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之泪（陈宣章小说集）第四篇 矮牵牛

第四篇矮牵牛

（一）

学校正式通知：这届毕业生外省去江西农村，近郊是国营农场。罗寅雁知道：“一旦到外省农村，男朋友肯定吹！在大批知青上山下乡的背景下，找个本市工作的男朋友相当难。”她在老地方焦急地等候，一见马宸禤，马上扑过去。他警惕周围的眼睛，把她勾着的手甩开：“小心联防队！”那个年代，当众亲热被严禁，抓住就算“耍流氓”；而“搞破鞋”竟然被批斗，当众交代罪行。

进入公园，到处是情侣，一棵大树周围四条长凳上有八对。一个几百万人的大城市，人均居住面积2平方米，连个谈恋爱地方都难找。你看：江岸围墙密密麻麻排满人，十有八九是情侣。寅雁见无坐处，便说：“还是去电影院吧！”“这些样板戏都能背出来，有什么好看？”她拿出两张电影票说：“大光明，有冷气。票价贵，人不多。”

影院里几乎都是恋人。他们自觉地散落各处，互不干涉，甚至彼此照应。只要影院工作人员过来，最先发现者就轻声咳嗽，引以为戒。其实，影院工作人员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俩落座不久，灯光渐暗，幻灯打出一条条革命口号。寅雁从包里拿出一件长袖衬衫披在胸前，以抵挡冷气的侵袭。她悄悄解开文胸的扣子，把他的右手从长袖衬衫下拉到胸前，自己前臂交叉在前掩护其下的动作。至于银幕上演啥，与他俩无关。

寅雁父母知晓学校通知。罗毋螭说：“形势十分明朗：四姐妹中，老二银燕最早留城工作，老大喑鶠大学毕业留校当助教，老三寅雁和老四茵鴳必然一个外省，一个近郊。先用近郊名额，小鴳毕业还有几年，谁知那时是什么行情？”肖娣哺坚决反对：“喑鶠、燕子都已出嫁，你别打大雁的主意。小鴳是我亲生，你敢碰她，我敢把你的香肠割掉！大雁必须去江西，我已到学校替她报了名。小鴳将来在近郊，终究离我近呀！”(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寅雁得知母亲的决定无法变更，心情十分复杂：“难道就一辈子泡在遥远的农村？为什么母亲偏爱小鴳？我真不想离开这大城市啊！为了回城，我舍得一切！”

“爸，这个家中只有你爱我。为了将来打回老家，你一定要帮我！”她在父亲怀中撒娇。罗毋螭的手在她胸前试探，一边问：“要我怎么帮你呀？”“我有个男朋友在研究所当工人，你帮我把他拿下，我就回城有望了。”“一句话，明天搞定。”“爸，你真好！”老头的手已到她脐下三寸，面红耳赤，意往神驰，似有大动作。她紧紧捏住他的手说：“爸，万万不可！要弄出个孩子算什么辈分呀？”“你放心！我小时候患痄腮没有生育能力。我本姓吕，名茂贵。你妈这个母老虎，嫌我和尚命，把我姓名给改了。说我不是驴，是骡；还说我听听似父，看看是母；螭是什么？没有角的龙，是建筑物和工艺品上的装饰。你们三个是领来的。我和你妈都是O型血，可你们三人是A、B、AB型血。小鴳虽是O型血，却是你妈与老铜匠的杂种。要不，她怎么总是偏心小鴳呢？你们四个，我最喜欢你，怎能不帮你呢？……”

事毕。他问：“你啥时破的身？”

“六六年大串连在南昌。”

“唉！姑娘养大终究是别人的。”

“没有血缘就不是乱伦吧？”

“那当然。你男朋友家境如何？”

“马家七兄弟：老大宸懿、老二宸仁大学毕业，分配在外地；老三宸品在外当兵；宸禤排老四；老五宸悟刚进技校；老六宸溟、老七宸托还小。父母都是教师。我曾去准婆婆工作单位了解其为人，还偷偷看了她的面相，还行。”

寅雁是自投罗网，而今又变成诱饵以待猎物。马宸禤落入陷阱，给罗毋螭立了字据，从此套牢。下乡前，在罗毋螭帮助下寅雁和宸禤几度云雨。火车站临别时，两人真有难舍难分之景。看着火车远去，宸禤心中十分空虚。

好久未见登门。一天，茵鴳奉父亲之命去请宸禤喝酒，引起马家的警觉。经跟踪和追问，宸禤只得承认是恋爱关系。三位兄长相继反复来信，要宸禤另择佳偶，以免两地生活之苦。父母却听之任之。宸禤悔悟，决心偷回字据，反而主动上门，讨好罗家俩老。

罗老头并未防范，却酝酿新的阴谋。一天，肖娣哺去玉佛寺烧香，罗毋螭和宸禤、茵鴳喝酒，他早在两人酒杯中下了药。他做了茵鴳，又把两人一丝不挂地塞进被窝，虚掩房门，自己走了。老婆回来大吃一惊，赶紧找来老公商量。罗老头说：“不能张扬，否则小鴳怎么嫁人？我正担心马宸禤甩掉大雁呢。现在好了，小鴳是未成年学生，叫他立字据，明年就和大雁结婚。否则去坐牢！”

宸禤哑巴吃黄连，只能就范。新房设在男家后厢房，虽然进出要经大门和厨房，终究关上房门自成一统。婚前，寅雁对父亲说：“宸禤真老实。”罗老头笑笑说：“你真爱上他了？他是中我‘寅吃卯粮’之计而不得不就范的。”他看着寅雁茫然的神色，在她耳边虚述原委，说：“你要好好谢我？”“还谢你什么？把我丈夫和小妹搞在一起，我恨死你了！”“你真笨！这是张王牌，不但他立即就范，你在江西为所欲为，他也毫无办法。”“那我不在时，她俩老搞在一起怎么办？”“好啊！省得监控，他就不会在外另寻新欢了。”“你说我吃小鴳卯粮，要气死我啊！”“好了，好了！你在江西鞭长莫及，他只是你回城的一个筹码，何必当真。”“都是你下的套。你真毒！你以后别碰我，要不我兜底翻！”

老娘见他俩在房里嘀咕没完，进来问：“大雁，你在江西好吗？妈担心你吃不起苦。”“一到公社，革委会主任就把我留下当广播员，还是宣传队主角呢。上次会演，又被县文化局长看中，调县文工团演阿庆嫂。到现在，我没下田劳动过。”“脑子灵活些！男人嘛，总是馋猫见鲜鱼似的。要学会吊胃口、拿一把，要掌握主动权。千万注意，决不能怀孕！孩子户口一落农村，什么都玩完。”

（二）

茵鴳长大了，马上要去国营农场。宸禤更割舍不得，他想：“这几年，我俩才是形影不离，男欢女爱。一旦踏入社会，必然有人追求，她是老手，决不会守身如玉。有了！她和宸溟同校同届同去向，不如把她俩弄成对，说不定以后还有重续旧情，吃上一口的机会。”茵鴳一听，正中下怀。但宸溟冷冰冰地对宸禤答：“她！疯疯颠颠，痴头怪脑，垃圾！”

