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有村霸（《追梦之旅》二十二）
从老家探亲回来，部里领导就找我谈话说：“市上四清运动第一期已经开始了，你是老队员了，部里还是决定抽你参加。”我问：“在哪里？”“省社教工作团鸡峰分团宝鸡县八鱼工作队。”时间紧急，我不得不重新打起行李，到新的工作队报到。
八鱼公社在宝鸡市区东南方向约20公里处，西邻渭河支流清水河，再往南8公里就是远近闻名的温水沟，据说那里有地下温泉，四季温润，十冬腊月河水也不会结冰。当年横行乡里的土匪王海山就活动在这里。我被分配在临近渭河一侧的姬家店村，这里地势平坦，西宝公路穿村而过，交通极为方便。工作组长是扶风县交通局的杨自力局长，他说：“你已经参加过两期四清，老马识途，姬家店九个生产队第三队最大，就交给你了。”确实，对于我来说每一期四清的套路大体一样，无非是扎根串连，发动群众，挑选积极分子，揭露四不清，批斗贪腐干部和不法地富分子。我每一阶段都走的踏踏实实，一步不差，工作组检查时也说无可挑剔。在完成任务的同时，公社四清工作队还经常抽调我在全公社各工作组巡回检查，在工作队撤离后还由我担任四清工作巩固组组长，负责处理遗留问题。在此期间，我对“村霸”一词颇感兴趣，趁机做了些调查，这才发现，许多事实让人触目惊心。
姬家店三队青年积极分子杨纪狗的父亲老杨头，经历过从民国初期以来的全部风云，不但饱经风霜，而且聪明睿智，说起方圆百里的地理故事，几乎无所不晓。我们说起“村霸”，他问我：“村霸就是村里的恶霸。你知道群众最痛恨他们什么吗？”我说：“当然是剥削压迫穷人啊！”他说：“不，最痛恨的是他们欺男霸女，尤其霸占妇女。”他给我讲了两个故事：
他说：你听过三十年代流窜在温水沟一带的土匪王海山吗？那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他勾结官府打着民团的旗号，到处为非作歹。有一个时期官府也曾派兵围剿过，可他凭着这百里芦苇沟周旋，总是屡剿不绝。这个人荒淫成性，而且残忍至极。有一年的八月中秋节刚过，一个家在芦苇丛旁的护兵娶亲，王海山上门随礼时，见新娘子异常美貌，就起了淫心。第二天傍晚他把护兵叫来说：本团长想借你一样东西用用，护兵连忙说凭团长借什么都行。王海山说：“要借你的老婆。”护兵说：“好，晚上就给你送来！”王海山说：“别急，还要连同再借你一样东西。”“啥东西？”“你的人头”。护兵吓得跪地求饶，说“留我一命，让我孝敬娘亲吧！”王海山冷笑着说：“那我不放心，也罢，那我给你数三十个数的时间，你能跑得了，就算你命大。”护兵拔腿就向沟里跑，刚跑进芦苇丛中，只听一阵枪响，护兵霎时倒在血泊中。后来护兵的妻子就成了王海山的小老婆了。那个护兵死的地方名叫池子洼，以后好多年那里都在闹鬼，说是护兵屈死的冤魂不散，日夜嚎叫。那一片芦苇也一直没有人敢去收割。直到民国二十三年王海山被军队包围击毙后，这里才归于平静。你看，为了霸占妇女，一个土匪头子有多么残忍？到现在30多年过去了，30年也没有抹去人们对他的切齿仇恨。
