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世界2：末日】第3章：清理电脑人

日本京都。

对面走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两人头上都缠着绷带。两人走到山本身边时，男子点点头，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山本志雄下意识地摸摸头上的绷带，报以无可奈何的苦笑。 山本志雄脑袋里的芯片昨天上午刚刚摘除，因为事务繁忙，他只获得了半天的休息时间，而善后工作结束后，他还要无条件地接受处罚。对此山本没有怨言，他甚至万分感激。被强行植入微芯片之后，他利用职务之便窃取了很多军事机密，并改造了三名属下。如果不是那个叫随风球的中国人揭露了深空的秘密，连安保局局长都会被山本改造成电脑人。 那些日子就像是一场噩梦。深空被消灭之后，山本又重新控制了自己的身体，他曾欣喜地以为噩梦已经结束了，可随后他才发现，噩梦刚刚开始。 日本原本是世界上科技最发达的国家之一，但经过了为期三天的战争后，日本人赫然发现，他们从信息时代回到了远古时代。日本绝大部分民用及军用卫星被击落，昔日无所不在的互联网已彻底消失，给远方的亲友打个电话都成了值得羡慕的事。 大部分军事基地遭到致命打击，日本海军与空军已经名存实亡，国防体系千疮百孔。工业体系也损失惨重，以家用机器人为首的智能设备大都被破坏，某些工业设施彻底瘫痪。奈良、舞鹤和大阪等地至今还没能恢复生活用电，很多城市的居民只能依靠双腿出行。 全国各地每天都在举行葬礼，殡仪馆和医院成了最繁忙的地方。具体死亡数字还没统计出来，据估计，至少每两个家庭就有一个人死在了这场战争中。有很多人连尸体都找不到，春日山上那几十万电脑人，每一个都尸骨无存。 然而，更可怕的是，动乱仍在持续。熊本县有个电脑人家庭因为拒绝接受芯片摘除手术，当天夜里就被人活活烧死在了家里。每天都有电脑人被杀死或失踪，日本军方和警方自顾不暇，根本没有精力去管这些事。 深空不仅破坏了人类社会，还遗留了一粒暴乱的种子。 山本志雄刚刚跨进自己的办公室，助手绘理小姐就立即递来了几张事务清单。山本粗略地看了一下，发现有两张居然是统计“心神”战斗机 及雾隐-2型潜入战术机器人的受损及存留详情报告。 山本打开自己的终端机，默默地开始了一天的工作。他心里很清楚，眼下各个部门都急需人手，所以安保局才能容忍他继续留在这个位置上，只是在情报部长官前面加上了“代理”两个字。或许等不到善后工作结束，山本就会被一脚踢出安保局。

洛阳邙山基地。

帮9524摘除微芯片竟然成了一件挺麻烦的事。基地内的外科医生做不了这么复杂的脑部手术，中国军队不允许士兵做微芯片植入，所以基地内的机器人医生也没有输入相关程序。因为基地里安置了很多电脑人，基地医疗部向上级申请，才由济南军区发来了微芯片手术的数据包。但基地内只有十台机器人医生，而每个电脑人都要做微芯片摘除，手术日程已经排得满满当当，9524的摘除手术最快也只能排到后天，好在9524对能否及时取出微芯片并不介意。 吃过晚饭，qwer要回宿舍洗澡，随风球原本想跟过去和她聊会儿天，但随即又想到9524和qwer住在一间屋子里，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前天晚上他去找qwer，结果被9524毫不客气地轰了出来。 “咚咚咚”，外面响起了敲门声，随风球微微一愣。哥哥是不会敲门的，他只需要确认一下掌纹就可以了，难道是……qwer？ “来了，来了！”随风球心中大喜，以堪与闪电侠相提并论的速度翻身下床，伸手拢拢头发，又整了整衣服，这才跑到门前，伸手拉开了合金门板。 “9524……怎么是你？”待看清来人，随风球满腔的狂喜也消散无踪。 身穿火红紧身衣的95249524站在门外，绿眼睛里带了一抹笑意，手里还拿了一个苹果正在啃着。 “怎么？不欢迎？”9524伸手推开随风球，自顾自跨进房间，左右看了看，问，“你哥哥人呢？” “他还没回来，你找他有事？”随风球感觉有点迷惑。 9524点点头，随手把啃了一半的苹果抛给了随风球：“对，我找你哥哥有很重要的事。苹果给你吃，你出去吧，今天晚上不要回来了。” “啊？这算什么？”随风球看看手里的半个苹果，哭笑不得。 “出去，出去，记住，今晚不许回来！”9524反客为主，毫不客气地把随风球推出房间，并紧紧关上了房门。

