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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渡,摆渡

2023-04-01 15:41 作者:bili_79480757421  | 我要投稿

去年11月的征文投稿(小说),想来无事就发了(肯定落选了,谁会从34份匿名里翻出我的投票啊QAQ

2k左右

“今天我们讲论语中的这句话。”
青年将有些许皱纹的课本翻开,本来闹哄哄的一群孩子随即安静了下来。这节课是他们最喜欢的语文课,因为青年总会不自觉地讲很多故事。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你们谁来猜一猜它的意思?”
他的学生小到四五岁的幼儿,大到十五六岁的小大人,都争先恐后地举起了手,个子高的已经盖过了青年。
“老师,我知道:是一个叫子的人在川上说逝者像斯的夫妇一样,不论昼夜。”他们这个年纪有的是活力,总希望自己的存在被人看到、看法被关注。
听着这些自信且没有逻辑的发言,他微笑着点头。他想起了曾经自己的自信和天真。虽然那已是失而不可复得的,但给这群山里懵懂无知的孩提讲课却总能让他自以为捡起了像是小时玩过的弹珠一类的事物。每每这种时候他总会想起自己曾经口若悬河地讲了一大串、连自己都赞不绝口的话,但出乎意料地与正确答案背道而驰。曾经的窘迫,他还是记得。
“老师,你每个人都同意,你到底同意谁啊?”
好胜心最强的小孩质问道,他嘟着嘴、双手叉腰,眼睛直直地盯着课本。他似乎想在这场游戏中决个胜负。
“啊,老师也有个想法,你们来猜一猜?”
青年像是使坏一般用手托住下巴,弯着腰对这群牛犊发出挑战。
“孔子说:逝去的时间就好像这河水一样,它白天也流、晚上流,流啊流、没有一个尽头。没有人知道它的源头在哪,没有人知道它会流向哪里。它带着沿途遇到的所有东西流,将他们冲垮、冲散,就算是学校旁边的老树、在它面前也是一张白纸。”
处理如此大的信息对孩子们的头脑是个严峻的挑战,大家都露出为难的脸色、刚才的自信也像被青年口中的河水给冲散了。
“可是,老师你不是提过孔子是一个很伟大的人吗,这样的话他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高个子男生的提问让他语塞。该说这是人之常情吗?那人之常情又该如何解释?说这是孔子怀才不遇枉自感慨时光不再吧,那怀才不遇又怎么个解法?在山里任教了好几年,这还是他头一回踌躇不定。他想起了自己曾经为一个深奥的问题纠缠着老师一下午,结果是他将老师完全说服,第二天上课时他毫不犹豫地表扬了青年、说他勤于思考是同学们的榜样。那时老师口中的肯定和自己的得意仍然盘桓在记忆深处。
猛烈的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却滋润了原本寂静的课堂,孩子们逐渐喧闹起来。胆子大的聚在一堆讨论如何逃出去淋雨,胆子小的则连忙检查自己的包里有没有带伞。在孩子的王国里哪怕是一只蚂蚁也能被当作大新闻被记录在本子上。青年将孩子们聚集在窗户边,那被雨水浸湿的玻璃虚幻外面的世界是一片朦朦胧胧的土地、在那里,地上飘着云,而天空上布满了望不到边际的山丘。完全置身于幻想中是种很美妙的感觉,你可以忘掉现实中种种不快。他想起那个总是脸色平静的老师,望着大雨说喜欢走进雨中,不喜欢走进鸡飞狗跳的生活里。那时他对下雨的概念止步于天上掉下来的水滴,听完老师的这句话后呆呆地凝视着浓厚的云层、希冀可以悟出些许道理,后来他离开学校、离开了家乡,为学业为家庭辗转在由钢筋铁泥浇筑而成的城市里,过年的时候他会回老家但不知怎的觉得这片处女地渐渐消失在雨中、河流里,他想再去拜访当年那位老师、蓦然回首才惊觉对方的身影也被润湿、虚幻。
