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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里奇谈】邂逅篇终审入围43号《嘿,灰梦》

2020-09-19 08:21 作者:乡里奇谈--狂奔の玉米  | 我要投稿

《嘿,辉梦》

序章

 

嘿,说书人今儿个不说别的,给你说一段,咱说书人自己的故事。列位看官,列为听众,敢问您知道,幻想乡吗?

 

 

幻想乡来了位说书人。

 

来了。打哪儿来?外界。多新鲜呐!外界!

 

人间之里围了一圈观众,听完一口吐沫啐地上。打两年前,这话做不了假。可现如今,没门!三岁孩童都不信。现在幻想乡内外有灰梦隔绝,出入难如登天!

 

说书人青衫白褂,皂鞋净袜,身上爽利心里也爽利,当场就是两段清口。言谈是津门闲话,举止有异国风俗,这下看客傻了眼,忙不迭追问,说书人到底打哪儿来?

 

天津卫!

 

说书人中气十足,腰板梆硬。说书人原在天津卫,一住二十年。那地方同行多,看客刁,压力大。有次琢磨贯口,说书人听人谈起这幻想乡,就留了心眼。这本是说书人看家本事,指不定哪天就给编了段子。可谁成想,一场秋雨兜脸,说书人一病不起,眼睛一闭一睁,一下给撂这儿了。

 

看客啧啧称奇,算是认下这两年来第一位外界人。

 

热络过后,说书人也不闲着。先去寻了住所,又包下几件物什。隔几天乡里村民一看,好家伙,一个说书摊支起来了!

 

那说书人青衫青扇,拱手抱拳,“看官听客,切莫错过,若是得闲,且听小子细说?”

 

大家一乐,小板凳,葵花籽,围了半圈坐等着。说书人干脆利落,一人一椅摊前一坐,一段故事说开来,两片嘴皮子半下不合。天亮说到天黑,没人记得这个。临末了几两银入账,说书人喝碗清茶润润,道声诸位抬爱,收扇收摊,第二天又是铁打的摊子,铁打的嗓子。

 

小摊日出而落,日落而收。一连两个月,雷打不动,也有了些许名气。按理说这是高兴事,可说书人不乐呵。明眼人看出来,说书人使活精彩是精彩,但没力气,没精神,没有刚来时那股子气劲。后来时长也缩水,说书人偶尔少说两段,甚至午后就歇,偷了个闲,就好垂着双手,走马观花,满街溜达。人说说书人是累了,讲故事哪有听故事惬意?问这个故事,问那个长短,不比台上省口水?

 

虽说有点懈怠,但说书人总归是厉害。天生一张好嘴,满腹经纶,别人没这两下子。小摊渐渐声名鹊起,简直同雾雨万事屋,香霖堂一般响当当,传遍五村六寨。

 

有人慕名而来,只见摊位上桌椅茶具一应俱全,没半点说书人影,却围满了听众,人人神情恍惚,好像有幽灵在说评书。那金发来客情知缘由,毫不客气地掏出扫帚,劈头盖脸扫过去,把这群人一个个砸醒,旋即叉着腰放肆笑骂:

 

“又遭了灰梦了?这说书人倒是厉害,没见着露面,也能把你们这群呆头鹅栓一下午?嘿,那蓝衣服大叔,这是要掏钱给我?那可不成,把你拽出灰梦,几十文有点少吧?”

 

大叔砸吧砸吧嘴,有点意犹未尽,听见金发姑娘的话才回过神,反倒哈哈大笑:“这可不是给你魔理沙的,是本打算赏说书人的。魔理沙,你搅了我们这群闲汉的清梦,该赔我们几十文才是。”

 

“嘁,忒小气,你们晾在这里做腊鹅好啦!”

 

听起来像反唇相讥,但看魔理沙和听众们眉开眼笑的样子,显然没人当真。人里村落的老少都熟悉魔理沙,大家热络得很,分的清嘛是打岔嘛是认真。很快有人朝她喊:

 

“魔理沙,你要是想听评书,今天算是来错了——说书人大清早去爬山,今天不开张!”

 

“爬山?”魔理沙眉毛一挑,直接嗤笑,“守矢神社荒废了大半年,真有人愿意去吃一鼻子灰?”

 

“不是妖怪之山。更远那个,那儿叫什么来着?”那人一下恍然大悟,“对,去博丽神社,找巫女去啦!”

 

哦,去找灵梦啊。魔理沙一下意兴阑珊,抄起扫帚掉头就走:“还不死心吗。要能活着回来,喊他来万事屋——算了,我午后再来!”