接下来的日子，宸禤才知道什么叫两地生活，悔之晚矣！晚间翻来覆去睡不着，静下来想一想，自己几次去江西探亲，有诸多异常之处。他开始担心寅雁的作风问题，真是痛苦的煎熬！而自己也不免有些“指头儿告了消乏”。

不久，有政策：退休职工子女可顶替。罗老俩口公私合营时，老虎灶归并区餐饮公司。因资产太少，既不戴“资产阶级”帽子，也没有“私方经理”头衔，只不过是普通职工。现在符合办理退休和子女顶替要求。宸禤急急忙忙赶到江西。政策规定：不务农，转为干部或工人的知青不能顶替。但是，政策是由人执行的，在色和钱的攻击下，政策会被灵活掌握。寅雁费尽心机终于回城，不过欠下一大笔债。她对宸禤说：“慢慢还吧！”回城后，寅雁怀孕，生了儿子马向东。宸禤掐指一算，不是野种，默默地想：“好好过日子吧！”

茵鴳顶替回城，在炊具厂当工人。名义是工人，是领导阶级，但因是“知识”青年，还属接受再教育的对象。茵鴳很快出嫁。丈夫吕锚缆是远洋运输船员，子承父业。不久，女儿吕姣姣出生。她父亲是锚缆，还是宸禤，茵鴳自己也算不清。

平静的日子过得很快。俗话说：树欲静而风不止。一天，肖娣哺的小舅从香港来访，从此，一波接一波，罗家展现森罗万象。李学治比肖娣哺仅大两岁，西装革履，潇洒风流。他请肖娣哺到苏扬酒家赴宴。看着他满把港币、美金，肖娣哺的眼都直了。

“小舅，解放前夕你抛下我走了，可苦了我。不久，政府取缔妓业。我把楼下改成老虎灶和澡堂，楼上做居室。留下三个小孩，靠罗毋螭干活养五口家，难啊。我偷偷与对面弄堂鳏居的老铜匠苟合，找些贴补勉强度日，结果生下小鴳，以干女儿名义把户籍落在老铜匠处。”

“真难为你了。不知我女儿现在如何？”

“银燕从小不爱念书，工作早，帮我支撑这个家，幸运的是留城，没有下乡。她结婚时，我把老铜匠原来住的客堂间给了她。委屈的是一直和她们姐妹相称，其实她是她们的表姨。”

“这是小事，再说我太太不会认她的，不如继续瞒着。我这次回来，就是要把她弄出国。你要帮我。”

晚上，李学治请银燕一家赴宴，肖娣哺作陪。“他是我的小舅，从香港来。这一千港币是给你们的见面礼。她是银燕，他叫袁天平，孩子袁焕兴。”“你妈说你持家有功，所以我多给了你一些，还有一台14吋彩电，明天你去托运处取，别让你姐妹知道。现在改革开放，胆大的留职停薪，下海捞金。我劝你们不如在小商品市场摆摊，一年就当万元户。”袁天平一听有门，高兴地说：“现在手掌游戏机热门，就是货源的问题。”“好说，第一批货我和你一起去进，资金我提供。”看着满桌山珍海味，袁天平一家大饱口福。

送走银燕一家，李、肖继续喝酒。“想不到，外甥都这么大了，长得虎头虎脑，真可爱。我真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这两千港币你放好。事成了我还有酬谢。”“你要怎么办？”“我要她俩假离婚，让银燕和外国人假结婚，出国定居。银燕拿到绿卡后再离婚，和袁天平复婚，把袁天平弄出国。”“你帮我把小鴳也弄出国吧！”“好啊！我和袁天平去进货期间，你和银燕谈通，我去香港物色对象。”当晚，肖娣哺在星级宾馆和小舅颠鸾倒凤，春情荡漾。她拿出年轻时的绝招，曲意逢迎，又嗲声嗲气地说：“想当年，我要给你生得一男半女，算什么辈分？”“我姐患慢性盆腔炎，不孕。姐夫反抗父母休妻再娶之命。我姐捡来你后，视同己出。因为无奶，你是婶娘哺乳长大，所以起名娣哺。姐夫说这名不好，和‘地鵏’同音。你五岁时乱窜马路，姐夫为救你被车撞伤，半瘫半呆，家境直落。姐姐尽力拖拉几年，后来服毒而亡。你爷爷说你是扫帚星，克父克母，把你赶出家门。几年后，我倾慕万香楼白玉凤芳容窈窕，丰姿冶丽，前往寻欢作乐。看见胸前红痣，问起真名实姓，才知是你入梨园、陷青楼，风花雪月，终成名妓。回家后，我向父亲要钱赎你出苦海，被痛打。为了报复，我勾搭老头子的二奶，生下银燕，把老头子活活气死。接管产业后，因二奶弃女卷逃，我才把银燕托你抚养，自己奋发图强，重振家业。谁知一解放，音信隔绝三十多年。”“你现在家境如何？”“产业交儿子打理。妻子在澳大利亚女儿处带外孙。惟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银燕。”

李学治带袁天平玩杭州、去温州、下福州、游广州；住星级宾馆，吃山珍海味，谈货源价码，进舞厅桑那。看一处处繁华商场，听一个个发家简史，尝一家家特色佳肴，谈一笔笔生意合同，大开眼界后，袁天平心中的天平极度倾斜。

银燕从小帮助持家，是一个铜板掰两爿用的主，听母亲天花乱坠地游说，耳朵只闻“钱途”，再三叮问，就象蚊子停在皮肤上，急于下针。袁天平一到家，心有灵犀一点通。李学治带澳大利亚人鲍尔来时，两人离婚多日，翘首以待。袁天平摆设地摊，现货很快销完。银燕仍然每天上班，分文必争。

结婚证、护照、签证很快就绪。临上飞机前三天，银燕才与单位划断关系。她的事列为单位头号新闻，她成为单位女性的偶像。那些比她年青漂亮的姑娘，又羡慕又妒忌，老望着青天，希冀有朝一日掉下个戴维或杰克。

临行告别宴席一片欢笑。鲍尔和银燕已熟，疑似新婚夫妇。袁天平出外进货不在。罗毋螭和肖娣哺各怀鬼胎，与李学治谈得火热。大姐夫金钢躜酒酣耳热，眼红心动，看着喑鶠和女儿金芙蓉沉思默想。寅雁围着鲍尔，寸步不离，狠不能揽入怀中占为己有，远走高飞。茵鴳因丈夫离别日久，更是春心激荡，裤裆早就湿了一片，她悄悄塞纸条给宸禤。只有四个孩子吃喝戏闹。

晚上，宸禤责备寅雁：“你今天太失态了。我看不是酒醉，是心醉。明天你别去送行了，免得出丑！”寅雁不语，闷头睡觉，心中思绪万千。

送行后出机场，茵鴳把女儿交给母亲，叫宸禤去她家修水龙头。在出租车上她就难以抑制，一到家迫不及待，三下五除二脱个精光。春风一度后，宸禤看着发笑：“早知如此，何必找个海员？远水不解近渴。”“人家爱你嘛！”“你姐象防贼一样盯着，我有什么办法？”“要不，我们换老公。”“你姐才不肯哩。她知道我俩有一手，是老头子告诉她的。她说你是‘茵’，也就是垫子。她不在时，给我垫一下用的。”“哼！她跟老头子就不干净。我撞见多次，因为自己偷了她的老公，不说而已。哼！从今天起我要在你上面，你给我做垫子！”“好，好！不要生气了。”“现在就骑！”“好，好！”事中，她气喘吁吁地说：“骑马的感觉比骑驴爽！”

