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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记略--王三公子

2014-04-28 17:00 作者:漫卷诗书  | 12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十余日,还未见过太阳。今日天晴,风和景明,春光明媚,乃出外闲步。至南门大桥下,迎宾公园里,遇一位故人,是我儿时多年的邻居,后来我们又是战友。近来,我对于故人,尤其是儿时的朋友、同学、邻居以及熟识的人,总怀有一种特别亲切的感情,几十年过去了,印象逐渐模糊,感情却愈益浓厚。我知道,我是在留恋那远逝的时光,一去不回的美丽青春,见到故人,让我回想起许多尘封已久的往事。

他叫王介明,人称王三公子,其父“文革”前,是我们地区食品公司的书记。一九六0年,那时我才五岁,他比我大三岁,我们两家就是邻居,住在地区合作办事处机关大院里。大院里有一条河,他家住在河西,我家住在河东。后来,合作办事处分为供销社和商业局,我们两家又于一九六二年中秋节前一天,一起搬到地区商业局大院,成为紧邻,直至一九九四年那里的房屋拆迁,达三十二年。其间,我结婚后于一九八四年搬出,但我的父母与他家还一直住在那里。

一九七一年元月,我当兵了。新兵出发前一天的下午,我才接到入伍通知。晚上,睡在县人武部一间大房间里,半,门外突然响起一阵人声,开门进来几个人,其中一个却是介民。其时他正在农村插队。我以为我是最后一个收到入伍通知的,原来他比我还迟。我从床上探起身,喊道:“介民,我也在这儿哩!”已经没有床铺了,他就睡在地上。

我们在运河里行驶了两天,第二天下午,轮船抵达南京下关码头。在南京军区政治部大院里休息时,他过来问我:“你有什么吃的东西吗?来得匆忙,什么都没带。”我给了他一条八珍糕。我们那个部队是新组建的,分散在两省三地,其中:一营在江苏溧水,二营在南京幕府山、栖霞山,三营和团部在安徽大别山。我们都分到了大别山,我在十连,他在十一连,相距四、五幢营房。我们平时不常来往,他来找过我几次,都是向我借钱。那时,部队战士津贴很低,第一年每月六元,以后每年每月增加一元,到第四年每月十元,我日常仅买买邮票、牙膏,花费极少,而他的津贴却根本不够用,常向家里要钱。一九七三年,我探家时,他父亲还跟我谈到这个问题,奇怪地问:“他怎么钱老不够用呢?”一九七五年退伍后,他还欠我们一个在团司令部当文书的老乡四十元钱未还。那个老乡给我写过几封信,叫我帮他要钱。

一九七二年五月,我父亲到部队看我,替他家里带来了一些东西。一天上午,我去找他,他不在;下午再去,还不在;晚上又去,他们连里人说他失踪了。那天是星期天,我们营部与响洪甸水电站比赛篮球,找他当裁判,才发现他中午饭也没回来吃。那时我们上厕所都要说一声,他却一天未归,实在是犯下大错了。晚上熄灯号响过以后,我再去找他,看见他们全连集合,他站在队前,低着头,指导员正在训话。第二天他才来见我父亲,告诉我,昨天他过生日,几个老乡,在山上喝酒,喝醉了,晚上又在山上燃起一堆篝火,被哨兵发现,抓了回来。我们部队的驻地,在皖西大别山区响洪甸水库旁的一个深山沟里,地处荒僻,闭塞幽远,只有一条山路,蜿蜒通往三十余里外的六安县独山镇,此外便是绵绵无尽的群山。那寂寞的大山,阻断了家乡万里,锁住了青春韶华,辜负了风花月,我们那一颗颗年轻的心,思念亲人,向往喧闹,渴望情,他们在山间,饮酒取乐,也是一种情绪的渲泄吧。

