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是怎样刻成的【长篇小说连载】26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俩尽管‘气愤’,尽管不满,但有意见也只能永远的埋在心里,藏在心里的。军队就是这样:军令如山倒,没有什么啰嗦?没有什么含糊?没有什么价钱可讲?否则就不是军队了。渐渐的剩下的四个新兵蛋子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慢慢的把紧绷的心情放松下来了。毕竟我们都还是十七八岁的大男孩呢!总不能天天老绷着脸吧?
七七年剩下最后一天的那个晚上的十二点差一分,等着连长手上手表时间到来的我们全连官兵一起敲锣打鼓,激动万分,迎接新年的到来……于是,我和大脑壳度过了人生再辉煌再热闹的新春佳节。
不平凡的一九七八年终于在哥们的期盼中到来了。辞旧迎新,新的一天的到来,哥们祈祷:让霉气随着旧的岁月滚它妈的蛋,让好运和喜事时刻降临哥们的身边,阿门……真月初六吃晚饭的时候,桌子上的大脑壳用筷子夹了一片肉放到我的饭碗里时,随即兴奋的在我的耳朵旁轻轻说了句“哥,今天同时来了两封信”。一听到来了两封信的我紧张得口里的饭都忘记吃下去。我含糊的问了句:
“是他们两个混蛋小子来信了?”
“不是,是我父亲和周文君的信。”
“哦?女朋友来信就高兴成这个样子?”(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不是?我是告诉你我来信了嘛。”
“哎?那两个王八蛋真气人,不知道怎么回事?难道说要我这个大哥先给他们两个人写信不成?然后他们才……”
“哥,不理他们,真的还反了不成?”
“不是?他们两个小子肯定是有问题的?我们一起长大的,他们俩的性格我们还不知道吗?也许是不知道我们的地址?”
“不会,我父亲把地址告诉了小眼睛,小眼睛也应该告诉了红鼻子?”
“解放啊!你今天来了一封信。你站岗去了,我都忘记给你了。来,给你。”我们旁边桌子排长说话的同时,也把信拿给了我。
“谢谢排长。”当我双手接到排长给我信的时候,信封上映入我眼中的那熟悉的字体突然震撼我的心灵:
“混蛋小子,你们终于来信了?妈的?我就不相信你们两个混蛋真的这么无情无义?”我泪流满面的咽叹着……说到曹操的居然曹操的就真的到了?肯定是时来运转?喜得我对着排长就是深深的一鞠躬。随即我和大脑壳两人就紧紧的抱在了一起。
慌得排长和吃饭的战友们都张大嘴巴站起身来莫名其妙的把我们看了大半天:该不是又得神经病了吧?
回到宿舍,罩上蚊帐,我和大脑壳坐在一起颤抖的打开了那两个王八蛋的来信:
哥,为国,你们好!
想死我们了。随着你们的离去,数着流逝的光阴,流着想念的泪水,泪眼模糊……从此,我们远隔千山万水,只能望穿秋水,想断愁肠……哥,为国,从你们给伯父母的来信中,知道你们在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内承受住了一个军人艰苦的考念。恭喜你们已经成为了一名合格的人民解放军战士。看到你们优异的成绩,我们也感到由衷的高兴和自豪:因为我们始终是好哥们,好兄弟是不?
哥啊!为国,你们走后,我俩在家终日无所事事的只能看着书本,队里的父老乡亲都把我们俩看成是什么怪物似的,说从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傻书呆子,还有的讥笑我俩是臭老九,更有的说我们年纪这么大了,还老呆在家里的吃闲饭,靠父母亲养活着也不害羞?而父母亲也好像配合他们似的,整日唠叨我们,说让我们学一门什么手艺的将来也好养家糊口。然后找一个老婆结婚,今后也能传宗接代。哥,好烦啊?听到这些头都大了,难道我俩就只能走前辈们走的老路?哎!哥啊,我们现在两人反正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什么都不想理,随便他们怎么说?唉,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和你们一起去当兵,就是战死沙场也轰轰烈烈,名垂青史。也免得听到这么多的闲话:我俩也是有理想有抱负血气方刚的男子汉。
回想起我们四个在一起的成长的历程,让人无比的辛酸和迷茫。哥啊!我们由无知到懂事然后再走到了人生关键的十字路口……你们选择了绿色军营,而我们只能靠读书来打发时间麻痹自己,我们俩是不是很窝囊啊?
