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不到尽头的生活

忘青 4.27 “大梦一场的董二千先生，推开窗户举起望远镜，眼底映出一阵浓烟，前已无通路，后不见归途。”手机闹钟零声响起，悠长的小号声刹那间充满了这一个无比狭小的房间，打破了这里来自清晨的宁静。 他翻了个身，抓住手机关掉闹钟，打了个盏睡，伸了下懒腰，揉了揉眼睛。打开床边上的小窗，深深吸了口清早的气息，以乐观姿态拥抱无情的生活。他坐在床沿，脚踩在水泥地板上，一伸手便在眼前这一个破旧哑光的架子上取下衣服。 床与衣服架子就占满了这个房间，房间四壁破旧不堪，有的墙皮坏裂露出其下的水泥壁，有的则是一片片的漆黑，上面还隐隐若现着鞋印，唯一的光景是贴在窗边的二次元动漫海报，海报里的少女正展示着她那无比灿烂的笑容，她有些过分光鲜亮丽了以至于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衣架子上挂着各式的衣服，种类繁多但数量基本都不多。有新新的一件黑色短袖T恤，有发黄掉色的白T恤；有两条旧得泛白的黑色长裤，这许是某校的校服裤子，有一条的白色球裤，但并没有球服搭配；有两件一模一样的黑色外套，一件的袖口伸出来条线.....内裤是其中最多的，且它们都无一例外是松松垮垮、破破烂烂的，甚至于快要成为短裤的程度；还有三双袜子，一黑二白，白的尖部又黑又黄，黑的尖部大脚指部破了个洞。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令人吃惊，但他早就已经熟透了这一种生活，朴素而平凡。 他拿了衣服裤子袜子穿上后再穿上鞋子，又在床底下拉出一个塑料箱，里面装着各式的生活用品，拾起一个马克杯，其中插着支牙刷，他打开门，转角是出租屋的阳台，上面挂着稀拉几件他的衣物，还有毛巾。 洗漱完毕后，拿上充电器与钥匙，出门前往工作。 走在这空荡的街上远比在那小地方自在得多，天已蒙蒙见亮，而路灯仍在闪烁。灯光下是菜农一字排开在马路边上，这与对面的那边的宁静完全相反，菜农的吆喝声，还价声不绝于耳，平铺在地上的菜新鲜发亮，菜农在上面撒过水，所以它们看着都水灵灵的。他移步换景，每走两步便会更换一个相对的菜农，还有完全不同的菜，他并不知道那一颗颗名为什么，知道它们都是一袭青绿色就够了。 拉开小卖铺的卷帘门，打开电闸，开灯，环视一圈周围，没有发现异常，坐到收银台后，开始刷起视频，途中无征兆地微笑一下，嗯，对自己的微笑是今天唯一可以受到的赞扬。 他心如止水，面对顾客既不冷漠也不热情。“4块。”“5块。”“十二块，要袋子吗？”他只是希望眼前的人快点走开，多说一句话都会坏了他的好心情。他将全身心都投入到手机内，听着DJ，看着女性暴露的热舞，他踩着音阶步步在极乐中摇摆，随着旋律层层升华自己的灵魂。啊，多么惬意的生活。收银桌的一个边角有一个矿泉水瓶，里面插着两杂碎冰蓝玫瑰，水瓶里并没有水，多么可怜的两支花，虽说它们是假的，假花有时确实比真花实用，它可以成为真花最美的那一个时刻，接着永远都是那美丽的模样。但假花注定取待不了真花的一点就是它没有生命。靠近细嗅，两朵花散发着怪味，虽不致刺鼻，但确实不会让人再尝试闻一次的。至少顾客进来注意到它们时会感到一种浪漫的感觉，一个浪漫的小卖铺。 他只是对着手机傻笑，点点红心写写评论，眼光移向前方嘴角仍有笑意，服务行业工作者对待客人时就该是这一种温暖的神情。