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马娘同人】关于黄金船的天才儿子回特雷森做训练师的事·第十八章·母子(上)
前章:

预警:1.阿船OOC、超级小海湾OOC
2.男主高度中二龙傲天
3.马娘世界观私设
———————————————————————
一点余谈
这两章实质上又写成了大海湾麻麻的怪文书——嘛,反正能一路看到这里的看官们大概也都知道我写的【怪文书】都是个什么尿性了吧。
╮(╯▽╰)╭
写的过程也是我自省的过程,而这一次自省的收获就是:我再度确信了,我应该是个ドS。
⁄(⁄ ⁄ ⁄ω⁄ ⁄ ⁄)⁄
我对一个人、一个角色表达爱的方式,就是把他\她拷打一番,身体和灵魂都是……
٩(˃̶͈̀௰˂̶͈́)و
—————————————————————
二十一年前———
这天下午,黄金船去幼儿园接儿子悠零回家,一如既往的亲亲抱抱扔高高后,悠零指着身后杵着的人影:
“妈妈,小海湾老师有话要跟你讲!”
这下黄金船才注意到,儿子朝自己跑过来之前身边站着的不是他带班的穗香老师,而是作为园长的马娘超级小海湾。现在的小海湾一反平常对任何人都保持着的慈爱温暖的阳光微笑,而是低着头沉默着站在那里,整张脸黑着,黑到第一眼过去黄金船都没反应过来那里站着的是这位为数不多的,让自己打心底尊敬的前辈。
能让那个小海湾园长露出这种表情,任何人的第一反应都会是自家孩子闯了什么大祸吧,但儿子刚才和自己说话又是一副元气满满的语气,反而活像是让母亲去听老师如何表扬自己一样,这让黄金船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走近到小海湾面前,发现她好看的眉头正扭曲成一团,牙齿紧紧地咬住下唇,还把头压得更低,去躲避自己的视线。黄金船又回头看看儿子,他正眨巴着大眼睛,可爱地催促着妈妈去和老师搭话,怎么看都不像有一点点闯了祸的心虚。
“小海湾前辈,请您就直截了当地告诉我吧……”
黄金船做了个深呼吸,挺直了身子,作出一副严肃的表情,继续凝重又悲痛地问道:
“小悠他,究竟杀了多少人?”
“Mama~~(I)just killed a man ~~🎵put a gun against his head ~~🎶~~pulled my trigger now he’s dead ~~~”
呼应着自己的玩笑,身后的儿子也用装模作样的稚嫩童声,一副痛彻心扉的样子唱起了著名的【摇滚歌剧】。
“噗哧……”
被简单的亲子漫才逗笑,小海湾也摇摇头振作起来,做了个深呼吸,捋捋头发,抬起头来直视黄金船:“小悠妈妈,很不好意思,关于小悠的一些事,想请您到我办公室来单独谈一下……”
“噢,好的,我知道了……那,小悠,接下来妈妈要和小海湾老师说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你先自己玩一会,等妈妈说完了再回家噢!”
“嗯!妈妈放心吧!”
虽然黄金船是在超级小海湾毕业之后才在特雷森入学,两人过去在学园和赛道上都毫无交集;但同为赢下过菊花赏与天皇赏(春)的【最强】马娘,也是早早地就互相熟知对方的大名。从悠零在小海湾创办的这间幼儿园入学起,两人就很自然地以【小海湾前辈】与【黄金船さん】互称。而现在小海湾以【小悠妈妈】来称呼自己,就说明接下来她是要以【园长】的身份来和自己这个【家长】谈一些关于孩子的,很重要的事情,让黄金船也是不得不严肃了起来。
两人在园长办公室里坐定后,小海湾艰难地开口:
“是这样,小悠妈妈您听我说:那个……小悠他,在和别的孩子相处上……确实是出现了一些困难……”
“……啊?您说啥?”
“诶?我是说……小悠他,跟我们园里别的孩子相处得不是很好……实际上,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孩子愿和他一起玩了……”
“不是……一直以来,每天他回家后都告诉我,他在幼儿园里玩得很开心……我看着也不像是在撒谎啊?”
