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枝江宇宙-珈乐前篇-第十七章
观众购买到演唱会门票，需要去官网将虚拟世界用户ID与门票绑定，如此在进入通道后，演唱会世界才可以根据用户ID直接将观众传送至座位上。
一行四人先后被传送到了座位前。贝拉从轮椅上扶起珈乐，靠在中间的座位上。嘉然与向晚坐在短发姑娘的另一边，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
与众人记忆中的初次演唱会一样，整个会场漂浮在近千米的高空。一圈圈观众席像是星环带，环绕着土星般巨大的舞台缓慢转动。头顶的天空湛蓝万里，几朵白云擦着会场飘过，蓝天的尽头是连绵的山脉，雪线以上白茫茫一片，俯身看向下方，宝石般的湖泊点缀在绿色树海中。
所有的景致完整复刻了初次演唱会，贝拉心中却隐隐感到有一丝违和。她想了想，眉心缝隙微微张开，片刻后，嘴角抽搐了一下。“一圈动态贴图，这虚拟世界就演唱会大小。。。真有你们的。。。”
尽管不甚满意，贝拉还是扶着珈乐靠在自己身上，一边回忆着17年前在这里初登场时的震撼与兴奋，一边在短发少女耳边小声述说着当年几人在后台互相鼓励的情景。听到贝拉说起当年，嘉然与向晚也凑了过来，调侃起当年大家出过的糗。
“嗨，你们听说了么？前几天山西又出矿难了。”忽然一个年轻的声音提高了音量，吸引了附近观众的注意。
“这是今年第十三起了啊，上了好些媒体的版面，说什么的都有。最离谱的一个自媒体，说山西挖了这许多年，要把地壳挖穿了，哈哈哈哈~”明显缺乏常识的谣言引发了更多的哄笑。
“会不会是虚拟人搞的鬼？”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仿佛无形的镰刀将哄笑声斩断，周围骤然变得寒冷了起来。
“不会的。”一个沙哑的声音反驳道，缓解了气氛。“矿场这样艰苦的设施都会定期检测虚拟人的精神状态，不符合的会上报走回收程序，经过回收局批准可以免费重新生成虚拟人。”
“我记得十年前，那时候当时根本没听说过有矿难吧？”一个中年人的声音插了一句，得到了不少人附和。
“或许是因为十年前还有人类在挖矿？死一个人可是大事件呢。”有好事的马上分析了起来。“现在都是虚拟人在挖矿，就算矿塌了，虚拟人全没了，也构不成犯法，或许管理就松懈了？”
“听说矿难能赔好多钱？”提到钱，周围的气氛变得灼热了起来。“据说矿场的保险是赔得最多的？”
“诶，这个我清楚~”一开始说话的年轻人接过了话题，大声说道：“我有个发小啊，家庭条件一般，但他从小对人体增强感兴趣，高中就有了三臂三腿。后来他考上大学，申请了第一名虚拟人，送去矿场打工养家。你们猜怎么着？”年轻人卖了个关子，等周围人催促了几句，才嘿嘿一笑，接着说了下去。“结果啊，那矿场第二年就矿难了，赔了一大笔钱！具体有多少我是不大清楚，只知道我那发小用赔的钱生成了第二名虚拟人，又送去了矿场，剩下的钱还在老家置办了两套房子！”大学还没毕业就靠着保险成为了有产阶级，让周围观众好一阵羡慕。
“听说有些特殊的工作，赔偿金甚至够买第三个虚拟人？”有人好奇的提了个问题，听声音像是一名未成年。
“那种就不叫赔偿了。”一个带着点儿磁性的声音加入了谈话，解释道：“有些工作性质比较特殊的岗位，甲方会要求独占乙方的虚拟人，严格一点儿还会限制虚拟人数量与锚定频率。期间如果乙方虚拟人意外死亡，将由甲方全额赔偿生成新的虚拟人。”
“咦？还有这种好事？”周围顿时传出好几个追问的声音。
“这种事现如今可不少，大家没有意识到罢了。”磁性的声音似乎笑了一下。“就拿娱乐圈来说，稍微出名些的偶像明星几乎都和公司签了独占合同，只是没什么危险，虚拟人很难出意外，也就没听说过有赔偿，其实是一回事。”
“哈哈，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提AS运营的铸币操作了！”
“我听说过哎，当年为了让虚拟人营业取信观众，运营方好像还公布了部分合同细节，爆出不少料，震动了整个娱乐圈捏~”
“嗨，还不是因为前代跑了，信任危机嘛~”
“不过这样也挺好，双倍的快乐，嘻嘻~”
“等等，等等，你们在说什么？我们现在看的AS，是虚拟人？都是虚拟人？”突然间，一个尖锐的惊叫声打断了周围沸沸扬扬的议论。
四周安静了片刻，那个磁性的声音带着点儿迟疑的问道：“你，你不知道？”
“我为什么会知道？！你们都知道？”震惊的声音显得更震惊了，仿佛碎掉的三观又被碾压成了粉末。“你们怎么想的？怎么能容忍运营让虚拟人来糊弄我们？！”
“嘻嘻，他想看的是真人偶像吧~”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笑道：“小朋友，你是从多少年前穿越来现代的么？这么老旧的概念是从那儿听来的啊？”
“真人偶像？你在说什么？”发现质疑没有得到一丁点儿附和，仿佛自己在和整个世界对抗，年轻的声音抖了起来。“我，我第一次，听演唱会。。。”
“还是个小朋友啊。”“才接触娱乐圈吧？”“也可能是老一辈带大的。”“……”