（三）

袁天平发了，生意越做越大，可是无人共享快乐。妻儿杳无音信，不知道在悉尼还是堪培拉？光阴似箭，一晃就是新年。年夜饭桌上无人议及菜肴，异口同声出国：袁天平追问肖娣哺什么时候能复婚，出国？金钢躜讯问李学治的下落，想把女儿弄出国。肖娣哺等着李学治来把茵鴳带走。寅雁打听鲍尔地址，梦想鲍尔接她出国。可是，什么都是空的。看来，要出国只能另辟途径，只有自力更生，不再空怀希望。

那个年代，过年串门儿就是信息往来的大好时机。消息传来，有个华侨老板要叶落归根，为小儿子在国内征婚。金钢躜忙领女儿前往应征。老华侨一看：年龄合宜，相貌姣好，肌肤微丰，身材适中，真是“眉色如望远山，脸际常若芙蓉”；书香门第，母亲心理讲师，父亲法学教授；虽是独女，举止娴雅，名叫芙蓉，胜过芙蓉。老华侨喜出望外，马上拍板敲定。订婚诸事繁琐，固且不表。

回家后芙蓉哭泣不从，这时金钢躜才想起：“现今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婚姻自主，不能父母包办”。经再三追问，芙蓉才哭诉：一是已有男友，感情深厚，山盟海誓；二是不愿出国，远渡重洋，离开二老。金钢躜夫妇一面软硬兼施，一面动员岳父全家车轮战似地做思想工作，一面办理出国手续。

喑鶠幼年嗓音优美，原名音鶠。解放时她已七岁，耳闻目睹“无烟工厂”的情景，如晚解放几年，也成个中之人。解放后上小学时年龄比同班孩子大两岁，读书用功，懂事听话，很有心计，颇具文艺才能，校内活泼可爱，不过闭口免谈家事。在校跳两级还比同学强得多。上初中时，不知何因自己改名喑鶠，真成个不鸣之凤，只知读书，默默无闻。大学攻读心理学，原意研究女性变态心理，但未能实现理想。现今女儿面临心理三岔路口，她深知女孩钟情的巨大力量，因想：头一件怕女儿先下手为强，生米煮成熟饭；二件怕女儿性格偏内向，事急可能短见。她充分利用专业知识，设计偷拍其男友和别的女孩亲昵的照片，打破“山盟海誓”的余威，再慢慢和女儿促膝谈心，疏通开导，女儿终于动摇。

金钢躜虽在外包办女儿出国事宜，因想：一怕女儿年幼无知，长途跋涉不安全；二怕芙蓉夜长梦多，柔中有刚出变故；三应岳父母一再要求，要带岳家人出国，于是提出：“请宸禤陪送芙蓉出国。宸禤的欠债一笔勾销，出国费用也由金家提供。”终究是法律专家，思谋不凡：金家俩口不便请假；袁天平发财正忙；吕锚缆毫无踪影；宸禤工资低，损失少，再加上脑子聪明，速读西班牙语有把握。岳父全家一致拥护。但是，非直系亲属签证很难，老华侨费尽心机终于办成。

对于宸禤来说，这是个苦差事，替岳家出国打先锋。他知道：“只有自己在外国立住脚，才能把寅雁接出去。只有岳父母出去了，茵鴳才能出去。”于是，在读西班牙语的同时，急速获取高级厨师证书，还掌握几个拿手菜肴。这大概是他一生中第一次主动读书，艰苦奋斗。

马家父母兄弟个个资助宸禤，但是谁都不知他何时上飞机。顺其自然吧！

宸禤陪芙蓉飞抵布宜诺斯艾利斯，一切就绪后，在老华侨帮助下开了家“禤寅中菜馆”。他自己采购、摘洗、烹饪、跑堂，忙得个不亦乐乎。因周围华人较多和价廉物美，生意倒也兴隆。他把汗水挣来的钱换成美元寄给寅雁，这一下罗家沸腾起来。金钢躜甚眼红，对喑鶠说：“我们虽得了大笔聘礼，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终不能隔三岔五给娘家寄美元。真正便宜了宸禤这小子。当初不该免了他的债务。”袁天平自言自语：“真后悔未陪送金芙蓉出国。我挣的是人民币，身价低，来得慢，那有境外发得快？现今妻儿无踪影，将来靠岳家出国也无可能。”于是，他干脆娶了个小十来岁的媳妇，生了儿子袁自力，与罗家不再来往。馋得茵鴳眼红目赤，她想：“吕锚缆也能有点外币，那是零用钱，工资还是人民币。”于是她偷偷给宸禤去信，除了讨美金，还保证以后甘心作垫，决不骑马。

最洋洋得意的是寅雁，班也不好好上，到处张扬，惟恐天下人不知；办好护照，到处亮相。有一次坐公交车，她故意拿护照当月票，被售票员一顿臭骂：“洋烧鸡，挣外币，妄想逃票不要脸！”她急忙拿出月票说“对不起”，弄得一车人知道她有护照。速读西班牙语，把老师拖入被窝单个教练；做个硅胶丰乳手术，术后第一个压双峰的是那个主刀医生；连补个牙齿，医生倒请她吃饭，个中的奥秘不得而知。她自诩华侨，起名罗伊娜，手持侨汇券，出入华侨商店，帮人买免税商品。公司上下、里弄内外，无人不知房站街13号有个“洋烧鸡”。

那年头，弄张长病假条难得很。寅雁连续几个月病假，人却招摇过市，还大言不惭到处扬言“医院有人”，弄得开病假的医生差一点受处分。寅雁换家医院老调重弹，继续长病假。眼看离出国的日子越来越近，她琢磨：“娘家偌大的房子怎么办？老虎灶早已歇业，罗毋螭秘藏多年的房产证该起作用了。”她计算：“现在只有父母，小鴳和吕姣姣四个户口。假如父母去世，被小妹独占就不好办了，必须马上把向东的户口转过来。理由很简单，我出国，儿子要外婆带。吕锚缆是水上户口，远洋运输公司马上要分房，小鴳户口必然迁走。我就占半壁江山了。”户籍虽在婆家，实际上寅雁带向东一直生活在娘家。茵鴳头脑简单，又因将来要仰仗寅雁曲线出国，故无异议。向东的户籍很快转好。

寅雁知道：国外生活费用昂贵，最好是国外挣钱国内化。但是不出国不时髦，又怕宸禤时间一长，另娶洋女。寅雁终于西飞。这也无意中给婆家做了一件好事。

（四）

马宸悟结婚时，把统厢房一隔为二，一半作了新房。

宸溟顶替回城，厂家太穷，无房分配。岳母家是老式房一居室，公共走廊当厨房。终因年龄已大，结婚时竟无新房，晚间在岳母家拉个布帘，搭临时床安寝。有了女儿后就更加拥挤不堪。

