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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奇幻武侠小说】魇鸦破梦录(下)

2020-02-16 09:54 作者:梅虹影  | 我要投稿



                                      八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快,白天凌鹰就躲在地窖,反复练习范近文传授的入梦技巧,黑暗的环境也提供了方便。期间搜神营的确来过几次,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范近文居然有胆子劫狱,所以什么也没查出来。凌鹰的进步神速,最近几日晚上已经能够在范近文的带领下夜游长安了,梦境的确很奇妙,四周的景物蒙上一层淡蓝色的迷雾,每个人梦中所想都清晰得可以一眼看见,小孩子的梦相对来说更彩色一点,老人的梦是黑白的。范近文教他躲避梦境中划过天际的红光,他说那是搜神营的入梦者在检查长安百姓的梦境。
凌鹰跟魇鸦的其他同伴也有了接触,发现铁面和归荷等人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穷凶极恶,他们有各自的苦痛经历,对凌鹰这个少年也很照顾,还半开玩笑地求他原谅那天晚上的失态。离家三年,在邀月楼终于找到了归宿。
冯闲雨的鬼魂一直没有出现过,每晚凌鹰枕着玉枕的时候就会想起他。
他曾经乔装去看过坐在巷口卖水果的田妮儿,她还是那样美丽,健康的肤色里透着一股活力的青春气息,只是她现在不叫卖了,有时会看一眼邀月楼的方向,随后低垂眼睑。这时候凌鹰就会砰砰心跳,想出去和她相认。
如果不是范近文找到他,他几乎以为日子一直要这样隐姓埋名地过下去了。
那是三个月后的黄昏,一年一度的白夜节前夕,范近文跳进地窖,粗着嗓子说:
“确定了,今年楚惜刀要参加节日庆典,搜神营负责保卫。”
楚惜刀是贲朝皇帝的名字。
                                         九
魇鸦在朝中是有人的,宫廷斗争复杂之事凌鹰不懂亦不想懂,贲帝将出席今年白夜节的事情也是通过秘密途径传递给范近文的。
白夜节是贲朝最重要的节日。贲朝以武立国,当年梦妖肆虐全境,人类无法安眠,终日生活在恐惧中。贲始帝以天梦者之威携一干猛将打出义旗,一路进击到现在的神落崖附近,据说贲始帝深夜掉入九九离火大阵,苦战三天见到梦帝本尊,具体会面内容已不可考,反正结果就是梦境与人世以神落崖为界划分,从此再无大规模战事。贲始帝倾尽国库修建神落山庄,并把自己的次子亲手送往西境镇守,这段传奇已经被无数民间艺人演绎过,即使是小孩子也耳熟能详。
在白夜节那天,街道被彩灯装点,天空会绽放各色的烟花,夜色亮如白昼。百姓晚上都会上街赏灯,人们会用狂欢的方式度过这个夜晚,极少有人入睡,因此得名白夜节。
魇鸦们的计划,就是在这天晚上集结,在狂欢的人群中对贲帝楚惜刀发起致命一击,接下来的事情自然会有当官的运作,他们换来的承诺就是废除天问十策这个残酷的制度!
