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肖申克的救赎》和人文主义

我告诉你,这些围墙很有趣的。开始,你恨它们。接着,你适应了它们。时间久了,你开始离不开它们,那就是被“体制化”了。《肖申克的救赎》(The Shawshank Redemption)
Part 1
有没有那么一部电影,看过多年之后,你仍可以从主人公身上发现自己。最早知道《肖申克的救赎》是在初中,当时在英语配音比赛中采用了安迪(蒂姆·罗宾斯饰)和瑞德(摩根·弗里曼饰)的一段对白。后来我看了全片,对很多东西都摸不着头脑,就当是看一个普通的越狱故事,赞叹主人公挖墙的本事。他用一幅海报打掩护,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比《基督山伯爵》里唐代斯的掉包计还要高明。

安迪蹲的是冤狱,起码在心态上就比真正犯了事的人更绝望。他被迫帮典狱长洗钱,即使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也一样得不到假释。从各方面来看,安迪其实是一个最主动的越狱者,他的行为远超“等待与希望”,毕竟墙不会自己洞开。从下水道越狱后,他站在监狱外的小溪里,张开双臂面对大雨倾盆,这是我记忆最深处的电影场景之一。相信在很多人心目中,这幅画面是对“自由”二字最生动的诠释。

记得《维特根斯坦传》的副标题是“天才之为责任”,我认为,非天才也有他/她的责任,首先就是对自己负责,遵从自己的愿望过好一生。人有生的自由,有死的自由,再夸张一点,像李敖先生说的,也有流血的自由。貌似耸人听闻,其实这触摸到了人的本质。不消说,一个人只有体会过监狱或类似的长时间束缚,才更懂得自由之难能可贵。

再回到《肖申克的救赎》,服刑50年的老布已经被监狱“体制化”了,假释之后压根适应不了社会,最终上吊自杀——这是被“体制化”的人离开体制后的自我消灭。被“体制化”当然不特指蹲监狱,一个人在任何一个舒适区呆久了都会逐渐变成一个惯性的人,拥有惯性的行为和思考模式,对未来也有惯性的预期,有点像诸葛亮在《诫子书》中说的“年与时驰,意与日去,遂成枯落”。被“体制化”的人普遍没有活力,更没有目标和追求,也就是“dead inside”。这是笔者时刻提防的事情,对被“体制化”的恐惧不亚于对死亡本身的恐惧,因为它和死亡一样,都是不可逆的。

至于如何避免被“体制化”,那就见仁见智了。条条大路通罗马,人生有千万种可能的选择。不过,很多时候,就像写一个代码短、运行快、占内存又少的算法一样,在同一个问题的不同解决方式中,其中有一个相对而言是最优解。它可以是铿锵有力和直截了当的,也可以是委婉曲折却又坚定不移的,全凭天时地利人和。
Part 2
近日读到一篇不谈情怀、只言现实的公众号随笔,讲当下文科生的求职和薪资问题,正在转码的笔者深有同感。我欣赏作者对文科的坚持,我想这是出于热爱、梦想和勇气。作为一个人,我们不可能不需要金钱,也不可能不受到它的诱惑,重要的是如何在“金钱永不眠”的世界中坚定不移做一个人文主义者。人文主义是一种价值观,与文理无关,与职业无关。我信仰立足于实践的、面向未来的人文主义,它和时代一同前进,但又一定守得住人的底线。我坚信人文主义永不过时,永远值得学习和探讨,也永远是人之为人的最低标准。

有一部叫做《别让我走》(Never Let Me Go)的电影,改编自石黑一雄的同名小说,这部不掺任何特效的片子竟成了最令我震撼的科幻片。故事架空了历史,描述一群专为给“本尊”提供身体器官而生的克隆人,这貌似就是人文主义彻底沦丧的世界,导致人不再是人。这里不多剧透,推荐感兴趣的朋友去看这部细思极恐的电影。其实一些思想家、学者和作家早就开始未雨绸缪,他们从不同角度提出的警告毫不过分,因为人性在技术面前就是那么脆弱。

假设世界是真实的,没有一层层嵌套的梦境(参考《盗梦空间》),也不是缸中之脑的纯粹意识活动(参考《黑客帝国》)。那么我觉得,一个人活得好不好,或者说人生的价值和意义是否实现,一定要在现实中得到考量。读完小说和看完电影后,我其实总有空虚感,因为那只是倍速观摩别人的人生(很多是虚构的)。即使考虑到艺术价值,也不得不承认这些作品永远都是他者,永远都是疏离的,人文主义不能根植于此一处。《黑客帝国》和《头号玩家》里的现实永远不会被感知或只是暂时出现,虚拟现实反而成了“现实”,这难道不荒诞吗?《头号玩家》里虚实不分的世界是鲜有希望的,彼时的人类如果仍是单行星物种,想必再也不会有跨越星河的机会。在以上例子里,人文主义均已消亡。

大势所趋、历史进程,就像人类从采集社会进入农业社会,又从农业社会走进工业社会,有些趋势确实难以逆转,只能寄希望于良知,指望人的尊严在面对越来越先进的机器时不被压扁。笔者最景仰的企业家是乔布斯,他生前一直坚持让产品站在科技与人文的交汇点上,并在发布会上屡次提到这个观点。我认为,不管是对个人成长还是企业发展而言,一颗人文主义的心都是必不可少的条件。
愿人文主义永不终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