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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号角(第五章)——【明日方舟】号角同人

2022-04-21 00:50 作者:星雁_Nycticorax  | 我要投稿

第一章 风暴过后

第二章 潜入

第三章 撤离

第四章 回忆

第五章 深渊下的重逢


        我是谁?

        我是丽塔,丽塔·斯卡曼德罗斯。

        我在哪?

        ……

        ……头……好痛。

        这是哪里?

        ……

        ……身体……好沉重……

        我记得,在小丘郡一号通讯基站,我让风笛借助破城矛的弹射装置突围。我记得,深池小菲林的石刃差点贯穿我的胸膛。我记得,我被带到他们的藏身处,被蔓德拉施以酷刑。我记得,那个男人趁着亲吻将药剂喂到我嘴里,他说要带我出去。我记得,他最后把魔爪伸向蔓德拉,不可一世的小菲林被他压在身下肆意蹂躏。

        可是,在这之后呢?

        就像是被突然掐断的音乐,本来充斥着乐符的空间霎时间变得空无一物。我记不起之后发生的任何事,就像这些记忆本就没有存在过一样。

        难道,我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我在哪?我再次问出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

        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虽然无法动弹,但从身体各处传来愈发明显的痛感在不断刺激我的神经。我渐渐感觉到周围的动静。细微的声响,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柔软的触感、温暖的感觉,我想用手抓住,可双手却依然不听使唤。

        疼痛和触感越发清晰,我感觉自己正在万丈深渊之中跌落。我不由自主地尖叫起来,喉咙里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无助。挣扎,无济于事。

        我跌落在柔软的被褥上,终于从之前那种暧昧不清的恶心感觉中解脱。我取回了身体的控制权,艰难地睁开双眼。

        我还活着。我不知道这是福还是祸,遍布全身的疼痛告诉我现在的自己遍体鳞伤。

        我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铺在地面的床褥上,身上盖着柔软的棉被。这里似乎是一个营帐,悬挂在营帐中央的灯洒下暗淡的光。相隔不远的另一张床铺上,还躺着一个人。

        是他。

        多年前的那个夜晚,近卫学院门前的一别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我偶尔也会想,离开近卫局之后,他在龙门过得还好吗、他的事业如何,甚至会自作多情地猜测,远在龙门的他会不会也想知道我的近况呢?

        可是,当现在他真的出现在身边的时候,我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尤其是他在鬼魂部队的牢房中……

        看着熟睡中的男人,霎时间,一个危险的念头一闪而过。我打了个寒颤,把这个不成熟的想法赶出脑海。我掀开棉被,看见床铺旁边放着两根不知从何处拆下的木杆,好像一开始就知道它们的用处似的,借助木杆艰难的站起身。双腿的剧痛告诉我,拐杖的确是我十分需要的东西。

        就着微弱的灯光,我打量着营帐内的环境。我站在营帐的一角,身边是两张简易床铺,远一点的地方则随意摆放了一些生活用品。营帐的另一角,是一个巨大的金属柜,透过半开的柜门,可以看见里面堆满了各种设备和一箱箱的货物。门口附近空无一物,与杂乱无章的另一边形成鲜明的对比。

        看样子似乎不是鬼魂部队的设施。我这么想着,再低头看看几乎被綳带缠满的身体……难道说,他真的把我从鬼魂部队的据点救了出来?

        虽然刚才弄出了不小的声响,但他依然沉浸在睡梦之中。我暗自庆幸——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还是先查看一下周围的环境吧。在打算向门口迈步之前,压在近处桌子上的纸条先吸引了我的注意。借着拐杖的帮助,我慢慢挪向桌边。是他留下的字条,被一个倒扣的玻璃杯压住。

        还真是体贴呢。我瞄了一眼仍沉浸在睡梦中的男人,暗自想道。我小心地沏了杯水,一口气喝了下去。刚苏醒时的剧痛与警觉完全掩盖了饥渴,读到纸条上贴心的提醒之后才顿时发觉,自己已经至少数天滴水未进了。我又拿起放在旁边的一瓶瘤奶,一饮而尽。液体流入胃部引发的刺痛告诉我,看得见的伤口并不是全部。

        饥饿感消退了一些,我的心情也似乎稍有平复,便拖着沉重的身体,想出去看看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还有没有其他人。


        这? !

        率先踏出营帐的脚踩在异常松软的沙地上——不是荒漠的坚硬感、也并非沙漠的松散,反倒更像是春耕时拖拉机刚刚犁过的麦田。外面几乎一片漆黑,我本能地抬起头,想看看天上的繁星。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从未见过的星空。星光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细小暗淡的光斑,悬在离地面不远的地方,就像是笼罩大地的苍穹一般。一阵压抑感扑面而来,仿佛盛夏里暴雨来临前阴云密布的天空。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我在一瞬间明白了这首炎国诗的意境。

        还没结束对诗歌的回味,接下来的一幕更是不可思议。在逐渐适应了黑暗之后,我突然发现稍亮的光斑向着各个方向收束,越来越黯淡,最后消失在……

        「这是……」看清远处硕大的物体后,我不知道是惊讶还是恐惧,抑或是二者皆有。我甚至无法找出一个用以形容的词语。

        「这是哪里?」这个问题似乎已经不再重要。

        「这是什么?」黑暗中,远处隐约可见擎天的高塔。不,那更像是参天大树,我看见的光斑,其实是隐约透过向外伸展的树杈照射下来的光。

        但,这怎么可能? !泰拉大地上何处才会有高达百米的树木?

