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三万里》爆火|你看见的我,不一定是真的我……

这个夏天,和天气一样火热的,还有动画电影《长安三万里》。面对一个影史上被无数次呈现过的时代,电影的重点落在了诗人——这个过去往往作为点缀出现在银幕上的群体之上。
李白、高适、杜甫、王维、王昌龄这些大唐诗杰们,我们从咿呀学语时就开始读他们,从教科书的title上记住了被标签的他们,但我们看到的他们——狂放的、沉郁的、佛系的、粗豪的、风光的——是真实的他们吗?或者说,是他们的全部吗?

电影中的李白,有我们熟悉的样子,洒脱不羁的诗人、裘马仗剑的侠客、举杯高啸的酒鬼;但也有我们陌生的一面,谒权贵、当赘婿、充反贼,甚至有点不靠谱、不着调。
但如果在诗人和当官中选择,李白的理想大概倾向于后者多一点。“寰区大定,海县清一”是他的志向,“张良、范蠡、鲁仲连”是他的偶像,为了心中的功业,他一直努力去学人情世故,经常去干谒各种“大人物”,而所谓干谒,便是求人。
他干谒韩朝宗,硬夸这个无甚政绩的官员“制作侔神明,德行动天地”;他给裴宽写信,赤裸裸表白说自己“精诚动天,长虹贯日”;甚至距安史之乱还有一年,他还写诗赞杨国忠“宰相作霖雨,农夫得耕犁”。李白很努力,“流落楚汉,遍干诸侯”,能求的他都去求了,但这些人精一看就知道这小子不是真正会低头的料。
他真的不想卑躬屈膝,但为了那份理想,又只好硬着头皮装下去,直到上了永王李璘的“贼船”。结果,李璘造反了、兵败了、被杀了,而他成了反贼、下了大狱、流了夜郎,闹得“世人皆欲杀”。
尽管大难不死,李白最终没有实现他“当大官的理想”,在生命的最后三年里,四处寄人篱下,最终在当涂的同族家中病逝。他曾经的理想留给了曾经的朋友——高适——去实现,尽管后来他们再没有见过面。


当李白蹲大狱的时候,带兵前来打败永王的,正是老朋友高适。李白修书求救,猛夸“高公镇淮海,谈笑却妖氛”,最后说着似乎要掉下眼泪来“但洒一行泪,临歧竟何云”。然而,信送出去后,如泥牛入海,就没有然后了。
作为盛唐唯一被封侯的诗人,高适从一个家道破落的书生冲到了高位,确实显得坎坷又无味了很多。28岁科考落地后深入边塞做幕僚、35岁回到宋城过了九年苦哈哈的日子、46岁通过举荐被授予封丘尉、49岁做了节度使幕府任掌书记、52岁当了正八品的监察御史、53岁临危受命为淮南节度使讨伐李璘、61岁晋封为渤海县侯。从电影中,我们看到的高适,天性驽钝,半生蹉跎,但面对名流的荣华生活,始终遵从内心,绝不随便跟风,最后一飞冲天、一战成名。
就像电影中,他对李白说的那样:“你是谪仙人,要回天上。我是世间人,我在世间盘桓。”高适的逆袭是“普通者”的人世间,虽然他和“谪仙人”分道扬镳了,但值得安慰的是他和“人间圣手”杜甫保持了终生的友谊。


电影中,杜甫第一次见到高适才11岁,但历史上杜甫与李白、高适的初次相遇要晚得多,那一年杜甫三十二岁,高适和李白差不多同龄,四十三岁。
在我们的印象中,杜甫总是忧心忡忡、眉头紧锁、苦不堪言,以至于有“李白从未老去,杜甫从未年轻”的说法,但实际上杜甫也曾是裘马轻狂的少年郎,“性豪业嗜酒,嫉恶怀刚肠”,二十多岁便发出“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言、“李邕求识面,王翰愿卜邻”的壮语;而那次被闻一多呼为“太阳与月亮之间会面”的浪荡之游,更能看到他浪漫狂放的另一面。
公元744年,旅居洛阳的杜甫见到赐金放还的李白和往来睢阳陈留的高适,三个驴友“混迹渔樵”,“狂歌草泽”,且纵猎孟诸泽。寻仙问药、喝酒谈诗、旅游狎伎,嗨起来的杜甫直呼“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甚至多年后,他回忆起那段开心的日子还写道:“忆与高李辈,论交入酒垆。两公壮藻思,得我色敷腴。”
和李白高适离别后的杜甫,从嗑药喝酒的迷梦中回过神后开始走向老杜,但好在他与高适友谊没有在那场政治漩涡中改变。高适事业成功时,他没有嫉妒,“闻君已朱绂,且得慰蹉跎”;他生活窘迫时,高适多次给予资助,“故人供禄米,邻舍与园蔬”。

有人泛舟浩荡江湖、酒入豪肠,那是李白;有人驰骋塞上边关、金戈铁马,那是高适;有人徘徊山间小路、忧国忧民,那是杜甫。
试问:在这世上,我们看到他人的形象果真是真实的他们吗?他人述说我们的人设又真的是我们吗?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我们都没办法全面地认识他人,更没办法完整地让他人了解,或许有一天我们每个人都可以说:“你不用到处问别人我怎么样,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所见即是我,好与坏我都不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