一九七三年年底,他们连调往溧水,我去送他。他对我说:“你要好好干,争取入党。听你们连人说,好多人在帮你。我是入不了党了,明年肯定叫我退伍。我们这些知青,回去以后还不知去哪里呢?”说时神情悲淒。那时,他是出了名的“油子兵”,作风散漫,纪律松弛。他的篮球和乒乓球,都打得非常好,出神入化,就是因为“表现”不好,一直进不了团集训队。后来,在乒乓球教练的坚持下——那个乒乓球教练是从六安县体委请来的——他才进了团乒乓球队。他到溧水以后,我就再没有见过他。一九七四年四月,我在团部宣传队,听说团乒乓球队又开始集训,就去找他,却没有见到他。我们连一个在乒乓球队的安徽枞阳兵告诉我,他老是到女队去,与女兵开玩笑,女兵告到政治处,就将他开了,说:“他就是刁文元,我们也不要。”刁文元是当时安徽省乒乓球队队员,全国男单冠军。一九七五年二月,我退伍返乡,晚上,在六合县招待所投宿,在那里与他不期而遇。那天,大滂沱,满地泥淖,招待所里,屋陋灯暗,四壁生寒,与他相遇,也算他乡逢故交了,给心里注上了一股融融暖意。他见到我很高兴,对几个一起退伍的海安、如皋兵说:“这就是我常说的××,我们是邻居。”(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退伍以后,我们分在商业部门。那年,分在商业部门的退伍战士,全部安排在糖果厂、酱醋厂、肉联厂等商办工厂.他找我父亲,想分到好一点的单位,我父亲就把我们分到糖烟酒公司,我在仓库当保管员,他在门市部当营业员,不久,又将他调到办公室当总务。一九八一年,成立烟草局,香烟从糖烟酒公司划开,他去了烟草局。分出去的人,都不高兴,有人发牢骚,有人大闹,有人大哭,不料,世事变幻,命运难测,不几年,国营商业就结束了它建国三十年以来的辉煌,与物资、粮食、供销系统的企业,最先受到经济改革浪潮的冲击,先是亏损,然后是严重亏损,随后就纷纷倒闭,职工下岗,而从糖烟酒公司分出去的烟草局,还有一个盐务局,却成了国家专卖。一九九三年,一次,我在街上见到他,那时我已到市级机关工作,他问我现在工资多少,我说三百多元,他说你知道我多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工资条,一千三百多元。

介民是一个玩世不恭的人,有一件事,很能说明他的性格:在他当营业员的时候,一次,我们一个战友来找他买两斤白糖。虽说当时白糖要凭票供应,但他就在食糖专柜,买两斤糖也不是很难的事。他却叫那个战友,去开一张单位介绍信来。那个战友在我们地区纺织厂当工人,那是一个很大的工厂,有一万多人,一个车间就有千余人,平时连车间领导都难见到,哪儿能到厂部开到介绍信呢?战友就开了一张盖着车间之下的“班”一级单位公章的介绍信。介民看后说不行,一定要厂部介绍信,战友无奈,只好又去请人。厂部的介绍信拿来后,介民说:“我去趟厕所。”回来后跌足擂胸地说:“不好,介绍信被我当大便纸用掉了,你再去开一张来。”战友才知道,是拿他寻开心。

但是,他又是一个很能讨人欢心的人,对领导,对邻居,对与他谈得来的人,他总是很让人喜欢;朋友也非常多。小时候,我与他的弟弟打架,他作为哥哥,也只比我们大两三岁,却从不帮他的弟弟。他的老婆,是个不懂事理的人,常与邻居发生纠纷,他从不维护老婆。有一次,他老婆将中药药渣倒在我家门前,我母亲说她,她却振振有词:“这个地方是公家的,又不是你家买下来的。”她就差点没说“你叫它答应你,就是你家的。”介民知道后,过来打不尽的招呼,又将门口扫净。我结婚时,他忙前忙后,帮了很多忙。在部队时,他虽是一个“落后分子”,但其实与领导的关系都很好,二00六年秋天,他当年的指导员来我们这里,他办了两桌饭接待他,由此可见他们的关系。在糖烟酒公司时,领导与他的关系也都非常好。但那时,人们的脑筋仿佛很不灵活,公与私分得很清,你不够入党条件,就不能入党,你不够提拔,就不让你提拔,私人关系再好也没用。直到他到了市烟草局,确切地说,是到了一九八四年,城市改革以后,他才开始受到重用。不久他当上了信息科副科长,后又任稽查科副科长,那可是一个有权的职位,哪个烟草商店不巴结他,再后又任驻京办事处主任,局里拿几百万资金让他去“开拓”。一年,严重亏损,又不知哪一炉香没有烧好,局长大怒,下令查办,但查办的结果却又不了了之。其原因,有一个故事:那个局长,在局里有个情妇,介民便常于晚上,在局长的宿舍旁监视。一晚,那情妇去了局长家,他便去敲门,故意很长时间不走,那情妇躲到阳台上,穿着短衣,差点冻坏。介民出来后,又将那情妇的自行车藏了起来,那情妇也不敢声张。他们心照不宣,亏损的事也就不再查办。

现在,介民已上二线。去年十月,我父亲去世,他来吊唁。父亲当年的同事,大都已不在人世,他们的后人,也很少往来,因此谁都没有通知,不知他是从哪儿得到消息的。一进门,就爬在我父亲遗像前磕三个头。我母亲已认不出他了,他说:“我是介民啊!”临走,又爬下磕三个头,让我非常感动。我父亲旧日对他非常关照,他也知道感恩,前年见到我还说:“你爸是好人,好人长寿。”他父亲与我父亲同年,早于一九七九年去世,我父亲比他父亲多活二十九年。去年十二月十九日,他女儿结婚,请我赴宴。我平时最怕赴宴,常找借口避之,最近我们单位一位领导的女儿结婚,我都没有参加。但介民女儿的婚宴我是一定要参加的。不料那天却因去南京开会未去成,抱憾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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