        「这里到底是哪里?」

        无边的黑暗只会吞没一切呐喊,没人会得到它的回应。


        四周空无一人。营帐旁边,是一个不大的营地,中间的简易炉具内燃烧着小小的火种,忽明忽暗的火光在周围投下跳动的光与影。

        我慢慢走到炉火边,在微弱的火光下,一块布满污渍的帆布铺在地上,上面还堆放着……我突然意识到,沾在帆布上的可不是些什么污渍。斑驳的血迹,而且是……我自己的血?成堆的綳带、染血的纱布、药品的包装、反射着寒光的手术刀……我再次打量着打满綳带的身体,我知道在蔓德拉的折磨下受了多严重的伤,自然也清楚现在的自己还能在拐杖的帮助下站起,除了过硬的身体素质,更需要及时的治疗。

        我在弃置的医疗用品包装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风暴突击队执行长时间高强度的任务时也偶尔会用到类似的药物,主要成分是咖啡因,摄入后会刺激中枢神经系统,可以让人无法感觉倦意。这种药物不可能用在我身上,只会是他为了维持清醒而用在自己身上。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手术台」,再加上不断飘出摻杂着酒精的血腥味,脸上的伤口传来一阵刺痛——不知何时眼泪已悄然落下,透过纱布渗入尚未结痂的伤口表面。

        我盯着摇曳的炉火在炉具下方投下闪烁的火光,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小丘郡现在怎么样了?百年来积累的偏见和仇恨……在干柴上点起烈火的,却是汉密尔顿这个老混蛋。伦蒂尼姆收到消息了吗?风笛……风笛成功联系上军队了吗?那个小菲林说她要被领袖派去伦蒂尼姆……可恶!他们究竟在谋划什么?伦蒂尼姆现在情况如何?我心里有千百个问题,却都无法得到解答。我甚至连今天的日期、身处的地点都不知道。我看到火光在黑色的沙砾上跳跃……不对!这不是普通的沙砾……这……这是源石碎屑!莫非? !

        没错。细小的源石碎片铺满地面,脚下松软的感觉就是来源于此。

        震惊过后,却是平静。很奇怪,我站在布满源石的地表,没有任何的防护,心底异常平静。也许我早已接受了这个结局,在鬼魂部队的牢房里,蔓德拉用石片划开自己的皮肤,粘在石片上的源石粉尘与伤口处的血液融合,再通过血液循环扩散至全身。

        不过是另一种归宿罢了。我带着苦笑,慢慢走回营帐。

        可是,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你醒了。」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耳边便传来一个久违的声音。我循着声音的来源,扭过头。我看见丽塔坐在桌旁,手里的铳械正对着我。

        「不要动。回答我的问题。」她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是谁?」

        我慢慢躺回被窝,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一方面我没料到她这么快就苏醒了,说明恢复得要比我预料的更快;可我刚醒来就被她拿着铳指着脑袋,那把铳还是我自己的。唉,毕竟当时对她做了那种事……

        「丽塔……不认得我了?」

        「你不像我认识的那个『石警司』。」

        「你却还是当年的样子。」

        「你跟鬼魂部队有什么联系?」号角厉声质问道。

        「我一收到斯利姆的消息就从龙门赶了过来,为了救你出来才乔装成鬼魂部队的人。你手边的文件箱里有相关的情报,密码是1779。」

        号角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成功打开了文件箱。里面其实是希尔伯特交给我的情报。我慢慢从床铺爬起,晃了晃脑袋,试图驱散昏昏沉沉的感觉,然后跌跌撞撞地洗脸去了。挂在墙面上的时钟告诉我,这一觉睡了整整一天。

        洗漱完毕,我轻轻取走了放在号角手边的铳,放回了它原本的地方。号角一脸凝重地浏览着终端上的资料,没有理会。我搬来一张椅子,坐在号角对面。

        「这些军方的机密文件,你从哪得到的?」号角警觉地问。

        「希尔伯特给我的。」

        「希尔伯特?木匠希尔伯特?」号角一脸惊愕,同时因为不小心拉扯到脸上的伤口而疼得龇牙咧嘴,露出一副扭曲的表情。

        「别激动……」我见状赶忙安抚道,「没错,我在小丘郡见过他。」我接着给她讲了我来到小丘郡之后的事。

        「抱歉。」号角听我说完,轻声说道,「明明是你救了我,我刚才却……」

        「不,该道歉的是我。」我有点局促不安地说道,「那个时候,在深池的牢房中……」

        她制止了我继续说下去。她低下头,一声不吭。我看不到她的表情。我救了她,这掩盖不了我伤害了她的事实。她在哭吗?我不应该提这件事的。

        「对不起。」我能治愈她肉体上的伤痕,却无法抚平她内心所受的伤痛,尤其是作为始作俑者。看着默不作声的号角,我起身来到营帐外面。给她留些空间吧,这是现在的我唯一能做的了。


        营地中央,添加了燃料之后,炉火越烧越旺。不一会儿,锅盖下就飘出一阵阵米香。号角拄着拐杖慢慢来到营地,却看不到一个人影。她小心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跃动的炉火,感受香气带来的转瞬即逝的满足。不久,远处的黑暗中出现了一缕白光,星雁回来了。不仅如此,他手里还提着一条鱼——一只手伸入鱼的鳃部将它牢牢抓在手里,鱼张开大口,两眼凸出,失去了水的庇护饱受窒息的煎熬,尾巴时不时地挣扎一阵。源自本能的反抗,渴望生存,却无济于事。号角突然觉得,自己何曾不像这条鱼一样,在被深池关押的几天里没有停止过反抗。可在与世隔绝的地下世界中,抗拒本身也是对生命的消磨。如果没有他,自己的生命恐怕早就消逝在冰冷的岩缝中了吧。她这么想着,心里也好受了一些。

        星雁把鱼拍在案板上,熟练地刮下鱼鳞,一股腥味扑面而来。去腮、开膛、取脏,一气呵成。号角看着他小心地片出两大块鱼肉,然后仔细切成薄片,心里不禁想道,「这家伙使刀比用铳都要熟练。」

        切好的鱼片放进碗中,加入少许细姜丝,倒入少量白酒和盐搅拌均匀。星雁又利落地将鱼的骨架斩成数块,随手扔到了摆在地上的另一个锅中。清洗完砧板和刀具之后,便搬来一张椅子,围着炉火坐在号角对面。跳跃的火光映照在两人脸上。

