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莲花 风尘一客
不知不觉,奶奶迎来了她80岁的生日。八十春,八十秋,细数竟有多个日子。如果换成时化成分秒,更是一串炫目的数字。
寿筵上的老人没有历经浮世的夸张,也没有曾经沧海的悲戚。红漆小圆桌上一碟青椒一盘莲藕一碗黄瓜,如同老人居家过日子一样平淡。最抢眼的一锅腊肉,也是老人用自己一糠一潲畜养的年猪熏制的。箪食壶浆,奶奶用自己熟稔的方式迎接一个又一个生命的年轮。
奶奶8岁即入夫家,把自己的童真、少女的情怀和对未来的憧憬一股脑儿交给了表哥(爷爷)。这是一份多么奢华的馈赠啊:生儿育女,传宗接代,用一个女子弱小的身躯链接一个家族的荣辱与兴衰;这是一个多么凝重的承诺啊:七十多年不离不弃相濡以沫,用一生的操守兑现那个尘封久远的约定。
永远忘不了爷爷去世的那一瞬,奶奶握着爷爷干瘦的手,一边摩挲,一边俯下身子在爷爷耳边呢喃,“放心走哦,过几年就来看你。”奶奶带着微笑,像在告别当年远行的表哥。爷爷在通往天堂的路上一定听到了爱妻深情的呼唤,一定感受到了奶奶倚门话别的叮咛:早些归家,免得牵挂。于是,爷爷渐行渐远,终于撒手西去;于是,我的脑海里永远定格人间生离死别的一幕:尘埃落定,一滴浊泪从奶奶脸上悄然滑落……
奶奶最不放心的还是哑叔。
哑叔幼时聪明乖巧,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之后开始失聪,接着失声,继而发疯、伤人。看着一夕之间面目全非的爱儿,奶奶承受着常人难以承受的酸楚:哑叔成长的五十年,奶奶就在哑叔的身旁固守了五十年,五十年没走过亲戚,五十年没下过山头,用一个女人的全部心智熨帖着哑叔那颗永远懵懂的心灵。(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五十年有多长?五十年有多累?五十年的心血有多重?那可是囊括了一个女人黄金岁月的五十年啊!奶奶没有算,也无法估算。她只知道,面对飞短流长拒绝繁华诱惑固守在儿的身旁,别无选择。她只坚信,只有固守,才是哑叔最好的疗伤圣药!
就在奶奶的寿筵上,哑叔最先夹起一片莲藕送进奶奶的嘴里才埋头吃饭。我被哑叔的举动惊呆了,难道哑叔五十年浑浑噩噩的心智忽然开窍,明白了“莲子心中苦,梨儿腹内酸”的真谛?再看看慈眉善目轻咬细嚼的奶奶,脸上分明漾开了两朵圣洁的莲花。我突然堪破“花开见佛性”的真正要义。
奶奶的生日是农历六月十九。传说,观音菩萨在这一天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