三个月的练习,凌鹰已经能比较熟练地入梦了,他发现在梦境里感官要迟钝数倍,但是相应的力气要大上许多,搬起重物轻而易举。他小时候在家经常砍柴,因此给自己挑了一把类似于刀的武器,起名“邀月”。和普通的刀比起来,邀月的刀面更宽,握把处有弯曲,可以方便做出攻防格挡的动作,当然在梦里一般也用不到武器,主要是平时防身。
范近文教他刀法的时候曾经称赞,说原来以为他只有死力气,没想到在武道一途进展颇快,每日跟铁面较技也能打的有模有样了。
但是凌鹰心里一直不安,他本人对于贲帝及搜神营并无太大冤仇,可以说完全是出于对范近文的信任和越狱一事的感激。每次提起暗杀计划他都会默不作声,魇鸦诸人知道他的想法,便整日诉说自己被迫害的惨事,搞的后来凌鹰都躲着他们。
如果不是那件事的发生,他可能永远也下不了决心。
距白夜节还有两天的时候,像往常一样,凌鹰溜到巷口西部的集市,看田妮儿卖水果。常有闲汉过来调笑几句,田妮儿也不恼,骂回去的话连凌鹰听了都要脸红。田妮儿跟他说话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眉眼温顺,说话也小声,这么看来女人还真是奇怪哩。凌鹰三年前来京,除了老板夫妇,就数田妮儿对他最好,虽然平日还有其他几个喝酒逗闷子的临近小厮,不过让凌鹰觉得心安的就只有她一人了。
就在这时,一队士兵沿着巷子走过来,沿路赶开行人,显得气势汹汹的。凌鹰下意识地往下压了压斗笠,不想被人看到脸。那队人走到田妮儿铺子旁,为首一个脸上有疤的汉子拿起苹果捏了一把,笑嘻嘻地跟田妮儿说了什么,然后就看见田妮儿把脸一绷,有些黑的脸上显出怒气,嘴里嘟囔了一句。那军汉听了突然暴起,把水果摊掀翻,拉着田妮儿的手就往外走,偌大广场行人如织,但都噤若寒蝉,谁人敢说一个不字?凌鹰气的浑身发抖,正欲上前,才醒悟自己的逃犯身份,只听旁边路人交头接耳:“九城兵马司的雷连云这是又看上谁家大姑娘了,仗着有个搜神营的舅舅就为非作歹,没有律法了吗!”
“律法?律法算什么,雷连云一句话谁不敢从,都指着小本生意过活呐,这姑娘也是脾气太烈了,若是顺一点也不至于他光天化日抢人啊。”
“我可听说,被雷少糟蹋过的女人,都没从府里出来。”
“啧啧啧...”
凌鹰在一旁听的怒火中烧,拳头捏得嘎嘣作响,铁牙紧咬看着那队人围着田妮儿远去的背影,只恨出来没带邀月!
凌鹰啊凌鹰啊,你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真是个废物!
那天他失魂落魄回邀月楼的样子把范近文吓了一跳,连一向冷漠的铁面也过来询问,但他只是默默钻回了自己的地窖,吃饭也没上来。
当夜子时,凌鹰入梦搜魂,长安街道青石板街踏遍,宵禁之时只听见梆子凄凉敲响。天际不时闪过红光,这时凌鹰就闪在角落里,眼中带火。夜风里谁家小孩在夜啼,一切是那么静谧,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恍惚间来到了巷西口。白天田妮儿被打翻的水果还在地上,已经被踩的稀烂,乌蝇乱飞,凌鹰木然而立,向紧闭的坊门望去,心中咯噔一下。
院中有白蟠飘飞。
那是田妮儿的家。
抱着侥幸心理,他穿墙而过,院中是匆匆搭建的灵棚,白天还掐着腰怒骂的她就躺在那里,紧闭眼睛。田父趴在一旁,眼睛红肿,已经沉沉睡去。
凌鹰颤抖地伸出手,在空中虚划几下,进入了田父的梦境。
烟雾弥漫间,他看到了头发散乱被送回来的田妮儿,看到了临近街坊的指指点点,听到了田父脱口而出的责备,看到了悬在房梁上的她...
从梦境中退出,天色将明,凌鹰却觉得这时的黑暗浓的化不开。
他默默走回邀月楼,走进范近文的梦境,后者惊讶起身:“怎么了?”