        「石警司?」号角谨慎地问。

        「真是令人怀念的称呼啊。」星雁感叹道,「早就不是了。叫我星雁吧,以前在近卫局一直是用的代号。」

        「这样啊……那,这是什么地方?」

        星雁迟疑了一下,没有开口。号角见状自顾自地说道,「你刚才说把我救出来之后来到荒地边缘的一个聚落,从一个医疗组织拿到药品,为了摆脱追兵第二天就动身到了这里。你能弄来活鱼就说明附近有水源……荒野上的水源可不多见,这里大概是某个隐蔽的洞穴?可这里的环境……」她先是抬头看向顶部微弱的光点,然后低下头,目光停留在炉火下漆黑的土壤上。

        像是看穿了号角的疑惑似的,星雁抓起一把脚下的「土壤」,另一只手拿起一个手电筒,在明亮的白光下,号角的猜测得以印证,但却带来更多疑虑。

        「真的是……源石……吗?」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满布源石碎屑,没有任何防护装备却依然可以自由呼吸,没有任何感染的迹象。同样奇怪的是,她此前在营帐中发现了一台测量空气中源石浓度的仪器,读数自始至终都是零。要知道,即使是泰拉大地上源石含量最低的地方,空气中也依然会存在微量的源石微粒,即背景浓度。读数为零,要么就是仪器的灵敏度要远低于背景浓度,要么干脆就是仪器发生故障。

        「是,也不是。」星雁笑了笑,「本质上,的确与平时所见的源石无异,除了……」

        「颜色。」号角接过话头。由于此前光线太暗,又或者被橙色的火光所影响,并未留意到这一细节。现在在手电筒的白光照射下,她看出了端倪。这里的源石碎屑并非正常的黑色,而是呈深灰色。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区别。

        「没错。虽然是同样的物质,但这里的源石似乎失去了『活性』,更像是普通的土壤。与之接触并不会感染矿石病,就算把它们刺入皮肤也不会成为感染者。但我不建议这么做,因为在返回地表的时候,残留在体内的源石便会被激活,变成我们最为熟悉和畏惧的样子。」星雁有条不紊地说道,「你刚才不是问这是哪里嘛?我想,你应该听说过维多利亚荒野深处的诅咒之地,黑色迷雾下的死亡森林——」

        号角瞪圆了眼,星雁赶紧示意她冷静,以防再次因为过于惊讶而拉扯到伤口。他揭开锅盖,浓郁的米香扑面而来。锅内的白粥冒着泡,炙热的蒸汽不断冒出。星雁将碗里已经腌制片刻的生鱼片倒入锅内,搅拌均匀。等到再次煮开,立刻离火。

        「小心烫。」星雁先给号角盛了一大碗,还特意挑多了几块鱼片进去,然后给自己也装了一大碗。

        「谢谢。」

        「为了避免刺激到上消化道的伤口,最近只能吃这些啦。不过我对自己的手艺还是稍有自信的,正宗的龙门生滚鱼片粥。」

        新鲜的鱼片,经过姜丝白酒的腌制去除腥味,加入滚烫的白粥中。待鱼片熟透,立即关火。恰到好处的火候保证了鱼片鲜嫩的口感。与此同时,粥也充分吸收了鱼的鲜味。稻香与鱼鲜的完美融合,是龙门渔家千百年来传承的最简单淳朴的智慧。

        一边享用美食,星雁讲起与此地相关的故事。


        两年前的一个雨夜,大炎腹地。

        由于连日降雨,由我带领的科考队被拦在了汹涌的河水前。安全起见,车队放弃渡河,转而在附近的地势较高的一座山丘上建立了临时营地,打算等洪峰过后再继续行程。那时已是雨季的末尾,阴暗的天空向大地播撒着最后的雨丝。我们伴着细雨敲打草叶的窸窣声入眠。半夜,我被一个研究员叫醒。他说有几个人被地底下传来的动静惊醒,怀疑有未知的地质活动。本来我也不以为意,醒来的都是一些容易被轻微响动吵醒的同事。而且在扎营前我们已经探测过此处的结构,确定安全才设立营地。不过,安全起见,我还是同意了他们的提议,对更广、更深的范围做一次初步的探测。在任何时候,队员的生命安全永远是最重要的。

        就这样,几个人为了不惊扰正在休息的队员,蹑手蹑脚地把设备搬出营地,安放在几个指定的位置,然后对附近的地质结构做了一次简单的扫描。结果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我们发现,在离地面数十米的岩层下,有一个巨大的空洞。我们猜测,由于连日降雨,他们听到的可能是来自地表的水渗入到洞穴而发出的声响,可能还伴随着塌方。虽然不会影响到我们营地附近的地质结构,不过,我们对于洞穴形成的原因以及内部的环境颇感兴趣。于是,第二天就开始动员所有人进行考察地下空洞的准备工作。我们修改了行程,预计会在那里多停留一个星期的时间。

        测绘人员花了两天确定了空洞的具体位置以及大小,这是一个面积相当于数个移动城市地块的洞穴。此外,他们还在山崖边发现了一条能通往洞穴内部自然形成的通道。我们迅速制定好了探险计划,由我带领一个十人小组先行进入探测入口附近的结构。如果情况允许,我们会再派一组人在地穴内靠近入口的合适位置设立一个临时营地,以此作为探险队的大本营。留守地面的队员则负责各种支援工作。

        结果,我们最后停留了半个月之久,并且在地下洞穴内建立了一个半永久科考站。为此还专门让身处龙门总部的同事铤而走险运送了一批设备过来,出于时间的考虑以及保密的原因甚至没有向龙门海关和大炎申报。当然,这都是后话了,说回刚刚进入洞穴的时候。

        我带着先遣队一行人从悬崖边用绳索下降到通道的入口处。入口很隐蔽,裸露的岩石表面留有水蚀的痕迹。我们推测这是在从洞穴内流出的地下水的侵蚀下自然形成。地下水冲刷形成暗渠之后,位于其上方松软的土石结构失去原本的支撑,不断坍塌剥落,只留下坚硬的岩石,最终形成这个高达数米的裂口。