再说说咱们村吧！那个恶霸地主刘东财，做了许多坏事，可是最叫大家所仇恨的还是欺男霸女的禽兽行为。且不说他在村里的胡作非为，那是许多村人的耻辱，就说说另一件事，也可见他的狼心狗肺。大约在20多年前的一个秋天，地方遭了匪灾，刘东财领了几个狗腿子到某山沟避难，这里只有一户人家，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儿媳，老太太好意让他们住了下来。可是刘东财淫心大发，竟盯上了她家的漂亮儿媳，动手动脚，老太太不得不打发儿媳暂时回了娘家。刘东财恼羞成怒，竟带领狗腿子夜夜轮奸老太太。老太太求饶，刘东财说：“只要你把儿媳叫回来，我们就绕了你。”老太太说：“叫回来你们可不能糟蹋她！”刘东财嬉笑着说：“哪会呀！”儿媳回来了，当天晚上就被刘东财一伙轮奸了，而且由两个人看住，不许她跑，每天晚上得陪他们睡觉。就这样，一直折腾了一个多月，匪乱荡平了，刘东财一伙才离开这里。
我听了止不住义愤填膺，我说：“这伙畜生真该千刀万剐。后来呢？老太太到官府告发了吗？”老杨头说：“在那个社会，到哪里告发呀！听说这婆媳二人受尽屈辱，最后双双上吊自尽了。解放后虽有人检举，政府派人也调查了，因为冤无头债无主，也就不了了之。”(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说：“现在好了吧！你看，这些土匪恶霸都被打倒了！”他沉吟一会儿，喃喃地说：“是好了，可是……”。他不肯再说下去了。我看天色已晚，站起来说：“那好，你先歇歇，咱们明天再说。”
当天夜里，我想了许多。为什么老杨头欲说还休，是不是有难言之隐？是不是村里还有霸占妇女的“村霸”。啊，他是不是说的村里大队长刘积民？我翻阅了工作队的揭发材料，他的男女作风极为败坏，例如：一个女青年要求进步，他就晚上叫来个别谈话，借机占有人家；一个女青年要当团支部书记，也得先过他这一关；他看上了朋友王杰的老婆，就利用职权派王杰到山里割竹子，几个月不能回来，乘机将其妻霸占。由于他作风霸道，说一不二，动不动就是罚款或者找茬子让民兵对你专政，所以一些人吃了哑巴亏，敢怒不敢言。
第二天，我又找到老杨头说：“昨天你是不是有话不好说？你说吧，我给你保密。”他说：“我有一个天大的秘密，一直藏在心里，给谁都没有说过。我说了，就你知道就行了。”
果然，他要说的就是刘积民。他说：“你知道群众把大队部叫什么吗？叫配种站。有一个50余岁的老人刘某某你认识吗？”我说：“认识，四队的，老两口，有一个闺女已经出嫁。”他说,就是他家这个闺女，22岁，人长得很漂亮，被刘积民看上了。可是前两年就已出嫁到西面一个村子，远水解不了近渴。刘积民办法多的是，只要他看上的女人就不择手段非弄到手不可。有一天他来到这老人家，装着关心地说：“你家的闺女还好吧？我听说结婚两年多了还没有孩子。这可不好，时间长了，男家会找事的。你们着急不？”老人一听大队长还这么关心，就说：“咋不关心？我老两口也是干着急。”刘积民眯着眼睛说：“这事我能帮上忙！”他悄悄对老人说，你让她每隔十天回来一次，和我睡上一觉，不出半年保管教她把孩子怀上。老两口一听，当即就大骂刘积民“畜生”！刘积民反笑着说：“你们别生气，这事能成，我给你家每年增加200斤口粮。你们再想想！”又威胁说：“别忘记，你家可是上中农成分，弄不好就会成为专政对象。”一拍屁股走了。老人感到如果不从就要大祸临头，不得不从了。闺女开始也不愿意，考虑到父母年迈，将来还得靠大队帮助，也只得屈从。刘积民又提来米面油，让哪一天闺女来时，老太太中午做好臊子面，待一块吃过后，再把他和闺女锁进屋里，老太太还得坐在门前看风，以阻止外人打搅。
老杨头越说越气愤，声音颤抖着说：“你看，这还算共产党的干部吗？”他的话深深地教育了我。我意识到，刘积民的问题不是一般的生活作风问题，实际上是一个骑在老百姓身上作威作福的“村霸”。我向公社社教工作团汇报了自己的看法，得到支持。随后，刘积民受到大会批判，被撤销了大队长职务。
