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聊聊鬼

自从开始写作，就忍不住替鬼考虑问题。

比如说它现在来了，我就有很多问题：“你怎么这时候来，不早一点？你是以什么形态来的？气态？液态？为什么只找我？其他人怎么不管，会不会忙不过来？你的动机是什么？你以后的规划如何？还要投胎吗？黄泉是什么样的？你所处的阴曹地府系统和西方的地狱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会有这种区别？你如果要吃我，是基于一种心里快感，还是能量摄入需要？既然你是鬼了，你的胃，消化系统一定也不会运作了吧？如果你只是心理上的报复，那有没有考虑换一种更高级的方式？如果你不会，我来教你……”

小时候睡觉，脚露被子外，担心被恐怖的东西抓去。现在，它如果真抓我，我立马直起身问他：“等多久了？肯定不耐烦了吧？抓我脚丫子对你有什么帮助呢？为什么只抓脚丫子不抓头呀，头可比脚丫子有营养多了。”如果这个鬼有良知，它一定会被气得哭出来：“我想抓你哪儿就抓哪儿，你反客为主太过分了吧？”

再比如，一个阴森的环境，栖息着一些怨灵。我就很为它们抱不平，每天阳光直射的时间那么长，它们该怎么熬？好不容易有人来了，还得声东击西，一点一点暗示，吓他们一大跳，然后吃掉。被吃掉的转化成新怨灵，呆腻了，肯定要去抱怨前辈：“这也太无聊了，我能不能调一个新的场所？”前辈脸黑下来：“不行，就得在这儿。”新怨灵实在无法忍受重复的生活，去向上级反映，然后自顾自走了，老怨灵看着新怨灵走了，心里更不满：“我们兢兢业业干了这么久，这些新人说走就走了？太不公平了，我们也走。”老怨灵遂也离开，那个阴森的环境，从此光明了起来。

还有，电影主角小时候干了什么缺德事，连带了某人。那人变成鬼，就兢兢业业地等，等到主角长大，才去实施报复计划。我实在看不下去，想质问导演：“你有考虑过鬼的感受吗？！人家不小心遭殃，肯定是成鬼的一霎那情绪最激烈，该立马去动手啊！再而衰，三而竭，等十几年，情绪没了咋办！就那么一幢空洞洞的屋子，也没人陪，十来年啊，你让人家怎么熬？”

看看鬼屋的工作人员有多辛苦。扮鬼，看好游客来的时机，跑出去吓他们，还不能太猛烈，一下追住了游客，人家接受不了，遇到了狠心的游玩者，还会被踹上几脚。这种平庸的表演就够累了，电影中的鬼简直是劳模加影帝。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一会儿镜子里，一会儿其他地方，给主角个背影赶紧跑开，要不停瞬移出现在其视网膜的边缘。开打了，还得算准角色怎么行动，蹭蹭腿，划划胳膊，就是不能直击要害，这些都需要怎样的心力才能做到？

鬼更像是人良心的侧照，人反思着反思着就弄出这么个参照物来。西方人有道德观，但比我们浅，律法观更深入人心。代表是丧尸，咬你脑子，你死翘翘，就完事了。我们伦理观强，鬼可得和你讲一番道理：“你那么做就是不对的，所以我才来惩罚你，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