“把计划告诉我。”
那一刻凌鹰面沉如水,一夜之间已然不同。
莫欺少年穷。
                                        十
白夜节当夜。
百里长安街道灯火辉煌,路两边的树上装饰着花灯,宫廷在城外三里的空地召开了盛大的烟火晚会,一道又一道烟花在夜空中绽放,散发出七彩的光华。平日难得上街的仕女也三三两两相挽言笑晏晏,品尝着花样繁多的小吃。更有那油头粉面的小生在脂粉堆里推来挤去,换来一地嗤笑。
雷鹏在长安御神门附近的城墙上,望着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对搜神营来说,越是盛大的节日就越需要提高警戒,更何况今年又是皇帝本人出席,更马虎不得。搜神营踏虎组、烈狼组负责在东西两段城墙上巡视,翻鲸组直接跟随陛下,飞狐组隐身长安街中,最后升龙组在城外逡巡监视。
除了搜神营以外,负责安保的还有五千九城兵马司和三万禁军,不过对于有心的袭击者来说他们都构不成障碍。
雷鹏知道搜神营所有的十二名入梦者都已经在与外界隔绝的地方进入了睡眠,神识在长安上空张开了一层结界,可以保证没有任何敌对势力的入梦者在今夜能够潜入神京。
大都督还是一向神龙不见首尾,不过肯定也在某处观察着全城的情况,雷鹏和旁边的新兵潘岳随口聊着,神经比较放松。
是啊,虽然是万家欢乐的今夜还要执勤,但让下方的百万人口得以幸福生活,不就是自己的愿望么。
他又想起十年前参加天问考试,大都督本人亲自考核,他挺直胸膛吼道愿以此身报大贲,当即被破格招入搜神组。自那之后在烈狼组一路高升,如今已经是尉官,入梦十四次无一败绩。
他唯一有所介怀的,就是三个月前的越狱事件,那天大都督奇怪地下令调走了所有狱卒,接着附近街巷又神秘起火,然后就是狱墙被炸,那个邀月楼的小厮被人劫走,尽管在长安全城通缉,甚至到邀月楼大索三次,但那个孩子就像泥牛入海不见了踪影。
他的梦痕是很特别,但恐怕还不足以成为被其他势力盯上的理由,大都督到底想干什么?
还有老冯的死,在搜神营内部已经成了禁忌,据说老冯当晚放了信号求救,但负责值守的士兵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立即作出反应。想到一片祥和的长安表象下可能还有一个恐怖组织在缓缓流动,他的心里就非常不舒服。
三天前军情会议上大都督宣布了两件事。第一件是神落崖传来加急情报,梦境有异动,这几日的迷雾有向人世扩散的趋势,目前尚在观察;第二件是负责侦查的飞狐组禀报的,他们探知那个黑袍组织的名字是“魇鸦”,在长安地下世界十分活跃,但十分谨慎,尚不清楚其组织领导结构,要求全员提高战备等级。
夜风吹来,雷鹏抽抽鼻子,转头看向城外,烟火已经到了最盛大的阶段,皇帝本人的车驾也要出宫了吧,今晚的祭梦仪式在初始广场,一层又一层的民众已经把那里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自己那个顽劣的外甥肯定又在干坏事吧,他嘴里有些苦涩。姐姐去世得早,自己是把外甥当成儿子抚养的,没想到把他惯坏了。听说他在兵马司常借着自己的名头欺男霸女,什么时候得敲打他一下,多少要有所收敛。
他回过头想接着跟潘岳说话,却发现后者已经倒在地上,嘴角流出口水。
雷鹏赶紧奔过去俯下身来,哭笑不得:“睡着了?这种程度就支撑不下去了吗?喂,醒醒!”
过了几秒他觉得不对劲了:潘岳好像陷入了昏睡,而且整个城墙上突然安静的可怕,好像除了他之外再没有人醒着一样。
“砰!”城外有烟火爆炸,在夜空划出绿色的火花,雷鹏脸色变了:绿色是搜神营用来示警的颜色,今晚的烟火表演里是没有安排绿色的!