宸悟单位富裕，有房分配，但是要地段、房型、环境等都好的房源难找。弟兄俩反复协商，决定由宸悟申请分房给宸溟住。宸溟说：“有房总比无房强。”每次分房时，弟兄俩一起看房，但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满意；终于再不要就放弃了，宸溟才不得不叫宸悟签字要了一居室。因地段不好，离婆家、娘家都远，两人上班也不方便，太太陈梅樱不同意搬。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妇姑勃谿、叔嫂抗衡，孰是孰非？妯娌斗法、连襟争利，何由何理？古人云：“兄弟是手足，妻妾如衣裳。”有人说：“兄弟如手足，夫妻是腹心。”谁对谁错？

宸懿探亲回家，就接手这件家务纠纷案，企图摆长兄之威，结果狼狈不堪，无功而返。任你兄友弟恭，妯娌不相为谋：一个哭诉女幼无助，一个咬定事前盟约；一个要提起诉讼，一个有婆婆作证。不插手无事，一摆理翻脸；空房没人住，兄弟成仇家。僵局一拖几年。现在罗寅雁迁出，皆大欢喜。宸溟主动和好，宸悟寛宏大量，妯娌消释前嫌，婆媳相安无事。

爱因斯坦说：“时间是相对的。”中国古代就有“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之说。在马家风平浪静、安稳度日的几年中，罗家则风起云涌、雷电交加。

私房允许买卖后，茵鴳与老娘合谋卖掉楼下房产。袁天平闻讯前来索取四分之一房款，被茵鴳轰出门外：“你已离婚另娶，毫无瓜葛，别来无理取闹！”金钢躜来要三分之一房款，搬出遗产继承法，被茵鴳一句话顶到南天门：“两老健在，哪是遗产？你盼他们早点死吗？”“不管怎么说，你别想独吞！”肖娣哺说：“你别跟我强硬！房子是我的，房款我愿给谁就给谁，你管不着！”“喑鶠是你长女，凭什么一分不给？”茵鴳狡猾地说：“这儿是四个户口，他们卖房少住，和你无关。房款一半归两老，一半归向东和姣姣。”肖娣哺说：“你回去告诉喑鶠，楼上房产我会立遗嘱归小鴳的。你们如对我不好，以后连其它财产都没有份。”

寅雁得知此事，十分庆幸早把向东户口迁去，可又极度不满老娘偏心，因此对大姐必须软硬兼施，让大姐去对付茵鴳。她去信，一面劝大姐少安勿躁，对老娘偏爱表示不满；一面叫茵鴳加紧办理老娘的出国事宜，对老娘马屁十足；一面找借口以免变故，叫茵鴳把向东的房款交宸禤妈妈保管。

肖娣哺手中钱多了，打麻将成瘾，有时还通宵达旦。茵鴳因自己上班近、姣姣上学方便、丈夫长期离家，一直住在娘家。如今宸禤出国而丈夫出海，茵鴳淫荡成性，长夜难眠，独寝了一段时期便肉欲难熬，光靠自慰终无充实感，但她又胆小，那敢象寅雁外出放荡不羁。毋螭虽老馋涎垂，而茵鴳又有把柄在他手，稍加挑逗就上手，但都因惧怕肖娣哺，两人偷了几次，提心吊胆，草草了事。那一天，肖娣哺打麻将已过十一点，茵鴳去叫她睡觉。她输后翻本，又和了几副大牌，哪里肯歇息，就说：“你插上大门睡吧，我们玩通宵。”茵鴳稍稍看了一会，打了个哈欠转身慢慢离去。她一出房门，匆匆回家，紧锁大门，快速上楼，冲进居室，肆意纵欲。终因年老体衰，经不起虎狼之女的折腾，罗毋螭第一次欢媾喘息未定，第二次云雨精疲力竭，第三次苟合血精一泄，趴在她身上一动不动，已经咽气。茵鴳意犹未尽，推之不动，呼之不应，才意急心忙，慌了手脚，爬起来一看，床单上一滩湿中血迹鲜明。

硬生生被拉回的老娘，一看便知原由，不责怪女儿，反痛骂老头。她拿起剪刀，就要卸老头的阳具。茵鴳急忙夺下剪刀说：“万万不可！那不成了谋杀？”事故终于掩盖过去，丧事简办，借口惟一的男丁金钢躜出差开会在外，实因余怒未息。

肖娣哺的签证下来，罗茵鴳的出国进入议程。当茵鴳飞抵阿根廷时，禤寅中菜馆已今非昔比。原因是宸禤专管买、汏、烧，把店堂交给寅雁。她不但擅自提价，还与顾客打情骂俏，陪酒索取小费。自损的声誉很难复原，眼见又多了一口只吃不做的人，宸禤暗中发愁。

姐妹俩去看望金芙蓉。老华侨闻及三人的现状，说：“还有一法，旅游签证去日本打工，挣钱多，但干活较苦，是力工。”姐妹俩一口答应，反正是宸禤出力，有大钱挣，何乐而不为？姐妹俩感到前景光明，十分高兴，回去后举杯庆贺，也为茵鴳接风洗尘。宸禤问：“你们了解日本？中国人吃小鬼子的亏还少吗？前程究竟如何，谁也不知，只有同舟共济，才能度过难关。”姐妹俩闻言，如醉方醒，似梦初觉，竟然相互宽容、相互依存，合欢而卧。宸禤左拥右抱，心中却为难：“这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别看今天艳阳高照，谁知何日雷霆万钧？”

次晨，老华侨介绍来的日本人高岛久雄来访。此人年近半百，文质彬彬，会英语、西班牙语和华语，来阿根廷做生意。一见三人，他很感意外：“老伯只说你要去日本打工，她俩呢？”“有适合她们的工作吗？她们不能做力工。”“其实她们比你好找工作，我弟弟的酒吧就好安排。不知两位愿当吧女吗？收入比力工少些，但小费多得很。”姐妹俩喜出望外，围了上去问这问那，狠不得明天就飞走。

高岛走后，宸禤严肃劝告：“此人素不相识，别听他说得花好桃好。据说，日本妓院多，别被人卖了还帮他数钞票。我看：只能先走两人，一人留下经营菜馆，可以雇个厨师，只要不赔就行。假如我在日本能站住脚，再盘掉菜馆。”姐妹俩一听有理，只得照办。

于是，寅雁留守，宸禤和茵鴳随高岛飞去日本。

（五）

旅途无事可做，最宜闲聊。高岛知道他俩关系后，自我介绍：“我是农艺研究者，从事矮牵牛的培育。矮牵牛别名碧冬茄、撞羽朝颜、番薯花，茄科碧冬茄属，多年生草本，播种后当年开花。它株矮，花酷似牵牛但大而繁茂，花色鲜艳，品种繁多，花期长，如室温15到20度，可四季开花，是极好的花卉。它盛产于日本近百年，现遍布全世界，多用于布置花坛或地被，也可盆栽，大花重瓣种可用作切花。现今所见，都是经园艺反复杂交的变种变型品种，而原产地阿根廷。我到处奔波，就是为寻找它的祖先白花矮牵牛、胀筒矮牵牛、紫花矮牵牛等。”

