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奇谈】邂逅篇终审入围14号《一周恋人》

一周恋人

　　你打开天狗送来的报纸，看到了一则信息。

　　守矢神社正举办一个叫做“姻缘祭”的活动。

　　按照活动规则，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只要单身，就可以参加到祭典中来进行随机配对，与分配来的另一方尝试相处一段时间。根据双方的意愿，再进行后续的发展。

　　你停下了缝制人偶的活计，心中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

　　你想，不就是个相亲大会吗？

　　但你还是花了淡妆，梳理了一下头发，带着蓬莱匆忙地出门了。

　　到了妖怪之山，刚刚好赶上祭典开始。你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博丽灵梦，你悬着的心落下来了。

　　博丽灵梦也发现了你，轻快地向你招了招手，而你报以甜甜的一笑。

　　东风谷早苗站在高台上大声讲着什么。你使自己很认真地去听，但你的目光总是时不时地向博丽灵梦那边瞥去。

　　你看见她开心地和旁边的人说着话。

　　风祝的话进入到你的耳朵里。她说，两个人的配对是神明的意志，要积极相处，不能消极厌恶;要至少相处七天，不能提前放弃退出。

　　祭典开始了。

　　你从东风谷早苗那里领到一个“姻缘牌”。

　　你知道，在场有另一个人手里的姻缘牌和你是一对儿的。你们将是神明分配的情侣。

　　你向四周望去，却怎么也找不到博丽灵梦的身影。人群拥挤起来，你被挤得有些狼狈。

　　最终，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位身型娇小的女孩子。你记得她的名字，她叫米斯蒂娅·萝蕾拉。

　　她的手中拿着和你一样的姻缘牌。你直视着米斯蒂娅的眼睛，她的目光却有些闪躲，总是看一旁的蓬莱。

　　你的“姻缘人”是她。

　　正当你思索怎样和她打招呼时，她先开口了。

　　“你好，爱丽丝…小姐，接下来的时间请……请多多指教。”

　　你看得出来夜雀有些紧张。她低着头摆弄着手中的姻缘牌，当你靠近时她甚至还退了一步。

　　你的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绪，你说不清是好是坏，只是感觉到有恃无恐。

　　你邀请米斯蒂娅去你家做客，她欣然答应了。

　　你们离开了守矢神社，走过山上的小道，穿越山下的溪流，经过茂密的魔法森林，来到了你的家。一幢漂亮的洋房。

　　这一路上，你跟米斯蒂娅聊了聊你的爱好。你说你喜欢制作各种各样的人偶，喜欢自己下厨烹饪;最喜欢的风景是清晨的雾之湖，最喜欢的花是色彩艳丽的郁金香。

　　当然，你没告诉她，你最喜欢的人是博丽灵梦。

　　假如你能坦白告诉她这件事，那么你也就能坦白地直接去跟灵梦本人展露情感，也就不必再参加这样的祭典了。

　　米斯蒂娅一边附和着你，一边紧紧跟在你身边。你看出她有些拘谨。但似乎很想和你亲近。

　　你觉得她也许是个不错的女孩，但你对她没什么感觉，你认为和她没有更多的未来。之后的七天也许就是全部的相处时间。

　　你思考，怎样礼貌地在这一周中持续下去这场恋爱活动，而不使对方觉得你没有耐心或是发现你的最终态度。

　　你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因为你没有恋爱经验，连恋人之间会做些什么都不知道。

　　在家中，你给米斯蒂娅展示了最近制作的几个人偶，还让蓬莱表演了一些精妙的人偶技艺。你看着她满是崇拜的眼睛，听着她嘴中不住的赞美，心中生出些许满足感。

　　接下来是下午茶时间。

　　你和米斯蒂娅似乎都不怎么擅长说话。不过你并没有与灵梦相处时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却又不会说的紧张感，反而米斯蒂娅在努力不唐突地提起话题。你生出一种安全感。

　　不知为何，你在她面前觉得自己很自信。

　　傍晚，你提出留她共进晚餐。她听了后非常激动，但随后变得很失落。

　　她说，她晚上要出摊卖烧烤，那有很多客人在等待着她。

　　你想象了一下，竹林旁边常年支着一个小摊，摊位的木头架子常年潮湿，上面挂着的红灯笼已经有些发旧，三五个人坐在摊前大声说着话，她站在烤架前，来回翻动着手中那几串八目鳗鱼。有客人递过来钱，她便在泛黄的围裙上蹭一蹭手上的油渍，然后笑盈盈地接下。刚准备喝口水，新的客人又过来了。几丝月光从棚顶破着洞的布上射进来。照在了正烤着滋滋响的鳗鱼上，也照在她微微冒汗的额头。

