满了海棠和梨树,有些枝桠已经悄然伸至了墙外,正无声绽放着。


墨染才行至寮房院子门口,便听见了模糊不清地交谈声。


墨染步伐一顿,向院内望去,只见少年挺拔的背影,与少女绯红的脸庞。


他们身上随着梨花一身白,应当站了许久。


少女扎着双髻,目光清澈柔亮。


她提着盏灯,娇俏地注视着身前的少年。


墨染倏然回想起早已记不太清的原书内容。


女主。


她是《隐杀》的女主。


墨染为白月光,她为朱砂痣。


原来墨染本无心参与的剧情,其实早已经在默默铺展开。


恰逢山风来,惊醒墙外梨花枝,梨花白簌簌而下,乱了一池春水。


夜色好像暗了几分。


暗香浮动问,墨染又听见声声低语。


墨染茫然地眨了眨眼。


抬起双手,翻来覆去看了三两遍,手腕上的白玉佛珠泠冷作响。


墨染蓦地轻笑了声。


在这个世界待了许久,他竟真以为自己是原主了。


墨染将檀木簪与白玉佛珠一同锁在了盒子里。


墨染说过,他不信佛。


那日之后,墨染便染上了风寒。


期间时影前往郡王府数次,墨染皆避而不见。


所幸爹爹在墨染病好那日询问墨染是否愿意下江南散心。


墨染应了。


于是往后的两年里,墨染再也没回过宣城。


时至这年初秋时,已至晚年的明成帝召回身为异姓郡王的爹爹回金陵商讨要事。


墨染猜,应当是与确立下一任新帝有关。


那个在佛前垂首低语的少年,终于快如愿以偿了。


去往金陵的路上经过宣城,便有了停顿歇息的时间。


大昭寺的梨花早已凋谢,只余下光秃秃的树桠。


寺内香火依旧日鼎盛,却再不见少年清瘦的身影。


墨染扯了扯袖角,掩住了手腕上的白玉佛珠。


到达金陵皇城时,已是隆冬。


马车缓缓行驶,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尽是雕梁画栋,亭台楼阁。


无数细小的雪粒被风细细吹散,在喧器的人声中,墨染忽地听见了马蹄声。


墨染撩开马车上的帷裳,循声而望。


只见记忆中的少年骑在马背上,手握缰绳,神情淡淡。


时影一身玄色铠甲,高高在上,睥睨间流转着如寒潭般凌厉的眸光,恍若神祇。


马蹄溅起飞雪,少年在墨染面前停下,向他望去的目光晦暗不明。


时影半阖双眸,唇淡而薄,如他人向墨染行礼那般颔首,语气却冰冷讥诮,“小郡王万福。”


细雪随着风轻轻落在脸上。


墨染听见四周的行人低声唤着大将军。


墨染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的少年。


时影,身为皇子的你,为何成了大将军?


月色慢慢攀上窗檐。


书中的剧情不知在何时改变了走向。


墨染百思不得其解。


坐在案桌前回想着今日所见到的时影,墨染不禁喃喃自语,“大将军。”


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心跳逐渐加快。


墨染屏住呼吸,转身看去,却再也做不出下一个动作。


少年墨发高束,身着黑色箭袖轻袍,熟悉的脸庞在烛火跳动问明暗变换。


时影锦靴落下地上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墨染耳中。


随着墨染的心跳,一声,又一声。


“染染。”


时影嗓音低沉,凉薄如冰。


墨染呼吸滞了一瞬,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却不料后腰抵上了桌案。


时影已行至墨染身前。


时影冰冷的手抚上墨染的指尖,却没有停留,继续顺着墨染的手臂往上,最终停留墨染的脖颈处,缓缓摩挲着。


墨染微颤。


“你在怕我。”


时影垂着眼眸,眼神幽暗骇人。


不知想到了什么,时影的手指忽然微微用力,墨染和时影之间已经不剩什么距离。


“去哪了?”时影问。


时影手上的力道更重了些,喉间的不适感让墨染忍不住

抬手抓住时影的手腕。


佛珠当啷地响,穗子在墨染与时影之间慢悠悠地绕着圈。


时影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松了力道。


“染染。”时影在墨染耳边低喃,“簪子呢?”