“这……唉,大概是他不想让您担心吧。想必您是最清楚的,他是个很聪明,又很坚强的孩子……”
“是啊……那,小海湾园长,就麻烦您了;小悠他在这幼儿园的表现,就从头跟我仔细说说吧。”
“……嗯,好的,我知道了,一开始的时候,小悠他……”
其实儿子会被孤立的情况,一开始是完全在黄金船的预料之中。
最初送他来这幼儿园的时候,黄金船眼里看着儿子阳光开朗的笑容,却满脑子都是当初医院里他那张冷若冰霜的扑克脸。她一遍又一遍地嘱咐儿子,要和别的孩子好好相处,直到儿子都觉得有些烦了,抱怨起妈妈唠叨来才作罢。
但儿子确实是把妈妈的话听了进去,刚开始的他不是如自己想的【冷面独狼】,而是一个对任何孩子都可以热情地说【我想和你们一起玩!】的社牛;甚至说对连一些天生腼腆害羞的孩子,他也会主动上去搭话,去用各种方式将对方逗笑,然后将其拉入集体中,堪称【社交恐怖分子】。
完全就和黄金船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
但大约半年后,所有的孩子,包括那些多亏了他才能加入集体和大家一同玩乐的,都渐渐离他而去,最后只留下他一个人孤独地玩耍。
造成这一局面的原因,并不在于悠零做了什么【错事】。
只不过是在别的孩子都还只能唱简单的儿歌的时候,他在用发音标准的英语唱着迈O尔·杰O逊的劲歌金曲,并辅以和节奏严丝合缝的灵动舞步;
只不过是在别的孩子还只能画歪歪扭扭的简笔画时,他却可以刷刷刷地画出一副惟妙惟肖的,只是受限于时间光影处理得不是十分到位的铅笔素描;
只不过是在别的孩子还只能折最基础的纸飞机的时候,他却可以哗哗哗地将一台台【O—22】、【J—X0】以及【Su—5O】等各种型号先进飞行器的微缩纸质模型接二连三摆上桌;
只不过是在别的孩子都还只能用积木搭出简单的小房子的时候,他已经可以搭出这间幼儿园,或者说从窗外看去周边任何一栋建筑的缩放版,还有各种他自己随心设计的各种奇妙的组合……
一言括之,自家儿子说到底只做【错】了一件事:
那就是做得【比任何人都好】而已。
于是就很自然地,招来了别的孩子的嫉妒。
在他唱歌的时候故意发怪声捣乱;在他跳舞的时候故意伸腿使绊;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往他的画上乱涂乱画;突然抢走他的折纸作品撕掉;在他堆专心积木的时候突然整个推翻……
哪怕是在成人的世界里,这种嫉妒他人成就而去搞破坏的现象都是司空见惯,只不过成人大多数时候都还知道讲究一个【体面】,只会在背后使坏下绊儿;而还在上幼儿园的孩子哪懂得收敛控制自己的情绪,就会这样十分直白地,将自己没有道理可言的恶意坦率地展示出来,不去想之后会面临怎样的后果。
但惟独悠零在这个时候,却是会将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十分到位,他在将对方抓住后(没有孩子能跑得比他更快从而逃过他的抓捕),会先耐心地询问对他使坏的原因;但往往并不会得到什么像样的答案。对方要么就是沉默不语,要么露出【求饶】的谄笑,更有甚者直接回以【我就是想这么做,你想怎么着】的霸道。
不管得到什么样的回应,下一步悠零都是要求对方道歉。
有些孩子也还能明白自己做了错事,顺着悠零给的台阶下来诚恳道歉了的话,那么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反正他们搞的破坏对悠零来说其实没什么大不了,随手就能重新再做一遍;
但大多数时候悠零并不会得到道歉,对方要么继续死猪不怕开水烫地闭嘴耍赖,要么干脆更加狂妄地继续挑衅:悠零此时的回应也很干脆——
那就是不断地殴打,打到对方明白现在道歉为时已晚,再哭着求饶也无济于事,必需要由老师来劝架,最后代替那个孩子向悠零下跪道歉为止。
黄金船见过儿子和别的孩子打架的场景。
母子俩所居住的这栋高级公寓里的住户里,学龄前的孩子有三十人左右,时常被家长带着到楼下的花园里和别家孩子一同玩耍。这三十几个孩子最终分成了两个小群体,各由一个【孩子王】率领着:
其中之一是一个小马娘,除了毛色是栗色以外,凶恶的眼神,一头炸毛和一嘴尖牙打眼一看让黄金船还以为她是空中神宫的女儿。不过事实上她的双亲都是普通人类,是一对性情和善,本本分分经营着家具生意的夫妇。这个小小年纪就这副不良作派的女儿,让他们也是感到十分无奈。