“敌、敌袭!”雷鹏低吼,对手也是入梦者,把这一段的普通人都拖进了梦境,自己因为神识不弱才没有中招。他正待奔下城墙求援,就感觉到背后有一双手扼住了他的喉咙,“嘎吱”一声,雷鹏软软倒下。
一个穿着黑袍的身影消失在阴影里。
                                      十一
随着绿色烟花的绽放,皇帝的车驾也在禁军的护卫下进入了初始广场,没有人注意到黑暗的城墙上发生了什么,即使有幸存者的呼救也已经被巨大的欢声淹没了。
范近文的计划是先做掉城外的升龙组,然后从外向内攀爬城墙,清除城墙上的岗哨,然后在城墙上点燃固定炮直接炮轰初始广场,他们的人数有限,正面与禁军厮杀占不到便宜。
尽管集中了魇鸦一半的人手,还派了铁面带队,升龙组依然给他们带来了麻烦,并且在全军覆没前放出了讯号,可惜没有多少人看到。
凌鹰此刻跟在范近文身边,他俩和另外五人并没有参加暗杀行动,而是躲在城内的民居观察动向。他们今晚的战场,在长安梦境。
每座城市都有一个梦境,在城里生活千百年的人们每晚在这里构筑想象,形成了独特的景观,今夜由于睡得人很少,所以梦境里一定很安静,他们要穿过梦境采取一点捷径,直接在初始广场皇帝的车驾附近现身。
是了,这才是范近文最终的杀招,炮击只是幌子,但要完成这个计划首先必须打破长安的梦游结界。归荷率着另一半精锐,根据搜神营内部反水的人提供的情报,正在一间一间的搜查,射杀还在入梦中的搜神营入梦者。附近肯定会有护梦者,但是没关系,只要归荷干掉四人以上结界就会破掉,双方便势均力敌。半个时辰前已经得手。
“准备好了吗?”
凌鹰点点头,掏出玉枕放在床上,随即躺了上去。
有如溺死之人将头浮出水面,再次睁眼,面前是一座深蓝大城,幽幽地发着光。
梦境长安。
                                     十二
他们所处的位置在初始广场西北部的一处民宅,范近文率先推开房门,“吱呀”一声打破了夜色的寂静。
梦境里的长安很安详,今夜处在睡梦中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因此凌鹰一行人根本没遇到活动的灵魂,贴着墙根一路疾行。
但是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搜神营还有至少八名入梦者,在什么地方埋伏着准备阻止他们。
果然,在转过拐角的时候,变故陡生:一个入梦师抢先向前迈出一步,突然从地上燃起了冲天火柱,将他正正烧成了焦炭。
“离火阵!”范近文低声喝道,运起手掌念了一句什么,一支青色的羽箭在夜空中渐渐成形,笔直朝着黑暗中某处飞去,一声惨叫划破了夜空。
凌鹰在队伍中间,看到范近文迅疾的出手也不禁咋舌,不愧是宗师,自己就做不到收发如此自如。实际上凌鹰还是更依赖于武器多一些,靠冥想实体化物体的能力明显偏弱。
范近文面沉如水,望着前方的道路,黑夜中究竟隐藏了多少东西?
“招子放亮点,把梦罩用上,”范近文低声说。梦罩是用来保护自己不受攻击的能量罩,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最为保险。
待每个人表面祭起绿色的光罩时,队伍才继续前行。
凌鹰跟随范近文穿过一堵墙后,下一个要跟着穿墙的入梦者却一头撞在了墙上,他的梦罩噗地一下灭了,在那个瞬间整个院落的墙迅速改变了位置,将那个入梦者紧紧包死在里边,缓慢推进的同时能听到沉闷的拍打声和惨呼声,他们不敢用武力破墙,因为一样会伤到里面的人,只能目睹同伴在眼前绝望死去。
凌鹰的心变得沉甸甸的:敌人根本不露在明面跟他们打,情况就很不利。
范近文脸色倒没有太多变化,他和几个人交换了眼神,猛地运起手掌拍在了地面!
