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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歌一曲,弦断无痕

2014-02-28 22:20 作者:缦罂媛  | 14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屋外风,凭空大了几许。

涿州以北,十月天即大雪。出城门不到百里,便是官道,只因大雪封路,鲜有人迹。说起这北方风雪,可是大的出奇。不及至,屋外已然极寒,人马都出行不得。涿州以北官道,行人甚少,百里内只有一家客栈以供歇脚。

然而此时,客栈内正是热闹非凡。

“你们看,这就是涿州大名鼎鼎的离歌大人诶!他可是安平王的御用琴师啊!”

“安平王爷镇守涿州,一生立下战功无数,我爷爷还曾是他帐下的一名传信兵呢!不过听说他却是无心权势,最喜音律,这挑人的眼光倒是无比挑剔。十年内,也唯有离歌大人被看中啊。”

“就你家那死老爷子?骗鬼去吧!我还说我家姐曾是这位离歌大人院外的扫地小厮呢!”(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听说,这大人还未足而立之年,琴艺便已如此高超,啊呀,当真是年少有为,如若能听他一曲,便是让我喝下鹤顶红,也无憾啊……”

“诶诶,小声点,被听见的话你就要真的喝下鹤顶红了……”

……

这嘈杂的议论声竟是比屋外的风雪更为刺耳,离歌却已然没有任何表情。客栈门紧紧的闭着,透过纸窗,离歌微微凝眸,一方寒烟袅袅,衰草萋萋——

半世功名,一如这寒烟。本从尘来,当归尘去。

一世追寻,亦如这萋草,盛,秋残冬灭。

呵,可笑。

他手持白云酒杯,缓缓的,一口烈酒入喉,好似一腔烟霞烈火,弥漫上了双眸。

纵然功成名就,衣锦还乡,可这乡,在哪?

屋外的酒旗被风雪撕扯的狰狞不堪,离歌一袭淡青色的衣衫沾染上几许尘埃。又是一口烈酒入喉,在胃里翻腾的滚烫似乎能唤醒他早已麻木的身躯。

身旁的厮儿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却终是没有胆量阻止这冠绝天下却恶病缠身的少年,饮下那一杯杯对他来说足以比上毒药的烈酒。

“腾”地一下声,离歌站了起来。屋内的议论声瞬间安静了,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离歌清冷而无表情的面容,吓地一句话都不敢说。

薄唇勾起一抹笑意,清美绝伦,却使人莫名其妙的想起了那钟楼的钟声,一下一下,沉重而惨淡。离歌的声音缓缓响起:“诸位,在下乃涿州第一琴师离歌,今日就为在座各位借酒助兴,献丑一曲,不知,可否介意?”

屋内瞬间寂静的可怕。

“天!开……开玩笑的吧,离歌居然要为我们弹曲一首?他的性子可是孤傲的很呐,那次皇宫公主来涿州游玩,叫他弹一曲助兴,他因为不喜公主为人,竟然托病不出!公主最后可是命人带着万两黄金来到他的府上要买下他一曲,他都不干啊!”

“今日,这大人莫不是喝糊涂了?”

屋内,窃窃私语更甚。

离歌毫不在意,翻手将背上背的琴盒放到桌上,缓缓打开。里面是一把带着古老气息的焦尾琴,还镂空了几个花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粉,一股奇异而能沁人心脾的香气缓缓在屋内蔓延。

“我没有看错吧?!那便是赫赫有名的杜鹃焦尾琴!昔时安平王随皇上征战南北,这正是那缴获的无数琴中他最喜的一把!听说后来是许给了自己的琴师。我一直以为这是传闻咧,没想到是真的!”

“有幸一睹杜鹃焦尾之风,死而无憾啊!”

