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和她（八十六）
晨曦悄悄洒过窗户，照在他放松地垂下的眼皮上。
“额，嗯。”
他感受到了白天的光亮，缓缓睁开眼睛。
总感觉好久没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
“早上好，滕思明。”
听见了她轻声的呼唤，感觉这声音比窗外零星的鸟鸣还要轻柔。
“额，夏梦？”
他稍微抬起头，看见沙发前多了一把椅子。
前倾着身子端庄地坐在椅子上的，是因晨光而愈加炫目的女孩。
熹微的冬日阳光，为她的周身又增添了不少朦胧之美，和梦中见到的她别无二致。
“睡得香吗？”她带着温婉的微笑问。
“当然，简直是香极了。”他赞叹不已。
她已经穿好了校服，胸前挂着亮晶晶的吊坠。
“本来还想叫你呢，没想到你自己起来了。”
“这大概就是生物钟吧，平时上学就是这时候起。”
“嗯嗯嗯。”
虽然睡眼惺忪，但意识已经清醒了。
看着一脸幸福的她，不禁也想和她聊聊天。
“夏梦，你胸前是？”
“啊？这就是你送我的那个吊坠啊。”
“哎呀，刚睡醒，眼睛还不太好使。”
“嘿嘿嘿。”
“你每天都戴这个上学吗？”
“是啊，不过都会藏在外衣里面。”
“是这样啊。那夏梦，你一直在看我吗？”
“嘿嘿，起床以后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所以就来看你睡觉的样子啦。”
“那，那我有没有很丢脸的行为啊？”
“嗯？没有啊，睡得可高兴了，还一脸笑容呢。”
“没有胡说八道或者手舞足蹈吧？”
“好像是说了点什么，但我没听清。”
肯定是念叨她的名字来着。
“那，夏梦，咱们是不是该上学了？”
“是啊，不过不用着急，还有一段时间呢。快去洗洗脸吧。”
“好，马上就去！”
水龙头里流出的清凉洗去了困倦，让他大大地将双眼睁开。
“新的一天又来啦。”
他带着轻快的语调换上校服，兴致盎然地迈出卫生间。
“走吧，夏梦!”他说。
“嗯，走吧！”她说。
她身体已经稍微缓过来一些了，只是下楼还是有点慢。
“夏梦，不吃早饭没问题吗？要不然先吃点东西？”
“没关系！到学校再吃也来得及啦。”
“那好，不过要一起吃哦。”
“知道啦。”
出了楼栋，她问他：“你要骑车吗？”
“额，陪你坐地铁吧。”
“不过这样晚上不就又要陪我来这里了吗？”
“没事。我喜欢这样。”
“那，那好吧。”
“啊，对了，今晚你还希望我在你家住吗？”
“没关系啦，昨天因为太孤独了，所以才让你留下，今天就不耽误你啦。”
“什么叫耽误啊，我明明很高兴的。”
“哦哦哦，那我听你的。”
“其实我想，你来我家玩玩也不错啊。”
“额？那恐怕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反正我爸妈都知道了。”
“啊？！”
“我昨天跟他们说了。那俩人都挺开明，不会干涉我的事情，只要我不做出格的事。”
“带女生回家总有些出格吧……”
“才没有，反正又不会发生奇怪的事情。”
“也是呢，不过一定要征得你父母同意哦。”
“明白啦。”
“那，那你的自行车……”
“送你回来的时候再说。”
“哦哦，好。”
他拿出电话，给老妈打电话。
“喂，老妈？”
“谁啊？是传销的吗？”
“我是您儿子！”
“连我儿子声音都能模仿，是个有技术含量的骗子。”
“老妈！今天我要带女生回家！”
夏梦有些难为情。
“女生？你交女朋友了？”
“可不是吗。我爸没跟您说？”
“我没信。”
“那我怎么不回家？”
“我以为你被警察抓跑了。”
“盼我点好吧，您就。”
放下电话，他朝夏梦点点头。
“没问题了！”他说。
“你妈妈好开朗啊。”她笑着说。
“太开朗了。”他无奈地说。
早晨的地铁站就算称不上人满为患，也是够拥挤的。毕竟快到早高峰了，熙熙攘攘的上班族都急着早点赶到公司或单位呢。
“每天都能看见很多不一样的人吧？”他问。
“是啊，总能见到很多不同的面孔。他们呢，不同的年龄、不同的职业、不同的性格，每天看看还是很有意思的。”她说。
“嗯，我也觉得是。”
他抬头四处看了看。
有握着爷爷奶奶的手的可爱小孩，有戴着耳机听音乐的年轻人，还有低头看手机的中年人。
到学校还算早，同学们都没来多少。
将书包放下，他们便一起去吃早饭了。
两个人都带着一种莫名的激动。
毕竟，这可是第一次作为恋人在一起吃早饭啊。
上课时，他竟然更加认真地听起讲来。