　　此时，你正在人里的一间装修雅致的戏楼内，刚结束这天的人偶剧表演，旁边的佣人呈上一杯清茶，你谢绝了，你收拾道具想要尽快回到自己舒适的家。走出门外，散场后不愿离开的孩子们聚在角落，叫着你的名字向你招手，你回以淡淡的微笑，夜空月明星稀，你走在安静的小路上，想着今晚回去后应该读哪本书。

　　你想，假如这样的你们是恋人。

　　你们第一天的相处就要结束了。你突然想到，恋人在分开时会不会进行吻别，她会提这样的要求吗。

　　你看到米斯蒂娅在你面前低着头，扭扭捏捏，似乎想要说什么，你心中有些紧张。假如真的要做这样亲密的举动，你该怎么对待，接受还是拒绝？

　　你们还不是真正的恋人，这样发展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米斯蒂娅犹豫了片刻，只是向你鞠了一躬便告别离开了。

　　你站在门前，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些感慨。

　　你心里想，如果你的姻缘人是博丽灵梦就好了。你胆怯、羞于向她表露情感，你认为假如彼此不情投意合，那么你就会处于很尴尬的地位，未来也很难如从前那般轻松地相处。你只能期翼于在这样的活动中靠近她，让她发现你，你也发现她。你知道，灵梦也是单身，以她的性格一定会来这个祭典玩一玩。你不觉得在众多参与祭典的人们中成为她的姻缘人有多么渺茫，因为你爱着她，风祝能够引发奇迹。

　　现在看来，你似乎有些自以为是。你打算等这一周结束后，找机会和灵梦表白。

　　第二天，你起得很早，想着要不要去找米斯蒂娅。你不想让她觉得你一点也不主动。

　　犹犹豫豫中，敲门声响了起来。

　　你看见米斯蒂娅提着一个精致的包裹，怯怯地站在门口。

　　她带来了一份亲手制作的点心。也许还找了她了她的妖怪朋友们帮忙。

　　你说着感谢，并开心地请夜雀进来。在她面前，你从不吝啬你自信的笑颜。但在外人面前，你从来不这样。

　　米斯蒂娅抱着蓬莱，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看起来在所有人偶中她最喜欢蓬莱，总是把蓬莱抱在怀里。

　　你看得出来，夜雀比昨天要放得开。她的笑容也更加自然了。

　　分享完点心，你决定带她出去玩一玩。

　　你们从雾之湖转到太阳花田，看山看水又看花，赏遍了沿途的景色。米斯蒂娅始终在你身边一个恰当的位置，没有像生疏之人的距离感，也不会过分亲昵的靠近。

　　你觉得很轻松，和自己以往一个人散步没什么区别。

　　你们来到了镇上，看着街道上一对一对的人们，你忽然想起了博丽灵梦。

　　在祭典上她是否中途离开了呢？如果没有，她应该也会在神明的指引下匹配到一位姻缘人，此刻正和那个人在一起吧。她有想过她的朋友，爱丽丝的姻缘人是谁吗，这段姻缘在七天时间里又会发展成什么样吗？

　　你一想到这些，心中就有些难过。

　　第三天的时候，依旧是米斯蒂娅来找的你。

　　昨天分别的时候，夜雀对你说，假如她的拜访会对你造成困扰，她就不会再来了。

　　你当然不会让她这样。在这一周内，你们是姻缘祭组成的恋人，还是要积极相处的。

　　你觉得米斯蒂娅太过小心翼翼了，虽然这让你很舒服，但总觉得有些对不起她。

　　今天，你没由来的对夜雀讲了很多魔法理论。你把最近的魔法修行内容一股脑地说给她听。你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听不懂，但她还是努力地在听，一点也没有不耐烦。你说魔法与人形的关系，她点头如捣蒜。你介绍人偶的制作方法，她一直夸你厉害。你抱怨生活总是一成不变，她说总会好起来的。

　　你开始整理人偶和道具，下午的时候要去镇子上表演。

　　米斯蒂娅勤快地过来帮忙。你告诉了她该怎么做，自己则坐在一旁梳理剧本。

　　米斯蒂娅麻利地将人偶的衣服换下清洗了一遍，挂在屋外太阳下整整齐齐地晾晒，随后她投净抹布开始擦拭其余的表演道具。

　　夜雀是一个干活好手。看着手脚麻利的她，你感到非常轻松，这些是你以前最讨厌干的活。

　　偶然间你注意到夜雀的手，她的手虽然灵巧，但是皮肤颜色较深且粗糙，关节处发黑，看起来是常年做烧烤的缘故。

　　你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蓬莱，然后马上收回目光。

　　你想，也许你应该邀请她去镇上看你的人偶表演，但你又想到她晚上要去竹林出摊，便犹豫了起来。

　　你还是对她发出了邀请，不管怎样，话还是要说的。只是明知道对方要做别的事，这样也太狡猾了。

　　“我去上半场就好啦，时间刚好赶得上。”