谁知，邻座王先生竟是中国某农科院著名研究员，擅长菊花培育。他和高岛都喜出望外。两人越谈越投缘，越谈越专业。

“花卉中，花色变异最多者莫过于矮牵牛。从纯白、粉红、桃红、玫红、深红、紫红至纯紫，还有雪青、蔚蓝、蓼蓝、靛青，花色繁多。更妙的是各种条纹、网纹、镶边、星状斑等复色、间色品种，艳丽夺目。形变虽较少，也有丛枝、垂枝、大花、重瓣四种；花缘则有波状、卷曲、皱皴之变。这是大和民族的不朽业绩。”高岛洋洋得意地说。

“花卉中，叶和花变形最多者莫过于菊花。叶形有圆叶、蓬叶、瓜叶之变；花瓣有平瓣、管瓣、丝瓣之分。大菊的花型有单瓣型、复瓣型、扁球型、球型、正型、外翻型、勾环型、垂珠型、松针型、龙爪型、毛刺型、托挂型等等；满天星小菊的花型有单瓣型、复瓣型、龙眼型和托挂型等；中菊的花型也不少。菊展时，有的龙飞凤舞，有的亭亭玉立；有的小巧玲珑，有的繁复庞大；有的热烈似火焰，有的静谧象月夜；有的如羽毛状轻柔，有的仿贵妇般持重。它们或倚或倾，若飞若扬；似歌似舞，如语如喜……极尽妍态，美不胜收。菊花除蓝色以外，几乎应有尽有，五彩缤纷，各呈艳姿；尤其是绿色，其它花卉中罕见；更有红面粉背、红面黄背以及一个花序中生有两种显著不同色彩菊花称作‘乔色’者。整株造型中，悬崖菊如银河落九天；大立菊多达三千朵花；塔菊似宝塔高四米；扎菊做成亭、阁、船或各种动物，栩栩如生。菊是花草四雅之一，幽贞高雅。历代咏菊诗很多，晋代陶渊明是赞美菊花最早的诗人。更有趣的是，许多著名的观赏菊种，常具富诗意的品名。闻其名，如睹其美姿妙容。中国有3000多年栽培菊花历史，有2000多个观赏品种。这是中华民族的伟大贡献。”

“不管何种花卉，要培育新品种最常用杂交法。‘性’是奇妙的：近亲交配，下代退化；异种交配，失败、夭折、无生育力。人类社会的细胞是家庭。性结合可以最迅速改变人的社会地位，尤其是女性。灰姑娘找王子主要靠色。花卉受人喜爱，主要靠色。我千方百计寻求矮牵牛原始品种，就为了培育新的品种，尤其是花色变异。”

“佛家五戒之三，不邪淫。古训色为魔，色情涉淫乱。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故有‘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之说。世间，酒色财气，引出多少罪恶行径？”

“古人曰：‘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无可奈何。矮牵牛的拉丁名Petuniahybrida：petunia是碧冬茄属，也指暗紫色；hybrida是杂种。所以矮牵牛也直言不讳叫杂种撞羽朝颜。其实，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杂种的世界。希特勒自诩纯粹高贵种族，君不见宣统皇帝纯种而失去生育能力。矮牵牛不忌讳“杂种”二字，何等可贵。”

“但是，许多名种却是人为的畸形发展，有三倍体、多倍体和异倍体。”

“你看：媒体上不是充斥着畸形物？什么两头蛇、蛋中蛋……连生个联体婴儿也成头版头条，医院免费手术。有个四胞胎，不但上头版，还有商家供养。其实，名人有两大特点：‘少见’、‘奇怪’。媒体本应是人们和社会科学、自然科学的桥梁，现在大多成‘猎奇’的工具。为了‘成名’，自然科学中不惜造假、剽窃；新闻媒介中热衷隐私、绯闻，擅长吹捧、炒作。所以我佩服矮牵牛的真实。”

“杂种是不同种、属的动物或植物之间杂交生成的新品种。但它又是骂人的话。那些损人害己、误人子弟的家伙，那些满口仁义道德、一肚男盗女娼的败类，就是杂种。”

“唉！还是收回话题，说我们的花卉吧！”

“请问：重瓣种矮牵牛雌雄蕊往往变形，如何通过人工授粉，获取纯系种子？”

高岛笑了笑答：“这是商业机密。但是，上海曾以紫色重瓣种为母本，大花种为父本，还是中花重瓣玫红镶白边的新品种，很了不起！”

因王研究员要在巴黎转机，两人交换地址和联络方式，谈话即止，匆匆告别。宸禤和茵鴳似懂非懂，各自又似乎从中领悟出什么道理。

东京是世界上最大城市之一、日本国首都。飞机终于在羽田机场降落。高岛把行李送回家，把宸禤、茵鴳安排在“高岛苗圃”的客房。“你们也看到，苗圃很大。这儿是为国外客户准备的住处，方便他们参观和洽谈。楼上是我的办公室和研究室。你们初到日本，语言不通，最要紧的是：1。保管好证件和我的名片。2。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和我苗圃的位置，随身带东京交通地图。3。注意人身安全。4。不参与带政治色彩的活动。最好少与别人来往，尤其不能暴露自己身份。”

“我想明天就干活。”宸禤试探性问。

“好。劳务市场有三档：长期工，你的护照不合适；当天工，每天一早去排队，当天结帐当天完；中期工，工资当天结算，手续几个月一办，这需担保人。”

“苗圃没有活吗？”

“这儿都要大学文凭。罗小姐到酒吧，需要学习鸡尾酒的基础知识、常见鸡尾酒的日语名、简易的接待语。我是担保人，你们一旦遇到麻烦，就打电话给我。”

“会有什么麻烦？”

“最讨厌的是移民局。你们属非法劳工，只要有人告发，就会被处理，甚至被驱逐出境。不过，你们这样的劳工太多了，有时移民局也眼开眼闭。但是，千万别做犯法的事。”

有了高岛的帮助，两人很快走上常规。宸禤做建筑搬运工，并住在工地。这是工地为中、长期工安排的，只收很低的租金。茵鴳当吧女，又成高岛的外室，省了房租，也解决了生理问题。

不久，老华侨来信告诉高岛：纯种紫花矮牵牛搞到了，还附有彩照。高岛高兴得跳起来，请宸禤和茵鴳喝酒庆祝。宸禤向高岛要了一盆矮牵牛，还趁机请他把寅雁带来东京。高岛一口答应。

寅雁在阿根廷度日如年。虽以厨师填补空白，当晚就“赤诚相见”、“倒行逆施”，但心知终非长久之计。她闻高岛带来的喜讯悠然遐想，却对茵鴳极不放心。她想着想着，又高兴起来：把茵鴳让给宸禤，我要高岛！

她主动出击，千方百计留住高岛。她草草盘店，收拾行李陪伴高岛。除了有老华侨的场合，他俩同进同出，双宿双飞。高岛感到：寅雁明显与茵鴳不同，成熟得多。她很注意男方的感受，能曲意逢迎，能动静适时，紧要关头却不放松一步，真所谓恰到好处。她常柔情蜜意地说：“你是名副其实的高‘捣’久‘雄’。”

（六）

吕锚缆休假，去岳母家看姣姣，才知岳父去世、楼下卖掉、茵鴳出国。眼看马向东已长大，心中担忧。正逢学校暑假，他要带姣姣回家。肖娣哺不让，说什么：“小鴳将来是不是你老婆还未定，现在你内室空虚，要领姣姣回去自己享用吗？”吕锚缆大怒，一拳上去，把她门牙打落两个，满嘴鲜血。肖娣哺杀猪似地大叫“救命”。

