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我的爸爸
我不否认从大方向来看他是个好人,对家庭有责任心;对工作有上进心、领导力和执行力。把我培养得独立,并且我在家里,在不违背公序良俗的前提下有自由话语权和自我思考力。
但是这不妨碍我讨厌他。我在叛逆期时一度盼着他赶紧死掉,哪怕现在我二十二岁了,这种想法时不时还会冒出来。
有时我代入我妈的角色,我佩服她的忍耐力,忍了二十四年都没离婚,换作我过不了多久就会踹了这种打压式丈夫。
我已经记不清他在饭桌上第几次鄙视我妈工资低了,说他一天的工资抵得上我妈好几天。我妈一开始还同他吵,被鄙视多了就自动开启屏蔽模式。我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帮我妈呛他:“在一个家庭中必然会存在一个挣的多,一个挣的少,不可能两个人的工资一样多。你看不上我妈的工资,你去找那些比你挣的多的女的嘛,可惜人家看不上你。”他面色讪讪地低头吃饭,我以为话头就此打住,没想到我妈掉头帮他的腔。我听得只想乐,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这波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我一度怀疑我妈在这二十四年中已经被他潜移默化地洗脑了,毕竟我不止一次的从她的身上看到他的影子。
他很喜欢翻我的旧账,尤其是在同亲戚聚餐的时候,好在我学会了我妈的看家本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并且时刻告诫自己那是我爸爸,跟他动手一是打不过;二是会被扣上不孝女的帽子。我有时候会思考就他的讲话方式,在外工作了三十年还没被人打死,大概率只是对内刻薄,对外圆滑吧。
我今年大学毕业工作不到两年,第一年回家过年他找我要两万元的孝敬钱,我没有,有也不想给他,我清楚地知道我的钱进了他的口袋是掏不出来的,也不会在我困难的时候接济我,我装聋作哑掉头进房间顺手关上了门;第二年他又提了一次,我故技重施。他看从我口袋里掏不出来钱,自此不再明着提这事,只同我妈在邻居、亲戚面前说我不给他们钱。他们人虽中年,但劳动能力尚在,还不到要我接济的时候,更何况我又不是不买东西给他们,凭什么要我给他们钱,巴巴得在外人面前控诉我不孝。
他在我九岁时给我买了份保险,每年的保费都是他交的。在我十八岁时,他突然通知我以后的保费都要我自己交,保费虽然只有一千五百四十元,但是对于刚上大一、兼职才干一个月、工资还没发的我来说,不亚于巨款。我同他商量,今年的保费能不能再帮我交一年,以后的保费我自己出,他不同意;我退一步,我交一半,另一半他出,他也不同意;没法子那就退保吧。他看我撕破脸,不情不愿地帮我交了保费,自此以后每年的保费都是我自己交的。
二一年五一表哥结婚,二姨想让我去接亲,我婉拒了。因为我忘不了在我上小学时大我七岁的表哥在他的房间里猥亵我的场景:所有的裤子都被扒光,性器相抵,就差临门一脚。当我发微信通知他不去参加表哥的婚礼时他问我为什么不去捧场,我告诉他原委,他回:“既然当初发生这件事的时候没有告诉你妈妈,现在提出来就没有必要了,让它过去吧。”
我在看《三悦有了新工作》时,特别羡慕梁格格有个能为她出头的爸爸,我不求我的爸爸能为我出头,但求他知道他的女儿被人猥亵后别同强奸犯在一张桌子上把酒言欢、笑脸相迎都做不到,他还是我的爸爸呢,却同强奸犯一起来戳我的心,叫我怎么原谅他、不讨厌他呢。
二一年端午我同朋友一起去武汉旅游时手机突然卡顿到不能使用,急需换新手机。我借朋友的手机打电话给他说明前因后果和找他借三千元,话音未落他就把电话挂了,我以为他以为接到诈骗电话了,连拨三个电话他都不接,第四个电话刚接通,听筒还没凑到耳边,就听到他在那头吼:“打尼玛比打!”还没听我解释又被挂断,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被骂,我又没做错什么,就算不借我钱说明就好了为什么要骂我。后来姑父同意借给我三千元时我整个人被委屈的情绪笼罩、哭到四肢发麻、喉咙像被异物哽住似的说不出来话,姑父连声询问我发生了什么,他以为我被人绑架了。等我从武汉回到家的时候,手里还抱着好几个快递、满头大汗地敲开门,就听见他说:“以后家里的风扇你不许用,你要是热就自己买一个。”我头也不抬地进了房间,关上门后下单了一台空调扇。次年亲戚聚餐时我才知道他为什么骂我,因为我去武汉之前通知了我妈,但是她没有转告他,他以为我是不打招呼背着他们去武汉旅游。我出去旅游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都会通知他们,但凡用脑子想想都知道我没必要背着他们去武汉旅游。
他不是没有对我好过,我都记着。我记得他在我中考体育时车接车送,他自己点的猪脚面,怕我吃不饱猪脚还要夹给我;我上初中时他的朋友约他去家里吃饭,他怕我中午不吃饭,做好饭等我到家了他看着我把饭菜吃进嘴里才去赴约;我上大学时在微信上突然收到他发的一张图片,图片中我跟妈妈正在饭桌上吃饭,他跟我说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两个人就是我跟妈妈……可是我发现随着我跟他的年龄越来越大,这些为数不多的好被越来越多的坏所覆盖,可是我却无能为力。前男友站着说话不腰疼地说让我主动出击,去改变我同他的关系,他又何曾知道我没有挣扎过呢,可是只缓和几天就又回归原状了。
维持现状我就已经竭尽全力了,变好是奢望,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