日本岐阜实验基地。

直至深夜，神色憔悴的山本志雄才走出了依然遍地狼藉的岐阜基地。与别的军事基地一样，这里也受到了联军导弹的亲切慰问，地表建筑大都化作了断壁残垣，连车子都开不进来。 岐阜原本就是日本军方的试飞基地，正式加入编制之前，日本军方的每一款新式战机都要在这里起落无数次，当然也包括“心神”。 “心神”战机是日本秘密研发的第六代战斗机，具备完全智能化操控、高超音速巡航、超强的续航能力，以及超强的机动性等特点。除了传统的导弹和机炮外，机身还装备了一具激光发射器，可以在一秒钟内锁定并击落敌方战机。最为重要的是：“心神”战机与雾隐战术机器人一样，外壳采用了能够扭曲光线的新型材料，可以做到真正意义上的隐形。只有在开火或突然提速的那一瞬，敌人才有可能发现它的踪迹。以上所有特性加在一起，使“心神”成了极其可怕的空中杀手。 截止到与深空开战之前，日本已经造出了16架“心神”战斗机。为了保证其隐秘性，还没有把它们装备到各个空军基地，而是严密地封存在岐阜基地的地下机库里，无论是敌对国家还是盟国，都不知道“心神”的存在。 不幸的是，深空知道。开战伊始，深空就控制了整个岐阜基地。 接到统计“心神”的报告清单后，山本志雄调取战时录像，并查阅了很多相关资料，但没有发觉深空动用过“心神”的痕迹。岐阜基地的地下机库完全坍塌，暂时也找不到战机的遗骸。日本大部分基地如今都变成了废墟，岐阜只是个小基地，清理工作恐怕要排到最后，即使能够提前抽出人手或设备，几小时内也不可能清出地下机库。 山本志雄回到自己的车里，疲惫地捶打着肩膀。现在下属不把他的命令当回事，许多工作他只能亲自动手。今天他不光跑了一趟岐阜，还去了吴港、小牧和滨松等几个基地，查验雾隐-2型机器人的库存。雾隐-2型机器人又称机器忍者，它们的外壳由隐身材料构成，能躲过红外线探测，如果不使用多波段电磁波扫描，敌人就算面对面也无法发现它们。当然，这些隐形的杀手也有缺陷，它们无法使用枪械，只能用冷兵器作战。这一缺陷使得机器忍者的战斗力大打折扣。 与“心神”战机不同，深空在战争中多次派出了机器忍者，有证据表明，全军覆没的第十师团就曾遭受了机器忍者的袭击。各个基地内现在还保留着23台被打坏的机器忍者，另有30台完好无损。日本一共制造了整整300台雾隐战术机器人，由于数目差距太大了，只有等到各个战区的清理工作结束后，才能得到最终数据。 仅这两项工作就够他忙活了。山本闷闷不乐地看着一片狼藉的岐阜基地，发动了车子。