……

又是那似有似无的嘈杂,仿佛琴的杂音,让人心烦意乱。

离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十根弦细而修长的手指缓缓按到了琴弦上,随着他纤弱的手指微微一颤,一声清脆的仿佛檀香的烟雾一样的琴音缓缓回荡在狭小的客栈内,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了下来,在这天籁一般的声音下黯然沉默。

许久,当第一道音如轻烟般消散之时,第二道音才缓缓响起,紧接着,第三道,第四道……

一首谁也没听过的曲子缓缓从离歌的指尖跳跃出来,缠绵的音韵配上杜鹃焦尾绵厚悠远的音色,仿佛小溪汇入河流,从心间直直漫上双眼,然后倾泻而下。

搅动这一方时空的,是那一缕记忆,一缕忧伤。离歌的双眼似乎穿透了时光,回到了三天前,独自一人策马官道的场景。

…………

阔别十年,如今,少年年华已逝,终得衣锦还乡。

这份喜悦是别人所无法理解的——离歌心里想着,手中的鞭子又狠狠地抽在了马背上。胯下马儿嘶鸣一声,冒着满天的风雪一路飞奔。

山回路转,豁然开朗,仿佛一瞬间就看见了故乡桃花盛开,安静祥和的样子。离勒住了马,嘴角带着欣喜看向了山下——

只是霎那,他的笑容便已凝固,一张俊美的脸仿佛被风雪冰封。

马儿缓缓在村口那块已经斑驳不堪的牌子前停下,离滚鞍下马,站在那里许久。伸出手,缓缓婆娑那块牌子,思绪被风雪刮乱,方才惊觉,儿时回忆早已不再。

回身轻掩木门,看着这面前既熟悉又陌生的村落,两行清泪再也无法抑制,缓缓滴落。

……

“月色冷兮,游子归旧地,今时往昔……”客栈里,离歌随着琴音,缓缓开口吟唱道。空灵的声线与琴音完美结合,像是和煦的阳光照耀在冰雪未融的大地。

“浊酒烈兮,朔风卷酒旗,声声若泣……”

“晚风急兮,青锋三尺义,剑舞风起……”

“道别离兮,相见遥无期,雪落千里……”

仿佛从灵魂中涌出的悲伤浓郁至极,客栈内的每个人都不禁微微有些恍惚,好像现在这个弹琴唱歌的少年并不是那令当今皇帝也为止尊敬的琴师离歌,而是……一个死人!

淡淡的画面依旧如过电影一般在离的面前闪过,离歌的双手微微颤抖,琴音却更加感人肺腑——

……

缓缓步行在这个仿佛被遗弃许久的村落,离歌紧紧抿住嘴,一句话都说不出。

昔时,这棵大树是我等玩乐的天堂,是老人们茶余饭后安憩的乡。如今,枯枝焦木,被落下的雪轻轻掩盖,再没有半分生机,如同一个枯寂而逝的老人。

旧年,这口井是全村人每日必来的地方,这里的井水比别处的甘甜美味,酿出的酒味道极为醇香。如今,只剩一个布满灰尘的水桶孤独的倒在一旁,被雪填满的井内只剩下了蜘蛛网。

当年,当年。一切都是那样,却只如当年。

只如当年。

步履蹒跚间,离歌继续往前走,循着一丝记忆,循着一缕冥冥中的召唤。

离井不远,离歌的脚步骤然一顿。一丝若有若无的咳嗽声缓缓从道旁的一间破旧的屋舍内传出。

离歌一瞬间仿佛触电一般,一个转身冲进了屋内。

然而在下一刻,他却怔住了。

“老……老师?”离歌的声音微微颤抖,记忆中模糊的人形渐渐与眼前苍老垂暮的老人重合。

邵先生缓缓抬头,那双浑浊的眼眸微微发亮:“小……离?你这孩子,终于是回来了啊……”

一声叹息,缓缓弥散。身后木门吱呀,风雪呼啸。

离歌的眼角再也抑制不住,氤氲中,紧紧地抱住了老人那佝偻的身躯,如同摔痛了的孩子扑进了父母的怀抱。

此喜,非他乡遇故知之喜,却更甚之。

“孩子……你长大了。”沧桑的声音,时隔多年,依旧温暖如初。

少年开心地笑了。这是自从幼时离家以来,唯一一次开心的笑。

“听说,你在涿州为安平王专职演奏?”老人温柔地抚摸了离歌的面庞,缓缓开口,“不错啊,呵呵,幼时我便知你喜音律,性子又刻苦,将来琴技必然不菲,如今……倒是也不枉了我为师一场啊。”

“老师说哪里话,学生能有今天的成就,全是老师教导有方,如今老师年迈,就由学生来供您颐养天年吧!”