 

 

 

如果把幻想乡比作棋盘,那博丽神社当的是正中天元,周边人里村落便落子星位,密密麻麻围一圈。围棋里讲究金角银边草肚皮,这里也一样,外围有多繁荣,内里就多萧条。有人说,博丽神社里还有巫女在。也有人说,博丽神社只有破砖烂瓦,哪有半个人影?还有人说,那地方瘴气重,又有神怪灵异,去的人要把魂魄留下三分。事情愈传愈邪,愈邪愈信,到头来谁也不敢去了。

 

说书人不得不去。原因无他,这异乡虽好,总归不是家。说书人孤身一人,却不是了无牵挂。李大妈最好听自己评书下饭,这个把月不见胃口还好?乔大爷身子骨欠佳,却没断过自己一次评书,说书人心中牵挂。那帮子老听众老主顾,哪个说书人也割舍不下,连天桥的石墩子都想念得紧。

 

前后两个月,搜罗故事不算,说书人正是问出去的法子。可说书人快把幻想乡问了个遍,到底没寻摸到。直到今儿个,说书人掰着指头一算,博丽神社,香霖堂,雾雨万事屋,就剩下这三个去处,便忖度着依次拜访。

 

别人听了连连劝阻,后两个你自请便,前面那可去不得,要没命的,紧接着又好一顿添油加醋。说书人可不怕这个。评书里多得是妖魔鬼怪,真真假假说不清。说书人信这个,也遇到过这个——要不怎么来的幻想乡呢?熟门熟路,算不得门儿清,也有两分胆气。说书人连问十几家,被从村东头劝到村西头,到底没叫说书人回心转意,今天还是揣着俩干粮就上路了。

 

这是装大尾巴鹰充好汉,哪有自找苦吃的道理?天津人都知道,一意孤行,老天爷会赏挂落的。

 

天上天下,老天爷最大,自然也管着幻想乡。说书人刚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初登山时,只见着山清水秀;可渐渐真就有灵异事,一些只在画上瞧过的精怪在道边嬉闹,天上又有长鼻子妖怪卷天飞。说书人心里慌,不敢多搭眼只是闷头赶路,可没成想妖怪不饶命,刷刷刷几根东西砸下来,为了躲这个,说书人左闪右扭,还是摔了个狗啃泥。

 

怪就怪在说书人拍拍身子起来,妖怪却没踪影了。碧空万里无云,烈日灼心,连只雀儿都瞧不见!

 

说书人走在半山腰,白毛汗也湿一腰。盐分 从褂后透出,像毛玻璃镀了层霜。说书人心里发毛,更不敢停脚,急急奔上山头,又出了一身热汗,赛面饼上烤一层粉。

 

山顶神社还在,比传言更惨淡。鸟居柱子上依稀看得见朱红漆;旁边插着根晾衣杆,上面的巫女服比这柱子色泽还暗淡三分,看不出什么红模样了。再往里瞧,屋舍倒的倒,塌的塌,鬼都不住这穷酸地方。

 

说书人叹口气,拔脚准备回去。那晾衣杆却突然动了,直杵杵戳过来,吓得说书人飒利跪地,口中念念有词:“神明保佑,好教这竿子精知道,我这褂子又臭又破,禁不起它老人家晾……”

 

“起来起来,神明早死绝啦!”

 

竿子精没好气地嚷:“先不提这个,有吃的没?花卷馒头饼子都行,能吃就行!”

 

 

 

两个干粮下肚,活赛骷髅的博丽巫女有了几分人气,舒舒服服地瘫在椅子上。又小半个时辰,她好像才发觉面前还坐着个说书人,不紧不慢开腔:“打哪儿来回哪儿去,我帮不了你什么。”

 

说书人噎得够呛,苦笑不已:“您好歹容小子开个口啊。”

 

“帮不了。你怎么来的我不知道,你怎么回去我管不着,灰梦我也除不掉。除此之外,你想干什么好,我无所谓——别当真拆了我这破神社就行。”

 

“那您陪我聊聊?总不至于让小子白赔俩干粮吧。”

 

“成啊,你想聊什么?”灵梦有了兴致,盘腿坐正,“我有几个月没见人了……嗯,小半年吧。以前紫,萃香她们还经常来,然后就是诀别……魔理沙也常来,但最近也不来了。”

 

灵梦露出一种缅怀的神情。说书人经常在别人脸上见到这种神情,评书就负责勾起听众的回忆。这里面既有喜悦,也有哀伤,但更多的是茫然,让人无法自拔的惘然,都混合在灵梦的表情里,直到说书人一个响指。

 

“哎呀,谢谢你把我从灰梦里拖出来。刚刚我提到的人,你听说过吗?”