        通道非常狭窄,有些地方需要侧着身子才能勉强通过。我们保持着与地面的通讯,小心地向内推进。迎面吹来细微凉爽的风,说明洞穴还有其他的出入口,形成对流。不久之后,通道愈显宽阔,而且干燥的岩壁与外面潮湿的环境截然不同。在定位装置的帮助下,我们确定已经来到了洞穴的内部,大家开始使用携带的仪器进行各种勘测工作。


        给队员们安排好工作之后,我沿着洞穴岩壁的边缘摸索了几步。头灯耀眼的白光打在坑坑洼洼的岩壁上,我仔细观察着岩石的纹路。不一会儿,队里最资深的地质学者完成了手上的工作,来到我旁边。

        「这次真是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啊。」他难掩兴奋的语气。

        「有什么发现?」我对地质方面涉猎不深,便询问他这么说的缘由。

        「一般来说,能够在地下形成如此规模的岩洞,离不开地下水的侵蚀。一种情况是,流水逐渐溶解石灰岩层,形成空洞,也就是常说的溶洞。石灰岩的主要成分是碳酸钙,能够同水和二氧化碳发生化学反应,生成可溶于水的碳酸氢钙。」他在个人终端的显示屏上快速写下一条方程式,递到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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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接着说道,「石灰岩中的钙质溶解在水中,其中相当一部分会以石灰岩沉积物的形态沉淀,在没有外力的破坏下经过上万年的沉积,可以形成诸如钟乳石一类的结构。存在这种现象的地形又被称为喀斯特地貌。」

        可是,初步的勘测并没有发现任何的钟乳石、石笋或石柱结构。洞穴内部也十分干燥,似乎没有明显的地下河道。我们进入洞穴的通道倒是有非常清晰的水蚀痕迹,不过曾经的河道早已干涸。虽然我们刚进来的地方仍留有从前河床的痕迹,但是仅仅十米之外的此处,却找不到任何流水侵蚀过的迹象。这里没有石灰岩层的特征,岩洞形成的年代似乎比流水冲刷出的通道更加久远。

        「既然不是石灰岩洞,那这里是怎么形成的?」我接着问道。

        「流水侵蚀还有一种情况,其结果就是我们用以进入此处的通道。经过常年累月的冲刷之后,较为脆弱的土石结构被流水带走。与石灰岩不同,这一过程牵涉更多的是物理上的外力,而非化学溶解,所以可以在任何类型的岩石中发生。可这里的岩壁上并没有水流的痕迹,所以应该是先有这个洞穴,之后的某天才开始有水流在地势较低的沟壑流过。水流并非洞穴形成的原因。」

        他没有说出结论,而是继续分析了下去。

        「流水以外,风也能侵蚀较为脆弱的岩层。可这里深埋于地底,除了微弱的气流,风根本无法侵蚀出如此规模的岩洞。另外,这里也没有发现火山岩,所以也并非形成于火山或熔岩活动。」

        「也就是说……」我隐约猜到了学者的意思。

        「也就是说,我不知道。」他略显无奈地说,「如此完整的洞穴结构也基本不可能是通过地质运动形成。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地质结构。」他停顿了一下,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最恐怖的假设:「你说这是某种未知巨兽的巢穴我都信。」

        「得了吧,就不能是人挖出来的?」

        「也不是不可能,不过这里可见不到任何人类活动的踪迹。」他回头看了看不远处正各自做着测量工作的队员们,又加了句,「至少在这里,我见不到任何前人留下的活动痕迹。」

        「看来只有继续深入才能解答我们的疑问了。」

        「没错!」学者原本的失落再次被兴奋掩盖,「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个值得留意的现象……」他说着凑到岩壁前,指了指上面的一块直径大约5厘米的不规则形状的暗色斑点,在头灯白光的照射下呈现出灰黑色,在灰白色的岩壁上显得十分突兀。

        「这是……」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凑上前仔细观察。黑斑上细微的纹路让我猝不及防地后退了一步,随即立刻查看随身佩戴的便携式源石浓度探测仪的读数。一切正常,甚至要比地表的源石背景浓度要低得多。

        「放心吧,我已经测量过了。」学者笑道,「就算把探测仪的探针贴上去,读数也没什么变化。」

        他把我领到设置探测雷达的地方,「看看这些。」

        我随他蹲下,坚硬的岩石地面上,一撮灰黑色的晶体反射着寒光。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源石结晶。当时,我们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一部便携式源石浓度探测仪,时刻监测着环境中的源石浓度。不仅如此,我们还另外携带了一台更高精度的仪器。所有的仪器,都给出了一致的读数——源石浓度维持在非常低的水平。哪怕当我们穿戴好防护装备之后,人为扬起薄薄地铺在岩石表面上的源石粉尘,读数也没有丝毫变化。

        我们用仪器分析过这些黑色物质的成分,确实与我们所知的源石无异。然而探测仪却无法分辨它们。

        越往深处走,地上的源石晶体就越多。与此同时,测量到的源石浓度却越来越低。洞穴的地势出乎意料地平坦,只有一些微小的起伏。直到某一刻,我们突然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脚下坚硬的岩石地面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厚厚的源石晶体碎屑,所有仪器测量到的源石浓度也惊人地一致指向零。

        我们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是兴奋。科学的进步从来都是建立在对未知的探索之上。

        由于时间的关系,我们没有再继续深入。在各处取了些样品之后,原路返回了地面。我让研究员连夜分析样品的详细成分。深夜,一份详细的报告送到我的手里——确实是如假包换的源石。只不过,与我们在洞穴内所得到的结果不同,当研究员尝试用同一部浓度探测仪测量时,却得到了正常的读数。


        同一份源石晶体样品,同一台的仪器,却得出了不同的结果。我们百思不得其解。在之后的几天里,探险队连同测绘小组大致摸清了洞穴的结构,并绘制了一幅地图。工程小组还在靠近入口的地方搭起了一个临时营地。

