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改革时期的几个最初印象(上)
土地改革时期的几个最初印象(上)
(1951年,6-7岁)
一九五一年的土地改革,是一场轰轰烈烈的群众运动。我还小,又要读书,没能从头到尾了解整个过程。但是其中的一些片段,倒是有所记忆,不妨重现一遍,或许有些获益。
场景一 工作同志
我家住在一所大房子里,睡间在左边横楼,厨房在右边横屋。其间,要走过一段走马栏杆,穿过左边横屋和天井,经过正身上厅和两道巷门。
一天清晨,我起床后,从横楼上睡间里出来,要过到厨房去。刚穿过左边横屋,来到天井边,就看见一个陌生男人在刷牙、刮舌苔、洗脸。到了厨房,我问妈妈,刚才我看见的陌生人是谁,妈妈说是工作组的张同志。(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第二天清晨,我同样看见张同志在刷牙、刮舌苔、洗脸。特别是刮舌苔,我还没见过,就停下脚步来看。张同志看见我站在那儿,就一边洗脸一边跟我说话。他说他叫张红(音,后来才知道是客家话同音字“轰”。),问我的爸爸妈妈是谁,睡在哪儿,厨房在哪儿。这时,萧嫂从张同志身后的厨房里出来,一边用手指一边说,替我回答了问题。我感到奇怪,到厨房问妈妈,这是怎么回事。妈妈说,工作组的张同志吃住在他家里。
我心中好纳闷:萧嫂有一个婆婆和三个儿子,他的丈夫鼎华哥前年死了。张同志为什么住在她家,而不住在别人家呢?
场景二 妯娌对话
那时候,小弟还没有出世,妈妈挺着大肚子,哥哥跟着爸爸到峰市街学裁缝去了,家里只剩我和弟弟陪着妈妈。
第2010天, 吃早饭时,巧娣伯来到我家厨房,压低声音跟妈妈说:“赖巴子,昨天晚上工作组叫我们到大楼下开会,你没有去。”
妈妈问:“都说了些什么?”
“讲评地主、没收地主财产,还有分田地的事情。”巧娣伯说,“大哥会被评为地主。还有阿珪子、周古头,一共三家。”
妈妈问:“哎呀,这么多呀!那其他人家呢?”
巧娣伯说:“有的评为中农,有的评为贫农、雇农。”
妈妈问:“是怎么评的呀?”
巧娣伯说:“我也说不清楚。有的人很有意见。”她回头朝门口看了看,悄悄地说,“散会后,裕善楼下聚了一些人。他们有的人对评成分很有意见,说要把工作组扔到粪坑里去浸粪……”
妈妈说:“那可了不得呀!巧娣嫂,我们还是少说一点好哇!”
我听了她们的对话,真有点替张同志担心。
场景三 没收地主财产
第2010天, 工作队张轰同志带来了好多人,有本村的,也有别村的。他们分成几组,分别对大伯(伯权)、阿珪伯(达权)、周古头(如周不在家,有他的老婆王素才在)三家地主先进行财产查封。
因为工作队事先都摸了底,哪个房间是谁家的,一清二楚,所以他们一到,就直奔他们三家的房间,关门,上锁,贴封条,然后,才一间一间地搜查,登记。发现契约文书、或有象征纪念意义的文字、甚至图书画册,一律扔到火里烧掉;发现“浮财”(指粮食、现金、床铺、被褥、家具、器物等),除一些生活必需品(诸如锅灶、碗筷、床被、农具等)按其家中现有人口留下一部分外,其余全部没收,叫来人搬到三河乡政府去,至于田地、山林,也一律没收,由政府重新分配。
当查抄大伯房间的时候,爸爸刚好回来了。他看见爷爷的画像和一架时钟,向工作组同志提出要求:“那不是伯权的个人财产,是我父亲的遗产,我也有一份,我要把他拿出来。”工作队同志答应了。所以,这两件东西总算保存了下来。
工作队抄没了多少财产,那三家人是不知道的,反正看着人家搬走就是了。后来,我觉得他们家的东西,也跟大多数人一样,确实不多了。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