“你一”墨染艰难开口,却又被时影的动作打断。


时影埋在墨染的脖颈间轻嗅,湿热地呼吸让墨染止不住发抖。


“把你关起来。”


“好不好?”


时影嗓音微颤,带着莫名的愉悦。


墨染有些惊惧。


墨染伸手按住时影的胸膛,却推不动丝毫。


时影轻笑了声,攥住墨染的手,抚上了墨染手腕上的佛珠,轻捻。


那一粒佛珠压着墨染腕上的软肉细细研磨着。


“早知道,把你关起来,就跑不掉了。”


时影轻喃,似在说给墨染听,又似在说给自己听。


时影呼吸逐渐急促,身体好似因为极度愉悦而颤栗。


望着状态如此不对的少年,墨染暗叹一声。


“时影。”墨染的手被时影攥得很紧,只好用脸贴了贴时影的颈问。


〝那日我沐浴熏香,佩了木簪,戴上你赠的白玉佛珠,上了大昭寺。”


“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时影身形一僵。


时影终于冷静下来。


墨染撞上时影染着几分困惑的目光,又开口道,“我见少女提灯映若桃花,我见少男少女随梨花一身白。”


“他们低声呢喃,而我满身春寒料峭。”


时影欲开口。


墨染又轻声打断。


“我下了江南。”


“后来我才明白,我是自卑,我在害怕。”


“我怕我的喜欢落空。”


墨染无法说出书中的剧情,只好又开口道,“我怕白月光终究抵不过心头的朱砂痣。”


时影怔怔地望着墨染,有些无措感。


片刻后时影似终于反应过来。


“那日和我夜谈的女子是七王妃,她只是来询问我是否愿意站在七皇兄阵营。”


时影伸手捧起墨染的脸,俯身低头亲了下来。


“染染。”时影亲吻着,声音缠绵,“我的白月光是你,朱砂痣也是你。”


“我自始至终的执念,都是你。”


窗外大雪,屋内的温度却在不断攀升。


不知过了多久,时影终于肯放开墨染。


墨染无意识地张唇,平复着呼吸。


时影与墨染额头相抵,眸光深黯。


“别再丢下我。”


那日之后的时影变得愈发黏人。


每日时影总是准时出现墨染的院落之中,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程度。


只是年关国宴将至,时影好像也变得忙碌了起来。


今日的雪总算是消停了些。


墨染坐在院内的石椅上踢着地面上覆着的细雪。


“染染。”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


时影自院内拱门而进。


时影换下了往日常穿的箭袖,穿了身玄色锦袍,腰束白玉带,袖口绣着银色暗纹,唇红齿白,丰神俊逸。


再无两年前那般单薄病弱,现在的时影位高权重,矜贵无双。


出神间,一旁烹着热茶的小七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离去。


时影已落座在墨染身旁,修长的手指微屈,在石桌上敲了敲。


动作并不很刻意,却恰好露出了一节手臂。


手臂上有着几道细细的红痕,在他冷白胜雪的肌肤上格外明显。


墨染眼皮一跳,直接将时影袖口掀了上去。


除去那几道新添的红痕外,还有着不少的伤痕和淤青,遍布整节手臂。


墨染蹙眉,盯着这些可怖的伤痕,冷声道,“你又被人欺负了?”


身前的人闷不吭声。


墨染更加生气了。


抬眸间却撞进少年含笑的眸里。


墨染一愣,随即推开时影的手臂,轻哼一声,“也是,谁还敢欺负大将军?”