青年将视线转向孩子,有的用手指在窗户上写字,有的大声描述着自己内心的幻想乡,有的装模作样、模仿青年的动作,以为能有意想不到的发现。
“算了,课不上也罢,日子还长着呢。”青年转身将门锁好,打理好凌乱的教室。也许这样的日子也不错吧,他哼着小曲细心查看每一处涂鸦。在忙碌的大人眼中,是决不会有闲余心思在这类无意义的事上的,但青年不同,即使自己仅是一名乡村教师,拥有的财富也是富可敌国。要完全读懂桌椅上的画作需要很大的精力,他想起老师曾教过自己:“看一幅画其实是与作画者进行沟通,这不是你们那种今晚吃什么的沟通。这是心与心的连接,将一座又一座岛联系起来。如果你觉得自己孤独,不妨与别人交流艺术,它是人类通用的语言。”记忆里那是美术老师给他们上的第一节课,大家都在笑那个老师鸟窝形状的头发,他仍然记得正是那节熙熙攘攘的课开启了他的画家生涯,虽说在大学毕业被分配往乡村后画板上已经铺满蛛网灰尘,可那些名字和颜料却愈发鲜艳。他又想起了,关于那位不修边幅的美术老师的最遗憾的一件事就是没能与他在毕业典礼上合影。确实是不见了啊 他对着那逐渐淹没在无声河流中的画作叹了一口气,转身看那群挤在狭小窗户边看雨的瘦小身影,其中有一个女孩已经观察了青年很久,她咧着嘴对青年笑,倒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回以一抹微笑。
坏了,现在几点了?
他一看表,已经是六点了。时值夏末,西边的山头露出了些许黑幕。青年慌忙招呼孩子们聚在一起,准备带他们回村。
村子建在山的另一边,青年指派了几个年龄稍大的孩子将整个团体带领好,他们或用雨伞或用草帽,前后肩并肩行进在山间小径上。这条路并非安全,前些年有人甚至因此摔断了腿,青年每天必须面对的难题就是护送孩子们上山下山。每每攀登时他总觉得脚下的路多么亲切,他将不会忘记那个被困在学校的夜晚,四周是阴森恐怖的夜,让他完全看不清道路,可在他已近绝望时远方却隐隐出现光芒,刺破了最深沉的黑暗、照进了他的瞳孔。
“小龙呢?”
将近村庄时青年才发现队里最瘦弱的那个孩子不在了。在嘱咐领队后他头也没回地远离了村庄里稀疏的灯火,扎进了无边际的夜。青年深知夜路并不好走,何况这里是群山深处。那么孩子现在最可能在哪呢?逐渐狂暴的雨不会理会他的焦躁,他必须一直奔跑、越过最绝望的夜、最狂暴的雨、最险要的峭壁。是在崖壁那里走丢了吗?不可能,下山之后小龙还给大家讲了笑话。是在农田那里走丢了吗?不可能,田间照料庄稼的农民一定会赶跑这些调皮蛋……那,那会在哪里?他发疯似地跑,他想跑得更快、超越那浸湿、虚幻了他记忆的雨水。他记得语文老师曾告诉过他人生不过是一场没有回头路的旅行、已逝的河川不会倒流,过往烟云都是虚假且不可复制。他已遗失了太多。
他看见了,河流对面的身影。
老农当时正在收拾农具,“这天气也太见鬼啦!”他跑到了回村必须要经过的那条河。那一夜的场景让他坚信了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志怪故事:一个瘦削的高大身影一手举着荷花伞、一手提起一盏油灯,在伞下有一个脸哭得通红的孩子、尽管如此他仍然挂着充满幸福感的笑容。
老人想起了这个故事的名称:摆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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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毫无意义的)碎碎念

这篇文的想法大概始于半年前,一直想写但又不构思不出来。果然还是离预期的氛围感差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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