110来了，问清事由，狠狠批评吕锚缆动手有错，也严肃教训肖娣哺损坏他人名誉犯法。在吕锚缆一再坚持下，把姣姣的户口迁走了。

寅雁收到母亲给茵鴳来信时，宸禤、茵鴳已经飞走。她拆信一看，大喜，自作聪明地冒名茵鴳去信索取遗嘱。不久，老娘真的寄来亲笔遗嘱。她付之一炬，洋洋得意地自言自语：“老娘一死，小鴳拿不出遗嘱，户口只有向东一人，谁敢跟我争房产？”

寅雁来东京后，姐妹俩迅速剑拔弩张。宸禤早已料到，坐山观虎斗。他不动声色，佯装不知，对高岛、寅雁出双入对睁一眼，闭一眼，只是把姐妹俩寄给老娘的美金截留大部，汇入自己国内的帐户。他天天对着那盆矮牵牛出一回神：“‘撞羽朝颜’。命名之人应获诺贝尔发明（花名）奖。”

高岛把茵鴳送给弟弟，才算摆平。

光阴似箭，三人的旅游护照即将满期。高岛陪他仨到中国。却说宸溟见兄嫂回来，主动让房，自己仍回岳家“艰苦”。他不知兄嫂正协议离婚，日子一久，陈梅樱不愿意了，竟然回来赶人，弄得宸溟很尴尬，再三向兄嫂道歉。

寅雁决定离婚嫁给高岛，却又舍不得儿子。她与宸禤商定：1。资产全部归男方。2。儿子由男方抚养，女方每月向男方支付抚养费500美元。3。男方可与其他女人同居，但不得结婚。4。高岛死后双方复婚，再把男方弄去日本。这个秘密协定前两条将列入法院判决书，寅雁原本竭力降低钱数，宸禤寸步不让。僵持日久，寅雁屈从。至于后两条，本来就见不得人，也无约束力，只不过是寅雁不想再生育，是抓住儿子的一种策略。因此，这段时间中，寅雁对宸禤尽心尽意，百依百顺，就象从未有离婚之事一样。她怎知，宸禤把这些甜言蜜语，甚至房事时的声音都录了音。为了表白“真诚”，离婚判决书到手后，她还象蛇一样缠绕宸禤。

寅雁还有一个敏感的娘家房产问题：假如向东户籍迁出罗家，就等于放弃。她知道：遗嘱虽焚，老娘犹在。此事万不能与老娘说，只能与茵鴳谈判：“马家无房，宸禤要来与向东同住。否则他不肯签字离婚。”茵鴳因吕锚缆早已卖房搬家，找不到女儿，连公婆都无法找到，却从老娘处得到法院的缺席判决书，离婚已生效。她惟一的选择是再去日本。虽然回国后一直与高岛同枕共席，却知高岛要娶的是寅雁。她要巴结寅雁，只能让步。再说，老娘一旦仙逝，自己孤身在外，房产何用？不如顺水推舟，做个人情。连寅雁嘱咐对老娘封锁离婚之事，她也一口答应。

姐妹俩再赴日本不久，肖娣哺在打麻将时竟摸了八个花，乐极生悲，太激动致脑溢血，抢救无效呜呼哀哉了。宸禤收拾细软，卖掉楼上房产，把向东户籍迁入马家，和母亲、儿子共挤一室。此刻，他才偷偷告诉母亲：自己已离婚。后来宸悟晋升车间主任，分到两室一厅搬走后，宸禤便和向东占用一室。

寅雁奔喪归来，追讨财产、房款。宸禤答：“留作抚养费押金。”“那我不寄抚养费了，等你扣完再寄。”“不行！你要不寄，我把录音带寄给高岛。”“什么录音带？”“我放一盘给你听听，很精彩。”……“你真下流！”她听到一半，抢过录音带赶紧毁掉。宸禤笃定泰山，慢悠悠地说：“这是复制品。原带有十多盘呢。说我下流？天下有比你家更下流的吗？”寅雁赶紧上前赔礼道歉，又说：“好，好，听你的。这几天你住到我宾馆去，我们夫妻好好聚聚。”寅雁很快就回日本。临走时，宸禤未去送行，只说：“老老实实寄钱，否则不客气！”

宸禤手持大把外币，又不想再去阿根廷做事，就在国内发展吧！社会上有种中介，专门物色这类人士。有人介绍：苏北某地一家成衣厂想搞中外合资，以便享受免税优惠。三方见面谈判。午餐前，有人悄悄塞给他一张纸条。他到厕所里一看：“甩开中介再谈，电话******。”宴席中，举杯相敬，言不由衷。下午的谈判，因分成的提案双方相差悬殊，中介调和无效，草草收场。

双边会谈却非常顺利，合同签署，报批审定。宸禤提出让宸溟列为董事，厂方一口答应。宸禤作为外资经理，常去视察生产情况。宸溟是仪表局国营企业的业务副厂长，专业不同，又无时间，再说董事仅是月下提灯——虚挂名（明）。看看产销旺盛，算算却说亏损，宸禤面对年终报表，雾里看花，莫名其妙。第二年设备更新，订单更多，加班加点，忙进忙出，头头们上下班都有轿车，而年终亏损额更大。宸禤听说：中方经理买了别墅，还送儿子出国留学。于是请律师打官司。因厂里的帐做得天衣无缝，宸禤却要面对提前中止合同的条款，最后调解，退回部分资金结案。

宸禤母亲的老姐妹蒋花雯来访，听说宸禤离婚，感叹：“那时，我女儿看中阿四，我们差点成亲家。”闲聊中提起女婿尤大萌的公司前景大好，引起宸禤极大兴趣。后来经商洽，由宸禤投资任董事长，尤大萌任总经理，改成合资公司。虽然公司在外地，但大事都是宸禤签发。公司经营良好，赢利丰厚。宸禤松了一口气，开始物色女人。几经反复，选定汪鸣鵙同居。她有哥哥在加拿大定居。

汪鸣鵙书香门第，生于七月初七，其父读《诗-豳风-七月》“七月鸣鵙”句而起名。她貌似和善，巧言令色，喜欢珠灰转棕黄的黑袖上衣，黑色裤子，颈挂纯乳白色珍珠项链。她前夫出国定居再娶，与宸禤同病相怜。宸禤把向东挤进老娘的屋，和鸣鵙就象新婚夫妇。婆媳相安无事。

见宸禤常对盆花出神，鸣鵙竟不住问：“这是什么花？”“撞羽朝颜。”“花名真怪。”“你看：花花相对张大嘴，颜朝颜；每花两叶如双翼，羽撞羽。这个世界，花鸟都要争地盘，何况人类。”“这种花充满杀气，扔掉算了。”“它还有个名，你肯定喜欢。”“是吗？”“矮牵牛。你是织女，我是牵牛，正好一对。”“这还差不多。”“现在房价低，我还有一笔钱闲着，不如买套房子增值，以后抛售挣钱。”“好啊。”“我无户口，向东未成年，无身份证，就用你的名义购房吧。”“行！”很快，三十六万一套成交。

