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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灿烂

2008-06-19 23:27 作者:气息城  | 0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天在这个三月底才出现在窗前,猛烈地摇晃着乌黑的玻璃片子,远远望去就像是在半空中盘旋。

那是第一朵花的开放,紧闭的四片花瓣忽然张开,红色的光芒从中流泻,它急匆匆地出现,让人对这片红感到刺眼。

这个女人从三十七层楼的顶端跳了下来,像开花般让所有人叹服。天那么冷,这个在风尘徘徊多年的女人却只穿了件吊带裙子,风盈盈吹来,红色的女人像是要非起来,可还是落下——她的丝裙也带不走她。

我猛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座庙,对,郁子山的后边,那团苜宿草狗尾巴花包围着的破庙,我和梳着麻花辫的姐姐那年春天就站在庙中祷告,我不听偷偷地睁开眼望着姐姐,她脏兮兮的睫毛动人地眨呀眨,麻花辫随风飘摇。

“五年后的春天我们还来这儿,继续许愿。”姐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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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天空很白净,我总是躺在刚被水洗过的青石板上,那时我总觉得自己快乐

而姐姐的天空却总是雪绵绵,她发呆着盯着外边,终于耐不住寂寞,把赤裸的脚踏进积雪中,然后惦起脚尖,一旋一旋地跳,她骄傲地冲我眨着双眼,把手中的东西全部砸过来。

姐姐,她喜欢白色。

那一年各式各样的舞裙忽然出现,它们在所有美女还的眼中,心中,中展现着芬芳,它们不停窃窃私语着打量每一款舞裙,双眼放出了光芒。

春天,春天来了嘛。

姐姐把母亲筹出来为她交学费的钱换了一件白得发亮的舞裙,她白白地就像屋外残留的积雪,又像母亲的脸。母亲还未哭喊起来便被关在房门外。

姐姐自然辍学了,那天是她的十八岁生日,她第一次穿起那件短得刚好包住屁股的白裙,在街头开始旋转,就像四片笼罩着的花苞,从街头跳到街尾,迎合着邻居们诧异的目光。母亲提着一袋东西出现在接头时,立即羞红了脸。

姐姐像是这样一直旋,白色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小得再也看不见,她把自己从我和母亲的生活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字未留。

春天,春天又走了。

她没有再回来。

我瞒着母亲偷偷报考了那座城市的高中,那座城市拥有我的姐姐。姐姐所有寄来的钱都乖乖地躺在我的背包里,乘着母亲干巴巴的眼神,她不识字,看不懂姐姐的地址,只好默默地拿走信封里的钱,最后一分不剩地交给我。

姐姐的名字,却是母亲起的。

直到真正是一个人站在春日下,望着那不一样的学校,不一样的楼房,仅仅感觉到一头的灰尘,仅此而已。

没有目标的生活让人感到窒息。

春是个有高凸起的肩膀的男生,他莫名其妙地转学过来,挡住了前方持续了很久的一片空白,一身古龙水味扑面而来。

矮得出众的班长下课就叉腰走过来,“新来的,你和后边的同学换位子。”我看见班长正努力地俯视着春。

春干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

“同学,我再说一次,你坐后边去。”班长恼火了,一把抓起春的书包。

春一拳挥了过去……

班主任冲进教室时,春刚好点燃指尖的眼,他漠然地望着班主任气急败坏的模样,悠悠然吐出烟雾,恰好喷在前桌女生刚转过来的脸上。

我听见一阵笑声喷发出来,像个六岁的小毛孩的笑声。抬起头来,发现所有的目光都像我射来。

然后我看见春眼中的那两个我正筋疲力尽地笑。

我开始像春说话,来对这个富有亲切感的同学表示欢迎。

春每次只是默默地望着我,一言不发,他可以和女生们调笑,和男生们拳打脚踢。他就是这样不可理喻。

春的延伸后来有了善言,谅解等内容,今天又换了点恳切,他默默地递给我一本空白的作业本,并看着我把这片空白填得密密麻麻。

微笑,写在春的脸上。

我也看到自己对着春微笑了。

我开始愿意独自行时是在春天,嘴唇浸在夜间潮湿空气时,发现它硬邦邦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姐姐,也许就像她在以前的信上说的一样穿着软塌塌的白色纱裙,在车水马龙间流动,此时的姐姐在还未解冻的白雪中行走肯定更像一团白色火焰,随着纱裙有节奏地开与和熏热每个人的双眼。可姐姐说她是块白色老鼠屎,活在所有人的唾液中。

