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蓝布的故事
大凡经历过六、七十年代的农村人,更多的家庭是自己织布穿衣,我的母亲就是织布的行家里手,母亲有自己的纺线车、织布机,那时候经常会看到母亲经夜经夜地纺线织布,为她的孩子织出崭新崭新的衣料来。
那时一些化学合成的衣物也开始流行起来,但大抵都是有钱人家才可以购置。那段年月,正是我的童年开始认知世界的懵懂之期,因此对的确良、毛蓝布是有极深刻的记忆的。尤其在乡下,一顶的确良的绿色军帽,那就是最酷的象征,如果再配一件白色的的确良衬衣、毛蓝布裤子,那就是方圆几百里的富裕户了,会赢得很多很多人的青睐。我是在看着母亲纺线织布纳衣的同时,又以极大的兴趣关注那些穿戴的确良、毛蓝布的人和事。
关于的确良、毛蓝布的事儿还真不少,经常会从县城传来谁家谁家的孩子因为抢一顶的确良军帽而被劳教的,甚至出过人命。而毛蓝布的故事则反映了我们老家那个山村的贫穷和闭塞。
我所讲的这个毛蓝布是人不是布,他姓侯,是我的邻村亲戚,辈分上我叫他表叔,应该是我父亲舅舅家的后裔。
大概是1972年的年份,村上一个搞生意的高姓商贩从县城回来,买回了几尺毛蓝布,这是毛蓝布第一次进我们村子,不成想惊动了村子里的大嫂大娘们,都拥挤到村中心的大桑树下观看,母亲当然也在拥挤的人群当中。那些见惯了粗布的乡村人,对于毛蓝布织得如此细密染得如此匀称连连称奇,拿在手里摸了又摸,爱不释手。
在大家正争争吵吵,议论不休的时候,我那个侯姓表叔走了过来,用手摸了摸布,很认真地问大家:“毛蓝布啥颜色?”(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所有的人们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有那个髙姓的商贩看了看表叔说:“老人啊,毛蓝布肯定是蓝色的嘛!”
这时在场的人才回过身来,随即哄堂大笑!
从此,我的孤陋寡闻的侯姓表叔成了村人们的说笑对象,他也有了一个好听的名字---毛蓝布。
毛蓝布患有一种奇怪的病,叫瞌睡僗。这种病来的快也去的快,发生在不经意的时候。你正在跟他说话,谁承想他头一低,呼呼地睡了起来,怎么喊也喊不醒。站着睡觉的人可能就这样吧。队上为了照顾毛蓝布,就让他给队上拣肥,就是把那些散落在路上的牛粪、羊粪、猪粪拣到队上的土肥廐里,可以为壮田肥地出点力。
毛蓝布干得很卖力,经常巡视于田间小路和通往别村的路上。一次他在邻村的岔路口看见一堆牛粪,赶忙赶过去,谁知邻村的拣肥人行动更快。这下两个拣肥人一来二去争了起来,谁也不让,争着争着毛蓝布睡着了。这可吓坏了邻村的拣肥人,赶忙背起毛蓝布往村里送,半道上结果毛蓝布又醒了。醒了的毛蓝布还记着那堆牛粪,邻村的拣肥人说:“老人呀,你只要没事就好,我今天捡的肥都归你。”
每次毛蓝布睡着醒来后村上的后生们问他:“侯爷,侯爷,你梦里看见谁了?”毛蓝布粗声粗气的说:“看见阎王爷了,阎王爷说我有七十三年阳寿,让我回来。”后生们听了哈哈大笑,谁也没有当真。
后来毛蓝布在去赶集的路上睡着了,这次是躺着睡着的。躺着睡觉的毛蓝布一睡不起,享年七十三岁,队上为了感谢他一直以来的辛勤劳动,特意为他做了一件毛蓝布的大褂送别。
(2013年1月22日新疆鄯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