随着一声巨响,地面渐渐开裂,大团大团的土块被卷起,夹杂着房屋的碎瓦被他送上了夜空!
凌鹰看见同样漂浮着的,还有三具被震碎的尸体。
既然你藏在暗处,那我就毁掉一切黑暗,看你还能藏到几时,这就是魇鸦范近文的风格,简单粗暴又不失有效。
初始广场就在前方,只是直线冲刺的距离!
突然空气中有破空声,范近文脸色一变:“快闪开!”说罢运起梦罩俯下身子,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伴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上千道泛着绿光的风刃,己方队伍又有两人被拦腰斩断,鲜血喷洒而出。
现实中的床上,那两个人的身体突然被划开,直挺挺地死去了。
现在屋内还有三个沉睡的人。
凌鹰从刚才起就觉得有点反胃,毕竟之前没有见过人死的场景,刚才还活生生的就一下子变成了血肉模糊的碎块,看到他的表情范近文哼了一声,道:“最后一段路了,给我忍着点”。凌鹰苦笑着点点头。
第三个入梦师是一个中年男人,一直很安静地跟在后面,这时道:“老范,前边还有风梦者,有点难办啊。”
“你的铃铛能用吗?”
中年男子沉吟了一下,点点头:“可以,但我需要掩护。”
范近文转向凌鹰:“一会儿冲的时候跟在我俩后面,保护好自己。”
看都准备好了,范近文再次运起手掌,这次出现的梦罩是橙色的,将三人牢牢套在了其中,能看出范近文耗了不少的精力在上面,脸色有点苍白。
“走!”
几乎是同时爆发,三人的身体开始在空中漂浮着向前冲去。实际上在梦境中的速度完全可以由自己掌握,刚才走的谨慎只是因为敌情不明,现在敌我损失都很大,已经没必要掩饰下去了。
风刃又来了,比上一轮攻势更猛更烈,这次的风刃数量至少有万道,乒乒乓乓地打在范近文的梦罩上发出闷响,中年男子也不含糊,手里不知从哪儿取出一个铃铛,摇晃了三下。
“吼!”一只巨大的怪兽凭空出现,长得像大象,但本该是鼻子的地方换成了一个长长的尖角,眼睛血红,不停滴答着口水。风刃打在它身上就像没事一般,巨象怒吼着顶着风刃走在前面,帮范近文分担了相当一部分压力。
这时前面的黑暗中渐渐有三个人形显现:看到风刃没有作用,搜神营的入梦师终于选择了出现。范近文等最后一排风刃消失,冷哼一声再次凝出更多的羽箭,这次羽箭的光芒比上次衰弱了许多,但是组合在一起就构成了风暴!
巨象在前,羽箭漫天,凌鹰三人各自幻化出手里的武器,向初始广场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对面三人也不含糊,一人突然变大身躯,一拳击碎了地面,抱住巨象牢牢扭在了一起;一人化为无数分身,每个分身的手都接住了范近文的一支羽箭;最后一人嘴角滴着鲜血抖动披风,直直向凌鹰扑来!
食梦者!被他们抓住会被生生吃掉,连一点梦渣都不会剩!
凌鹰第一次面对面和敌人作战,心里还有点慌,挥着手里的刀没头没脑地砍了过去,食梦者抬起右臂轻巧闪过,随后以手变爪,指甲迅速变长,向着凌鹰抓来!
“当!”范近文的双刀砍在了指甲上,发出金属声轰天的震鸣!
“你接着向前,这边我俩挡着,记住,找到惊门就出去,离楚惜刀不会远!”范近文架住食梦者的攻击叫道。
“我?”凌鹰还没有从惊吓中恢复过来。
“他妈的就是你!”中年男子眼看巨象被折断了长角肝胆欲裂,“你想让牺牲的兄弟白死了吗!”
