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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事(原创)

2012-02-20 09:57 作者:关山布衣  | 5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我终于拥有了一个书柜,一个很光彩夺目的书柜。我的那些书们也终于有了自己的归属,心里在庆幸之余,又生出几许惆怅几许惋惜。

因为在有这个书柜之前,我的不少书早已在我四处搬动的时候,先后遗失了,这成了我心中的一个症结。

我至今也没有弄清楚我怎么会与文字结缘,因为我的父母都是目不识丁的农人,在我认识字之前,家里连一张手掌大的纸片都找不到的,更不要说书之类的了。大约是我上了二年级的时候,一个远房的哥哥从老家静宁到我们的邻村做了山门女婿,他是进过初中学堂的,自然有不少的学识。记得那个哥哥第一次到我家来认亲戚,很快就喜欢上了我,恰好是大封门的日,哥哥便整天给我讲故事,大多是民间传说,善恶报应之类的,我便如痴如醉的陶醉在那些故事的情节里面,忘记了瞌睡也忘记了饥渴。直到哥哥要回家了,我还没有听够,一味地纠缠着哥哥多住几日,哥哥无奈之下答应我下次来时给我带一本故事书,我才很不情愿地放开了哥哥的手。

远房的哥哥没有失约,再次来我家时果真带来了一本纸质泛黄,字号较大的《民间故事选》,后面已经很是残缺,沧桑的样子。我一下子如获至宝,真正地废寝忘食了。囫囵吞枣、反反复复地读了几遍那本破而残烂的《民间故事选》之后,我的心里生出了从未有过的欲望:想做一个劫富济贫的绿林好汉,想拥有点石成金的法术,甚至还想着邂逅一个美丽的仙女……书竟然是这样的神奇啊!这种书比我们的算术、语文课本有意思的多了!从此就迷上了书,确切地说是迷上了故事书。

随着年龄的增长、个子的长高,我有机会跟着父亲到马峡的集市上去了。那时候的马峡街道虽然狭短,一支香烟可以吸个来回,但是有一家只是一间房大小的新华书店,那个窄小的书店成了我魂牵绕的地方,每次到马峡,宁愿不吃国营食堂里五分钱一碗的素面,也要拿着好不容易从父亲那里祈求来的一角或两角钱,到书店里去买一本或两本连环画册。去的次数多了,书店里那个身材矮胖的柳姓老师傅竟然认下了我,以后到书店里去,可以享受到先翻看再掏钱买的殊遇。

到小学毕业,我已经有了三十多本连环画册。父亲到林场修路的工人那里给我讨来了一只装过炸药的那种粗笨简陋的木箱,我便藏宝似的把我的那些连环画册装了进去,心里感到很是妥帖,也初次体验到了拥有书的美妙。(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进入中学学习之后一片混乱。大同学和高年级校友整天忙着批斗老师,写大字报,老师们整天愁眉苦脸,耷拉着脑袋,唯恐一不留神自己成为被批斗的对象。所谓的上课,也是形同虚设,老师照着课本宣读一遍之后,匆匆而去,作业更是无从谈起。因为我家的成分是下中农,虽然属于可以团结的对象,但是不能够加入红卫兵组织,这样以来,我就成了一个闲散的学生,没有写大字报的资格也就没有了任务,参与批斗老师的活动,我心里又不情愿,对于文字的敬畏直接奠定了老师在我心中的神圣地位。就在这种情况下,我的同桌,如我一般瘦小的,被大家称为屁客的一个男同学,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本无封面也没有封底的,文字呈竖行排列的古书,我们俩便躲到校外的鳖盖梁上开始似懂非懂地看那本古书。看了三五遍之后,竟然记住了书里的内容,每天晚上在宿舍里冻得睡不着的时候,我和屁客便加盐调醋地讲起了书中的故事,宿舍里的哥们开始漫不经心,有意无意地听着,慢慢地竟然鸦雀无声,入迷的听着我们的卖弄,直到值周员老师再三警告之后大家才鸦雀无声,不情愿地进入梦乡。