离歌怎会不知,邵先生一生膝下无子,而且师恩难忘,这么多年落下的侍奉,将来一定要补回来!

邵先生却轻笑着摇了摇头,又一次温柔地抚摸了离的额头,缓缓开口:“孩子,你能有这份心,为师也就很开心了。不过,可能,没什么机会了……”

“老师……”离歌急了,正要开口,却被邵先生挥手打断。

“孩子,你还记得,为师教你的第一首曲子么?”

离歌沉默片刻,随即缓缓叹息:“《远山寒衣》,学生怎会忘记。”

“那……这么多年了,还会弹么……”

离歌只觉心头微微一酸,眼眶又一次微微发红:“每日勤加练习,不曾生疏。当时学生便是凭着这一首《远山寒衣》,方得平禄王青睐。”

“那便好,来,为为师弹一曲。”

昏暗无光的屋舍内,唯有离歌得眼角尚有丝丝晶莹。

深吸一口气,离歌缓缓打开了琴盒,取出了杜鹃焦尾琴,开口说到:“学生承师恩十载,无以为报,今日此曲献给老师,愿吾师福如东海,寿与天齐。”

说罢,离歌盘膝坐下,缓缓弹起……

……

三天前的琴音似越过了时空,缓缓与今日客栈内的琴音重合,离歌的双眸满是凄凉,缓缓开口继续吟唱:

“低语兮,千里故人稀……”

“挑眉兮,未悔平生意……”

“一眼相思兮,春风笑桃李……”

“何处相守兮……何来相聚……”

这音律如一根柳枝,轻轻撩起人内心最敏感的悸动,客栈内,不少人纷纷忆起自己的伤心事,而伤音落泪。

未悔平生意……若是可以再选一次,当年,他是否不会离家,而是与家人相伴终身?

离歌不敢,始终不敢。不敢问自己有没有答案。

……

琴音仿佛轻柔的雪片,在天地间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地飘荡,可在离得弹奏下,又满含着思念故乡亲人的凄苦之情。

“咦?”琴音戛然而止,离歌怔怔的望着面前断了两根弦的杜鹃焦尾琴,微微发愣。

“这两根弦……你还记得么?”

离歌得眉毛低了低,缓缓开口:“这……正是家父家母离别所赠之物。”

“你难道就一点不想知道,你的父母怎么样了么?”邵先生的声音似乎弱了一些。

离歌得身子微微一颤。

何尝是离不想知道啊!只是有些事情,莫名的怕了。

“……数年前,此地大旱,庄稼颗粒无收。可这官府衙役不吃这一套啊,硬是逼着你父母缴税,他俩无路可走,只得前往涿州去投奔你……可惜……”

离歌的身子突然觉得一阵凉意,浑身冻得发抖。

“可惜啊,一路舟车劳顿,盘缠又不够,没走多远便……”

离歌的双眼一下子模糊了,他甚至不敢继续往下听。可邵先生的声音依旧传来,字字清晰可闻的传来——

“当尸身运回来的时候,早已腐烂不堪……可怜啊,老天爷那个王八蛋,连个全尸都不舍得给……”

……

胸口有些闷,不知是否是屋内太过压抑,还是自己心绪不宁。

离歌缓缓睁开眼,淡淡的扫了众人一眼。

一瞬间,窃窃私语声变少了大半,但所有人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离手上的琴,那把大名鼎鼎的杜鹃焦尾。

如今,断了两根弦,安静而残缺的躺在桌子上。

离歌吸了一口气,胸口沉闷的感觉愈发汹涌。然而,他依旧毫不在意的开口:“无妨。诸位,少了两根弦,这琴一样能弹。”

