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你【黑琴】（二十七）
背后的喧嚣逐渐远去，耳边留下呼呼的风声，潮湿的空气携带着冰冷渗进毛孔，热烈的鲜血从心脏里鼓动而出，灼烧血管内壁，像是要驱散整个世界的寒冷。将她的一切燃烧殆尽，宛若灿烂的烟花，只为一瞬的美好。
踩过倒影焦急模样的水洼，越过阻拦之物，雨后清新的道路在眼瞳中缓缓淡去，仿若星河的璀璨光路从远方铺陈而来，连接脚下。白井黑子迈步在笔直的光芒上，柔软、温暖、芳香，明明身体已经没有太多的力气，却仿佛能一直跑下去，踏出左脚，伸出右脚，超过风的速度，追上时间的流淌。
她知道，前方，未来，她一直期待的，思念的人就在那里。等待的时间太长了，她已经无法在多浪费一秒，此刻的白井就像看到海洋的鱼儿，迟疑一下就可能丧命。
咬紧嘴唇，许久未尝的清澈泪水盈满眼眶，纤白指尖的颤意蔓延向全身的角落，白井无法想象，再见的场景她一次都没有梦到过，她知道自己无法承受太过于幸福的梦碎时的悲伤。
道路尽头的拐角处，白井停下脚步，不需要有人告诉她，就知道该抵达的地方在那里。来不及调整呼吸，瞳孔努力透过折射光线的泪珠搜寻她的身影，耳朵分辨风流动的变化，鼻尖寻找散落在空气里的柔和，皮肤感知连接命运的红线。
白井找到了她，就在前方，彩虹的下面，风撩起刘海，澄澈的眼眸是光亮的开始与结束，包裹闪亮的白井看到自己的影子，只有她的存在。
这一次她没有出现错觉，等待着她的毫无疑问就是凉风翼。纤细的身躯，缺乏紫外线照射的雪白肌肤，最近才开始明亮起来的眼瞳熠熠生辉。
可是那绝不是凉风翼，白井心中诉说着不同的结论，却又不矛盾。她和御坂美琴的羁绊早就超过时间、空间与肉体，用科学和语言描述只会让她们的联系变质。
白井突然想到食蜂对她的提问——人的灵魂是否真实存在。
埋在心中的疑问突然迎刃而解，白井霎时明白为何出现在面前的是凉风翼，又不是凉风翼，是御坂美琴，又不是御坂美琴。
——大概出现在这里的人确实是凉风翼，但是如果灵魂才是人类的本质，那么出现在这里的就是御坂美琴。
她知道的，她明白的，她知道是她，那个人也一定知晓白井会认出来，才只是站着。
当然啦，你温柔的眼神，你温暖的味道，你纯洁的呼吸，你柔和的温度，你紧张起来心脏跳动的幅度，你出现在我面前的微笑……
你的一切，你的全部，你的所有……
我知道的……
呼吸更加紊乱，胸口像是被一团棉絮堵住，应该有许多的话想跟她说，很多的问题要了解：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不联系我？过的好不好？为什么不回来？以后要不要留下来？为什么用这样的方式归来？我是不是能帮忙？为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现在……
无法抑制胸膛的悸动，白井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满足，原来她奢求的并不很多，只是再一次见到她，只是希望听到她的声音……
御坂美琴望着白井黑子，好像什么都知道，纤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定格般的笑容竭力地隐藏悲伤。
她干涩的声音仿佛经过了一个世纪才传递到白井的耳朵里，诉尽今后所有时间的祝福与冀希。
“明天也要好好的，黑子。”
如同燃尽所有的力气。
等一下，我还没……