        经过连日的勘探以及实验,我们确定了这是一个巨大且空旷,以及异常平坦的地下空洞。奇怪的是,我们没有发现其他任何与外界联通的出入口或缝隙,微风却能源源不断地从唯一的出口往外吹。通过测量不同位置的气压,我们发现在洞穴中心范围的地表附近,有一个微弱的高压区。气流会自然地从高压区往低压区流动,就像水往低处流一样。我们无法判断高压区形成的准确原因,唯一的可能是有微量的气体从地面的源石结晶碎屑中渗出。工程小组曾经尝试过钻探作业,结果最大钻深达50米的钻头仍未触及底部的岩层。在50米深的位置取出的样品,除了密度更高以外,成分与表面的源石晶体别无二致。换句话说,我们在洞穴内部的地表发现的源石结晶,至少堆积了50米。

        而后续对于源石的研究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我们的结论是,在这个地下空间内,源石不具备「活性」。


(跳过该部分不会影响故事阅读)

        其中的一项研究是动物实验,我们使用不同来源的源石在不同的环境下感染羽兽,观察是否会出现源石感染症状。 4个实验分组分别是

  1. 使用洞穴内的源石感染,在洞穴中培养;

  2. 使用洞穴内的源石感染,在地面实验室培养;

  3. 使用地面开采的源石感染,在洞穴中培养;以及

  4. 使用地面开采的源石感染,在地面实验室培养。

        结果第2和第4组的羽兽相继出现感染症状,出现体表结晶、体细胞与源石融合率和血液源石结晶密度都急剧攀升。而第1和第3组的上述两个指标都与感染前无异。感染与否与源石的来源无关,而与环境有关。这解释了为什么我们的仪器在洞穴内取得如此低的浓度读数。失去活性的源石不会与探针发生反应,无异于普通的沙砾,自然无法被探测。

        为了进一步验证上述推测,我们还进行了追加实验。上述实验完成后,将培养环境调转,即把被感染的2、4组转移到洞穴内继续培养,把体内有源石但未被感染的1、3组转移到地表培养。结果2、4组羽兽的体细胞与源石融合率和血液源石结晶密度停止上升并稳定在了先前的数值,感染的症状没有继续恶化,个别个体的指标甚至有轻微的下降。而先前免于感染的1、3组来到地表之后却无一例外出现感染的症状。这些现象都与我们的推测相吻合。


        然而,我们只是搞清楚了「现象」。对于引发这一现象的原因,我们完全没有头绪。在洞穴内的大部分区域,源石浓度探测仪的读数都是零,只有在洞穴的边缘,才能获得微弱的非零读数。也就是说,除了在洞穴边缘有微弱的活性以外,源石在大部分区域都不会造成感染。


        「所以你们才决定在那里设立一个考察站,为了搞清楚背后的原因?」号角听完这个匪夷所思的实验结果后问道。

        「没错。」星雁点点头,「现有的理论完全无法解释如此反常的现象。源石竟然会在某个特定的空间内失去活性,而这个空间在我们看来并无明显的特殊之处。不论是温度、湿度,抑或是空气的成分、周边岩层的结构和含有的化合物,都再正常不过。我们可以轻易地在泰拉大地上找出一个相似的地点。而我们后来也的确这么做过。结果也没能观察到类似的现象。」


        在之后的半个月里,增援的工程小组陆续携带物资抵达。我们在悬崖边搭建了一个连接位于峭壁中间的入口的升降平台,又拓宽了进入洞穴的通道。很快,之前提到的科考站就建立起来并投入使用。位于地面的设施被伪装成一个农场——其实就是农场,毕竟驻守的研究员是能做到自给自足的。

        科考队离开之后,就只有几个研究员长期轮换驻守。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相关的研究几乎毫无进展。研究员们只发现在靠近入口的地方,测量到的源石浓度在随时间缓慢提升。其实也不是什么出人意料的结果,因为我们拓宽了入口,导致内外的对流增加。只是我们一直搞不懂令源石失活原因。

        转机出现在半年之后。

        清晨,山谷被浓雾所笼罩。而位于洞穴内的考察站则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干燥。按照计划,研究员们今天会回收之前布设在洞穴各处的信标。在之前的半年内,他们几乎每天都要重复进行这些枯燥繁复的工作。不过,还没等他们出发,科考站的控制中枢就传来警报——附近的活性源石浓度在剧增。

        虽然考察站是以最高源石防护级别设计,并且工作指引也列明了感染防控措施。但由于驻守的研究员想当然地认为身处洞穴中不会有感染的风险,几乎没有准备任何应对措施。突如其来的活性源石粉尘涌入了考察站内,在场的两个研究员也因此不幸感染。地面的同事闻讯立刻前往救援,并马上向龙门的公司总部报告。我得知消息后立刻动身,带队赶赴大炎腹地。

        即便我已经在报告中了解了事件的起因,但当我亲眼见到那样的景象之后,也依然久久无法释怀。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一束束漆黑的源石晶簇在石缝中绽放,具有金属光泽的美丽外表之下,黑色的源石粉尘不断被释放到空气中,暴露在这样的环境下,细小的源石晶体会通过呼吸系统迅速进入人体的血管,进而扩散至全身。重度的急性感染症状往往伴随着严重的并发症,在数小时内夺去患者的性命。所幸我们可怜的两个研究员只是吸入了少量的源石,再加上及时的处理,感染症状很快得到控制,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如同具有生命一般,源石结晶在石缝间不断生长。在短短一个星期之内,它们的体积在不断变大,逐渐铺满了联通洞穴与外部的通道表面,并不断释放夹杂着大量活性源石颗粒的气体。与此同时,我们也注意到,源石结晶的生长、增殖和蔓延都是单向的。它们只向外部生长,而没有往洞穴内部蔓延。

        再之后,我突发奇想,在通道最外边的入口处修筑了一道大门,只留了几个通风口。我推测可能是因为此前拓宽了通道,导致内外空气在通道中混合。结合之前的实验结果,可能是空气中的一些未知成分导致了源石活性的区别。我们猜测,来自于外部的未知成分激活了残留在通道中的源石。果不其然,在限制了空气流通之后,源石结晶的生长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而后,我们在更深的地方重建了此前被源石污染的科考站,并以此为契机开展了更有效的研究。另外,考虑到洞穴环境的特殊性,之前不幸感染的两个研究员也被安排在此工作。身处洞穴内,他们体内的源石并不会对他们的身体造成任何损害。我们也借此机会,针对性地研究了可行的矿石病治疗方式。