他们知道外界现在一定是炮火齐飞,倾泻在初始广场,但机会稍纵即逝,混乱不会太久。
凌鹰深吸一口气,把注意力集中在寻找战场的间隙,范近文两人刻意吸引了大量的火力,零星的风刃都被凌鹰用刀磕开,奇怪的是搜神营似乎没有拦阻他的意思。
终于!偌大的贲始帝雕塑出现在眼前!
凌鹰停下脚步。
雕塑上站着一个少女,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身披红甲手持长枪。
有雾渐渐升起。
                                        十三
凌鹰停下脚步,仰头和少女对视。
是那天夜里在搜神营大牢里见过的女孩!
凌鹰咽了口唾沫,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身后的厮杀声似乎一下子远去了。
倒是那女孩先开口了,声音很清脆:“我等了你很久了。”
“呃...你是谁?”
“哼,你还真是不开窍。搜神营所有入梦者都在前面挡着,你说我是谁?”女孩的声音里透出一丝轻蔑。
“不会吧...”凌鹰张大嘴巴,随即皱起眉头,“他们说的大都督就是你?”
“不像?”女孩右腕轻翻舞动长枪,顿时在凌鹰脚边击出一道裂痕,吓得凌鹰向后退了一步。
凌鹰心里盘算着,倒也释然。高阶入梦者容颜不随岁月变迁,十年前大都督带队深入西境的话,那她今年岂不是至少...三十岁了?顿时觉得气势上弱了一头,差点脱口而出一声“姐姐”。
“你叫什么名字?”他忍不住问。
“没必要告诉你,”女孩飘然落下,去抓凌鹰的手。“我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但我告诉你,今晚的任务不是这个。”
“哎?”被女孩抓住手凌鹰有点蒙了,难道剧情不是他与搜神营大都督大战一场然后刺杀皇帝吗?这局势有点暧昧啊,何况现在起雾了,一切都那么梦幻。
“想啥呢你!”女孩冷冷地看了凌鹰一眼。“第一次见面就想龌龊念头,别以为我不知道!”
凌鹰老脸一红,幸好是在黑夜里看不清楚。女孩拉着他跑向初始广场的正中央,凌鹰发现不对劲了:这里没有现实世界中的祭梦坛。
“这是惊门?”
女孩点头。“我们得赶紧出去。”她转过身看着凌鹰,高挑的身高得以平视:“简单解释,我,是梦卜者,可以判断未来发生的事,然后据此作出反应。那天在监牢看到你,我明白我要给机会让你被救出去,然后在这里等你。至于那些魇鸦嘛,”她哼了一声,“死多少都没关系。”
“所以你不是天梦者...”凌鹰喃喃,忽略了刚才那句话里的杀意。尽管是个女人,但她毕竟是征战多年的将军,积威已久。
“我不是,你是。”她说道。
“我只是个小厮...”
“没时间了!”女孩的语气里透着一丝烦躁,“你看看这浓雾!神落崖那边的梦潮已经开始了,梦魇兽将大举入侵,长安很快就会变成一座死城!”
“梦、梦潮?”凌鹰结结巴巴的。
“哎真不知道你怎么会成为天梦者的...”女孩扶额。“那个东西,冯闲雨从西境带回来的东西,只有你才能发挥出它的效果,那就是扩大你对单个目标的影响,直至覆盖全城!”
凌鹰愣住了:怪不得搜神营如此看重玉枕,万一落到叛贼手中岂不是要拉全城的人陪葬!
这时浓雾渐渐地变成了红色,女孩脸色一变,一脚将凌鹰踹向了祭梦坛!
