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庚之永远不在
公元二零零七年十一月的一个夜里,黄历上说,宜放水,忌出行。
今晚我自己一个人站在三楼的阳台喝酒,抽烟。我发现最近白酒和娇子都不能让我嗓子达到极致,我开始怀疑我的肺泡和胃壁开始爱上这两样东西了,因为当我掐灭烟蒂喝完最后一滴酒的时候,我的身体瞬间变得炙烈,燃烧,然后就是撕心裂肺。我感觉到胃壁的肌层开始慢慢的融化,一点一点的被酒精销蚀掉,然后不断刺激着胃壁固有层罗布的神经,大脑告诉我很痛,只是这些感觉而已。
而当我放关淑怡的《忘记他》的时候,我开始感到空前的窒息,我没有叫出来,因为我怕惊醒酣睡在大脑皮层记忆沟壑里的女子,我不想让她醒来,我向上帝祈求她别醒来,否则我这一生都会一遍一遍的轮回。
我关掉了炽白的节能灯,我对自己说,任科,你用右手的拇指关掉了你的辉煌!
之后我就摸索着柔绵的夜一个人痛哭,我不爱哭泣,大姐说我秉性坚毅。
窗外的暗铜色的背景里,我突然听到了女人的低声哭泣,很抑郁,而且钝力很大。(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走到阳台,没有眩晕。
即使我呼吸很弱,可我还是看见丝屡的寒气模糊了玻璃。女人没有穿外套,只身紧身睡衣,我看不清睡衣的颜色,不过我知道上面一定印有热烈的花儿,桃花,抑或玫瑰,因为她在久远得记不清的澄澈的夜里对我说过,女人喜欢穿坠有花儿的睡衣。
我点了支娇子,开始安静的隔着玻璃窥觑楼下的女人。
女人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身体,头发松散下来遮住了整个面目,可眼泪还是被较远的灯光反射,晶莹剔透,坠落在地上瞬间风干,没有痕迹。
此时的我感动了,彼时的女人依然瑟缩着轻声哭泣。她不知道就在下一秒的时间里有一个人为她落下了第二滴怜悯之泪。
我吸尽燃烧的烟蒂,夜在我丢掉烟蒂的时候开始呻吟,声音起伏跌宕,波浪般蔓延,最后消失在《忘记他》的音乐里。
合上了眼帘,还是可以看见被夜隔离的女人,无动于衷。我终于抑制不住,大颗大颗的泪珠贴着脸颊滑落,冰冷刺骨,零摄氏度。泪珠坠落在地面,没有声响,可我分明看见女人身体震颤了一下,她不再哭泣。她听见了我泪水汩汩涌动。
女人小心移了移。我看到了她穿了双殷红无袢高根皮凉鞋,很精致细腻,灯光映在上面有些醌黄,有些华丽。
我的胃不那么痛了,我呼吸均匀。我发现我的瞳孔放大了好多倍,我觉得我的瞳仁是莫大的光源。我终于看清了女人睡衣的颜色。
女人的睡衣是粉色,上面踩着破碎的花瓣。我突然想起了离我有一夜之遥的那个女孩此时是否也穿着这样的睡衣呢?不同的是在一个哭泣,一个酣睡。
我突然很想看女人的面目,因为我忆起了很久之前:有个女孩站在被落日拉长的垂柳树影里,她穿了件粉色的短袖圆领T恤,而我就和她面对面木然的站着,不说话,她微笑,我觉得很温暖。
天空变成了铁锈色。我服了片佳定安,下楼,抽烟,见她。
当我走近她时,我发现我的腕表的秒针停止了走动。
她用手理了理头发,起身,抬头,看我。
她的脸,我没看见。她知道我的名字。我不认识她。她的声音像风,萦绕在耳际,很好听。
我抽烟。女人说,你曾经向那个女孩保证过不再抽烟。
我问女人怎么知道我向她保证过?
女人全身好像灌满了风,身体轻盈,蓬松的睡衣变得更宽大了,里面像裹着虚无的空气。她说,我叫梦魇。有个叫下午的女孩常常在梦里遇见我,她托我带句话给你。
什么话?我的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伸直,颤抖,然后僵死着不听使唤。
女人恢复原来的模样,仍是看不见脸,不狰狞。她接着说,下午说钥匙在窗前的阳光里,她有那把钥匙。
我静定了一下。我问梦魇能不能帮我给下午捎句话?
梦魇说她是时间不多了。她说,刚才为了引起你的注意,我流了太多的眼泪,现在我已经没有能力再回到下午的梦里了。
我开始变得不安。我想在最后对梦魇说点什么,可声带一时间不能振动,我几欲张口说话,没有声音。我恐慌,我觉得自己像片风波俱厉中的筏子,海水翻滚涌动。我失去了主心力,我并不是想挽住丝屡的希望,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狂躁。
天空祓除了铁红,终于返回了原来的墨青。
我安静下来,静静的看着梦魇。梦魇这个时候开始分溃离析,像被撕碎的丝锦,四处飘散。我感到四周轰然回到了兰花盛放的季节,一切美好如初,让我回味,让我痛苦的看着自己之前在奢靡华丽的昨天里发生的暧昧故事。我大叫着,不再害怕惊醒下午。可终归无用,梦魇在安然的飘散后剩下一支偌大的鸢尾,它缓慢浮动在异界面里,我伸手去抓,鸢尾瞬间枯萎。梦魇真正的澌灭了。
次日醒来。我呆坐在床上。我想抽烟,可我翻遍所有的床铺还是没有找到一支娇子。我穿着睡衣下床,终于在客厅里看见了一支乳白色的娇子静静的躺在窗台上,我走过去,捡起它,然后再次回到床上。我喜欢在床上抽烟,因为算命的说我是死在床上的,闭着眼,没有任何表情,像睡着了。
我为自己掖了掖被褥。然后开始抽烟。
青烟袅袅,环裹着我的单床,经久不散,像为我覆了一层蜀纱。而血液在我第四次亲吻娇子的时候开始一阵阵的翻涌,沸腾,我怀疑自己会不会被一点一点的蒸发掉。那样的话最好,没有人知道我是怎么消失的。可我没有一点轻盈的感觉,相反我感觉胸腔渐次沉重,以至于我无法呼吸,我开始挣扎,我想换一个姿势。事实证明徒劳,唯有的力气早在心脏间节跳动的其间流失了。最后我决定不改变身体的姿势,就这么平躺着,不要回忆,不要悔憾,不要替上帝怜悯自己,只对自己说,在下一个时间的无崖的荒野里遇见你想遇见的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