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材俊是谁?以及梁朝伟 夏文汐 杨德昌 侯孝贤 谢海盟
网易云音乐经常琢磨你心思,给你推歌。
昨天收到的是李宗盛《风柜来的人》,来自《生命中的精灵》那张专辑。点开一听,是老李风格,唱的象说的,顺手点了收藏。关掉音乐,告诉自己等哪天多愁善感的时候再听吧。
有什么东西在脑袋里闪了一下,微弱的生物静电在脑皮层里闪着微弱的火花。再点进页面看一下,哦,是这个,作词:谢材俊。
从小听歌就一直留意词曲作者。李子恒,梁弘志,小虫,许愿,桑田佳祐,中岛美雪,飞鸟凉,郭子。
谢材俊是谁,怎么这么耳熟,就是想不起来。求助百度,在页面打开的同时,啊,想起来了,如果这是考试,这算不算抄袭?谁来判定?根据什么判定?
他就是唐诺啊。那个天天把自己关在一个固定咖啡馆里写作的台湾人,许知远采访他,他说他的编辑告诉他,大哥,慢慢写,别写太快,你的书出一本赔一本。社里现在环境不大好。
其实我对他及其作品都不熟,不象对某些作家有一种一厢情愿的亲近感,他的《文字的故事》只是翻过,多一点的印象就来自许知远对他的访谈,除了写书写歌词,还写过篮球评论。不知怎么,我感觉他很亲切。
他妻子小说家朱天心,我也刚刚读过一本《古都》,也同样是陌生而亲切的。《古都》里有一个短篇,一个作家一个接一个换咖啡馆写作,遇到台湾的各种人物,印象极深一个场景:在某咖啡馆,几个耄耋老人穿着极其奢华的洋装,在教训人。原来,这些老人都是退休的政坛名宿,在场唯唯点头的,都是当今岛上的政治中坚。当然,这只是小说。
谢材俊的大姨子,朱天心的姐姐,朱天文,则更早让我感觉亲切。那是我象追港台歌曲一样追台湾电影的时期,我看到侯孝贤《东东的假期》,朱天文任编剧,我完全没觉得那是一个台湾的故事,我看到的就是自己的童年,一个每年都要乘火车倒大客车去爷爷奶奶家过寒暑假的小孩的故事。

电影里:那校园广播里故意拉长的拿腔拿调的童音,校长假期前的训诫,家长的管教方式,根本分不出台湾还是东北。
我想这就是亲近感的来源,即便分别在东北和台湾,思维和生活习惯却是共通的。
《鲁冰花》是我印象深刻的第一部台湾电影,那是初二,大概1991年,全校学生排着队去东方红电影院。那是一部讲述校园的电影。看完电影后我对身边不能跟我感同身受的同学充满了厌倦。正值青春期的我被电影感动,散场后仍沉浸不能自拔,同学们迅速从电影中切换出来,继续日常那些顽劣戏虐。我把自己当成电影里那个挨欺负的小孩了,伤感且愤世。

电影放映前,学校在电影院召开纪律整顿大会,带假发的校长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来,轰轰隆隆,即便磕磕巴巴,仍能生出一股威严;教导主任象警犬一样围着观众席绕圈,不时投来警惕威慑的目光,象《监狱风云》里的画面。
此时消息灵通人士传来消息:老赵被干了。
老赵是我班主任,一个身材高大的数学教师,络腮胡子,发稀少而长,经常做出甩头动作,好像他眼前总有苍蝇在飞,而他懒得出手收拾它们。老赵故事极多,今天不多扯了。
老赵经常以极端手法料理我们班的几位混子,据说有桌腿,膝盖,飞脚等等。
看电影的前夜,一位混子在路上设下埋伏,待老赵骑着二八自行车经过,用麻袋套住他,一顿棍棒。
老赵一夜待在派出所没敢回家,但他凭借自己的数学天赋,独自侦破了此案,无需任何证据。
电影散场返校,我沉浸孤独之刻,老赵宣布开除了一位同学。
这位同学确是方圆之内的悍将,但母亲来了,含泪跪在老赵面前。
据说,还给老赵塞了二百块钱。
《鲁冰花》的编剧,吴念真,我们可以在很多台湾电影里找到他的名字,比如《悲情城市》,他也是杨德昌的《一一》里那位主角简南俊,NJ。
真正入坑台湾电影是2002年,加入长春电影学习小组,老大先组织大家看了几部赖声川的相声。那时候我刚从王家卫的电影世界里逃出来,开眼看世界,终于想起世界还有其他电影。那时在各种论坛里听闻有一部神作《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遂满街淘蹬,未果。那时租碟的比卖碟的多。相中一部片子,我就舍弃押金,摁下。

《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是电影小组活动里第一次看。在亚泰大街某大厦一个小房间里,一位组员租来的住所,利用他公司的投影仪。观众有老大,我,一个从吉林来找我喝酒的朋友,两个自称长春本土摇滚乐手的青年。
带着海军帽穿着海军制服的街头混混HONEY(这行头和身份多么有趣的唱着反调啊),独自一人挑战一群混混(模仿皮埃尔),当中山堂的国歌响起,由这个混混负担起维持秩序的工作:唱国歌你抽什么烟那?
这时我们观影的小小房间荷尔蒙爆棚,摇滚青年情不自禁喊道:真他妈屌。