哥,为国!肯定在你们的心中有一个大大的疑问:你们上火车的那一天我俩怎么没有来送行?哥啊!你们知道吗?太凄惨了:新队长彭叔就在你们那天走的上午突然的清醒了过来,还是只说了一句‘报应’就一头扎进了我们队里吃水的那口十几米深的水井里。你们也知道的,他的那个样子,队里的好多人都盼望他死,当我们俩把他捞上来时,早已经咽气了。事情就是这样的。哥啊,活人总不能跟死人结仇吧,我们俩只得在远处的山里挖了一个很深的坑,把他草草的埋了,你们说是不是很凄惨的?一家人全部的报销了。
哥,为国,不说那么多了。你们在部队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苦练杀敌的本领,争取早立军功。还记得我们队里老人们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吗:“我们队里是一场春水向东流的好地方,肯定是会出人才和发财的。”为我们队里那不老的传说名正言顺的成为历史的经典传奇,为我们队里祖祖辈辈的幻想,为实现这个共同的目标,我们一起努力吧。搭手,拉钩。
小眼睛,红鼻子笔写于某年某月某日。
看完家乡哥们两个的来信,在部队的我们哥们两个泪流满面相对无语。沉默好几分钟,我这才想起还有两封信。于是我们又打开了第二封周文君的来信,还是那清秀的字体:
为国,你好!
好高兴收到你的来信。得知你在部队一切都好,我为有你这种军人身份的朋友而感到无限光荣。
为国,我不怕你笑话?一个大姑娘家,不知怎么搞的,就是好想你。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初恋?你知道吗?自你走的那一天起,我就把你的名字写进设有时间的崭新的笔记本上,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就在写着你的名字旁边的时间上画一个圈,然后再枕着写你的日记本入眠,已经养成习惯了。到如今圈着你的名字的时间,我一数就是整整的几个月了。冬去春来,花谢花开,从秋天的落叶到冬天的雪花,如今又回到春天了。为国,真快啊!时间留给我的只是无尽的思念。
为国,男人志在四方。我知道你们男人的心很大很远,你们是想把整个的中国都收在心里。而我的心是很小很小,小得只能在心中藏一个你。但我知足,因为我一想到你,我的浑身就充满着力量,就没有什么困难战胜不了的。我想,也许:女人自己的男人就是女人心中的世界,也许:女人的天地就只有自己心中的爱人吧!为国,我的心中永远的只有一个你。
为国,自学校毕业后,在家呆不久的我就被我父亲的单位招为正式国营职工了。现在我在这里一切都好,你不必牵挂。能否在下一次的信中放一张照片?期待?想你的君。哦,这次我的相片照的不好,下一次寄张给你。有时间的话,我会去看你爸的。
最后祝身体健康,一切顺利。请代我向解放问好。
周文君字一九七八年正月初二。
“为国啊!你可不许负文君啊?你看她对你的这份情这份爱?唯天可表。”世界上居然有这种痴情的女子?我看完信对着为国说完话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哥!别人不知道我,你还不知道吗?更何况她现在吃的是国家粮,而我是农村的泥娃子,有什么我不满足的?我一生一世只爱她一个?当兵回去我就聚她。”为国说话的同时眼泪也跟着流下来了。这下子还真是个男子汉。
“为国啊!我们是不是不孝哟?你看看,每次总是很少关注家里的,家里来不来信也无所谓的,就想着同学朋友的?我们这一代人啊!到底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怪异?”说完话我的眼睛也红了。
“哥,不是?可能是自己的亲人关注自己太多,而我们就把他忽视了。世界上哪有父母亲不疼自己儿女的?他们的付出是不求儿女们回报的,他们只希望自己的儿女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生活,这就是他们最大的满足。哥,也许是我们还没有长大不懂事吧?”为国说完话眼泪还是在不停的流着。