另一个是一个和悠零同为【眷顾传承者】的男孩,橙红的发色和他马娘母亲的火红相比,表明其【传承度】虽不及【麒麟儿】但也有了至少八成,体魄的强健超出一般同龄孩子许多。除此以外,他对于跟班的孩子们的统率力还来自于他那位在警视厅当班的妈妈,来自大多数小孩子天然对【警察】这个作为执法者的职业怀着的兼有崇敬和畏惧的感情。只不过那位性情和发色一般火爆且嫉恶如仇的马娘警官对自家儿子欺负其他孩子的顽劣行为并不赞赏。这小子日后得以成为一名优秀的登山运动员,绝大部分都要拜无数次被他母亲举着拖鞋追着满楼跑锻炼出来的体能所赐。
不愿意向其中任何一人屈膝称臣,乖乖献上玩具和零食的悠零,到最后就成为了两方共同的敌人。他们在玩球时商量好了故意狠狠地把球往悠零身上砸——然后就被悠零一脚踢回来的球砸翻在地;他们让小跟班在悠零玩滑梯时跟在后面,趁他没准备好时就推他下去——然后就被悠零及时躲开,反而是想推他的小坏蛋向前一栽滚着下了滑梯;他们由让另一个跟班去捣毁悠零一个人花小半天堆起来的精致沙堡——然后那个小倒霉蛋就成了新一座沙堡的地基……
到最后,两个孩子王联起手来,一同对悠零发难。小孩子成长得很快,两个五岁的孩子相对三岁的悠零在体格上已经有了较为明显的差距,且又是一个马娘加一个不逊悠零太多的【传承者】,怎么看悠零都没有一点胜算。
但事实情况是,两个孩子一近悠零的身,就立刻双双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孩子王的自尊让他俩岂能甘心,又从地上爬起发动了第二次夹击;但又是在悠零一个简单的动作下双双换了一个姿势再度摔倒在地,然后又爬起来再一轮更加恼羞成怒的攻击……
五六个回合下来,黄金船渐渐看清了儿子的招式:作为一个小天才,他似乎天生就懂得诸如【以巧破劲】、【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这样的技巧。在两个大孩子近前的时候只需要手脚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可以立刻让他们体态崩溃,失去平衡,让他们比自己更强的力量和速度化作斩回去的双刃之剑,协同大地的重力一起,令他们自行降伏在本来要欺负的对象脚下。
十余个回合下来,筋疲力竭、灰头土脸的两个孩子王终于带着一万个不甘心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力,趴在地上,哇哇哇地,眼泪鼻涕和着泥土糊满了小脸。
而此时作为胜利者的悠零也突然倒在了地上——不过是笑的:他看着两个在地上为自己的无力嚎啕大哭的孩子,面无表情地愣了一会儿,突然忍俊不禁地【噗哧】一声,然后嘴角不受控制地越咧越大,好像看到了什么确实十分好笑的节目一般,【啊哈哈哈哈哈】地指着两个哭泣的孩子放声大笑,直到笑岔了气,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脾脏的位置,满地打起滚来。
最后三个同样灰头土脸,眼角却挂着不同含义的泪的小家伙被各自的爹妈领回了家。也是多亏了能成为这栋高级公寓住户的基本都是十分明事理的聪明人,知道这只是孩子间的小打小闹,也明白自家孩子才是先动手欺负人的那一方;否则要是摊上了素质再低一些的父母,见自家的宝贝孩子吃了亏,就哪再去管青红皂白,不无理取闹一番绝对不会罢休。
如今在幼儿园里也是这样:虽然被悠零惩戒的孩子们回家后必然都会添油加醋避重就轻地向爹妈哭诉一番,但能出得起这间幼儿园的入园费的爹妈基本上也都明白基本的道理和体面,再加上小海湾也绝非在这种场合下只会各打五十大板和稀泥的无能教师,而是会向家长一五一十地说明实际情况,将责任揽到园方,归咎于自己的监管不力。于是乎,之前就没有一次出现过需要特地将家长的黄金船叫到幼儿园来的事态。
虽然不是所有孩子都会对悠零展现恶意从而被他惩戒,但正是因为会去做的孩子所有的这份天生的强势性格与胜人一筹的行动力,让他们更加容易成为人群中领导者的角色;于是性格弱势的孩子们为了能融入他们领导的圈子,也成为了孤立悠零的一份子。