面前是一个大妈，她眉头紧皱，嘴巴半张着，显得十分不耐烦。“这个十块。”他漫不经心，大妈抽出张皱得同她脸颊一般的十元纸币扔在桌上，甩手走人。他侧眼看了她一眼着她，心里满是不满，一分钟后又再一次心如止水地刷视频。 肚子咕噜作响，发现自己并没有买早餐，到也没有无奈地摇头，只是把口袋里的两块钱放进收银台里，拿出椅子边的一个旧得黯然失色的铁碗放在桌上，在厕所等上一壶生水，在烧水的同时在店里拿来包方便面，撕开外袋子将内部所有东西都倒井碗里，拿起调料包，优雅而平淡地撕开，接一个倒转，单手捏着调料包左右揉搓，调料降落在面饼上，发出喷鼻香味，光线下的调料碎交相辉映，旋转跳跃如云烟氨氯，扩散蔓延若炊烟袅袅。每一粒调料碎在调料包被撕开后的那一段时间都是自由的，只不过它们的自由是指从调料包脱出后落到面饼上的这一过程，但总有些调料碎能够被洒在远离面饼的地方起舞，哪怕结局总是平躺在地上消失，但至少它们在光线下那漫滤不清的艳舞会让每一个吃方便面的人所熟记，在他心里，这就是他从未见过的雪。 热水壶喷着气，体内哗哗啦啦滚烫着热水，取来往面上倾倒，再用一本书盖住，书破旧的封皮上写着《致富之道》。 这等待的几分钟间隔足以使人展开知识的探讨：或许人类的起源来自一颗陨石，它的降落使得地球出现了生机，至于它为什么会精确地跌入硕石坑中，这怕是世界上最为令人不安的未解之迷…… 时间已到，让探讨都见鬼去吧。掀开书，方便面味加重回环了整个小卖铺，其走访了这的每一处地方，真香啊！他如同饥饿的狼狗，迫不及待拿来双一次性筷子，搅了搅还是块儿的面，死命吹气，而方便面的热气全皆被吹向了货架...如狼似虎的一顿吃食，一会儿后便只剩下四壁油渍的破铁碗还有满屋子的香味，这些东西说明方便面曾被煮熟过。深舒一口气，往椅子靠背上一躺，轻轻吹起口哨，再次缓缓刷起视频。现在才早上九点啊，一切都还早着。 一个转场就到了晚上的九点，挪动疲惫的身体，拾起扫把开始打扫，马马虎虎扫了个遍直到地板一尘不染；拉开牧银台，里面堆叠了数之不清的零钱，花了许久逐一清点并记在帐上，今天的收成一般不太满意地合上，又开始进行补货。兜兜转转就到了十点，准时下班！熄掉灯光，拉下电闸，再到卷帘门，这一天大抵是彻底结了。 回到出租屋，第一件事便是洗个热水澡，在公用浴室里吹着欢快的口哨，水哗啦啦地打在皮肤上，慢慢地将今日所有的疲倦与无趣通通冲掉，今天的洗发水瓶是空的，这让他的豪情大打折扣，草草导了导自己的寸头，等了一盆自己的洗澡水丢入今天穿过的衣服，简单地处理之后用毛巾擦干身子穿好衣服，再将洗好的衣物挂好在阳台上。平凡又累人的一天总算迎来了终点。终于可以躺平在床上了，总算能够在床上刷视频了，想想现在已是月底临近发工资之日，自己还有上千元的存款，他乐得合不拢嘴，赶紧点份二十块的外卖好好享受一下生活。日子可看不到头，19岁的他更是如此，生活甚至于朝不虑夕，不过这样的日子也正是他所能接受的，大概这样便已经足够了。吃掉丰盛的外卖，他倒头便陷入了沉睡。 梦境中他推开了房间的窗，看到旭日东升、明媚蓝天，深深呼吸，眺望远方，那是他工作的小卖铺，门前站着两个人，是他与老板。“为奖励你的辛苦劳作，这个月给你发奖金，年轻人干活就是有活力。”老板递来三百块钱，他刚接过来，老板的手腕上就多了块闪烁的金属手表，他只有各种音调的谢谢声，一声一声，埋没在老板远行汽车的后尘。 梦不知是否结束，只听见“大梦一场的董二千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