不仅是因为已经得到她了，那些幻想都可以在现实中完成，而且还因为想要变得更好，让她将来能不受委屈。
“今天咱们讲讲《论语》吧。看一下发的学案，上边有几个句子，大家看一下。”语文老师是。
滕思明看了看，学案上有不少句子。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巧言令色，鲜矣仁！”
“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
虽然不是都能看懂，但他还是仔细钻研了一下。
“荀姐，这句话什么意思？”他转头问同桌，见到的却是一幅呆滞的样子。
“不知道。”她茫然地说。
她最近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变得这么无精打采的？
“荀姐你究竟怎么回事？”他实在忍不住了。
这一下，倒是让她清醒了些。
“啊？哦，没事，我有点困。”她说。
“是吗？可这两天总感觉你非常消沉。”
“唔，有吗？”
“肯定有。”
还没说完话，老师就开始讲课了。
“这次我们选出的句子，都是关于诚的。这个诚就是诚信、诚恳、诚实。为什么选这个呢？因为现在有很多人不诚实。比如说，干了坏事也不认，有没有这种人？咱们身边有没有？”
老师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条可怕的毒蛇般纠缠着我的良心。
冷汗不住地从脑门中渗出，完全无法制止，即使我知道这样很容易引起注意。
即使低下头，也总觉得各种目光都在注视我，把我肮脏的内心看透了。
不过千万不要让孟衿才知道。
就算用大字报公诸于众也不要紧，只要他看不到就行。
如果他知道我为了得到喜欢的男生而不惜离间同学关系，而且还伤害自己的好朋友，那么他一定会唾弃我的。
尤其是，他又是那样正直的人。
我真该死。
如果我没干过那些事该有多好……
忍不住看往孟衿才那边。
他好像注意到了视线，所以也看了我一眼。
看起来他是有些吃惊，不过微笑了一下。
大概他还不知道我干了坏事吧。
但纸里包不住火，迟早有一天他会发现的……
不管怎么自责也不够，内心还是像被放在油锅里炸过那样痛苦。
肯定有朝一日，他会惊愕而愤怒地发现我其实是个坏女孩。
好想对孟衿才说出我的事情，让他狠狠骂我一顿，但我真的不敢。
他一定会远离这个可恨的人，然后去找更好、更善良的女生，比如班花。
然而，我又憎恨自己的胆怯。
甚至已经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痛苦。
是因为我犯了严重的错误，害怕他讨厌我？
是因为我想告诉他这件事情，却更不希望他知道这件事？
还是因为我想隐瞒真相，又觉得这样的自己很虚伪？
总之，现在的内心比缠住的丝线还要凌乱。
其实挺想找个人倾诉衷肠的，但且不说隔墙有耳，那样也会让我变得愈发脆弱。
所以，我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份困境呢……
中午的时候，高雨帆想找滕思明打篮球。
“可以吗？”滕思明先去问夏梦。
“啊？这是你的事情啊，我没有权利干涉的！”夏梦说。
“话虽如此，还是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嘛。”
“那好吧。那我准许你去！”
“好！”
中午的时间在篮球场度过也不错。
打完球后， 滕思明和高雨帆一起往班里走。
“老高你初中就总是打球吗？”滕思明问。
“不然呢？不过有时候也跑跑步。”高雨帆说。
“每天中午你是不是都要锻炼？”
“放学也是。”
“你是要参加奥运会啊。”
“那倒没有，我又不是专业运动员。”
“我看你已经能和专业的并驾齐驱了。”
“哎，再练练估计行。”
“哈哈哈，你还真是耿直。”
“耿直？”
“是啊，就是很直率，没有套路。”
高雨帆的脚步有些放慢。
“没有套路，是不是就成木头人了？”他突然问了句奇怪的话。
“什么？木头人？这挨不上啊。”滕思明说。
“那木头人是什么意思？”
“用来形容人吗？大概就是不懂情感，或者没有情感那种。没有套路的人如果有情感肯定也不是木头人啊。”
“哦，那看来我并不是。”
“什么？”
“没事，接着走吧。”
高雨帆松了口气，觉得昨天周一的话只是随便一说罢了。
“我怎么可能没有情感呢？”他自言自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