电影看完,我的QQ签名就改了。
原来是:每天你都有机会跟别人擦身而过,你也许对他一无所知,不过也许有一天,他会变成你的朋友或者知己。
改为:跑路的时候看了很多武侠小说,记不清了,有一本最厚的,全城的人都翘头了,到处都被放火,他一个人要去堵拿破仑,后来还是被条子削到,书名叫什么,《战争与和平》。
我更喜欢《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的英文片名《A brighter summer day》。不管发生了多少惊心动魄的故事,那也只不过是一个比较明亮的夏日罢了。
片中张震的爸爸真的是张震的爸爸,张国柱,我喜欢的演员。《唐朝豪放女》中也有他精彩演出。夏文汐是我最钟意港星。

后来得知杨德昌在美国听了荷索(德国新电影四杰之一)的演讲,荷索说:你认为你是一个导演,你就是一个导演,然后你就可以开始拍了。学工科的杨德昌真的就开始拍了。

之后我开始买碟机,每周都要逛音像店。如饥似渴的看了杨德昌每部电影。他是最刺激的台湾导演。没办法,从小看武打录像长大,我还是喜欢刺激的片子。(关于刺激的片子,哪个男生没有点私家珍藏呢,有个朋友跟我借此类片子,我随手奉上一兜,大概有七八十张。我说,送你了,愿你看片子的时候忘掉他们的主人。他一脸惊诧。我喜欢看别人惊诧。)
侯孝贤名气太大了,我对自己看不下去他的电影而憎恨自己。我以势利之眼来看电影。
还好,终于松了一口气。除了《东东的假期》和《童年往事》,我终于在《悲情城市》里吸吮出味道。那部长片我循环播放了一周,打了不少瞌睡,看多了,草蛇灰线,自己浮上来。我了解了一点台湾原住民的悲情。片中梁朝伟演一个哑巴,有苦说不出的哑巴。现在想起来片中梁朝伟的样子,我都一嘴苦水。

《南国 再见南国》,又是一头雾水。那时候刚上班,太年轻。直到有一天在《世界电影》里读到这段话:自沃霍尔后,还有哪位电影制作人更懂混日子的感受?那是关于时光流逝的感觉,仅仅只是活着的感觉,象大部分人那样随波逐流地过活,没有大事发生,日子平淡得让人发痒,面对威胁提心吊胆,外界的压力迫使我们表演、改过自新、挣点小钱。
李安算台湾导演吗?反正沉迷李安并没有难度,看过张蓓靓的《十年一觉电影梦》,我只想说一句话:李安知道每个人的每根头发。
其实我真没看过多少台湾电影。但台湾电影让我感觉亲近。
谢材俊的岳父,也是他的老师,朱西甯,我刚刚读完他的短篇小说集《铁浆》。一壶烈酒,呛人。据阿城,梁文道介绍,境界极高,他日继续学习其他作品。
谢材俊的女儿,应该说前女儿,现任儿子,谢海盟,《刺客聂隐娘》的编剧。除了世袭的文学天赋,她最超绝的事情是她决定做一个男人,通过手术的方式。这需要多大心劲。
那时候写过关于《一一》的影评,贴在下面。
四亿年前,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对立而又互相吸引的正负粒子越来越不可抗拒对方,终于在一个闪电的瞬间,正电和负电激烈的结合在一起,这就是雷,科学家认为,四亿年前的第一道闪电产生了第一个氨基酸,一切生命的基本单位。
谁是简洋洋或者NJ生命里的那道闪电?胖子跟小四有什么不同?为什么不叫《郎心如铁》或《太阳照常升起》,郎心如铁的英文名字叫《A PLACE IN THE SUN》。顺应电影的情绪下来,就好像不该再去评论它,因为大哉乾元,万物资始,简南俊、简洋洋、简婷婷以及所有电影里的角色都只是一一中,后一个一,因为正如简洋洋说的“婆婆,并不是我不愿意跟你讲话,我能跟你讲的,你一定老早就知道了”,看懂了这部电影,就应该静默下来,简南俊一家,宛如开篇那棵大树,支支脉脉都有自己的小故事,都有属于自己的小宇宙,但无论怎样鬼斧神工,这棵树跟千千万万棵树并无分别,你看连初夜开房间都是同样的路过铁轨、同样的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同样的以男孩逃走为收场,那我们还有什么意思呢?我们写什么评论呢?我们都不过是永远在滚石头的西西弗斯?有谁说过一句“新话”干过一件“新事”呢?
是的,没错,光怪陆离的台北并没有新东西,依旧到处都是小四、HONEY、小活佛、小猫王,只不过我们的导演有些累而且老了,批判讽刺已经没有那么大吸引力了,或许他不无失落的感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老妈死了儿子却意外获财,孙女失恋,卧病的外婆却突然红光满面,只是导演反过来又想,操,我怎么又落在老聃的后面了。一一是什么,是二,是他妈的老二啊,而在二进制的世界里,根本没有二的位置。
那我们怎么办?
大田说“每一天都是第一次,每天早晨,都是新的”
洋洋说“我要去告诉别人他们不知道的事情,给别人看他们看不到的东西”。
胖子说“没有一朵云一棵树是不美丽的”
简南俊说“真的没有必要重活一次,真的没必要”
这些信息代表了什么?那就是,换一个角度,世界起始与何处?对于我来说,世界始与我来到世界的那一瞬,那我就是那4亿年前那第一个氨基酸,时间本身并无意义,我就是一一中的第一个一,小老婆就是简洋洋生命里的第一道闪电,简洋洋只有一个人生,唯其一次,才具意义,唯一的生命才美丽而富创意,如果我们能再次踏入同一条河流,那就是我们真的被编入了电脑游戏程序,我们就真的是毫无生机创意的RPG傀儡。
尽管台北乱的一团糟糕,《一一》还是告诉我们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尽管现代生活看来毫无创意生机,我们还是要,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影评虽然是废话,因为电影本身在那,但对于我,它是一个“一”。一一本来就是八卦来的,一是阳爻,一一则是阴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