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拷贝（集）之三十三：乡景
初春的傍晚，风很轻。村落，无数烟囱拔出孤直的青烟。鸟还巢，猪归圈，稀稀拉拉的羊队打着饱嗝儿，喷洒一溜儿黑圆的粪粒，涉过回村的小河。
山前，农人仍在忙。男男女女奔跑着把刚刨下庄稼茬子，玉米的，高粱的，谷子的，搂到一起，燃起簇簇篝火。那火焰是金色、紫色、红色？也许还有绿色的。大景深推出去，三角形的火苗在前，后面是张张被希翼烤红的脸，远衬着巨大黢黑的山体以及峰巅上深黛色的天幕。即景生情，远处响来古老的诗韵：“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赧郎明月夜，歌曲动寒川。”
雨濛濛，濛濛雨，将复苏的土地点击出黄色的粉末，大地回春。那雨翻山越岭，久经磨砺，是从很远的地方过来的。雨味怪怪的，能神通不能语达，无法以调料烹制。香而甜，膻也腥，还间或嗅得都市特有的丝丝煤味儿。雨中沐，雨中景，软软的，绵绵的，怪怪的，近处清晰，远处迷蒙。什么都可见，一切又看不清。寥廓思绪，可回首昨日长歌，憧憬明天的大梦。不是么？人的一生常在雨中行。
农家小院，鸡追狗撵，肥猪在圈里打蜜正酣。日头丈高了，妇人将衣裤装进盆里，再找来猪胰或火碱。门就不锁了，没人拿你的细软。腰卡盆沿，扭动丰臀，牵拉着胎记的娃娃，小黄狗前冲护后，尾巴圈圈。她们赤足走在两辙深深的泥土上，阳光下是绿色葱笼、起伏的沟坎、连片的菜田。清清河水边，柳枝、青草、沙滩，被漂净的衣物覆盖。时而风掀，高昂的头青丝飘散。将爱子拉进水里呦，从头到脚洗个酣畅，小胖脚美美地蹬踹，水花四溅。糟了！日头已正南。妇人赶忙收叠，扯起孩儿回去做饭。经过自家的菜田，拔两棵，腋一夹，仍旧是匆匆向前。谁言农家女不知浪漫？土路弯弯，蝶儿翩跹，脚踏今日思明日，欣悦每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