 

这道谢声虽然真诚,但莫名透着一丝怒意,让说书人浑身不自在。不去琢磨这个,说书人反倒是想起来自己听过其中一位。魔理沙在人间之里那是大名鼎鼎,雾雨万事屋,万事不求人!说书人也是凭本事吃饭的,天生和她对路,连忙回:“您清点的那几位,小子是半点印象都没,只有魔理沙还听过,那姐姐是人间之里解决异变的大拿,没有不知道的。”

 

“哦——”灵梦拉了个长音,“那怎么没见她把灰梦解决掉呢?啊,也保不准明天她就上来嚷,‘灵梦我要去解决灰梦啦’,然后一去不回,和紫她们一样。”

 

“听您和街坊提的多,这灰梦究竟是嘛玩意?”说书人挠了下头皮,扣出自己的想法,“总觉着是顶寻常的事,却又麻烦的紧,小子上山的时候好像也遇着过,着实吓得不轻,但也就没什么了。”

 

“灰梦是毒。”

 

灵梦丁点犹豫没有。“毒啊,陷阱啊。掉进去任凭你挣扎,总是死路一条,早晚的事。明白了吗?”

 

“那自然是不明白的。”

 

“打个比方,你不是想要回去吗?在灰梦里轻而易举,你可以完整的经历这一切。我呢,想要开宴会,就可以回到过去宴会连天的日子,整日整日沉醉其中,结果梦醒时分,饿了个半死。在灰梦里,你可以拥有一切——前提是别醒过来。那份落差,那种滋味,保管你痛不欲生,又一头扎进灰梦去。”

 

“明白了,介不就是抽大烟吗!”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大烟是什么……总归是差不多的东西吧,区别在于我们是被动的,这烟不想抽也不行。”

 

这话真古怪。烟瘾上来,“君子”们也要烧两个烟泡,再不济吸一顿杂土,也好过骨子里发痒,不抽不行。但灵梦显然不是这个意思,倒好像有人逼着抽大烟似的。

 

“灰梦笼罩了整个幻想乡。不对,应该说灰梦构成了整个幻想乡。离我这个神社越近,灰梦就越罕见,越远越频繁。”灵梦眉飞色舞,好像这是什么高兴事,证明了某种神圣性或纯洁性一样,“再远一点,要整月整年都陷入灰梦里,浑浑噩噩的,那就是幻想乡的边界啦。”

 

似乎被什么追赶,灵梦突地满脸惊恐:“边界越来越近了。不要,不要靠近我!我见一个打一个!我救不得别人,难道还保不得自己吗!”

 

她跳将起来,像受惊的兔子,歇斯底里地叫喊着,一蹦一蹦向神社深处逃去。

 

 

 

病没治好,大夫疯了,这叫什么事?神社上是一片死寂,说书人和鸟居柱子大眼瞪小眼,相看两厌,自然待不下去。说书人原路返回,直扑下一个去处。

 

把博丽神社打个叉,下面就是香霖堂。香霖堂离神社差了几十里,再往外去,不见人烟,村民大多把那地方认作幻想乡的边界,远远见到便知该回头了。

 

走了一路,亏得说书也是件耐力活,日常操练的好,这会儿说书人粒米未进也靠得住,硬是赶日落前到了地儿。时间消耗得久,体力不济不提,香霖堂还一个接一个来,又一个接一个没。眼看要摸到了,不是撞了树,就是跌了跤。那香霖堂倒和说书人听过的海市蜃楼一样,触手可及,遥不可及。直到说书人敲门推门闯门,还不敢信已经到了。

 

同样没人搭理说书人。和巫女那枯槁的模样有别,这店主气血丰沛,面色红润,亏得打扮是地道的老板打扮,又坐在掌柜位置上,不然一准给认成护院打手。店主眼含笑意,不像不讲究待客礼节的,可到头来也没迎也没问,眼睛都不往说书人身上挂。

 

同样是忽视,和巫女大不同。巫女是眼睛长在匾额上,故意教说书人吃白眼。这店主却是虚着眼,只见镜片闪光,不见眼仁眼白,摸不清他瞅着过去,未来,还是现在。

 

“掌柜的?”

 

说书人心里犯怵,耐不住问了一声。这下赛触发了开关,店主双目里精光一闪,清明尽复:“在下香霖堂店主森近霖之助,来即是客,需要什么——哦,是你来了啊。”

 

这话语气是对熟人,说书人一盘算,保准是把自己当成别人了。说书人叹口气,正待解释两句,突然一团物什塞过来:“你要的东西。能起什么大用真不好说,但也不便宜,绯色金属用了不少。第一呢,这次恐怕就是咱们最后一面,总要留个纪念;第二嘛,你是个穷光蛋,也榨不出什么油水,所以这东西白送,你多珍重吧。”

 

不几句话,霖之助讲的磕磕巴巴,似有真情流露。说书人更不敢接,连声推辞:“别介,我要这玩意干嘛!”