例如有个叫做雪音(ゆきね)的女孩子,也是和悠零一样传承自芦毛马娘母亲的【麒麟儿】,奶白的发色、赤红的瞳孔和可爱的面容足以戳爆海对面大陆人的O癖。明明她的体魄也和悠零一样要胜过大多数人类孩子一筹,但偏偏天生了个柔弱可欺,缺乏主见的性子,所以这异于大多数人的美丽外表比起受到别的孩子的喜爱与亲近,反而更多的是作为【异类】招来了霸凌。
与自己相近的发色和瞳色,使得悠零在一开始就在雪音眼中显得十分亲切,主动去成为了他到幼儿园后第一个好朋友;而悠零不但热情地接纳了雪音,更无数次在别的孩子欺负她时出手相救。
但后来为了能融入更多孩子所在的更大的圈子,尽管心里怀着歉意,这个性情柔弱怕寂寞的女孩还是不由自主地选择了和大家一起疏远悠零。至于这个选择会使得那些坏孩子更加肆无忌惮地欺负自己的后果,这个小姑娘的大脑还不足以理清这个逻辑。
听着小海湾斟字酌句的艰难讲述,黄金船却是十分失礼地开始走了神——她的思绪飘回到了二十多年前自己的童年。
儿子所经历的这些,可以说相当程度上都是自己这个母亲当年的原装复刻。
对于发现自己生下的孩子是个天才的情况,黄金船之所以没有像大多数父母那样喜出望外,就是因为黄金船自己就先是一名不折不扣的神童、天才。
特雷森学园在为Twinkle Series输送运动员和偶像的同时,也从来不曾懈怠过学生在文化课方面的要求。特别是在平均水平最高的中央学园,每年高等部毕业的学生中,就算不计赛道成就带来的优待,单纯凭学习成绩便可升入名牌大学的比例就算放眼全日本上下的升学高中亦是名列前茅。
然而黄金船在这样的一所学校里就读的那几年间却被校方特许免修了全部的文化课,她的学籍始终都是直接挂靠在理事长名下,从没有被归入任何一个年级的任何一个班级。
原因就在于,她于特雷森入学之前,就已经在美国的一所著名理工科大学取得了STEM方面的学位,使得特雷森提供的初、高中教育对她而言已经没有意义。而中央学园自建校以来能得此待遇的学生也就只有四名而已;另外的三个名字分别是【鲁铎象征】、【琵琶晨光】以及【爱丽速子】。
不仅身为马娘天生在体能上就远胜多数人类孩子,且从外貌到头脑皆是无可挑剔的出类拔萃;比起作为【精灵】而广受欢迎,小时候的黄金船从同龄人处接收到的更多的是嫉妒,是被视为【异类】而遭到排挤。
而如今儿子的情况看来还要更甚于当年的自己。
依黄金船迄今为止的感觉:自家儿子的智商与绝大多数同龄孩子之间的差距——虽然这么说非常非常非常失礼——
那简直就可称是【人类】和【类人】之间的差异。
【相同】意味着已知的安全,而【相异】就意味着未知的风险;除了极少数天生追求刺激不要命的【异类】与【疯子】,顶着风险去让自己受伤乃至丧命是绝大多数脑子正常的人绝不会喜欢的事。是故,【党同伐异】就成为了根植于生物求生本能之上的人类天性。
所以聪明的儿子理解到了这些,也就可以温柔地原谅了其他孩子的孤立,坦然地接受了只能一个人玩耍的现实。
所以就算是自己曾施与援手的雪音在那之后又从众地疏远了自己,那些坏孩子的霸凌除了老师的视线以外还必须得躲着悠零进行。
只要霸凌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发生,悠零仍然会义无反顾地冲上去阻止。至于之后雪音或是其他孩子仍然会继续从众地【背叛】自己的情况,他又像一个普通的四岁孩子一般,似乎从来就没考虑过。
任何一个孩子受到孤立都绝对不是为超级小海湾所愿见到的情景,但她对这种基于人类天性与个体差异而导致的必然情况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她能做的事只有嘱咐带班老师多关注下悠零的心理状况,尽可能在不忽视其他孩子的前提下重点关注悠零;甚至有时小海湾自己会腾出原本可以休息的时间来专门去陪悠零聊天玩耍,可以说小海湾已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做了所有能做到的事。
本来以为到了这个一群人和一个人各玩各的局面,虽说有些委屈悠零,但至少也可算是告一段落,然而事实上并没有就这么简单。
自那以后,小海湾开始频繁收到各位带班老师的反映:但凡是悠零出现的地方,其他孩子突然间莫名嚎啕大哭的情况开始不断出现。
对此小海湾当然是十分重视,立刻组织了一番深入调查,但真相其实出乎意料地简单。
仅仅是因为那些孩子看到:被他们孤立的悠零,脸上的笑容并未有丝毫暗淡,反而越发灿烂。