        数月后,又一份报告送到了我手里。驻守的研究员发现,活性源石的生长完全停止,也不再释放活性源石粉尘。又过了一个月,它们开始风化,碎裂成微小的结晶,这恰好就跟铺满洞穴内部的源石碎屑一模一样。而且在这之后,通道中测量到的源石浓度也几乎降到了零,远低于我们第一次发现时的测量结果。


        「所以这里的源石也是一样?如你所说没有活性,但带到外面去又会恢复活性?」号角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差不多是这样。在那之后,我们在炎国、雷姆必拓、萨尔贡都发现了类似的地方。为了在如此危险的环境下探索,我们的工程部门专门改装了一套在极高源石浓度下作业的装备。我们很早就已经知道黑森林的存在,所以便考虑将这里作为救援行动的安全屋,并且借此机会,也在这里建立一个科考站点。我和几个同事从龙门一路赶来,在到达维多利亚之后兵分两路——我前往小丘郡打探消息,其他人则在这里展开初步的工程,搭建连接地表与地下的升降机,然后设立了这个营地。由于他们都是在收到斯利姆的援助请求之后从各个部门紧急抽调的精英,所以在完成之后就立刻启程赶回龙门处理积压的工作。而那个时候我应该还在深池的基地想办法救你出去。」

        星雁拿出一个显示终端,放在桌上。

        「这是他们临走时拍摄的一段录像,在这里的数据库里留了备份。」

        终端中播放着几个人在营帐外的地上收集源石碎屑样品的过程。其中的两份被分别装在两个密封的容器中。而第三份样品,则被一个研究员隔着实验箱小心地涂抹在一条专供生物实验的鳞的身体上。由于用于生物实验的鳞有先天性的神经缺陷,它并没有感觉到异样。之后,研究员们搭乘升降机返回地面。在上升的过程中,摄影机一直拍摄着三份样品。在两份装着源石晶体的容器上,测量内部源石活性的仪器读数随着升降机的上升而不断升高。另一边,此前渗入鳞表皮的源石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生,青色的皮肤迅速被漆黑的结晶完全覆盖。由于神经系统的缺陷,它尚未察觉到异样。只不过很快,它就会发现身体将无法回应它的意愿,并且在体内极速增生的源石很快便会通过循环系统侵入它的大脑。但是,在这个残忍的结局到来之前,研究员打开阀门,将事先准备好的液氮注入实验箱中。鳞的生命,连同即将到来的苦痛,被永远定格在了一瞬。它将被作为严重急性矿石病感染的样本,对它的解剖和研究将有助于揭示源石感染与体内扩散的机制。

        眼见为实的震撼是无法同抽象描述相提并论的。号角看著录像中鳞的身体在短短几秒钟之内开满了漆黑脆弱的花朵,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他说的这一切,并不是耸人听闻。这里真的是「黑森林」,遍地的黑色晶体,真的是源石……

        等号角缓过神来,星雁接着说道,「刚才讲过,我们在泰拉各处都发现过类似的地方,而其中也呈现出不同的阶段。活性源石在地表生长,释放出高浓度的源石颗粒,然后衰老死亡。它们的根系化为齑粉,沉积在生长时形成的地下空洞中,不再具有活性,直到再次重见天日的那一天。而维多利亚的『黑森林』,则恰好处于它们最为活跃的时期。地表的源石不断增生,大量源石颗粒弥漫在大气中,形成漆黑的浓雾。而在正下方,最早开始生长的源石结晶就像真正的植物一样,早已完成了生命的轮回。我们所在的地方,即是它们最后的归宿。」星雁抬头看着隐约投下几束微光的穹顶,略带感触地说了下去。

        「我原本以为,这些地方存在着某种未知的抑制源石活性的机制。如果能弄清楚这个机制,那么矿石病将不再是不治之症。这片大地上因它而起的苦难,亦将随之消逝。为此我们不惜投入最先进的设备、最出色的科研人员,设立实验室、科考站。可是随着研究的深入,我们没有发现这些地方有任何特殊之处。相应的,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这才是它们原本的面貌——安静地躺在世外桃源中,与世隔绝。但是,一旦来到大地,它们便长出獠牙,开始散播恐惧与死亡,以及,天灾。野哭千家闻战伐,夷歌数处起渔樵。源石不该是这一切的元凶,它们吸收天之精华,地之灵气。真正被污染的,其实是这片土地!可是,又是谁……是谁导致了这一切……究竟是谁污染了这片大地?」

        号角听到这一番话,愣在原地。她无法理解。眼前的这个人,就像一个疯狂的科学家一样,痛斥着无力改变的结局。 「这,是真的吗?」

        「我猜的。」星雁说着,又给号角盛了一大碗粥。之前经历了那么多,是要好好地补充能量了。 「龙门的生滚粥就是要趁着刚出锅才好吃。」

        「……我还以为这是两餐的量。」号角看着依然剩下不少的份量,有点惊讶。

        「救你出来之前就饿了好几天了吧?再加上受了那么重的伤……说真的,你们风暴突击队都是怪物吗?身体素质也太离谱了吧……恢复得这么快,也要有足够的能量支撑才行。对了,晚些时候还会再帮你做一次手术,如果顺利的话很快就能完全恢复。」

        「嗯。」




        麻醉剂的药效正在减退……愈发强烈的痛感开始冲击神经中枢,取代原本的倦意。我无可奈何地睁开眼睛,躺在床铺上,静静地感受从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昨日醒来时的不解和迷茫并未完全消失,这一切依旧是那么匪夷所思。

