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家乡的蛙鸣声

仲夏的陕北,骄阳似火,生活在安塞小城的我,虽有凉爽的空调吹着,但每当华灯初上、夜幕降临,或独坐阳台或漫步街头,恍惚间却总感觉这城市的夏夜,少了点什么。
那天,信手翻开置于案头的一本书,恰有这样几行文字跃入眼帘: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心头豁然一亮,原来我心灵的耳朵一直是在探寻那久违了的家乡蛙鸣。
我的老家在陕北的一个叫做李家湾的小山村,村东头的小山沟里有一个上世纪六十年代由全村人奋战一个冬季筑起来的小土坝,每到盛夏的夜晚,这里便成了我和小伙伴们尽情嬉戏玩耍的天堂。
“故事大王”窦二干大,已早早搬了马扎端坐在那里,待娃娃们陆续赶来将他围住,便开始绘声绘色地给我们讲起故事:有《薛仁贵征东》、《大八义》,《三国》、《西游记》等等,至今忆起窦二干大那声情并茂的讲述,尤其他嘴巴下面的那缕山羊胡子,说话时一抖一抖的样子,依然倍感温暖、亲切。
听完故事,夜色已深,这时,不知是哪只青蛙“鼓呱”率先叫了两声,算是领唱,紧接着,大合唱就隆重开场了。或浑厚洪亮或幼稚清脆,直撞撞地碰击耳膜,一唱三叠,别有韵味。乍听,似乎有些紊乱,但细细听来,紊乱中又分明透着一种天然的秩序。我们便在这一阵一阵此起彼伏的蛙鸣里,各自散了,然后跑回家,酣然入梦。
记忆中最深刻的一次蛙鸣,是我升入初中后第一个暑假里的一个夜晚。那天下午,母亲让我去给嫁到镇上的二姐家送绿豆。从二姐家出来后,正巧碰上同桌刘生旺,刘生旺兴奋地对我说,镇上电影院正放映《少林寺》,听说可好看了!经不住诱惑,便随他去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等我们俩急三火四赶到电影院门口后,才知道只剩晚场的票了。
走出影院,已是深夜,我赶紧甩开大步往家赶。快到村口时,隐约听到好像是娘在喊我的乳名,一声接一声,时高时低,时近时远,待我停住脚步,刚要侧耳细听,却又淹没在了一阵阵清脆的蛙鸣里。
小土坝的东岸,是一座隆起的土丘。当我行至土丘跟前时,借了朦胧的月光,果然看到一个瘦削的身影正站在丘顶,朝镇上的方向大声喊着:“华——锁——”
没错,是母亲。
“妈——”我边喊边往上攀爬,母亲也看到了我,就往下跑。
就在土丘的半山腰,母亲一把将我揽进怀里。“娃娃呀,你这是跑哪克了?可把妈给怕咋了!”母亲的声音分明已带着哭腔。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晚上,母亲独自在土丘上站了足足两个多小时,嗓子都喊哑了。时至今天,每当想起母亲,耳畔即会响起那个夜晚她老人家淹没在阵阵蛙鸣里的呼唤,此起彼伏,时近时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