【孤立】这个行为先天就蕴含着执行的群体对被执行的个体的极大恶意,就是为了看到被执行人的日子不好过而进行,所以笑容满面的悠零当然就是那些孩子最不想看到的画面。
何况与此同时,他的歌声还越来越动听,舞步越来越灵巧,手下诞生的作品越来越美轮美奂,哪怕对于一般小孩子的理解和审美能力来说都显而易见。
这些悠零【自娱自乐】的产物,这些他随手创造的,不为自身以外的任何人而服务的【美】只是存在于那里,便在其他孩子们眼中相当于不断地,无声地传达着如下的含义:
【你们的孤立没有意义】
【你们的态度我不在乎】
【我没有你们也过得很好】
【噢不,没有你们我过得更好】
【没有你们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你们是可有可无的】
【你是不被需要的】
【你的存在不是必要的】
【你的存在没有意义】
【你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
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世界的中心】,【自己并不是生活的主角】、【地球离了谁都一样转】,【太阳照常升起】这样的道理,通常被认为是一个人【精神成年】过程的一环,是在初步经历过社会,被其【拷打一番】过后才会达到的境界。
所以即便在儿童心理学上没有超级小海湾那般深厚的造诣,任何一个大人也能体会到这些心思纤细敏感,且平日里习惯了被爹妈宠爱呵护的孩子们此刻在心中经历的是何等摧残。
【存在感】
和【安全感】、【幸福感】、【优越感】等感觉一同被认为是人的【基本精神需求】,甚至是其中可居首位的一项。
【自己所具有的见识和头脑不允许发表理性的建设性评论的话,那么就算是靠单纯的情绪输出,也要加入这场讨论,向其他人彰显自己的存在!】:这种比起为人【体面】更加执着于【刷存在感】的人为数甚多,其结果就是现在SNS平台上随处可见的不讲道理、毫无逻辑、罔顾事实、胡搅蛮缠的幼稚发言。
对这些人来说要拎清自己的斤两,从而在特定的场合心怀谦卑地保持缄默是不可能的;这等同于让他们在这个场合下在心中否定了自身存在的必要性与价值,是近乎被堵住嘴巴后扔出场外一般无可忍受的待遇。
毕竟连对自己的存在的认识都发生了动摇的话,那么接下来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都不奇怪。
总之,尽管悠零主观上没有一点这方面的意愿,但客观上的结果就是他深深伤害了大量其他孩子的心底的【存在感】。
且最要命的情况是,不管是孩子还是老师,都对此完全束手无策。
首先不论从主观还是客观来讲,悠零他什么都没做错。甚至追根究底的话,反而他才是最初的受害者,就更没有了任何指责他的立场。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在和人争吵的时候被对方接连用道理逻辑上无可指摘的【正论】或者说鞭辟入里,一针见血的【极论】反驳到彻底哑口无言一般。 如果不甘心老实低头认输认错,那么剩下的唯一的回应,就只有抛却【体面】的撒泼打滚而已。
对于渴望存在感的人而言,这是比起【无法加入讨论】更能造成致命的伤害的情况。如果说前者的感受还只是【被赶出去】的话,那么后者简直就好比是被浇进水泥桶,扔下东京湾。
于是到了最后,也就是今天白天,小海湾找悠零进行了一场认真的谈话。
主旨大致就是希望悠零作为一个天才儿童,能够主动【降低标准】,去迎合、顾及一下别的不如他聪明有能的孩子们的心情,可以和他们继续好好相处。
但是彻底失败了。
让一个人接受自己的提案无非是通过三个途径:【喻之以利】、【晓之以理】再就是【动之以情】。
第一项是对于小海湾的育儿经完全N G的做法;第二项则因为悠零是占理的一方而丧失了可行性,所以看起来只剩下了【情】这最后一个切入点——也确实只是【看起来】而已。
【动之以情】的核心在于【共情】:小海湾绞尽脑汁,用尽了自己在文艺修辞上的所有本领,试图去生动地描述悠零映入别的孩子眼中的身影是如何给他们带去了痛苦,希望多少能让悠零【感同身受】,结果无济于事。
“既然他们不喜欢和我玩,那为什么就不能无视我的存在,就像我无视他们一样呢?【爱】的反义词是【漠不关心】,为什么要继续在意不喜欢的人的事情,还为此弄的自己不开心呢?”