说罢,再度起音。

……

屋内,离歌与邵先生静静地坐着。

空气中,是死一般的静默,一句话不说。

“继续弹吧,孩子。”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能感受到你的恐惧,但你还是要接受,你所害怕的未知。”

离歌麻木的点了点头,再度起音。

少了两根弦的琴弹起来少了几分缠绵的感觉,而多了几分波澜。一如宁静的湖面轻轻落下一片枫叶。

渐渐地,离歌的手冷了下来,那种冻皱的感觉,让他几乎没有力气继续弹下去。他的每一次拨弦都轻柔无比,生怕一个不注意,又有一根柔弱如发丝的弦断掉。

不过一会,他停了下来。那手指已经完全僵硬,无法动弹,整个身子也是瑟瑟发抖。

·

面前,第三根弦仿若断翅的蝴蝶,无力的耷拉着。

“这根弦……”离歌的眼睛微微一红,又染上了几缕寒霜,昏暗之中无比诡异。

“孩子,你一直在想谁,我们都知道。但是,我们也无力去改变什么。当初离家,你对我说的原因是:功成名就,衣锦还乡,迎娶佳人。我还很欣慰,你已经长成了大孩子;同时我也很无奈,因为你知道的,”邵先生顿了顿,声音似乎又小了一些,“……你可以为了唐姑娘离家受苦十年,但唐姑娘却不可能将豆蔻年华作为资本来赌你的未来——就算你俩青梅竹马,私定终身,可唐姑娘的家里不会允许她等你的。所以……”

“所以什么?”离歌得声音慢慢的沉寂下来。

“……所以,早在你走后的第二年,唐姑娘就被父母嫁到南边河州的一户富家人里做了小妾……”

……

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当初是不懂,如今懂了,却又不想懂。

客栈内更寂静了。所有人都看着离歌,以及又断了一根弦的杜鹃焦尾。

离歌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诚然,他没有资格让小烟一个女孩子家的为自己苦守十年,浪费掉她的青春。这是一个不公平的时代,女子唯一的资本就是容貌与年轻了。让她为了自己而浪费掉这两样,是他的自私。万一十年之后,他仍旧是一个穷光蛋,没有功成名就,没有衣锦还乡,那到时,自己又该如何面对她?如今,小烟她嫁入了富人家,或许不幸福,总归是衣食无忧了吧……

纵然情深,奈何缘浅。不过,够了。

“唔……”离歌的胸闷得愈发严重,不知不觉,一丝腥甜堵在了喉间。但他面上仍旧谈笑自若,对着面色惨白的众人说道:“无妨,断了三根弦,这琴……依旧能弹。”

围观的人已然响起几声低低的惊呼,却无人敢上前。

离歌双手再度放在了琴上,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喉间的腥味,再度弹起。

……

“她若是嫁了个好人家,我也能安心了。希望她做小妾,不会被太过欺负。”离歌低声祝福。

邵先生也微微听见了一些,枯黄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孩子……你真的,长大了。”

“那就继续弹下去吧。”

琴音再起,声音越发宁静空灵。

但是,冥冥中,一丝令人作呕的异样感觉从离的心底升起,直冲上头顶,让离歌几乎快吐出来,一时间停下了琴声,按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

离歌缓缓低头的一瞬间,看见琴上,断掉的第四根弦。

他一瞬间双目通红,双手用力的攥紧了拳头。

“孩子,我虽然很欣慰,你已经成长,见过很多世面,心里也成熟许多,但……”邵先生的声音顿了顿,仿佛正在揭开一道痛痒难忍的疤痕,“……这个消息,对你而言,可能还是太残酷……”

离歌有那么一瞬间想捂住耳朵,但双手早已不听使唤。

“你知道……那根弦……”

“数年前,大旱之后,旁边山脉的山贼闯进了我们的村子……”

离歌的心瞬间冰凉。

“他们杀了很多人,抢走了很多东西,还绑走了所有的女人……”