        我扭头看了看熟睡中的星雁,慢慢找回些许实感。他的源石技艺……还真是神奇。泡在水中的染血綳带,轻轻一挥,干涸的暗红血迹瞬间溶解在水中。他说他的源石技艺能让混合的物质分离,在战场上毫无用处,只有在洗綳带时才能派上用场。即便如此,使用这一源石技艺还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就算只是将一小块血迹从纱布上分离都需要耗费大量精力。


(跳过该部分不会影响故事阅读)

        这种源石技艺的直接效果就是降低物质的熵。简要而言,熵可以作为对物质混乱程度的一种描述。举个简单的例子,相同数量的水分子(或者更直白地说,相同质量的水),当它们以液态的水的形式存在时,相比起气态的水蒸汽,熵要低得多。

        热力学第二定律指出,当一个孤立系统达到热平衡态时,它的熵总是处于最大值。这是该系统最稳定的状态。换句话说,

熵总是增加的。

        当然,如果存在能量交换,某个系统的熵是可以降低的。但这必然导致该系统以外的熵增,而所有系统的熵的总和不会降低。如果过程可逆,熵不变;如果过程不可逆,熵增加。

        比如把一滴墨水滴到清水之中,墨迹的扩散就是熵增加的过程。这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在清水中稀释的墨水不会自发浓缩回原来的墨滴。沾染了污渍的綳带也是如此。污物不会自发地脱离,但如果用水冲洗,便能洗去。然而,这一过程中綳带减少的熵转移到了用来清洗的水里,并且由于过程不可逆,总熵是增加的。另外,揉搓的动作也需要消耗能量,导致熵增。


        星雁的源石技艺则是将这一点发挥到了极致。就像一只行走的麦克斯韦妖一样,他能依靠源石技艺轻易地降低系统的熵。然而代价也是显而易见的——系统内熵的降低意味着系统外部熵的增加,施放源石技艺会消耗大量的精力。

        昨天的手术中,我眼睁睁地看着细微的黑色晶体不断从伤得最深的几处伤口析出。没想到他的源石技艺竟能做到这种程度。由于使用了麻醉剂,我并没有什么感觉,却更显得触目惊心。我甚至一度觉得,那已经不是我的身体。

        话说回来,他到底是什么人?看上去不是感染者,却能够操控如此罕见而艰深的源石技艺,甚至连施术单元都不需要……我看着熟睡中的星雁,昨天手术完成之后他倒头便睡,临睡前还说他可能会睡很久,嘱咐我不用担心。

        总不可能睡个两三天吧。我这么想着,慢慢活动着四肢。身体状况的确比昨天好了很多。洗漱完成后,我来到外面的营地,按照他说的方法点起炉火。锅里是做鱼片粥剩下的鱼头和鱼骨,星雁之前已经提前提前将其煎熟,现在只需要放入配料和水,加上一个小时的等待,就能喝到香浓的鱼汤。在此期间,我再次翻阅着他从希尔伯特手里拿到的情报。

        小丘郡事件距今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星期,我只在一份报纸上阅读到小丘郡的些许情况。这场浩劫被伪装成了一次演习事故。但是,对于曾经亲历过劫难的居民而言,徒留挥之不去的伤痛。家园分崩离析,维多利亚辜负了他们。

        比在战场上失去战友更痛苦的,是没能履行自己的职责。维多利亚的军人本应保护人民免于战火的摧残。对于小丘郡的居民而言,比虎视眈眈的列强更恐怖的,是潜藏在维多利亚名为偏见与仇恨的黑手。在战争中最受伤害的,永远是生活在最底层的平民。


        现在,我依然活着,虽然遍体鳞伤。我依然背负着使命,即使已经被军队认定阵亡。我依然是维多利亚的军人,我为维多利亚而战。

        我想起蔓德拉曾经说,她会被派往伦蒂尼姆……我无法判断深池的图谋。即便在寥寥无几的情报中抽丝剥茧,也无法获知更多的信息。只是种种的迹象都表明,鬼魂部队,后者说他们自称的深池,背后远比我之前想象的复杂。我现在开始担心起风笛。虽然一份来源于半岛郡驻军的文件显示风笛成功从小丘郡突围,安全到达当地驻军营地。但……就目前看来,深池与某些驻军势力脱不了瓜葛……我给她下了那样的命令,反倒让她陷入了更大的危险啊。我苦笑了一声,即使没有我的命令,风笛也一定会查下去的吧……我可太了解她了。

        不知不觉中,两行热泪再次流淌在脸颊上。明明只是两个星期前,我们接到命令,调查失窃源石制品的下落。我们同以往一样,仔细检查装备、制定任务计划,讨论分工,还憧憬着任务完成之后能否迎来一次久违的假期。我们同生死共患难了那么多年,一夜之间却仅剩相隔万里的两个人。我甚至不知道她们最后长眠在了何处……


谁道沧江总无事,近来长共血争流。




        结果他竟然睡了两天两夜才睁眼。有几次我都忍不住上前查看他的心跳和呼吸,好在一切正常,我也遵从他的嘱咐一直没叫醒他。最后反倒是被他醒来时的反应吓到——喉咙不断发出不明所以的声响、四肢颤抖着,时不时挣扎地尝试从床上爬起,却以失败告终。我握住他冰凉的双手,他用痛苦的眼神看着我,我赶忙端来一壶水。趁着他清嗓子的功夫,我又抱来一堆能量棒,一股脑撒在他面前。这两天我四处查看,大致搞清楚了营帐中存放的物资。他露出一副感激的眼神,不管不顾地大吃起来,活像一个饿了几个星期的鲁珀,这副模样甚至让我怀疑他也是鲁珀。惊讶之后,一阵愧疚感涌上心头——为了取出我身体内的源石竟然把体力透支到这种地步。

        我一直默默地坐在他身边,咀嚼和吞咽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我不禁想到,如果换作是我,也应该是差不多的样子吧……不过,我可做不到连续睡两天。


        「抱歉,」等星雁恢复正常,身旁的号角低声说道。 「我没想到……」

        星雁摇摇头,打断了她。 「你可是我的病人,自然要用尽一切办法给你治疗。反倒是我,让你见到难堪的一面了。其实,这也是我第一次将源石技艺用在人体内,之前最多也就用来洗衣服洗车之类。我也没料到副作用这么严重,看来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可不能这么使用。」说完便对着号角挤出一个笑容。