悠零就是用这样的【正论】,把小海湾的嘴封了个严严实实。
通常的四五岁的孩子,身体和精神都十分娇弱敏感;还是会仅为被扎了一针的疼痛,被一时不被关注的寂寞而放声大哭的年纪。
所以悠零和他们连最后的【共情】的基础也压根就不具备。
毕竟他是一个断了三根骨头都不会哭的孩子。
“……综上所述情况大体就是这样……所以……小悠妈妈,今天……主要是希望您可以……”
小海湾的脸色和说话都变得越发艰难,但是她的意思对黄金船来说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黄金船仰起头望着天花板,无言沉思了片刻。
本来在悠零出生之前,黄金船是没打算让孩子在上小学之前去什么幼儿园的。
一方面是想尽可能把孩子问自己【父亲】相关的事情延后,但最主要的是,当时她还怀着一份天真的信心,以为自己这个母亲的陪伴比幼儿园更能让孩子感到有趣。
但在悠零住院的那两周间,那份信心已经被摧毁得一点不剩,再加上她又报名了建筑学的研究生课程,于是就决定将儿子送到小海湾的这间幼儿园来。
超级小海湾在退役后创办的这间幼儿园,仅过数年,便已经不再依靠小海湾在役间攒下的名气,而是单纯凭着【孩子比起家里更喜欢这里】,【每天都有孩子把老师错喊成“妈妈”】,【孩子比起母亲更和老师亲近】的口碑而吸引着给孩子报名的家长来挤破大门。
这里聘用的每一名教职工都经过了小海湾园长严格的考察审核,都是和她本人一样富有母性和爱心,真心热爱着和小孩子们在一起的人。园内的给孩子提供的饮食、教育和一切软硬件也无不是被小海湾一手狠抓。所以就算这里的入园费水涨船高到了这个在贵族幼儿园里也居前列的水平,家长们也仍然毫无怨言地继续争抢着有限的入园名额。
就算身为园长是在平时无法直接和孩子们同在的立场,但仅仅只是远远看着孩子们到笑容,再对不时走近自己身边的孩子们平等地展现自己的母爱,听着怀中的孩子不由自主地喊自己【妈妈】,这对小海湾而言就已经十分满足了。
这座幼儿园就是名为超级小海湾的这位个性鲜明的传奇马娘,为了尽情地挥洒自己的母性,收获孩子们的笑容而一手建造的乐园。
直到明时楼悠零这个天才儿童的到来。
他是这园中笑得最灿烂的那一个孩子,但同时他也是唯一一个一次都未曾把小海湾,或是任何一个其他老师喊成【妈妈】的孩子。
仅仅是因为他存在于这所幼儿园里,孩子们的笑容就开始接二连三地消失,不断转化为哭泣。
到现在,更是已经开始出现了孩子赖在家里不愿来的情况,开始动摇了幼儿园赖以立足的口碑。
悠零作为一个【异质物】,无意识地不断【侵蚀】着小海湾的【乐园】,如今已经到了摇摇欲坠的地步。
所以,摆在小海湾面前的选项唯有一个——
让悠零离开幼儿园。
她必须为了园里大多数的其他孩子,将悠零这一个,她倾注了和其他孩子平等的关怀的孩子,逐出自己的【乐园】。
这对超级小海湾,对这位似乎生来就是为了作为慈母去关怀着孩子们的马娘而言,何尝又不是【杀人诛心】般的精神上的酷刑。
“您不用说了,我都明白了,小海湾前辈。”
“诶?黄金船小姐……”
“儿子承蒙您照顾了。今天把他接回去之后,就不会再让他来了。剩下的入园费什么的您也不用退给我,就当是给幼儿园添了麻烦的道歉吧。”
说罢,黄金船当即从座位上站起,转身就往园长室的门走去。
她非常清楚,当初她的信心被完全粉碎后,正处于迷茫于今后要如何应对、教育儿子的时候来这里给儿子报名,其实相当一部分是怀着将这个【麻烦】试着甩给小海湾这个【专业人士】的目的。
而如今儿子能至少在表面上【相安无事】地在这里待了近一年之久,已经大大超出了黄金船最初的期望。
所以,她完全无法指责小海湾什么,选择了干脆利落地带儿子离去。
“……life has just begun,🎵but now I ’ve gone and thr🎶……呀!妈妈,你说服小海湾老师了吗?明天我是不是就不用来了?”
一打开办公室的门,黄金船发现儿子居然就靠在门边上的墙上等着自己。嘴里还哼着惬意的小调,而他见到自己出来后的第一句话更是令黄金船一脸懵逼。
“……诶?”