 

“你不是要出幻想乡吗?”

 

这下挠到痒处,说书人一激灵,手一软,包裹到了怀里,再就生根一样甩不掉,放不下。

 

“要我说,真别出去了,不值当。何苦去冒那个险?紫她们去了,没见有谁活着回来。灵梦也是,知道你们要走,就该下更重的手,把你们打的卧床不起,也好过生死未卜。唉,算了,你这执拗性子劝不住,走前去神社见见灵梦,没什么大不了,她肯定打不过你了。”

 

“为什么要走呢?灰梦多好啊,像极乐世界一样。”霖之助感叹道,摆摆手下逐客令,“活在幻想里,唾手可得的幸福,为什么要醒过来?真的能醒过来吗?是醒过来,还是活在更痛苦的灰梦里呢?”

 

“走吧,走吧。叫我丢在灰梦里,醉生梦死吧。越来越近,越来越久呐……”

 

 

 

 

这回头路路走着难熬,半是饿的,半是累的。不光身累,心更累。又跑了一整天,回家的丝毫线索不见,真是俩眼一抹黑。说书人越走越丧气,这雾雨万事屋也不打算去了,明儿个再说吧。

 

路上说书人心想,这灰梦到底是嘛玩意?自己亲身经历也没觉出什么名堂,巫女对它嗤之以鼻,店主又赞不绝口,真真是搞不明白。说书人心烦意乱,白送的包裹还不消停,叮铃铃响个没完。说书人终于动了气,一把抓住这包裹往地上砸。

 

“嘿,别砸啊!不要送我!”

 

天上传来一段话,紧接着一阵劲风。说书人想起上午有妖怪朝自己扔东西,认准自己又遭了灰梦,不闪不避,结果两声哎呦,和那人撞了个满怀。说书人本就没力气,这下吃重,爬都爬不起来,还是那人给他扶着才站得稳。说书人火气正大,没成想那人噗嗤一声:“哎呀,这不是村口说书人吗,下午寻你不见,我还想着去哪儿把你抓回来,你倒自投罗网了。”

 

这话里一股子贫气,说书人一个恍惚,差点以为回了天津卫,晕头转向地问:“您是哪位啊?”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是雾雨魔理沙!”

 

好嘛。说书人也笑出了声:“小子明明正打算去找您,这哪是自投罗网,明明是这响声给您牵过来,省了小子功夫。”

 

魔理沙正扶着说书人,闻言劈手给包袱抢过,带得说书人一个踉跄。说书人正摸不着头脑,魔理沙才笑道:“这东西哪儿来的?”

 

“说来您不信,这是刚刚霖之助店主硬塞给小子的。”

 

“信,怎么不信?这本就是我管霖之助要的,他害灰梦害得严重,难为他在灰梦里还惦记我这回事。”魔理沙抖搂开包袱,露出银灿灿,长条的一件东西,上面好像还挂着几个铃铛,“这东西挂在身上,一走路叮当响,遇上灰梦也能惊醒,再合适不过了。”

 

说书人忙把它推给魔理沙:“那这是您的东西,合该物归原主。”

 

“急什么。”魔理沙白了一眼,“你有事找我,正好我也有事找你。我也不费猜,保准是打算问我怎么出这幻想乡,是也不是?”

 

“您真绝了!”

 

“这有什么绝的。你这两个月问这问那,连博丽神社,香霖堂这种地方都来,就差把‘我要回家’刻在脑门上。你能活着下博丽神社才是绝了,怎么,灵梦没对你动手?我每次去可都要和她打一架。”

 

“没,巫女饿的活赛根竿子精,许是没那个力气吧。”

 

魔理沙乐不可支,大声叫好:“这可是灰梦给我报仇啦!”

 

“您和巫女关系不好?”

 

“哪能呢。”魔理沙似笑非笑,“那个老顽固在神社画地为牢,没我不定期给她送吃的,早晚饿死在神社里。但痛快也是真痛快,换了你,给人说段评书,嘛钱没有还要挨一顿打,你乐意?”