　　听了你的邀请，米斯蒂娅非常开心。

　　你很惊讶，她竟然知道人偶剧有上下半场。这么说来，她以前就去看过吗？

　　米斯蒂娅拿出了一叠戏楼的旧门票。看着她开心的笑脸，你心中涌出些感动，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每场爱丽丝小姐的表演我都不会错过，虽然只能看到上半场很遗憾，但我会一直看下去的！”

　　原来，她在很久以前就是你的观众了。

　　你想象，每次表演时在观众的后方，夜雀努力踮着脚看向舞台中央的你，跟着观众一起笑一起鼓掌，中场休息的时候从角落里悄悄离开，没人会注意她，也没人在意少了一个她。你不会知道有一个她这样为了你只看上半场的观众。假如没有这次姻缘祭，也许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你感到有些烦躁不安。你意识到七天结束后该怎样和她表达你们不合适这个问题。

　　第四天时，你遇到了意想不到的情况。

　　你带着米斯蒂娅去镇上采购食物，回来时路过博丽神社山脚下，你忽然发现在半山腰处有一个红色的身影，那是你熟悉的博丽灵梦。而在她身旁并肩站着一个你从未见过的人。他们牵着手，有说有笑地向山顶走去。

　　你的心脏好似遭到了一记猛击，立刻回过头不再向那边看去。你的心中一瞬间冒出了许多想法，你的呼吸有些紊乱，你感觉头脑在发热。你想使自己看起来和平常一样，但越这样想越不正常。

　　你看向米斯蒂娅，发现她也在紧张地看着你。

　　你拉起她的手，紧紧握住。

　　她的手小小的，热热的，手心有些硬。

　　回到家，你开始准备下午茶。米斯蒂娅抱着蓬莱，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你做了许多甜点，并亲自给她倒上红茶。你们面对面坐着，一言不发，直到天空被落日的余晖染成橘黄色。

　　你忽然问她:“你是怎样看我的？”

　　夜雀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有些愣住，她低下头，不停抚摸着蓬莱的金发，随后回答:

　　“能像这样和爱丽丝小姐在一起是我的荣幸，一直以来，我都非常，非常……仰慕爱丽丝小姐。”

　　你想，你值得被仰慕吗？

　　你看着这位“恋人”，脑中却总是想起那个红色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

　　第五天，米斯蒂娅依旧来到你家拜访你。你感到你们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当然，你知道是自己的原因。

　　她努力地寻找话题与你聊天，但你却不怎么回应，甚至自顾自地缝制起人偶，直接把她晾在一旁了。

　　你并不讨厌她，只是没有心情与她像往常一样相处了。你不想再计划去哪游玩，你不想再思考准备什么下午茶，你什么都不想。

　　你开始使用“上位者的权力”，你心里大概是知道的，就算你给她这样的脸色看，她也只会默默承受下来，不会生气地摔门离去。所以你才能有恃无恐地发泄情绪。

　　你觉得这样不好，但你还是这样做了。

　　你理所当然地想，就当为之后的分手做铺垫了。

　　你一言不发地缝着人偶，而米斯蒂娅默默地坐在角落里。本来你以为，过一会她就会自己离开，可没想到过了好久，她还是安静地坐在那里。

　　你心想，你是不是做得太过了。

　　就在你刚打算说些什么时，夜雀忽然独自唱起了歌。

　　她第一次在你面前唱歌。这是你从未听过的曲调，婉转悠长，好似外界国家的民谣。她的声音空灵动听，使人舒适，也使人沉浸。

　　她的感情，好似全部都在这歌声里。

　　你没有停下缝制人偶的手，只是等她唱完，你想要说的话，便全忘记了。

　　第六天，米斯蒂娅没有来。

　　直到中午，你的家门也没有被人敲响。你意识到，她今天不会来了。

　　你想着自己要不要去拜访她。前几天都是她主动过来，自己怎么也应该主动一次。

　　你刚打算出门，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去哪里找米斯蒂娅，你连她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你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出去。

　　第七天，在你准备出门转转顺便找一找米斯蒂娅的时候，她来了。

　　她带来了礼物——一件给蓬莱准备的新衣服。

　　她为蓬莱换上新衣服，还在其头发上系了一个小小的红色蝴蝶结。

　　你说了声谢谢，语气不太自然。

　　今天就是姻缘祭规定天数的最后一天。你也许该跟她说些什么。但她也一直不说话，你也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你想，你该跟她表明你的想法，在这结束之后，你们不适合继续做恋人。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你渐渐了解了米斯蒂娅，但你依然这么觉得。