“不是的!小悠妈妈……黄金船小姐,您听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身后追着自己到门口来的小海湾,声音里更是着急到都带上了哭腔。
迷惑的黄金船在悠然自得的儿子和泫然欲泣的小海湾脸上来回看了看,接着就明白实际上是怎么回事。
要将一个孩子逐出自己的乐园,对小海湾来说的确可以说是杀了她也做不出来的事情。
所以,提出将悠零离开幼儿园的,是悠零自己。
而今天找来自己谈话,两个人其实怀着完全相反的目的。
悠零希望妈妈能说服小海湾老师,让她接受自己的离开;而小海湾则将自己视作最后的希望,想让自己这个母亲做儿子的工作,让他能接受【自行降格】,从而继续留在这里。
“啊啊,是的,现在我们回家,明天开始,小悠就不用再来幼儿园了。”
思考了一秒,黄金船做出了选择,微笑着回应了儿子的笑容。
“黄金船小姐……”
小海湾浑身一软,用尽全身力气扶住门框,才没让自己整个人瘫倒在地。
“太好了!那么,现在我要回家了,小海湾老师,拜拜!”
悠零回家时对老师的告别,今天也和平常没什么不同。
“……嗯,好的……”小海湾摇摇头,抹去眼角的泪珠:“不过,小悠,这次让老师送送你好吗,到幼儿园的门口为止,让老师牵着小悠的手,可以吗?”
“好呀!”
悠零灿烂地笑着,慷慨地向小海湾递出了小手。
下楼的路上,强打出温柔微笑的小海湾牵着悠零的手,配合着他的速度缓缓走着;黄金船跟在两人身后。
悠零似乎完全体会不到两个大人怀着的无比复杂的心情,依然可以【没心没肺】地继续迈着轻巧地小步子,哼着轻巧的小调:
“Mama,wooo~~
Didn’t mean to make you cry~~🎵
If I’m not back again this time tomorrow,
carry on carry on ~~🎶
As if——”
“放开我!不要拉我的头发!”
在路过悠零原来班级的教室时,一个女孩子的悲鸣突然传了出来。
“哈哈哈!你这【吸血鬼】,白色的头发拉起来,真的像纸一样呢!喂,你们两个给我拉好她!嗯~~画点什么好呢?”这是另一个孩子的声音。
“呜~~小悠,救救我,小悠……”
“喊他也没用的!那家伙要被老师(ママ)赶出去了,不会再来救你啦!有了!既然你这么喜欢悠零,就在你头发上画一个他好了,但是有个猪鼻子呢,哈哈哈哈哈哈!”
“住手!直人君,你怎么又在欺负人!”
理所当然地,小海湾立刻松开牵着悠零的手,冲到门口去阻止里面的霸凌。
“哎呀,糟了……”
那个叫直人的孩子松开了拉着女孩子头发的手。另外两个负责抓住雪音的小跟班当即跑到一边。面对朝自己走来的小海湾,他把手上拿的记号笔往一个跟班方向扔去,脸上没有半分悔过的表现,只有被意外抓了现行的懊恼。
“呜——小悠————”
重新获得了自由的雪音见到教室门口的悠零立刻就哭喊朝这边奔来。
“小,小悠……你明天,真的,真的不会再来这里了吗?”
“啊啊,是的,我妈妈已经让小海湾老师同意了。抱歉啊小雪,今天就要说再见了呢。”
“不,不要!小悠,你不要走!呜啊啊啊——”
听到悠零的回应,雪音当即由抽泣爆发为嚎啕大哭,紧紧地抓着悠零的胳膊摇晃着:
“对……对不起,小悠!我……我以后再也不会……再也不会离开小悠了!不管他们说什么,我都会和小悠一起玩的!而且,我会努力的……为了在一起玩的时候……不给小悠拖后腿……所以说……所以说……小悠,你不要走,你留下来好不好……呜呜呜———”
“…………………………”
黄金船在一旁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姑娘,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看着作为同样遗传了芦毛的马娘母亲,有着相近的发色与瞳色的【麒麟儿】,简直堪称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的两个孩子,年纪轻轻的黄金船此时都已经开始想像起二十年以后孙子该有一副多么可爱面容了。
“说起来如果是这个年纪开始发展感情的话那就是地道的【青梅竹马】了不是吗所以说雪音ちやん啊你以后可得小心别被突然出现的【天降】把小悠抢走从而只能先哭喊【明明是我先来的】但最后只能摆出【不也挺好吗】的败犬苦笑来祝他们幸福转头只能自己一个人哭什么你问我的态度不好意思啊阿姨作为小悠的妈妈只要儿子幸福就好到时候不一定会站在你这一边所以说只能靠你自己把握住小悠不让他变心了啦~~~”