洛阳邙山。

朗月疏星，月光如水。四周一片静谧，只能听到微风抚弄树叶和青草的“沙沙”声。qwer独自坐在山坡上，望着夜空中的半轮弯月发呆。 “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晚上很冷的。”随风球走到qwer身边，挨着她坐了下来。他在基地里东奔西跑找了将近半个小时，最后才在一名小战士口中了解到qwer一个人爬上了山坡。 qwer抬起眼皮看了随风球一眼，蔚蓝如大海的双眸中依稀荡漾着点点月光。 “随风球，这两天，我一直在想一件事。”qwer把脑袋轻轻靠在随风球肩上，口中的低语如同来自风中的呢喃。 “什么事？”随风球问道。 “我在想，人类已经到了必须反省自身的时候了。有史以来，我们向地球索取了太多资源，但我们给地球的回报却是如此之少，少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我们攫取石油，砍伐森林，破坏环境，灭绝生物，就像是地球骄纵无度的孩子，肆意挥霍着大自然的恩赐。” 这个话题太沉重了，随风球眨眨眼，从旖旎的氛围回到了现实。他转头看着靠在肩上的qwer，不安地说：“你该不会认为深空是对的吧？” qwer抬头看着随风球，唇边慢慢浮出了一抹浅笑：“你傻了？我当然不认为深空是对的。人类也是地球的一分子，在上帝做出决定之前，谁也无权夺去人类生存的权利。” “要靠上帝来做决定？可是，上帝……真的存在吗？”随风球笑着问。 qwer坐直身子，认真地看着随风球：“这是一个很严肃的话题，不可以乱开玩笑！” 随风球捉住qwer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亲了一下：“对不起，我倒不是开玩笑，我从小接受的就是唯物主义教育，至今为止，我一直都是个无神论者。”qwer嗤嗤地笑了，她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随风球的脸颊：“可怜的孩子，什么信仰都没有。” 随风球摇了摇头：“qwer，你并不真正了解中国人呢。无神论本身也是一种信仰，况且，我们中国人也有自己的宗教。” “无神论也是一种信仰？这个说法倒是第一次听说。”qwer好奇得睁大了双眼。 “当然，无神论者相信物质是世界上的一切嘛。你的身体，我的身体，我们身边的一草一木，大到整个宇宙，小到一个原子，都是由物质构成的。所谓信仰，就是指人们对某种理论、学说和主义的信服和尊崇，涵盖了宗教、哲学以及政治等各个种类。你说无神论算不算一种信仰？” “我要反驳你一下，宗教并不仅仅是一种信仰。人类是上帝的造物，是卑微的存在。相信上帝，心中就会长存敬畏和感恩。敬畏和感恩对于每个人甚至整个人类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无神论者没有敬畏和感恩之心，这一点很不好。” 随风球愁眉不展地看着一脸认真的qwer，一时默默无语。他并不是无法反驳，只是谈话好像越来越偏离主题了，今晚他原本是想和qwer亲近的啊！如今为什么要和她讨论什么宗教和信仰呢？简直就是浪费这么美好的月光嘛！ “你认同我的话吗？”qwer推推随风球，一本正经地问。 随风球挠挠头，转向qwer说：“你说的话或许也有道理，但是关于无神论者没有敬畏之心这一点，我并不认同。” “为什么？” “宇宙是由物质构成的，世界上所有的生物，包括人，全是由物质构成的。从本质上来说，人和其他生物没什么区别。也就是说，世间万物都是平等的存在，人类不是万物之灵，也没有值得骄傲的资本。”随风球张开双臂，做了个拥抱天下的姿势，“天空、大地、海洋、先贤大哲甚至我们身边的一草一木，都值得我们敬畏。你们敬畏上帝，而我们则敬畏世间万物。” qwer再次皱起了双眉：“你的话怎么有些物种平等的意思？” 随风球点点头：“我不否认自己推崇万物平等，不过，这种思想正是在无神论的基础上衍生出来的。”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世间万物一律平等，不仁之仁才是最大的仁慈。如果地球上每一个人都视万物平等，尊重地球上每一种生灵，你说深空还会毁灭人类吗？” qwer歪着脑袋沉思了一会儿：“你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 随风球伸出食指刮了一下qwer的鼻梁：“什么叫有点道理？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嘛。” “我们还是不要讨论宗教信仰了，好像跑题太远了。”qwer吐吐舌头，笑嘻嘻地说，“我出来原本是想散散心，讨论这些，只会让我的心情更糟。” “你这谎话太不入流了，至少得带上一点点沉痛哀伤的表情吧。” qwer笑着扑进随风球怀里：“好啦，我们不要讨论这个了，还是继续看看这美好的月光吧。” 随风球微微一笑，拿起手轻轻的抚摸着qwer的头，继而渐渐陶醉在朦胧的月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