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起波澜

三月的春风吹拂过天台，拂过余闲的有些发抖的指尖，和煦却又在其间夹杂着几分寒冷，一如许乔溪淡漠的话语。 “对不起，我作为班长，你作为学委应当以身作则以学习为主……”许乔溪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话语却不似往日温柔，班委学习云云在余闲看来只是拒绝的借口，那句推诿背后的拒绝却是重锤，狠狠地砸在余闲的鼓膜上，让蜂鸣与失聪在脑内肆虐。 “嗯……”余闲淡淡地从喉咙间挤出一点声音。再看余闲脸上，眼眸低垂，隐隐有些晶莹，嘴巴紧闭甚至因为用力而有些抿住。一种堵塞感与失落感交织，从心脏处炸开蔓延到全身，不断在喉咙处冲撞。 两年多来的欢声笑语不断腐蚀着余闲的喉咙与眼眸，余闲坚守着，不想让什么东西出来。 然而许乔溪的一颦一笑不断在脑海中回放，课堂上的悄悄话，自习的互补互助，课下的嬉笑怒骂，晚会上对唱的情歌与二人十指轻轻的触碰；高中的生活枯燥得像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而其中许乔溪的存在对余闲来说如同漆黑夜空中的明月，回忆也如同千星在枯燥的夜空中闪烁。 一瞬间的万千思绪让余闲头埋得更低，脸上酝酿许久的红晕也逐渐消退；余闲想到了自己喜欢上许乔溪的那一个瞬间，许乔溪微微偏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从另一侧滑落，而另一侧几缕青丝垂落，葱白般无暇、竹节般修长的指尖将青丝挽到耳后；余闲看着许乔溪的耳朵、侧脸、指尖以及锁骨好久才回过神来，心中暗骂自己好色。 现在余闲似乎又看见了许乔溪素手挽发的场景，慌忙抬头，却只看见眺望远方的许乔溪转头向楼梯口走去，温柔的声音只丢下了一句“再见……”哽咽感与失落感再次冲上喉咙，余闲用力地吞了口唾沫，向着天台的栏杆慢慢走了过去。 楼梯间背后的阴影处窜出来一个齐肩短发的身影，向余闲快步走去。“这就受不了想重开了？”短发少女嘴里说出嘲讽，身体却向余闲靠去，生怕余闲想不开就翻身跳楼。 “不至于，但是有点难受是真的。”余闲双手撑在天台的护栏上，发着呆打消了短发少女的顾虑。又转过头去，对着短发少女苦笑了一下，“谢谢你，周澜。” 余闲的颜值不说貌似潘安，却也是眉清目秀，甚至于说有些阴柔；这份阴柔总是能让他人对他的颜值有些低估。周澜作为余闲的新同桌，一个月的相处让她知道余闲的容貌不像粗略一看那么普通，却也没有想到，这个家伙流淌着心碎的苦笑竟然这么迷人…… 周澜吞了吞口水，答得口吃了一句：“谢，谢我干什么，你表白也没成功，这天台借你也是白借的，有什么好谢的。” 说着从衣服口袋中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又从裤子口袋的夹层摸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上了烟。 周澜刚准备享受这闲适安逸的时刻，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将自己刚点燃的烟轻轻拿了过去，她抬头有些错愕地看着余闲。余闲并不会抽烟，他只是想找点什么东西堵住喉咙里的失落感。 果不其然，才一口就呛得不断咳嗽。周澜无奈地笑道：“根本就不会抽嘛，还抢我的烟抽，而且……还是我抽过的……”声音越说越小，手上却一直帮余闲拍背，十分贴心。 等余闲咳嗽完了，周澜将那支只吸了一口的烟掐灭，收进了衣服口袋。“你说你非要表白，看不出来人家不喜欢你吗？”周澜也转过身，撑着护栏眺望远方。“我以为她也喜欢我……我们还牵过手……其他人也说般配什么的……”余闲看着远方，絮絮叨叨地说着，脸上尽是苦笑。 看见余闲的苦笑，周澜有些生气，心中想道：“这笑容要是为我绽放的该多好……”手上嘴上却丝毫不饶，一把抓过余闲的手道：“我们也牵过了，我明天就能叫几个小姐妹说我们般配，我不还是你爹？” “去去去，小妮子这么跟你爹说话？”余闲也笑了起来，并不打算继续想刚刚不开心的瞬间。笑闹中，周澜想到刚才收到口袋的半根烟，本来是留着再抽的，此时却只想收藏起来。 然而，在楼梯间内，一双眼睛将一切从头看到尾。许乔溪拒绝余闲后并没走开，反而在楼梯间透过铁栅栏门一直看着天台。她确实如余闲所说跟余闲互相喜欢，但是仅处于好感阶段，离喜欢尚且有不少阻隔。 余闲的成绩一直是顶尖，而许乔溪的成绩却常常波动，这让她颇有些嫉妒；除此之外，余闲和谁都能相处融洽，其中不乏那些让许乔溪不屑一顾的差生，许乔溪实在有些鄙夷这种没有立场的大善人；最重要的一点，许乔溪作为校花有无数的追求者，余闲则并没有这种烦恼，或许这一点才是余闲被拒接的根本原因……至于个中缘由，一个满眼都是暗恋对象的人怎么会在乎其他人的追求呢？ 然而看了周澜与余闲的相处，许乔溪的心却揪了起来，她有些惊讶，那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前同桌，心碎的笑容竟然那么动人；而那个普通的余闲也并非如自己想的那般没有女人缘，周澜这种她看不起也惹不起的女混混在余闲面前也只是洒脱又纠结的女孩子。 许乔溪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她低着头想到，如果自己答应了，是不是此时就是自己与余闲在天台上嬉笑打闹卿卿我我，是不是自己看不起的周澜也会灰溜溜地逃开。转念想到现在，自己跟余闲的关系应该是无法回到从前了。 许乔溪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在拒绝余闲后才看到他心碎的笑容，为什么拒绝之后才喜欢上他；回忆起余闲的苦笑：眉眼低垂，眼中含雾，眉头锁住半分，脸色惨白却努力拉起嘴角挤出笑脸；她不禁想起了自己曾经买过的解压玩具——胶带球，用各色胶带缠成的大球，所谓的玩法也不过是用锋利的小刀划开，欣赏划开后弧线组成的各色花样；普通的外表被破坏后是迷人的花纹，令人遗憾的是破坏之后便不可能复原，一如刚刚天台上颤抖着身子红着脸看着她的那个少年。 许乔溪知道，这用利刃划出的绽放再也没法看见了，喜欢自己而鼓起勇气的前同桌也就只是前同桌了；心中怅然若失的她不想再看余闲与周澜的互动，转身慢慢走下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