多年之后,我才知道我和屁客看的那本破而烂的书叫《薛仁贵征东》,讲述的是一个发生在唐朝的故事。

初中二年级之后,国家的形势发生了根本变化,高考恢复,我们学校的课堂秩序也开始逐渐有序。但是散乱的日子久了,一下子是正规不起来的,尤其是老师们的上课,依然是照本宣科,几乎不加讲解,怕招来散布谬论之祸。班上和我一般瘦弱的十来个兄弟,竟然倒弄来了不少的闲书:《野火风斗古城》、《红岩》、《敌后武工队》、《雁翎队》、《青春之歌》、《第二次握手》……先是在课余看,最后发展到在数学、物理、化学课上看,反正老师们睁一眼闭一眼,听之任之。那些书看完之后,互相间就用饭票换书,成为自己的拥有,有时候也用钱买,我最早拥有的那本《三国演义》就是用一元钱从田大牙那里买来的,只是后来在班会课上看时被班主任李老师没收了,要了几次都没有来。多年以后和李老师说起那件事,他说书没收了之后,放在他的宿舍里,可是不晓得被谁拿去看了,所以没有办法还我,心里一直很内疚的。

到高中毕业,我的书已经有满满的两大木箱。而这些书都是我用从牙缝里省出来的钱买的,每一本书上标明着购买日期和地点。

走上社会之后,每次外出或者进城办事,逛书店是必不可少的。随着阅读的时间长久,渐渐地,我有了写作的欲望,虽然不懂技巧什么的,但是写作的欲望日渐强烈。从1982年开始,我改单一的阅读为边读边写作,购买书籍也有了导向性,一改早先见书就买到选购自己喜欢的作家的书籍。由于1984年在平凉听过贾平凹的讲座,受益之余也喜欢上了贾氏的文字,购书自然就以贾平凹、陈忠实、邹志安、路遥以及甘肃一些作家的书籍为首选。好在八九十年代的书籍重内容轻装饰,价钱不是很贵,一月的工资虽然微薄,最起码还能购得两三本自己喜的书籍。到我结婚时,我的私人藏书已有近千册至多,装满了一个高低柜。

令人纠结的是,我结婚两年之后,和父母分家另过,借住在两间东屋里,再加上我被调到外乡任教,回家的次数很少很少。我借住的东房是那种干撒瓦的房子,在阴连绵的秋季,是真正的“床头屋漏无干处”。人虽然在学校住,雨是奈何不了的,遭殃的却是我的那些书了。起先的屋漏并不是很严重,也就没有在意,到九十年代末的那年,老天像失恋了似的,阴雨连绵了差不多一个月时间,等到第二年暑假我回到老屋整理书籍,那高低柜已经木榫扭裂,一副很颓废的模样。好不容易打开了书柜,里面的情景使我顿生悲伤,我十多年积攒的上千册书籍,因为屋漏潮湿,大多已经面目全非,不忍目睹了。我强忍着心里的难过,挑拣出还能够阅读的书籍,最后装了两个纸箱子,剩余的残渣腐烂的书页,装了满满的四个蛇皮袋子,被收破烂的弄走了,光《十月》、《当代》那类大型杂志的残骸就装了两蛇皮袋子。那次书们的罹难,成了我的一个心病,至今纠结于内心深处不能忘记,有一种不能愈合的伤痛和压抑的负罪感。

买了楼房之后,忙于维系清贫的生活和还债,买一个书柜的愿望一只在梦中萦绕,我的那些书们无处栖身,只好委屈在窗台上,阳台上。去年腊月,我下定决心要买一个书柜,恰好楼下的院子里有一个买家具的人租住,我就在他的店里买来了一个两米高的木质书柜,连把我的那些跟随我流浪了二十来年的书们请了进去,兴奋得彻夜难眠。

看着排列在书柜里面的或沧桑或新俊的书籍,心里在为它们庆幸的同时,依然有几缕失落的伤感萦绕心头——我的那些被屋漏湿坏了的书们,我是多么的对不起它们啊!它们先后来到我的身边,给一个关山老林里的穷苦少年带来了多么难忘的喜悦和憧憬啊,但是我却辜负了它们!

喜欢阅读,愿意把我的灵魂安置在书籍里面,以求得一个充实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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