悠零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先是看看雪音乳白色的头发,确认还没有被坏孩子乱画上什么,然后就转而为雪音擦起了眼泪。
黄金船看着儿子的举动,心想果然不愧是自己与他生下的孩子。凭他遗传自母亲的相貌与才智,加上遗传自父亲的温柔,日后上了高中不作为一个后宫之主来一出轻小说(toilet paper)式的恋爱喜剧那绝对是暴殄天物……
另一边小海湾也没有花费过多的唇舌来训斥那个叫做直人的男孩,而是直接了当地,让他去当着教室里还没有被家长接走的孩子们,去给雪音诚恳地道歉。
作为儿童心理学的专家,小海湾明白,除了像悠零那样的极个别的天才儿童,给这个年纪的孩子长篇大论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是没什么意义的。就算一些聪明的小孩子在理智上明白大人教给他们的各种与人为善的道理,但到最后他们还是会以【道理我都明白,但我就是想这么做】的心理来继续我行我素。相较之下,还是让这个孩子王当着一众孩子的面对着刚才欺负的对象道歉的【屈辱】,要更容易作为【教训】阻止这个孩子日后再犯同样的错误。
但显然当众对霸凌的对象道歉这样丢面子的事对直人也是不能接受的。所以不论小海湾说什么他都只是沉默不语,甚至还反而冲小海湾【恬不知耻】地笑了起来。
正因为笑容是为他人所乐见的,表达【亲善】与【快乐】等正面含义的表情,所以对于现在这种【明白自己做了错事,但就是不想放下面子去认错弥补,不想承担后果与责任的的情形】,就成了尽可能博取对方好感,无声地表达【求放过】的意思的最佳途径。
这种【谄笑】并不是小海湾希望在孩子们脸上见到的笑容。但对于孩子这种【滚刀肉】的态度,不只是小海湾,其实整个儿童教育界都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再往后一步,就只有用成年人的威权和暴力来让孩子服从自己意志;而这种做法对小海湾这样的育儿专家而言,就是触碰了【底线】的,会令自己作为专业人士的【矜持】彻底扫地的行为。
实际上不只是小孩子,【道理我都懂,我明白这样不好,但我就是控制不住想这么做】从而酿成大祸的情况就算是成年人也并不稀罕——毕竟哪个大人最开始不都是由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成长而来的呢?这一部分的【人类天性】并不是那么容易就会随着时间而自然改变。
回到悠零这边,他一手拿着手帕轻柔地给雪音擦着眼泪,但眼睛却没在看着雪音,而是盯着小海湾和直人的方向。
黄金船此刻本应只能看见儿子的后脑勺,但身为世界上最了解自己儿子的人,她的直觉却自然地在她面前描绘出,儿子此刻脸上没有一丝温柔,正挂着那张标志性的扑克脸。
“没办法了——”
突然间儿子这样说着,【啪】地拍了一下双手,又转过头来,给雪音认认真真地擦去了脸上最后一点泪珠:“小雪,不用害怕,我想到办法了,让直人以后都不会再欺负你的!”
“……诶?小悠,你是说,会留下来,会继续保护我的是吗?”
“抱歉呢,小雪,不是这样的。总之,你就看我的吧!”
自信满满地留下这样的话,悠零将擦泪的手帕塞到雪音手中,转头啪嗒啪嗒地向小海湾跑去。
“小海湾老师,我还有些话想和直人说,能请您先让开一下吗?”
“诶?噢,好的……”
小海湾顺着悠零的话语站起身来让到一边。黄金船看着她的样子,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本来小海湾已经开始让直人拒不认错的态度发生了一些动摇,正要乘胜追击之际,却被跑来的悠零打断了节奏;但她却对此毫无意见的样子,老老实实地给悠零让开了位置。她的神态和动作都有一种莫名的呆滞感,好像悠零那句自己听来并无异常请求对她而言却是一句无法违抗的,操控心神的魔咒一样的话语。
而直人似乎也发觉到了这些异常,他用疑惑的眼神跟随着小海湾老师的动作。虽然小海湾给悠零让开位置后也就站在旁边并没有远离,但就是让这个孩子心中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被【妈妈】抛下的感觉。而【妈妈】抛下自己的目的,是要让自己独自面对下面发生的事,面对站在自己眼前的悠零。
“你……你要干什么……”
带着被【抛下】地寂寞与从心底涌出的莫名恐惧,直人结结巴巴地问道,然后得到一句干脆利落的回答:
“要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