 

“不乐意。”

 

“可我乐意。”魔理沙哈哈大笑,“小子,再过两年,老朋友都去的差不多了,你就知道有人打有人骂的好了,那是记挂。可惜我这一走,灵梦没人陪咯。”

 

说书人一琢磨,是这个理。要是没李大妈,乔大爷,自己回去有什么劲呢?也就在这儿说一辈子书了。说书人忽地想起什么,连忙道:“掌柜的应该是想对您提,要您走之前去神社看看巫女。”

 

“不去。不光神社不去,香霖堂,人间之里,我再都不去啦。见了熟人,牵动情绪,又要堕入灰梦里——我好容易下定决心要走的。”

 

魔理沙笑嘻嘻挽着说书人道:“也就是咱俩萍水相逢,我好跟你说这些。你就随我走一遭吧,这铃铛两人用也没什么,谁要遭了灰梦,还能有个照应。”

 

“走,往哪儿走?”

 

“往哪儿走都成。你当灰梦是什么?灰梦是个牢笼,盖住整个幻想乡。所以咱们一直走,走,走到地老天荒,迟早能走出去——不然死里面也无妨。反正在灰梦把幻想乡吞噬前,总有前仆后继的嘛。”

 

死。说书人早有这种盘算,但这么直挺挺听见,还是浑身一栗。魔理沙瞧出说书人的犹豫,不由得笑骂道:“你这呆瓜,原来还没决定呢!那你掉头回去,我不拦你。在灰梦里安乐一生,不丢人。”

 

“那不成。”一听这话,说书人反而不抖了,转而大步向前:“真要是没法回去,见不着我那些二十年的老主顾,那才叫生不如死呢。”

 

“对啦。有执念是好事,不然逃不掉灰梦。我偏要走出去,解决掉这个异变。哼,雾雨万事屋,没有我魔理沙办不到的,咱们走着瞧!”

 

 

 

有句老话说得好,事与愿违,自从系上这铃铛带子,魔理沙和说书人一次灰梦也没遭过。人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可俩人一路光担惊受怕,竟是没出什么意外。天色由暗转亮,大楼依稀看得见,路上渐渐有人。说书人随便拽过一个,问路,这是什么地界?

 

天津卫!

 

路人牛气得很,腰也溜直,神气活像说书人刚到幻想乡。可真见活见鬼,感情这么容易就走出来了?稀里糊涂来,稀里糊涂回?

 

俩人晃晃铃铛,拍拍脑壳,面面相觑。还是魔理沙先开了腔:“我先前还听紫和灵梦说过,执念是把双刃剑,越深灰梦越难缠。结果根本没这回事嘛!咱们就此别过,我还得解决这个异变来着,说不准还要想办法回去。”

 

魔理沙摆摆手,也不等说书人回话,径自冲天而去,吓得被搭话的路人连甩自己耳光,以为活见鬼了。

 

说书人也回了天桥。原先些个听客见说书人回来,又渐渐聚拢,和李大妈,乔大爷等人一起听评书。一晃几十个年头过去,说书人老的说不动书了,自己在床上躺着等着发臭,这时还不明白,怎么自己就回来了呢?

 

人之将死,说书人渐渐回过味来。灰梦到底是嘛?不重要。离不离开灰梦,那也不重要。你管天管地,还能管的着灰梦吗?管好自己得了!愿意在灰梦里呆着就呆着,不愿意就出来——出不来,或者出来还想着回去,还不怨自己吗!

 

说书人想着,伸手去够铃铛。那铃铛带子还系在腰间,几十年没动过。这一碰,叮铃铃响个不停,响得说书人天旋地转,响得昼夜颠倒,响得隔壁大喊:“说书人!你病的发昏,闹钟也听不见啦!”

 

说书人按倒响铃,头还是昏昏沉沉。推开窗子,正看着天津卫灰云散去,清亮透顶。

 

原来是灰梦一场。

 

 

那这回是灰梦呢,还是回来了呢?说书人也吃不准,权当是旅游一趟回来了吧。

 

说书人揉揉太阳穴也不生疼了,摸摸额头也不发热了,好像挨了雨,发了烧,睡一觉,好了,嘛事也没有了。

 

那还等什么呢?说书人信步走到天桥上。那大石墩子被雨洗刷的发亮,正等着它的老伙计。说书人嘿嘿一笑,翻身上去。

 

“哟,介不是咱中街天桥的说书人嘛,听说您上午害了病,没成想下午就好了嘿!”早有相熟眼尖的朝说书人喊,“今儿个说半场?要不要我喊乔大爷去?”

 

“喊,都喊。说书人今儿个不说别的,给你说一段,咱说书人自己的故事。列位看官,列为听众,敢问您知道,幻想乡吗?”

 

“好!”底下有人大声赞道。说书人一眼瞥去,看不见面孔,只瞧着一头金发迎风飘摇。

 

加分项选择:地底幻梦,旅途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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