白井听出御坂的决绝之意。她还有话要说，还没有问你，你是怎么看我的，在你心中，我是什么，我的话语有没有传达到你的耳朵里……
我……你……
喜欢……
白井伸出手，却无法在往前行走一步，停留在半空的指尖永远都无法到达那个人的身边。
目送佐天泪子和初春饰利离开，病房里有恢复寂静，先前没注意到的蝉鸣从半开的窗口传进来，浓烈的夏日光辉依旧毫不留情，似乎打算将昨天雨水的冰凉彻底消灭。
凉风不讨厌独处的时间，小时候常常住院的她在医院里反而更有安全感。尤其今天的她需要许多时间整理消化一些事情。医生和探望来的佐天他们都说凉风昏迷了一天多，她本人却没有太多实感，失去的时间并不足以嵌入她看到的那些记忆——她想这一次应该没有遗漏了，御坂美琴想要传递的信息不会再增加。
凉风终于明白，那个人眼中的世界为何温柔又善良。
“啊啦，下午好。”
凉风没注意到开门声，她认识走进来的人，前日在白井的宿舍里食蜂操祈做过自我介绍。
“您好，食蜂学姐。”
“你好。”食蜂轻摇步伐来到病床前，“首先让我问个问题吧。”她不客气得拿起床头柜上佐天削好的兔子形状苹果放到嘴巴里咀嚼。
“你是凉风同学，还是，御坂同学？”
凉风歪歪头，不解其意。
“嗯，我知道了。”食蜂点点头，咽下苹果，似乎觉得味道不错，又拿起一块。
“我有些事情想告诉你，凉风同学。”凉风盯着食蜂的眼睛，上次她还没有注意到这位学姐的眼睛这么漂亮，“‘御坂美琴回归计划’，三个月前你参加的治疗计划全称。”
“哦。”凉风心里很惊讶，她从未想过自己的治疗会和御坂美琴有关，但是身体却无法同步做出震惊，或者生气的举动。
“那个计划的发起者是我，通过学园都市对脑部的研究，将虚假的记忆植入你的脑袋，制造人工的灵魂。”
“虚假的记忆？”凉风心里咯噔一声。
“学园都市中的学生基本上是没有秘密的，除却肉眼能看到的摄像头以外，研究者监视的途径还有很多，只要有足够的权限和耐心，了解生活在学园都市中的学生所有的经历完全不是问题。将我看到的御坂同学的记忆进行修改，在放到你的大脑里，对你本身的记忆进行删除，制造出虚假的御坂同学，就是我计划。”食蜂滔滔不绝地说，将盘子里的苹果一扫而空。
凉风不知不觉跟上了食蜂的说辞，甚至还预测到她下一句要说什么，表情不同，嘴型却能保持一样。
——“但是失败了。”
食蜂皱起眉头，凉风失声笑出来。
“你怎么知道？”食蜂错愕。
凉风对自己的行为也不是太了解，只能不确信地解释：“感觉食蜂学姐不是那种会伤害别人记忆的人，而且……”凉风顿了一顿，看向微微摆动的白色窗帘，“如果的是虚假的记忆，一定不会有温暖的感觉。御坂学姐看着白井学姐的感情绝对不是人工能制造出来的。”
“原来如此，果然是这样。”食蜂看上去早就料到凉风会说类似的话，“那家伙，御坂同学真正的灵魂果然一直都在。”
“嗯，御坂学姐一定一直都在，因为她还没有告诉白井学姐……”凉风上扬的嘴角满是幸福，她看向食蜂，“我想拜托您一件事，食蜂学姐。”
“什么？”
“您可以把我脑袋里御坂学姐的记忆全都还给白井学姐吗？那些都应该事属于她的东西。她要寻找的答案一定就在其中。”
“这样好吗？”食蜂看着凉风点头，“那等你下次见黑子的时候，我把记忆移植给她吧。”食蜂站起身，又想起来一件事，“我的计划并没有全部失败，至少御坂同学托付给我的DNA族谱成功治愈了你的疾病。”
露出胜利的笑容，食蜂转身轻快地走出病房。
“食蜂，黑子就拜托你了。”
听闻身后的声音，食蜂急忙转身，映入眼瞳的却只有疑惑的凉风。
“还有什么事吗？”
食蜂摇摇头，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