姐姐说,她讨厌白色。

这团白并不难找,暗淡的路灯下很快就出现一大团白花,不,是一群人,领头的有着长长的睫毛,小小的嘴巴,不是姐姐又是谁呢。

惨白的姐姐从街头走向街末,她穿着露肩白裙,初春的雪打在她的肩上,美极了美极了,我听见我的心同姐姐的肩膀一起大幅度地颤抖。

雪越下越大,埋葬了姐姐的背影,她的狂笑声终于消失。

以后的每一天晚上我都站在这儿,等着姐姐从天桥下经过,看着她带着身边的男孩男人,后来固定成一个,他拥有高大的背影,挡住了姐姐所有的路,姐姐在他身边便软得像块米糕,把所有的甜腻都往男人那涂满头油的发丝间塞得满满的。

隐隐约约地落地镜上的姐姐正抿着最笑个不停,她娇恬地抓起男人的手臂,走过了一条又一条的街,慢过了一天又一天。

嗯,又下起来了,破碎的水珠到处乱弹,姐姐的四片花瓣显得无比娇嫩,这一头油腻的男人紧紧地搂着她,他们钻进一间茶房里,男人自始至终的背影摇摇晃晃着消失了。

倾盆大雨中不时穿过一两个幻影,微笑的姐姐,那个已解开麻花辫的姐姐,一声不响地离我而去的姐姐,在信上无数次说她恨我的姐姐。

冷得像块冰的春,一语不发的春。

雨水很快浸透了全身,我狼狈地走向学校,宿舍楼到中,春面无表情地和我擦肩而过。

我忽然想找个地方去,待全部准备妥当时,才发觉自己真的没什么地方可去了。

春这天摔烂了前桌女生的眼镜,带着很明显的敌意,那女生沉没了两秒钟后,像个泼妇般大骂起来。

春回过头来恳切地望着我,他紧闭的厚嘴唇让我厌恶到极点,我保持冷静地站起来,对那女生:“你也许应该找个更好的方法,如果你不想再受到欺负。”

我在春的眼珠里冷漠地笑了。

我不再是一个小孩。

直到一张张报纸上忽然登出女人和她的深红长裙,她躺在流动的皮革子中,恶毒地宣告春天不再归来。

她死了,穿插在小城里的每一条道上再也找不到她的身影。在无数次争执中他给她一个重重的耳光。

她再也不会死命缠着她,楼上楼下的人们再也不用厌恶地捂住双耳。大家都快活了。

他铲除了她。

我搂着一团空气涉过淌水的马路,看着姐姐那件泡红了的舞裙,她摔碎了她的四片花瓣,和我很多时候的痴想。

她是仰面掉下来的,油腻的男人肯定脱不了关系,她还是给自己留了余地,想把男人也拌倒。

“春啊春啊春啊春……”

天荒地老在那一瞬间,路边的春正疑惑地望着我,我看见自己居然又露出孩子般的微笑。

那条红舞裙在身后摇摆,我望着春,给自己留了条余地。

“我不认识她!”

油腻男人上报了。姐姐安排地很精密,她的身上到处都是他的指纹。照片上的他顶着一头油,几乎看不到脸。

“此人正在追捕当中。”

此时我真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学早辍了,我久久地呆在家里,听母亲不停哭诉着,对门的婶子目光像刀像箭,她说则呢们会有这样一个人,二十多岁了的人啊……

我这天早早地出门,不顾母亲在后面大声叫喊,向一个永远也忘不了的方向跑去。

穿过这条街,郁子山就在眼前,飘渺的钟声漂浮在空气里,已被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庙就在山后面。

如今这座庙已成了一名胜,杂乱的狗尾巴花北被弄得整整齐齐,却无法再带给人愉悦的美感。

庙前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高挺的肩膀摇摇晃晃,不停有光照射在他油腻腻的头发上。

是的,就是他。我早已在心里把他刻画成一个油头粉面的人,他的手心一定灌满毒汁,会致人死地。

我等不及了,走到他的前面去,我只想问,春天呢,我的春天?

男人缓缓抬起头来,挤出了一点笑,“你好。”

我回染想起了春,我曾经一直在想,如果春能这样对我说话,哪怕只有一个字,我都会非常开心。可此时我笑不出来了,春正在我的面前。

我看见我又笑了起来,在春迷茫的眼中。

那个曾经天天坐在前方的男孩,居然变成一个如此陌生的人,不就是多了点打扮,少了点清纯,黑色和黑色如此不同,男孩和男人的隔膜是如此大。

他惨极了,平日近乎随意的一个拳头,一个耳光有一天却造就了一个人姓名的毁灭,他蜷缩在椅子中央,红肿着一双眼。

五年了,一个又一个春天的逝去,发生了那么多的事,那个美好的姐姐早已不知去向,她还是违约了。

春天,春天又来了。

姐姐也喜欢春天,因为她也叫春,母亲取的名字,她一辈子似乎就会写这个字。是早逝世的父亲一笔一划教她的,父亲就叫春。

春!生生不息。

我叫道:“春,你听,春、光、灿、烂。”

感激地笑笑,低吟:“春光灿烂。”

你看那苜宿草狗尾巴花,

风吹断了它们贱命的身躯。

狂风中他们在哄:

“春——光——灿——烂。”

你听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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