“其中,自然也包括……离瑜”

“你的妹妹……”

……

“噗——”离歌再也抑制不住喉间汹涌的腥甜,一口嫣红的血突然喷出,化作点,一滴一滴斑驳的洒在琴上。

屋内,所有人都惊呆了。血腥味缓缓在客栈内来回飘荡,妇人怀中尚未出襁褓的孩子发出了声声凄厉的啼叫,吓得妇人赶紧捂住了孩子的嘴,只剩下声声低沉的呜咽。

屋内,又寂静了下来。

两抹鲜艳的红色,挂在离歌的嘴角。只见少年笑着擦了擦,从轻笑,到大笑,再到癫笑,笑声中那么凄厉,那么疯狂,吓得在场所有人面无人色。

呵呵,年轻的女子被山贼绑走,下场是什么?

谁都知道答案,但谁都不愿意去想。

许久,回荡的笑声停了,空寂的屋内又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只剩下三根弦,离歌依旧不言不语,缓缓地拨弄着,少了太多的弦,只能大概弹出《远山寒衣》的曲调,听着就仿佛一曲凌乱的音赋,凄然而凌寒。

……

“先生……吾师。”离歌的声音静了下来。如同一只受伤的狼,静静的舔着自己的伤口。

邵先生微微咳嗽了几声,连呼吸声音都弱了许多。他颤颤巍巍的伸出了手,轻轻的点在了琴的第五根弦上。

“啪。”弦应声而断。

离歌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弦你师母……咳咳,还说什么师母啊,真是做作。这是你邵大娘,临走的时候给你的吧。”

“……”

“那婆娘……咳咳,真是的。还是那年大旱,我们也交不起税,我还有病在身,发愁了好些日子……最后那婆娘背着我,跑到三百里外的苏州去做下人……”

“在一次陪主人接待贵宾,在端菜的时候一不小心摔了一跤,将菜倒在了客人身上,那主人便将她吊起来,活活打死了……”

“再一次看见那婆娘的时候,她的尸骨已经皮开肉绽,全身上像没有一块好地方……”

邵先生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沙哑,最后只能从口型看出最后的几个字——

该去陪她了……

离歌怔怔的望着床上,如一尊雕像静立的邵先生。他的面庞弥漫着岁月的痕迹,嘴角还带着欣慰的微笑。

离歌久久的立在那里,寂静不语。

……

只剩下两根弦的杜鹃焦尾,再也不复往日风光,三两声,凌乱的不成曲调。

离歌不再弹奏,而是抱着琴站起了身。嘴角还带着丝丝殷虹,一身凌乱的衣袍和散乱的发丝披在肩头。四周的人都吓得往后缩了缩。

他推开了门,屋外的风雪忽的涌进客栈内,巨大的气流冲的所有人都倒退了两步。离缓缓步出门外,凛冽的风雪刮破了他的衣衫,吹乱了他的头发,吹死了他的心。

客栈内,所有人都静静地望着离歌。忽然,有人奇怪的低声发问:“咦?什么声音?”

“这是……叫?”

“……怎么听着像杜鹃的声音?大冬天的哪里来的杜鹃?”

“可这声音……”

离歌没有理会身后的声声窃语,而是缓缓的抬起头,望向一片苍茫无际的天空。

——这些,或许是命,我们无力抗争,就算十年前我没有离家,现在也依旧会是这样。

所谓功成名就,衣锦还乡,换来的不过就是这一声声子规的啼鸣。

子规……子规……子,当归。

这是……叫我归去啊……

风雪骤然大了些许,将一切掩盖与苍茫之下,无论是地上的殷红,还是少年身上的青衣。离歌的手中尚握着残留余温的剩下的一根琴弦,却像滕蔓一样扭曲着缠在他的脖子上。他的眼角有两行温热的泪,转眼,便冻成了冰晶。

这冠绝天下的琴师大人,终是以这种方式结束了他的一生。

这最后一根弦,就是,他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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