“小朋友，别怕，大家都是很好的人，就是废话有些多。”磁性的声音提高了音量，压过周围的七嘴八舌，饶有兴致的问道：“小朋友，你知道在虚拟世界普及之前，曾经有过虚拟偶像与真人偶像这样的划分么？”
“没，没听说过。。。”年轻人镇定了下来，细声细气的问道：“偶像不就是偶像么？真人和虚拟有什么区别？”
“按照现在的说法，区别的就是真形比了。”磁性的声音不急不缓的解释起来。“真形比你应该知道吧？状态栏里，人物属性下面，橘色的那个条，那个数据就是用来表示虚拟人物与你肉体外形差异的比例。比如说，我的真形比是98%，因为我只在浸入舱扫描的结果上调整了一下发型。”
“帅哥很懂嘛~”年轻女子的声音笑了起来，补充道：“我是去年写的毕业论文里需要了解科技对娱乐圈造成的影响，才去查的资料。”女子似乎回忆了一下，顿了顿才接着说道：“那个年代啊，虚拟世界还没有成熟呢。偶像明星的活动大都在现实里，只能用着原始的肉体抛头露面，就是最初的真人偶像啦。后来呢，随着虚拟技术发展，开始有人通过简单的方式构建一些场景与人物，让偶像明星操作虚拟人物在场景里表演，这些就被称之为虚拟偶像~”
“这位小姐说得不错。”磁性的声音称赞了一声，接着道：“再到后来虚拟世界普及，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在虚拟世界中活动，娱乐圈也不例外，于是偶像明星也都有了自己的虚拟人物。最后所有人都用着虚拟人物在虚拟世界中活动，无非真形比有高有低，也就没人再提真人与虚拟的区别了。”
“那跟，虚拟人演出，有什么关系呢？”年轻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懵懂，小声问道：“他们为什么不自己表演呢？要用虚拟人？”
“这个嘛，有很多方面的原因啊。”磁性的声音变得迟疑了起来，吞吞吐吐的说道：“根源还是在真形比上吧。”
“没什么不好说，哼。”年轻女子哼了一声，声音变得激动了起来。“不就是网上那些无所事事的混蛋，网暴了人家一个唱歌的小姑娘，翻来覆去的喷别人真形比低，真人怎么怎么样。小姑娘一气之下按照虚拟人物的外形订制了一具肉体，结果移植手术失败，人也没了，上了新闻。”
“也有五六年了吧，哎，小姑娘蛮可爱的，当年我还在江城街头听她唱过歌。”磁性的声音叹了口气，说道：“总之，后来上面出台了规定，要求公众人物的真形比不得低于90%，这对当时真形比普遍不到50%的娱乐圈是个巨大的打击。”
“唯独AS没有这个困扰，因为她们合同上雇佣作为偶像的是虚拟人，众所周知虚拟人是没有肉体的，不存在真形比，哈哈哈~”年轻女子拍着手笑了起来。
“不错，AS对于当时的娱乐圈如同一根救命稻草，就连很多年前被嗤之以鼻的虚拟人独占合同都被人捧成了经典，反复研究。”磁性的声音也笑了起来。“自那之后，虚拟人便成为了明星偶像的主体，而人类本体则逐渐转变成了维系虚拟人合法营业的存在，退居幕后。”
观众们互相间聊得正热闹，忽然悠扬的背景音乐消失了，观众席上渐渐安静下来。接着一阵鼓点响起，五道彩光落在巨大的舞台上，光芒中走出五个造型各异的身影，音乐随之响起，开场舞来了。
“大家好~我们是A-SOUL~”
演唱会进行得很顺利，除了团舞偶尔跳不齐，唱歌偶尔拉下胯，问答偶尔被堵嘴等等。
观众席上的小姑娘见到台上的小贝拉突然抽出铁棍殴打其他人，笑得喘不过气来，凑到珈乐耳边叽里咕噜的吐着槽。双马尾姑娘见到台上小向晚尬住的瞬间，也会默默的抱着头埋在腿上一动不动。贝拉看着舞台上主持大局的乃琳，回忆起冷冻舱里那副安详的面容，两者渐渐重合了起来。她拍拍珈乐的背，轻叹了一声：“真像啊。”
回收日后，珈乐与乃琳举行了葬礼的小道消息已经在观众中传开。观众们都知道了如今舞台上的两人，一名是没有实体无法锚定的虚拟人，另外一名更是通过机器学习生成的人工智能。每年，运营方开展的问卷调查中最后两项都是：您是否同意使用其他演员代替乃琳？您是否同意使用其他演员代替珈乐？而最终统计出来的答案也从来没有改变过。
舞台上，珈乐又一次在表演中卡了壳，被乃琳熟练的救了场。观众席上又一次爆发出哄笑声，仿佛在通过这种方式，守护着两人留给世间最后的美好。
贝拉捏了捏短发少女的手，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度，轻声叹道：“哭哭，早些醒来吧，让大家再看看你。”这一次，她从握着的手指上感受到了小小的抽动，仿佛是在回应着什么。
上百万人在这个小小的虚拟世界里快乐的度过了三个小时。
演唱会结束，观众面前弹出选择框：1.退出虚拟世界，从新登录至江城；2.退回至江城界通道前。上百万人当然无法同时出现在通道前，如果选择传送至通道，只会在退出当前世界后进入排队界面。
阿大三人看完演唱会，正准备联系雇主便收到了消息，让他们自行返回江城界。
贝拉一行坐在座位上没有动弹。过了一小会儿，四道光芒凭空出现，落在四人身上，旋即所有人消失无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