　　你不知道她的想法是怎样。你一直在思考，怎样礼貌客气地表达你的态度。

　　这时，天狗送来了报纸。你翻了翻，在花边新闻板块发现了一则引人注目的消息:博丽灵梦准备结婚了。

　　文章里提到的结婚和最近正在进行的姻缘祭有关，但内容有些语焉不详。

　　在你的想象中，你应该有一种绝望到天旋地转的感觉。

　　报纸下方有一个连载板块，由于姻缘祭的关系，最近几期都在讨论爱情的真谛。

　　你问自己:爱是什么？

　　你从前认为，爱是奇迹，爱能引发奇迹，无论是多么渺小的机会，爱都能将其扩散到无限大。

　　现在，你认为爱是奇迹的反义词，是扭曲别扭的自以为是，是胆小鬼般的一厢情愿，什么爱能让风祝引发奇迹，都是他妈的放屁。

　　“爱根本不会产生奇迹。”

　　你情绪激动地大声喊了出来，丝毫不顾米斯蒂娅就在你眼前。

　　“会！”

　　而米斯蒂娅也一反常态地否定你的话。

　　“不会！”

　　你的声音很大。

　　“会！”

　　她的声音也很大。

　　“那为什么姻缘的红线没有把我和灵梦组合到一起？奇迹在哪呢？？！”

　　你完全失态了，完全没有考虑你在对她说着什么话。

　　“在我这！”

　　夜雀喘着粗气，眼里竟泛着泪光，一步一步向你靠近。

　　“能在姻缘祭上和我最喜欢的爱丽丝小姐组合到一起，一定是我的爱引发了风祝的奇迹！”

　　你怔住了。

　　你没想到她能有这样坚定的信念，能爆发出这样的情感。毕竟前几天她是那么的卑微，那么的温顺。

　　是的，你的心中出现了“卑微”这个词。原来你早就看清楚了。回想起这几天，不管你说什么她都安静地听着，不管你要做什么她都顺从，她没有给你填过一丝麻烦。她对你的喜欢就是这样的。

　　你想起，第一天分别的时候，她犹豫不言的样子根本不是想要什么吻别，而是想要邀请你去她的烧烤摊，但又怕你不喜欢那样粗俗油腻的氛围，怕怕你会因此不喜欢她。她知道你不适合那里，她知道你是怎样的人。你瞧不起她这样的草根妖怪，也许她也早就明白了。

　　而你，只是躲在她创造的安全区肆无忌惮地享受着上位者的特权。

　　你早就应该知晓这一切了。在七天前守矢神社前，你看到她那双激动欣喜的眼睛那时那刻起。

　　米斯蒂娅低着头，一步一步走到你面前，将什么东西重重塞到你的手里。

　　是她的姻缘牌。

　　然后她离开屋子，拍打着她的翅膀，慢慢飞走了。

　　你看着她，仿佛看到了一只受了伤但是逃离了笼子的鸟儿。

　　你可以不用再想怎么解释你们不适合做恋人了。姻缘祭结束了，这一切都结束了。

　　你无力地坐到椅子上，来回翻动报纸，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你盯着标题上大大的“爱”字，脑中一片空白。

　　假如这样的你们是恋人。

　　她是一个草根妖怪，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不懂魔法理论，不会把修行与异变挂在嘴边，唯一的爱好是唱歌，每天像个男人一样去卖烧烤，在一个又小又旧的摊子里与油脂碳火为伴，每次出摊前她都会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怕你担心还会赶在夜深之前回来，你缝制人偶无聊时她会唱歌给你听，下午茶不和口味她会配合你重新准备，在你去镇上演出时，她会提前把你的人偶道具收拾得整整齐齐，而你躺在床上舒服地背着剧本，看她做着这些你最不愿意做的活，然后出发前吻一下她的额头，她就会不顾一切地抱住你。你说的话她都听，你说的一切她都做。她觉得你是最好的，愿意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这样的生活不好吗？

　　你觉得这不是你想要的爱。

　　对你来说，爱应该是朦胧清晨中的四叶草，是夜空尽头的白月光，是暧昧的纽带，是眼中的希望，是潜藏在心底的一点奇迹，在若即若离中迸发出来，布满整个世界。

　　而对她来说，爱一直都是纷飞的蒲公英种子，是想要报恩的缚灵，是心甘情愿的奉献，是不计后果的依赖，是无比卑微的渴求，是初春将至时的一片雪花，最后随着风无声无息地消融于这个世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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