一日，鸣鵙上班不在。宸禤闲逛，见测字摊自诩“铁半仙”，便请测“鵙”字。半仙问：“测事业？测姻缘？”“姻缘。”“鵙者，宝贝之鸟，你很喜欢。它体形是鸣禽，惟喙强而锐利，尖端钩曲如猛禽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鵙又名伯劳、博劳，大有文章。”以后，他怀着戒备之心一连观察很久，终于自慰：“什么铁半仙？骗人而已。”

尤大萌好久无音讯，宸禤去西安一看，公司迁走，大萌失踪。好呀！逃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回来找他岳母算帐！几经周折，终于有回音：“要钱没有，命有一条。留张借据，五年还清。”另有消息：尤大萌别墅、轿车已备，生意兴隆。宸禤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无奈，但愿到期能收回无息贷款。结果，不到三年，尤大萌宣告公司破产。有人说“他早已转移资金”，却又无确实证据。宸禤这一下亏吃大了，处心积虑多少年的积累，都成泡影。

（七）

鸣鵙的哥哥鸣虎回国。宸禤叫鸣鵙求哥哥担保出国，结果碰了个钉子。鸣虎大骂：“你前夫骗我一大笔钱后离了婚。你作担保，还无借据。现在又冒出个同居的男人要出国担保，你先把上次的钱要回来再说！”

宸禤为要解决资金问题，捉摸着甩掉鸣鵙，钓条大鱼。阿根廷护照将到期，必须去阿根廷续签，“出国”这是个最香的诱饵。果然不出所料，大鱼上钩了。她叫裴戌鸩，是个服装个体户，丈夫亡故，儿女已成家立业。她有房产、资金、商店；他有阿根廷护照、“西安的公司”、“苏北的工厂”。两人相见恨晚。宸禤要带她出国，必须登记结婚。戌鸩为绑牢外国丈夫，好象回到姑娘时代，婚事要隆重筹办。宸禤对她百依百顺，却挡不住弟媳们闲言碎语：“这一边，汪鸣鵙还蒙在鼓里；那一边，裴戌鸩已搂入怀中。”而马家弟兄和老娘还不知汪鸣鵙仅是非法同居。在向汪鸣鵙摊牌前，宸禤买通物业，把那套房产改名，业主变成马向东。于是，诉讼的被告是马宸禤和那个物业公司。结果汪鸣鵙胜诉，几年的同居换得一套房子。

订婚宴席上，戌鸩紫绿上装，深黑呢裤，粗重的金项链和硕大的钻石戒炫示着主人的身价；美中不足的是，隐形眼镜使用不当，双目红肿。为了显耀，也因喜好，她订的是全蛇宴。据说，蛇越毒，味越鲜。菜肴中大多是毒蛇。

戌鸩有三套三房两厅：自住一套，全部红木家具；另两套原是儿子和女儿居住，现已出租。她瞧不起婆婆的穷相，不愿住马家，却把婆婆家中照片翻了个遍，凡是寅雁的影像均被镂掉；连马老先生墓碑上的“罗寅雁”也改成“裴戌鸩”；她还企图控制宸禤和寅雁的联系，以至寅雁必须经宸溟才能与宸禤通信息。马家的人都说：“此媳真毒！”

宸禤和戌鸩去阿根廷转了一圈，回来又搞中外合资。戌鸩却不知：这是寅雁在苏北老家投资的企业，因鞭长莫及，请宸禤代管。这事虽然掩饰了宸禤的谎言，但最后结局一样：打官司、调解、退回部分资金。而退回的资金全数落入宸禤囊中。

婚姻的挫折、国外的劳苦、投资的惨败，在房产上却尝到过甜头，宸禤象匹狼一样，目光盯牢老娘的房子。他知道：对手是兄弟中最精明的宸托。

宸托年龄最小，最有心计，长着一对鹰眼。幼年分食时，他总能抢到最多的那份。他因为聪明，常独树一帜，难免画蛇添足，就象他的名字“托”，就是“七”字提手多一撇。插队落户到新疆时，他初中未毕业，一封特殊的决心书——血书，使他出尽风头，成为“响应毛主席号召的标兵”。大串连时，全连知青外出“抓革命”。他却独自留守“促生产”，后来惟有他被提干当医生。他准备扎根一辈子，结婚成家生儿女。岂知世事多变，父母退休可顶替，他为回城假离婚。建设兵团和市劳动局批文刚下，他迫不及待复婚，进城名额被取消，只准去妻子家乡鄞县。到市劳动局转手续时，他把“农工”改成“医生”，按照政策又被打回建设兵团。重新开证明，他才按“农工”安排到鄞县当工人。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后来新政策，可安排一名子女回城，宸托给女儿马雅薇办了户籍迁移。宸禤深知房产有油水，但是挡不住侄女迁入。如无侄女分享，老母百年后可独占统厢房，现今无奈。其实，宸托也盯上此房产，他想：“即使将来女婿户口迁入受阻，小孩户口必入。侄子最好出国滚蛋。如他不走，决不让侄媳进户口。四哥无正式居住权，我怕谁啊？”

真是“无巧不成书”，老房动迁。宸溟单独户口本，自分一套。雅薇和向东都无独立门户，只能与奶奶合分一套。宸禤千方百计要分成两小套，宸托心中不愿，怂恿老娘签字分到两房一厅。宸禤大发雷霆，却又无能为力。于是他与向东占据一室，老娘和雅薇合居一室。

在宸禤和宸托暗中较量时，远在北疆的宸懿也垂涎三尺。他专程回家筹划住房买入事宜：用老娘的工龄折扣低价购房，七兄弟共出房款，以后共享遗产。宸禤提出：“遗产仅是老娘的居住权部分。向东独生子女算两人，我是他的监护人，加老娘和雅薇共五人。我出五分之三房款，雅薇和老娘分担余款。老娘的份额由七兄弟分担作遗产。”宸托坚决反对，提出暂缓购房。因政策规定：“购房要全部户籍所在者签署”才行，结果不欢而散。马家兄弟是“宸”字辈，果然在“屋宇”上陷得很深。宸禤暗中与宸托沟通几次，均无结果。

向东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中专学习期间已和几个女同学性交往。有一个家长开价二十万，把女儿嫁给他，结果女儿成“破抹布”。寅雁获知后，大骂宸禤，提出儿子归她抚养。宸禤在电话中答：“别做梦！你嫌高岛老了，要儿子陪你吗？”心里却想：“等老娘死了，我和宸托协商换房，一分为二，就是吃点亏，也可挣个二十万。”寅雁回国来接向东，为避开戌鸩，仍通过宸溟约宸禤在宾馆会谈。因戌鸩盯得紧，宸禤好不容易溜去赴会，商定：1。向东不迁户口，以探亲签证去日本读书。2。每月寄宸禤杂费150美元。寅雁追问戌鸩的身份，宸禤只承认同居。寅雁要他留下来陪夜，他坚决不干，匆匆而去。

向东走后，宸禤请物业头头吃宴席，还送了红包，留了电话，只要他们及时通报房产的情报。宸托听说向东赴日本，赶紧迁女婿的户口。因为缺少马向东的签名，未迁入。不久，雅薇生女儿，户口报入。看来，老娘不死，只能僵着。