“来,为国,好久没看到你爸写的字了,把你爸的来信也打开看看。我来拜读一下你爸的大作。”我突然的话题一转,把一只手伸向了为国。
“嗯,哥啊!他那学的是私塾里面的东西,之乎者也,难端大雅之堂,比不得现在人的。我爸的毛笔字是可以,但钢笔字就差远了,还是你的钢笔字写的漂亮,我不知道怎么也学不会的,笨啊!”为国说完在扯着信封。
“哪里?为国啊!你别小看了你父亲。你还记得红鼻子父亲死的那副挽联吗?好多人看了都说字好文好的。短短的三十二个字就概括了他父亲整整的一生,搁在我们几个读书人的身上,谁能够完成得了?那飘洒苍劲的行书体,我们学到老肯定也难望其项背。你爸人才啊!好多是写字人的字都没有你爸的力度。”
“哥!你知道我父亲写毛笔字用了多少时间吗?是整整的几十年啊?我爷爷送他上学学的就是毛笔字。所以写毛笔字就从了他的奢好,每天要练两个小时的。他以前还唱唱花鼓戏的,自我娘死后,他就整个的心思都放在了毛笔上了。我家灶屋的旁边有一块用三合土打的地板,有一次你问我说是干什么用的?我没有说,其实,那就是我父亲用毛笔蘸水在上面写字的。你想想,几十年的功夫那是什么概念?水缸里的水都不知道被他写了多少呢?家里那本父亲喜爱的字帖都被父亲翻烂了。哎,父亲的一生太执着了:老想着别人,从不关心一下自己,所以他就过得很清苦的。”为国说话的眼泪掉在了信封和床铺上。
“哟?怪不得写这么好?原来是这么写来的。你小子干嘛不说?我也好学学嘛?”我用手擦了一下为国脸上的眼泪。
“哥啊!怎么说?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哥,你也知道的,那年代很容易让别人借题发挥的,搞不好就是知识分子臭老九了。我不说你也明白的,是不?”为国说完眼泪汪汪的望着我若有所思。
“嗯!不说那么多了。我们兄弟俩还是看信吧!”我拿过信一打开嘴巴就跟着念了:
为国吾儿:
来信父亲已悦,得知儿在部队健康成长,父甚感欣慰。吾儿,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古有岳飞,文天祥,今有董存瑞,邱少云,希望吾儿以之为榜样。古人花木兰女流之辈能征战沙场?何况我儿乃男子汉大丈夫也?望你刻苦训练,学到真本领,有朝一日报效国家。
为国吾儿!当兵是你自己选择之路,吾儿应当竭尽所能,做顶天立地之男子汉。吾儿,为父一生虽问心无愧,然父也无甚惊人之举,深感内疚,愧对周氏列祖列宗,愧对父老乡亲。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希望吾儿能明白这个道理。
为国吾儿,自你走后,你同学周姑娘也来过两次。周姑娘聪明漂亮能干大方,你能交到朋友是儿福分,希望吾儿好生珍惜。代我向解放问好。
父周子龙笔七八年正月初二晚
“为国,你看看你父亲的毛笔字,真漂亮,比字帖里面的字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惜没有走写字这条路?浪费哦!”看完信说着话的我心情显得特别的沉重。
“哥,这只是他的爱好罢了。人都老了,还能有什么想法的?是啊!不知道他跟四姨现在怎么搞的?哎,红鼻子这混账东西真不是个东西。”说着话的为国一提红鼻子就突然的来气了,同时眼睛也瞪得大大的。
“为国啊!可能是他现在还拐不过弯来。家里的这俩小子将来肯定是有出息的,你相信我的视觉吗?”说到他俩,我也叹了一口气。
“是啊!这俩小子成绩那么的好?真的是可惜了。哥,我们不说了,睡觉的时间差不多了吧?”为国说完话,果然外面就响起了嘹亮的熄灯号:
“哪都……哪都……米都……”军号过后,部队一下就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