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闪念

只是一闪念

朱丽冰

人的善念或邪念并不是约定好才光临的，大多时候只是在一闪念间贸然造访。

善念到来，人会被一种莫名的崇高意识笼罩，从而不自主地伸出援手，帮助别人，快乐自己。过后每每想起还会激动自豪上小半天。可是若是邪念不期而至，而且正不压邪，把持不好，再加上周遭环境的不良激发，人就可能犯下致命的错误，后悔终生也未可知。

记者探访那些犯下大罪过的人中，也真有大半是老实巴交的“好人”。至少他（她）的亲人乡邻甚至他自己就是这样认为的。但他们在某一时刻所犯下的罪过却并不符合他（她）一贯的好人身份。好人是万不会做这些遭天谴的事的。事后他（她）自己回想起来，大多是恍恍惚惚迷迷瞪瞪鬼使神差无法解释，是冥冥之中的命运之手操纵的吗？是无常和他（她）开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吗？我认为都不是。

人，犯下一桩大的罪过，首先要有其在成长环境中于潜意识里长期酝酿的可怕的因由；其次，便是在他犯下过错的当儿，还有其他不良因素不合时宜地激发。犯错，往往不是一方的事，大多时候是两方督促激发，罪恶的事端才会像两大板块相向运动碰撞挤压爆发火山一样瞬间产生。即使你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拥有丰富常识和崇高的道德情操的人，在某些特定的时刻也未免会头脑发热、鬼使神差地犯下一些不可饶恕的错误，这一点几乎是肯定的。(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就经历过一次这类似的冒险经历，后怕之余，更多的是我为自己的机智冷静击掌庆幸。我躲过了一劫，并且挽救了两个人的命运。

事情发生在十几年前，那是一个冬天的夜晚，具体时间是晚上十点左右。没有风，但是天气寒冷，街道上净得仿佛刚被清洁工打扫过，而这次打扫，行人也是他的打扫内容，被他收集起来带走了。我照例在这个时候乘顺车回家。那时我在某小镇的学校里上班，每周有两个晚上有晚自习。所以，这两个晚上回家就拖延到了晚上十点。所谓顺车，就是拉了客人到乡镇的出租车，他们回城顺便捎人，路人招手即停，一人五元，经济实惠，所以生意很好。而这种捎人的拉客方式也为我们这种工薪阶层的出行创造了便利。我每次都是搭乘这样的便车，觉得既安全又实惠（当然那件事发生后这安全的印象分就大大地打了折扣，以后也需小心了），毕竟比那些没有登记造册的黑车要好多了。

那天，我运气照例很好，刚出校门，就遇到这样一辆要回城的出租。我毫不犹豫地就钻了进去。往常，刚上车时可能是我一人，可是行驶不出五分钟，就会陆续有人上车。可是，那天，车子已经驶出了乡镇，到了城乡之间没有路灯的漆黑的国道上，仍然只有我一个乘客。司机是个四十多岁、身体偏胖的男人，脸刮得很净。我明显觉得司机开始犹豫，车速很快慢了下来，刚开始是能够接受的慢。但是，后来我不能不惊惧了，车慢得出奇，几乎要停下来，而且，很有在哪里拐弯的意思了。幸亏那段路没有什么岔路，现在想来也许是这没有拐弯可能的国道救了我，也救了司机。他一路慢吞吞地开着，我知道他的内心挣扎犹豫着什么重大的事。平日里单身女子乘车被劫被杀的情景在我脑海中陡然闪现。我不能不恐惧，因为那车速慢得很不正常，就像是被多舛的命运打垮了的落魄老人无力地挪移在乡间小巷里。

我虽然内心恐惧到了极点，也明显感觉到这个此时正心存邪念的男人在后视镜里不停地瞟视我（我是用眼睛余光看到的，说是眼睛余光，其实是我做出的假象，我不能让他看到我留意到了他那不怀好意的眼光。我必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但我极其镇定地坐着，身体依然保持着随意舒服的姿势斜靠在座椅后背上。我不知是从哪里借来的定力，平日里我可是胆小如鼠而且一贯大惊小怪不擅掩藏的。可是，在那紧要的关头，我相当镇定地坐在车后排，脸上始终展露着平静的微笑。也许是我的镇定和微笑使他不好摊牌，他突然下定了决心似的说，不过也许是他想创造一个事端而已，做坏事是需要契机的。他正是在试图制造摩擦，我知道。他极慢地开着车，说：“今晚我只拉了你一个人，你必须再拿15元钱，否则，我把你卸下来。”他口气并不十分坚决，也许他期待着我能剧烈反驳，然后便有了机会了。

我心里很明白。

但是，我一下子又有些高兴，我知道这是我的一次机会，我必须利用好这次机会。我说：“好吧，今晚情况特殊，我再给你添15元钱。你得收回油钱不是？”我的语气平和、体贴，没有一点反驳的意思。

他的车速依然很慢。

这个可怜的人仍然在内心里急剧斗争着。他有些不甘心，我知道。

我非常平静，眼睛望着车外黑黢黢的夜景。我什么都没有看清。甚至没有看到一丝灯光或者月光星光之类的。

终于，他的车速恢复了正常，我安全到达了市区。我长嘘一口气，当然是在心里。付了钱，我不紧不慢地下车离开了。

我曾在电视上看过一个案例：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和一个三轮车司机讨价还价，因为两块钱，被扔在漆黑的半路上，在离家几百米的地方被一个酒醉骑着摩托车的陌生男子强奸杀害。多么可悲是事件呀！两块钱！一个花季少女失去了生命！而她死的地方离家只有几百米的距离。也许，正是我看过这种事例的缘故吧，那天晚上，我没有任何反驳暴涨的车价的意思。也有可能就是我的顺从，把一个男人一闪念间的邪念和预谋扼杀在了萌芽状态。我救了我自己，也救了那个意乱情迷的司机。我相信，他从事这个工作来养家糊口，应该是一个务实勤恳本分老实的男人，只是那晚情况特殊，使他不知怎么地顿生了邪念恶念。我想对于那晚我的举动，他在事后是会感激的，这感激绝不仅仅是多收入了15元钱。

生活中，人是需要一些常识和定力的。拥有了这些常识和定力，你便有可能在紧要时刻挽救一场悲剧。而某些特殊事件的发生，其实是有两种可能的，关键是看当事人如何把握，能否掌控。但愿人们的善念多一些，而邪念、恶念尽量少一些，尽量少一些。

只是一闪念——你，可以做好事，送人玫瑰手留余香；但也许会有邪念横生，面对这从潘多拉盒子里逃逸的幽灵，人们啊，请你万万冷静，手下留情的同时也使自己、使别人获得新生。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ubject/37554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