时影又将手臂放在墨染面前,含糊出声,“疼。”


时影垂着睫毛,在冷白的肌肤上拓下一片阴影,模样十分乖巧,一如往昔。


墨染又心软了。


墨染唤了小七拿来药膏,一点一点地给时影上着药。


墨染还是忍不住问,“到底怎么回事?”


时影抿了抿唇,还是乖乖答道,“校场练武时伤的。”


“那边没有医馆吗?”墨染疑惑。


于是少年又陷入了沉默。


再次抬眸时,时影眼睫又忽地一眨,“疼。”


事已至此,墨染怎么可能还不知道少年在装可怜。


墨染合上药膏,将它塞进时影的手中,“自己擦。”


时影噙笑收了药膏,拉下了袖子,没再上药。


“时影。”


“嗯。”


“你..…”


墨染止住了话头,倾身靠近时影耳侧低语,“你当真不要

皇位了?”


时影摇了摇头。


“为何?”


“在争夺权势的路上会失去很多。”时影拾眸望向墨染,目光深沉专注,“我最害怕的,是失去你。”


墨染脸有些发烫,“你不后悔?”


时影眉眼深邃,神情认真,“我不会后悔。”


墨染正欲坐回石椅,时影却忽然伸手搂着墨染的腰,将墨染放到了石桌上。


墨染两手撑在身后两侧望着时影,不解何意。


时影修长的手指抚上墨染的鬓发,带着些执念地问,“

簪子呢?”


想起时影那晚的举动,墨染眨眨眼,唇角渐渐勾起,故意逗时影说,“丢了。”


时影面色不变,了然地点头,而后缓慢地凑近墨染的耳边,咬着声说,“那就再为你刻一个。”


时影压着墨染的后脑勺,突然亲了上来。


倏然一阵风轻拂而过,雪花簌簌落下,泛着一样的湿润冰凉。


年关,皇城国宴如约而至。


时影已为将军,拥有自己的府邸。


早在前几日时影便与墨染约好,虽不乘一辆马车,也要一同前往皇城。


墨染解开盒上的锁,取出了那支檀木簪。


墨染坐在马车内,身子侧倚著窗,静静地等待着。


明月已经高悬,却仍不见将军府的马车经过。


几炷香后,马蹄声渐近,墨染下意识地撩窗望去,却见一个陌生男子停于马车旁。


时影翻身下马朝墨染单膝行礼,出示了将军府的令牌,又起身至马车前,透过垂帘递上一封信。


信封上字迹飘逸俊秀,上面写着:墨染亲启。


仅仅五个宇,却令墨染心慌起来。


墨染指尖微颤,接过了信封。


〝国宴即将开始,将军吩咐属下将小郡王平安送至皇城。”


男子启动马车,向皇城缓缓行而去。


墨染启了信封,抚平信纸。


“染染,见字如面。平州忽发暴乱,宫中急讯,令我带领一万兵马镇压。染染,我心悦你,待我回来与你结亲。倘若回不来,今生今世,也别忘了我。”


平州,暴乱。


但为何唯独只派你一名大将去?


一万兵马,叉如何够镇压整个平州?


墨染闭上了双眼,不停地做着深呼吸,却还是压抑不住喉间上窜的酸涩感。


今夜的金陵城格外热闹,千盏华灯四起,寻欢作乐的行人络绎不绝,处处火树银花,耀如白日。


几息后,墨染睁开眼,拿出了压在信封里的物什。


是一支白玉梅花簪子。


模样与墨染发髻上那只几乎相差无几。


方才压下的情绪终于爆发,墨染十根手指仿佛失去了力气,竟都在颤抖。


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手上,炙热滚烫。


“小郡王,皇城已到。”


