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葫芦趣话

2014-04-06 01:41 作者:张桑麻  | 12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我喜葫芦,只觉得它有趣。

但在很长的一段岁月里,我的生活里没有葫芦。村子里没人在种它。

突然有一年,得知村中央的孙家种了葫芦,就偷偷地扒了院门去看,把人家的狗都引了出来。

那是一种大瓢葫芦,虬曲的藤蔓攀附在石墙及墙头的障子上,碧绿的大叶散得满墙乌青,一朵朵白的花朵点缀叶间,而一个个白中透绿的大葫芦就沉甸甸地从那蔓上吊下来。那场景,看着就让人心醉。

后来,母亲家也种过葫芦,只是北方乃苦寒之地,这葫芦大都长不成熟,做瓢都嫌它不够结实。

结婚后,有一年里,我家的小园里有一块空地觉得没啥种,就种了两垄葫芦,为亚腰,是小品种,和家里烫酒的壶大小差不多。由于农忙,也没怎么顾得上它,连架都没搭。可它居然就在那地上匍匐着长了一。等秋收之前,平场院的时候,我抖抖丝丝络络的秧子,竟歪瓜劣枣地摘了将近两筐葫芦。我把它们倒在仓房的顶上,晒起来。(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曾有一段日子,我对绘画的兴趣像野火一样燃起来,就从碾子山小城买来了水彩,开始在我的老屋里四处涂鸦。

被阁上有两块玻璃,我在上面的一块上画了一古代散花的飞天,在另一块上则画了一干粗壮的松,在松的横干上停着一目光锐利,静得石一样的鹰。不过,一村人来了,就说那鹰的爪子像鸡。

结婚时,买了一石英钟,长方形钟面,后来坏掉了。我想用颜料把他的玻璃面涂满,就在其上绘了一棵壮壮实实抱心的大白菜,在白菜的叶子上伫着两只肥硕的蝈蝈。没想,屋子里竟因它添了田园的野趣。

已经忘记了,是从哪里,讨得了两张三尺来长,一尺来宽黄不间厚实的纸。我在一张上画了一红梅八哥的横幅,画面上梅花吐蕊,一团墨羽的八哥震翅向梅而飞,我又在画卷的两侧分别描红成一副对联模样,蘸墨写了“雪消融真美景,春暖花开是春声”的对子。在另一张上则画了一绿柳墨蝉的竖幅,不见全柳,只见几根垂垂的柳条,在风中摇曳,条上有三两只蝉在随着那柳钟摆似地荡,空白处上题单一“静”字,因我想到了王维的“蝉噪林愈静”句,且这字也切合了我的性情与心境。

冬天,我在院里捡到一只冻硬的麻雀。家里有一只两尺见方的闲置像框,我照葫芦画瓢,在土炕上伏着,把那麻雀依它活着时的神态画了两只在那玻璃上,一正脸,一背面,正脸的又为一扭头的姿态。我画得极工,每一片羽毛都不肯大意,画好后,又在其后画了托足的杨枝及背景。

赶巧哥来了,见了我画的麻雀就惊讶,连说,“活家贼!活家贼!”我把那像框装起来,挂在里屋门的上方,成了一只门斗。不久,哥又领着村里孙家的小子来了,专为看那两只麻雀。

我的目光开始撂在仓房顶的那堆葫芦上。它们已干透了,碰触有了陶器之声。我翻来覆去地搜寻,最后在其中找得两只体形稍端的捧进老屋,有一只的顶端尚还保留着一厘米左右长的一根瓜蒂,已经硬挺了。

我手执了毛笔,蘸足彩,打算在这两只葫芦上作点画。不是画山水,花,也不是画田园和草虫。

我抓起那只无蒂的葫芦,蘸了杏黄的彩,把下面的大肚全部涂满,又蘸了红彩在上面那小肚靠上三分之一处起往上画,连同那尾巴似的尖顶全部涂满。我接下来开始在没油彩的地方描画,乌黑的头发、耳朵和眉眼。经过一番描画,一个身穿黄衣,头戴红色线帽的大头娃娃已经笑容可掬地坐到了我面前。

我又抓起那只带瓜蒂的葫芦,那瓜蒂微弯着,斜指向后。我先蘸了棕色的彩,笔尖落下,点在瓜蒂上,也环在两个肚的腰际,成一棕带,那瓜蒂、腰际被蒙了棕彩,立马显得厚重起来。我又蘸绿彩,把大小两个肚全部涂满。再蘸白彩,在小肚的正面依肩画了衣襟,那衣襟的最末一笔拉到了小肚的中央。我又蘸黑彩,开始在葫芦肩上的尖顶部位画眉眼和头发。至此,一位古装峨冠博带的公子已于我的面前渐渐立了起来。妻看了,就说,他比我潇洒。我有些悔造就了他。

把这两只葫芦分列摆在案头,与我的书本放在一起,案头竟顿时增色了许多。再看起书来,那心情就迥异了,像是有了一对书童伴读。

母亲家有一只瓢葫芦,干彻了。我用锯子把它剖开,成了两只瓢。我把它们扣过来,就惊讶地发现,它们居然饱满得像两张人脸。曾见过城里人的室里墙上挂着根雕的面具或牛头,鹿首,又见到这两个瓢,突然就想把它们画成一张人脸。

我蘸黑彩在一只上开始画一女子。黑漆的秀发,是斜留海,柳叶弯眉,樱桃小口,面如满月,眼睛是双眼皮,睫毛很俏皮。这女子乌黑的眼珠都滚到一侧的眼角,是一个左顾的神态。我在土墙上钉了一颗钉,把这头像倒扣着挂上去,果然有了根雕的气韵。

我捧着剩下的那只端详,留意到它凸鼓的轮廓,便想到了老寿星的额头。我就蘸了黑彩,绘了两只笑咪咪的眼睛,一只蒜头鼻子和额上的几条抬头纹。再蘸红彩,画了一张笑着咧开的嘴。又蘸足白彩,水笔落处,两条浓重的白眉从额前垂下来,在嘴的上下又点染上密实的胡须。最后,在他的嘴里三两下,从而在寿星的口里就只剩了三四颗牙齿。我把这老寿星送给了父母,希望他们能够像老寿星一样吉祥如意,福寿安康。可父母都嫌他太吓人,没有挂,后来竟擦去了,改用那瓢舀米。

我却独不怕这些子因我而生的精灵。我把它们置于案头,悬挂墙壁,朝夕目注,视它们为我家庭里的一分子。看它们或憨态可掬,或气宇轩昂,或含情脉脉美目盼兮,一下子觉得我好富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喜悦,它们丰满了我空落的乡下生活了。

盛夏,村庄里面更换电线线路,几个外村陌生的电工一拥闯入了我的土院。赶上晌午,他们让我引上外屋的水井打得一桶井拔凉水渴饮,他们又闯进我的园里,摘柿子和黄瓜吃。一个电工偶然趴了老屋敞开的窗口,转而对我,你是老师?我说不是。他就赞叹,这屋子真有一种文化气氛。又和别的人,“你看,那一幅蝉,那边墙上还有一个美人首。”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美人首”,他居然这么感慨地说。从此,我那墙挂有了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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