（八）

真是闲处光阴易过，倏忽又是新春佳节。正当风和日丽，宸禤无聊，饭后便信步闲逛，谁知郊外竟有一热闹之处。这是座不大的庙宇，有额题曰：“圆方寺”，门旁有副破旧不堪的对联，依稀可辨字迹：“见银圆哪人多，有奶是娘，无论春秋冬夏；认地方何处大，靠山为势，不分南北东西。”

庙门前自发地形成集市，也无“城管”、“工商”、“税务”等干涉。庙门旁有个咨询台，对联为：“投资选类型，增财累月波波大；择屋看风水，升值连年节节高。”宸禤见是铁半仙，忙上前招呼：“大仙神灵，怎又改行？”铁半仙已记不起何人何事，当宸禤说起测字详情，他才叹苦经：“因测字被取缔，治安罚款，不得不改咨询服务。”见他毫无生意，宸禤递上中华烟，两人闲聊。

“上次大仙测字极准，那个女人白捞我一套房子，三十六万。你说：‘伯劳，博劳，大有文章。’悔不该不听你指教。”宸禤感慨万分。

“哈，哈！马兄过奖，其实不然。测字算命靠的是：头脑灵活，察言观色，博闻强识，巧舌如簧。上次我所说是模棱两可的话。你测姻缘，必非原配，十之八九为钱财。不是她白劳，就是她白捞，永远正确。现在我还可说：三十六万是‘算时溜完’，命该如此。”

宸禤将信将疑，仍然想听听高人指点。他简述自己婚姻经过，请铁半仙测字。铁半仙笑笑，收起他递上的“四个伟人”问：“测何字？”“禤。”“此字拆成三个字：示、四、羽。你四个女人姓名都带鸟，故为四羽。古人曰：‘妻妾如衣裳’，但你有两个女人并无妻妾名分，所以‘衣’字旁缺一点，成‘示’字旁。你现在的女人为‘鸩’，很厉害。你可能无第五个女人的缘分，要就是为第五个女人一命呜呼。”

宸禤使劲点头“大仙指教有理，谢谢，谢谢！”

戌鸩在家正发急，见他回来就问：“去哪儿这么久？”“在圆方寺买菜，今天弄些佳肴，喝点美酒。”“你六弟来电话，马向东来信在你妈处。”“吃过饭我去取。”“我已帮你取回了。”她一边说，一边递信。他看见信已拆开，十分紧张，却假作镇静，埋头捡菜，毫不在乎地说：“手脏，吃完饭再看。”

戌鸩慢悠悠地说：“你儿子很行，我念给你听。爸：今去信，讲四点：1。你为什么违背协议，与裴戌鸩结婚？2。你别忘了，高岛死后你与我妈复婚。3。我已成年，不需要你这个监护人了。我奶奶的房子是我的，你以后不用操心了。4。以后不再寄钱给你了，钱我就留用了。儿向东。”

“这小兔崽子！满口胡说八道！”宸禤又气又急又尴尬。

“你妈的房子，你到鄞县走一趟，和宸托好好谈谈。”

“没有用！他想独吞！他就等向东户口迁出。其实，日本极难进户口。即使可进户口，我也要等房子问题解决后。他别做大头梦！现在雅薇不在那儿住，老娘雇佣保姆。我们应住过去，既有孝顺之名声，又借保姆的方便。更重要的是，老娘一死，无人敢赶我们走。宸托想独吞，没门！想要房产，必须降低条件。到那时，是他求我，不是我求他。”

“话是这么讲，但是在一定时候，你要把这些话甩给宸托，和他合谋，把其他兄弟甩掉，早日解决此事。另外，向东从中作梗，也很讨厌的。”

宸禤和戌鸩一反常态，对老娘谄媚阿谀。老娘深度白内障，眼睛看不见，心里很明白。她一贯偏向老大和小七，表面又装作一碗水端平。上次宸懿筹划买房，就是她的主意。她原意独资购房，暗中由宸懿和宸托出钱。但因向东户籍和宸禤之阻，才提出那个方案，企图用诸多弟兄压宸禤。现在宸禤如此，她即来之，则安之，先捞眼前实惠再说。

这日，宸禤对着盆花出神。戌鸩问：“此是何花？”“不是荷花，它叫番薯花。祖先在阿根廷，也叫碧冬茄。”宸禤嘴上说，心里却想：“女子为情而撞羽朝颜，男人为利而撞羽朝颜。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昨天说同志加兄弟，今日打得你死我活。”戌鸩一听系舶来品，视作珍宝，岂知它是本地花市之货，根本不是外国带进来的。

宸托早有耳报神告之宸禤的情况，知道向东户籍不会迁出，后悔莫及。正逢他四十大寿，于是打电话邀请四哥到鄞县赴宴，路费他包了。虽说他也请了其他弟兄，却不提路费。结果一个个都以工作和家事离不开，婉言谢绝了。正好他可和宸禤谈判。

宸禤送寿礼、赠红包，又是吉日、又都怀让步之意，谈判很顺利。由宸托说服老娘：购房款分五份，宸禤和宸托各两份；余下一份由老娘出。就算她的遗产给宸懿，两人已占大头。此事暂时对其他兄弟保密，直到老娘遗嘱生效才公开。宸禤打电话叫向东回国签名购房。

回家途中，长途汽车为规避对面失控的马车，不幸车祸，宸禤当场死亡。因无随身证件，他的身份确定困难。

却说戌鸩因她女儿急事未陪同宸禤赴宴，久等不见他归来。向东回国时，老娘和雅薇都已就绪，很快购房手续办完。由于用老娘工龄折扣，缴款不多，向东根本不理戌鸩，自己交了款。当噩耗传至，戌鸩痛哭时，向东急打电话通知寅雁回国争遗产。

丧事期间，戌鸩还要处理车祸的民事纠纷，经济赔偿。当她应诉和向东对簿公堂时，胸有成竹。寅雁指出：“1。我与宸禤离婚时，他有24万美元财产；后来卖罗家房产得37万人民币，还有我母亲的遗产17万人民币；我委托他料理合资企业的资产44万美元；几年来向东的抚养费应有可观的积余。这些都非戌鸩共有财产。2。宸禤其他财产，包括死亡赔偿，向东也都有遗产继承权。3。向东、雅薇和奶奶的共有房产，与宸禤无关。”而戌鸩指出：“1。宸禤婚前财产都因投资不当赔尽本钱。2。他与我结婚以来，全靠女方生活，宸禤已无任何财产。3。向东抚养费是他和前妻之事，与我无关。4。宸禤在国内期间，一直抚养其母，我们与婆母同居，现在宸禤亡故，难道要赶我们走？5。宸禤这些年靠我养活，死了你来争死亡赔偿，毫无道理。”因标的较高，寅雁请的律师很卖力，却忽略两次婚姻有个间隔期。宸悟、宸溟无法插嘴，只看着她们乌眼鸡似地相斗，连最后调解结果也毫不关心。宸托则后悔自己操之过急。宸仁和宸品远在外地，毫不知情。宸懿有人通风报信，有了五分之一房款的继承虽心有不足，也已无奈。戌鸩对着宸禤遗像喃喃自语：“难道我真是克夫的命？原本以为能白头偕老，番薯花长开。而今……”

遗像下，矮牵牛正多花怒放，羽撞羽，颜朝颜。

（修改稿）2007．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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