耳边传入靡靡丝竹之音,鼻息间是国宴里八珍玉食的甜香。


墨染压制着哭意,道了一声好。


国宴上。


在寒冷的冬夜里,女乐师们梳着飞仙髻,弹奏着悦耳的曲子。舞女们皆身披流萤轻纱,赤足踏在殿前翩翩起舞。


佳肴一道又一道地呈上,应接不暇,宴上的达官贵族谈笑风生,赏月赏歌舞。


烟花一筷接一筷地在夜空中璀璨地绽放,照亮了漆黑的夜幕。


多么纸醉金迷。


墨染握紧了手中的白玉簪,思绪早已不在金陵。


平州,草地被战火烧得焦黑,地上满是残缺的尸体,腥味冲天。


厮杀呐喊声不绝于耳,刀光剑影间鲜血四溅,在雪地上绽放着朵朵红梅。


时影身着玄色铠甲,脸上满是血迹,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的。


时影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银剑,仿佛不知疲惫。


一支箭直直地擦着时影的脸颊而过,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时影拾起被血染红的双眼,目光锋戾而坚定,凝聚着一抹不知名的执念。


时影拾臂又举起手中的银剑,剑尖滴着鲜血。


时影受了许多伤,却在战场正中央一遍又一遍地划开敌人的咽喉。


突然间两支箭破空而来,一支射中了时影的大腿,而另一只射入了时影的胸膛。


时影踉跄了几步,而后半跪在地上,将银剑插入地中支撑着他残破不堪的身躯。


长夜将尽,远处薄金色的光划破黑暗,原来已至清晨。


横尸遍野之间,时影半阖着双眼,好似终于知道疲惫了,慢慢地闭上眼睛,呼吸渐停。


一朵信号弹轰然在将明未明的空中绽放,昭示着平州之胜,皇城战败。


一名青年手持弯刀行至时影身旁,刀起间寒光乍现,似要取时影首级。


墨染猛然惊醒,起身坐起喘着粗气,眼前似乎还残留着梦中那真实骇人的场景。


此时天色泛着雾蒙蒙的白,墨染额角尽是细细密密的汗。


“小七。”墨染沙哑开口。


侧室的小七点了灯,端了杯水递给墨染,“小郡王可是做噩梦了?”


墨染点点头,接过杯蓋,手腕上的白玉佛珠发出清脆声响。


墨染望着这刻着经文的佛珠,定了心神。


“去大相国寺。”


寒风猎猎,大雪封山,马车寸步难移。


墨染下了马车,抬步踏上这厚厚的积雪。


小七在身后焦急万分。


“小郡王,咱们等雪化了再来,好吗?”


“不能等。”


墨染吩咐小七回府后,再次踏上了山道。


于是从清晨薄雾到夕阳日暮,墨染终于跪在了佛前的蒲团之上。


佛像双目向下俯视,脸颊丰润,神情悲悯含笑。


墨染捻了束香,虔滅地跪倒在佛前拜了又拜。


“愿佛慈悲摄受,愿我的爱人平安顺遂,凯旋归来。”


佛堂香炉里香气萦绕,外面钟声清正悠扬。


墨染绞着手中的佛珠,不知从哪儿断了线,佛珠一粒一粒地滚下,落在地面上。


墨染又开始心慌了。


他弯下腰,一粒一粒地捡着四散的佛珠。


正欲拾起最后一粒时,一双被雪浸得透湿的锦靴踏至墨染眼前。


“染染。”


熟悉的声音响起,墨染红了眼眶,却不敢抬头。


少年笑了声,抬手将墨染扶起,禁锢至身前。


时影穿着还未褪尽血意的玄色轻甲,狭长漂亮的右眼下有一道结痂的血痕。


“你回来了。”墨染哽咽,“我就知道,你能回来。”


时影拥墨染入怀,低沉地声音在墨染耳边轻喃。


“我的神明佑我无恙,所以一往无前,战无不胜。”

【肖战水仙】《晴山见》时染|阴鸷少年&穿书白月光|救赎/治愈|一发完的评论 (共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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