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春
我盼望回家,但讨厌坐车。大概是习惯了坐火车的缘故,哪怕只是两三个小时路程的汽车,也会让我很是恐惧。因此,在每次往返于学校和家里的汽车上,我都强迫自己尽可能地睡久一些,以逃避车上烟、汗、油、口气等糟糕的异味。不过清明放假这次,却是例外。这条路正在翻修,水泥路面被破裂成一地的块石碎石或沙石,车在上面行驶,慢而颠簸,想安然地窝在自己的座位上睡觉显然是行不通的。但最让我全无睡意的则是窗外的风景。细想一下,似乎这是我头一次关注春天。工作之前,对于四季,我还没有如此善感,去年的春天,却是怎么来怎么去的我都无暇留意,白白辜负了上天赐予的一季好福气。
出了赫章县城,樱花桃花渐少。二月末假期补课结束回家时,草子坪一带还被冻在冬天里,山上的岩石表面积雪仍在,低处的杂草丛和野菜茎上吊着化不掉的冰渣子,只晓得高处有人家,但雾气包裹着房子,看不分明轮廓。时隔一月,公路两旁就已是另一番模样,让人无法不惊叹造化的神奇力量。惊则惊矣,情绪中萌动着的,更多是喜悦。视线所到之处,花都已然绽放,多是叫不出名的,颜色也不单一。低处以黄色的小朵野花为主,虽是杂长在草丛中,并无门户人家专门规划的那般整齐,但因了绿多黄少绿矮黄高的搭配,这些摇曳于大片绿色中的零碎的小小黄花,倒如同在绿毯上跳芭蕾的小女孩,添出许多的生机与灵气。高处最惹眼的是一蓬蓬挨挨挤挤的荆棘类刺花,多是白色,每一枝上的每一小朵都开得极繁,以至众多小朵凑在一起时,将最先托出她们的绿叶远远地甩在了后面。团团簇簇的白色中,偶尔可见一两撮鲜红,原来杜鹃花也开了,上星期大家商量着要去百里杜鹃时,负责打听的同事还说杜鹃的花期因天冷而推迟了呢,现在天气日渐暖和,看来很快就能成行了。
对没有真正见过大草原的我来说,韭菜坪路段略微地满足了部分我对大草原的幻想。成片的地上都是青草,不多的马和羊游荡在那里,统一的小草和绿色弥补了地势的不平坦,看上去总算有点辽阔的感觉。与绿色的斜坡相连的是陡然增高的坡地,从低到高的梯形旱地都被翻整好了,一律是赤黄的颜色,这是为种玉米而准备的,再贫瘠的土,也要在春天播下种子。远处的风车就立于这明亮之绿与苍凉之黄的尽头,在春天的风里,兀自转着,天不蓝,云朵很高。
下午三点多,车行至木冲沟和大湾,又见着了满坡的樱花和桃花,思绪却因飞得太远而无法返回,只觉这春天的风,春天的阳光,吹醒了冬眠的梦想,照暖了暗藏的心事。
人总叹“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又叹“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我不祈明年会比今年好,只求来年此季,我快乐健康似今时。若遇不顺,也能贫瘠有处种仍埋,岩缝无土花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