连喊叫都来不及,凌鹰再次睁眼时,闻到的是满鼻的血腥味道。
                                       十四
映入眼帘的是一地残尸,其中有红甲的搜神营士兵,也有普通的百姓。初始广场上燃烧着星星点点的火,围绕皇帝的车驾搜神营组成了三道防御圈,第一道大盾,第二道长枪,第三道弓箭手,与外围四散奔逃哭喊的百姓构成了一动一静奇特的景观。
跳跃在人群中的是凌鹰从未见过的异兽:全身银光的巨大凶狼、站起来有两人高的梦熊、手持镰刀的梦魔、燃烧着火焰的妖梦虎、天空盘旋的魇鸦...它们挥起巨爪拍碎人们的头颅,撕咬着死尸的身体,嚎叫着在向皇帝的车驾逼近。更可怕的是倒下的人们过一段时间之后又站了起来,眼白全露在外面,跌跌撞撞地向活人扑去,他们是已经陷入永梦状态的梦游尸!
一道闪光划过,女孩同样出现在广场,紧随其后的是浑身浴血的范近文,还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梦潮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他的言语间已经失去了昔日的锐气。
“梦帝不是傻子,他恐怕早就计划利用你们入侵长安了。”女孩冷冷地说。她转向凌鹰:“这么多的梦魇兽必然有一个领头的,这次不知道梦帝派了谁,现在长安的安危全在你身上。”
“在我...身上?”
“这么多梦游尸,就算是我也没办法应付得来,但是天梦者可以。”女孩探询式地望着凌鹰,“就是可能消耗的精神力要高一点。”
广场上惨叫声连连,搜神营的第一道防线已经被梦魇兽冲击得七扭八歪,凌鹰脸色一苦,勉强坐在地上:“把神识探向更多人就行了吧!”
“没错,”女孩转向范近文:“你保护这小子,保护的好我可以不杀你。”然后又对凌鹰点点头,擎起长枪冲向了烈焰满天的战场。
只见她身姿迅疾,手中长枪化作满天的枪花,枪枪击中梦魇兽的要害,溅起冲天的鲜血!
凌鹰也不含糊,深深入定之后全然不顾周围的血与火,有范近文游走在他身边杀死一切靠上来的敌人,他放心地把神识放向全城还在游荡的梦游尸身上,这次的感觉和以往都不同,他感觉自己像进入了浩瀚的海洋,梦游尸的神识星星点点在海中游弋,但在感觉到他的进入后全都活跃了起来,直直向他涌来!
凌鹰闷哼一声,脸色白如金纸,范近文担心地看了他一眼,只见广场上徘徊的梦游尸全都定住了身形,眼皮快速翻动,接下来齐齐转向扑向了最近的梦魇兽!
如果从上空俯瞰长安城,以凌鹰为圆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圈,圈内梦魇兽与梦游尸厮杀在了一起,并且范围还在不断扩大!
“这就是...天梦者的实力吗...”范近文的声音突然变了,当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不好!”还在敌阵中厮杀的女孩回转向着凌鹰冲来,但范近文已经残忍地笑着将刀捅进了凌鹰的腹部!
“咕啊...”凌鹰睁开眼,嘴里吐出一大口鲜血。“掌柜的..你到底是谁?”
“我是梦境的使者啊。”范近文转动刀柄,搅动着凌鹰的腹部。“这具身体我已经用了好多年啦,哈哈哈哈...”
“凌鹰!”女孩发出了怒吼,但又被三头梦魇兽拦住了去路!
凌鹰将头转向女孩:“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随后双眼向天:“冯叔,我心中的另一个梦想...是做英雄啊!”
他发出最后的怒吼,附近的梦游尸全都涌了上来,向他和范近文发起了无差别攻击!
“我叫叶轻灵!”女孩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凌鹰微微笑了:“好名字...”
火光汹涌间他的表情很安详。
他自始至终都是个小人物,恐怕没有人会记得他吧?
是夜长安血流满街,搜神营折损大半,如果不是天梦者,恐会被梦魇兽全员绞杀。贲帝下令在初始广场修建了一个清秀少年的雕像,每年的那天大都督都会独自在那儿站立,好像在等待什么。
只是梦落无痕,有些人再也回不来罢。
长安居民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做过噩梦,每到梦魇之时,便会有一个少年轻轻入梦吹响横笛,然后悄然消失,背影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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