        号角没再说什么,她轻轻地抱了一下星雁,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感谢。


        「很幸运,你没有感染矿石病。那次手术成功取出了你体内几乎所有的源石,残留的部分会通过代谢系统逐渐排出体外。」一个月之后,星雁看着手里刚刚出炉的体检结果,高兴地对号角说。

        「嗯,谢谢。」号角停下手中调试仪器的工作,报以笑容。过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其实我之前是想过会成为感染者的,甚至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结局。只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我的职责。」

        「你还是老样子呢。」星雁感叹道。

        「彼此彼此。」号角笑着回敬了一句。经过一个月的悉心照料,她的身体已经接近痊愈。得益于存放在冰柜中的蔬果和肉类,以及星雁能做到每天不重样的手艺,再加上过硬的身体素质,号角的状态已经恢复到了正常水平,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这段时间里,她一直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星雁安装、调试各种仪器和设备。很快,原本杂乱无章的营帐被打理地井井有条。角落里原本堆满仪器的巨大金属柜被清空,这其实是通往地表的升降机,当时星雁正是通过它带着号角以及大量仪器下降到地下空间的底部。

        等到号角痊愈,他们就会离开这里。营地则会保留下来,作为星雁团队的科考站,就像他们此前在尚蜀做的一样。不过,由于这里在维多利亚境内,星雁并未像上次一样建立永久考察站,而是先设立一个临时的科考营地,安装的设备也较为简单。毕竟是别人的地盘,没那么容易派人通勤和驻守。


        「好耶!完成了!」星雁完成了最后一台设备的调试,伸着懒腰。这是他们在营地的最后一天。明天一早,他们就会返回地面,向着下一个目的地进发。

        号角没有说什么。她正在营帐中间的工作台上练习着已经许久没写过的书法。一行行华丽的字迹跃然纸上。

        「没想到擅长指挥作战的号角小姐竟然还写得一手好字。」星雁看到那行云流水的花体字,吃惊不小。

        「过奖。只不过是一些华而不实的消遣。书法嘛,用你们的话说,熟能生巧罢了。」

        「是这个道理。不过,世间万物,不论是带兵打仗,还是琴棋书画,又或是家政厨艺,哪个不是熟能生巧?」星雁说着,也拿起笔来。 「伦式书法我是一窍不通,不过炎国书法我还是略知一二的。」说罢,挥翰临池,写下两行诗句。


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号角读出诗句,问道,「是什么意思?」

        「你会知道的。」星雁笑着答道。


        晚上,两人收拾好物品,仪器也设置到最佳的状态。它们将会源源不断地按照事先设定的指令收集各种数据,静候下一批研究员的到来。

        不同于之前,号角终于放弃掩饰自己心中的失落。虽然星雁此前已经或多或少察觉到了一些,无奈号角一直没有开口,他也不好过问。不过,他大概也能猜到号角的想法。所以,在看到她展现出心事重重的模样后,马上问道:「怎么,在担心风笛吗?还有,这个问题终归要问,之后打算去哪?」

        号角起初摇了摇头,片刻之后又点了点头,「风笛……本来知道她联系到了军队,我还松了口气。可转念一想,深池背后很可能有贵族势力在支持。以风笛的性格,我担心……」她低下头,没再说下去。

        「这个时候,要给她多一点信心哦?」星雁说着坐到号角身边,「你是最了解她的人了吧?我眼里的风暴突击队,可没那么容易被击垮。她说不定正等着你回去呢。」

        「的确是这样呢。」号角露出一丝笑容,「我想,还是先找到风笛,再做下一步计划吧。身处驻军营地的她,也应该或多或少打听到了些许情报。深池的事、伦蒂尼姆、甚至可能牵扯到整个维多利亚……啊!抱歉,又自顾自地说起了这么沉重的话题。说起来,明天你就回龙门了吧?我还没正式向你道谢呢。」

        星雁握住号角的手,轻轻摇头,「还记得那个夜晚我说过的话吗?」

        「……」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守护在你身边。理想、目标、责任、使命,我们一起坚持,一起实现。」

        号角的脸颊泛起红晕。一个月以来,他的一举一动自己都看在眼里。每天忍着刺鼻的气味仔细地为自己清洗伤口、换药;为了让自己早日恢复不惜长途跋涉到远处的水源取来新鲜的食材,想方设法做出合我口味的菜肴;不断提供心理上的治疗,帮助自己走出失去战友的阴影;还有,她永远忘不了,他跪在手术台前六个小时,使用源石技艺一点一点地清理自己体内的源石,甚至不惜透支他的生命。更不用说他冒着生命危险孤身潜入深池的基地将奄奄一息的自己救了出来。昏迷不醒的时候,也不知道他做了多长时间的手术,才保住自己的性命。多年前的那个月夜,他早已获得了她的认可。一股沁人心脾的暖意在号角心中悄然而生。

        「我知道,在救你出来的那天,你无法原谅……」见号角没有表示,星雁再次内疚地提起那时候的事,「我没有想别的办法,潜意识中的冲动让我一意孤行。我欠你一个道歉,只要是你的决定,就算是要我离开也好,我愿意用一生偿还。」

        「你……还真是狡猾呢。」号角抬起头,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在内心的深处,她其实从来没有怪过他。从认出他的那一刻起,她就心甘情愿地把自己交到了他的手里。 「用一生偿还吗……这可是你说的。既然你这么愧疚,那就先给我一个复仇的机会,日后两不相欠。」

        没等星雁反应过来,他就被号角扑倒在地。

        「丽塔……」他看见号角嘴角的一丝笑意,深绿色的眼眸正满足地端详着自己。

        「不 许 反 抗。」号角说着便吻了上去。


        「……风暴突击队的战士都这么主动的吗……」

        「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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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号角(第五章)——【明日方舟】号角同人的评论 (共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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